第二十五章 封诸贵稳定匈奴,青葛亡矢竺格奔东
翌日清晨,冒顿和赵炎闲谈,如今万事皆新,冒顿不由得向赵炎问计。
赵炎笑道:“匈奴人远不如中原人多,李兄过度施威必不长久,今日匈奴之局势,当以团结部族,施恩诸贵牧民为主,施威为辅。”
冒顿问道:“如何施为?”
赵炎道:“先单于时期,我们的对手是先单于,还有青葛和忽室尔的臣派,如今先单于已故,先单于的老臣们必定不安,单于当安其心。人事任免当从缓。
青葛北逃,忽室尔为囚,臣派已亡,其战后遗产可做我们的封赏之资。
李兄的王子旧部,连番血战,当重赏以稳其心。”
冒顿缓缓点头肯定,随后又请来燕吾、柯世列来商讨。
燕吾听后建议道:“大单于春祭当日杀伐立威,匈奴旧贵族颇有怨言,可以赏赐牛羊、财帛以解其怨,尊重其心得其意。
单于酷爱南国文化为私,但单于匈奴之王,当遵从匈奴习俗,可将先单于的妻妾立为阏氏,以安诸部匈奴之心。”
原身的生母已故,先单于的妻妾广义上都是自己的母亲,既然妻群母可以稳定人心,自然再好不过,无非是费点米粮罢了。
冒顿衡量后出声道:“既然如燕吾所言,妻群母可稳诸部之心,本单于当从之。
可添一条,群母有意回归其母部者,冒顿当放其归家。”
“善。”
待处理完燕吾的提议,只见柯世列起身大拜,建议道:“大单于,经过连番大战,我匈奴各部人口锐减,当打破纯血匈奴之藩篱,接待边缘部族成为匈奴,言匈奴语者皆匈奴。”
“言匈奴语者皆匈奴。”
柯世列的化胡之策可以快速补充匈奴人口的缺失,真香不假。
但冒顿知道此举必将引得老贵族们的反弹,犹疑下问道:“燕相以为如何?”
燕吾久在匈奴,自然熟悉单于庭对匈奴别部杂胡的打压,不过如今匈奴势危,事急从权也无不可。
燕吾斟酌着说道:“匈奴别部吸纳进来补充人口,是条好计,不过要等各部安定后再施行,不然几个老顽固那里怕是就走不通。”
眼见建议被搁置,柯世列转而又提议道:“如今四姓内只有须卜氏尚是戴罪之身,单于可免去其族长须卜起讫往日的罪责,令其带命游说各部,以传单于贤名,以行单于新政。”
“须卜起讫。”
冒顿回忆起此人,正是青葛的左膀右臂,如此放过着实可惜。
三思后,忍住小心眼的冒顿冷哼一声,算是同意,但为了小惩大诫,还是下令裁撤其部一百帐人口,命其带罪立功。
知道封赏诸臣在所难免,冒顿问道:“按一帐十丁来算,姑衍山之战剿灭青葛的部族帐数可够封赏?”
燕吾开口回到道:“青葛和忽室尔的部族,加起来有四万帐,可匀出一半进行封赏。”
“好,那就议一议封赏的名单吧。”
“嗨。”
.....
“封赏阿矢斯力、燕吾各1500帐,以酬其功。
封赏赵炎、朝鲁、阿古达木、赛罕、海里猛哥各1300帐,以酬其功。
呼延铁托、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狐贺鲁各1200帐,以酬其功。
柯世列、兰芪、者莫言、呼哲1000帐,以酬其功。
.....”
金帐内听着侍者唱名的封赏,陶格斯等诸王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特木尔在春祭找死结果已成定局,右日逐王位肯定是要空出来了,如今单于大封群臣,代表着杀戮稍止。
陶格斯与诸王讨论道:“大单于封赏阿矢斯力和燕吾,是做给咱们这些先单于的老臣们看的,大单于是在表明自己虽然登上大位,但并没有忘记前朝老人。
赵炎、朝鲁、阿古达木、赛罕、海里猛哥这些人都是大单于当王子时的旧部,他能登上大位,其部下出力颇丰。
呼延铁托、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狐贺鲁,柯世列、兰氏这些都是四姓贵种,掌控着匈奴全国的各大部族。
大单于的封赏远近亲疏有别,可见其施政手法并不生疏,几位老哥哥们还是安闲些吧,少惹祸上身。”
其余六角诸王神态各异,各部首领尽皆俯首听命。
燕吾又唱道:“大单于有令,封达兰宝音为阏氏,其余先单于阏氏尽皆按匈奴习俗施为,其有归家者可允。”
“嗨。”
果然此令一出,许多起先还悬着心的老贵族都放心了下来,毕竟在他们眼中,先前冒顿离经叛道的亲近秦人,如今能改过,自然还是匈奴的好单于。
姑衍山之战一周后,北海寂静的森林,树梢上还挂着残雪,春的脚步据此仿佛还很遥远。
战败的矢竺格等人正在此地落脚,一路上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死了,加上矢竺格和昏迷不醒的青葛,如今他们只剩五人。
挤在一个两米大小的羊皮木柴窝棚里,矢竺格端着临时掏出来的粗陋木碗,笨拙的为青葛喂着来之不易却又腥味扑鼻的鱼汤。
虚弱不堪的青葛顽强的睁开眼睛,他的伤口有的地方结了疤,多的地方却已经溃烂,不是北海气温低,他怕早就去见长生天了。
贪婪的吮吸着矢竺格喂过来的鱼汤,青葛缓了缓,虚弱的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矢竺格失落的回答到:“我们还剩三个奴隶,两匹马,其余人都散了。”
青葛不以为意,顿了顿又问道:“冒顿呢?可有追兵?”
矢竺格放下木碗,为哥哥垫了垫身上裹着的羊皮,脑海里想起那个将他从云巅打下凡尘的人,蹙眉咕哝道:“追兵第二天清晨便散了,如今的他怕已经是匈奴单于了。”
青葛无力的闭上双眼,对手的蔑视宛如尖刀刺心,尤胜病痛百倍。
稍待后他不甘的叹道:“他比头曼强,够狠!忍了这么久,不是此事,谁能知道他已成大患,匈奴也算得见明主,青葛纵为垫脚石亦如何?咳咳咳....”
矢竺格连忙扶着青葛,又端来温水喂他,着急的说道:“兄长,别说了,养好伤咱们再报仇。”
青葛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矢竺格无力的说道:“伤?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怕是好不了了,至于报仇我可能做不到了。”
摆了摆手,制止面前着急的矢竺格,青葛笑道:“我坐拥右贤王部数万人时,纵不是冒顿的对手,更何况如今。
败了就是败了,我命不久,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矢竺格。”
听着兄长的遗言,强壮的矢竺格哭着倔强道:“兄长,矢竺格还能打猎,能治好你。”
青葛痛苦的笑了笑,几次抬手想为弟弟抹去泪水,却发现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
青葛只好费力的张嘴开解道:“矢竺格你虽勇武,力能撕豹,但草原上能活下来的却不是最勇武的人。
我死后,你拿着我的人头去找冒顿吧,帮他稳定右部人心,请他饶你一命,将父母的血脉延续下去。”
“不!”
......
夜晚不期而来,高烧的青葛断断续续说着胡话。
“矢竺格我的好弟弟,我要去见阿爸阿妈了,在这世上你孤苦一人,该如何是好?
.....”
是夜,一代枭雄挛鞮青葛终于在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下,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亲手埋葬了青葛的尸首,第一次忤逆兄长命令的矢竺格打马向东。
“小主人,我们接下来去那?”
“我们去找东胡人。”
.....
九原长城沿线的关楼上,夜晚本该是紧闭的城门被守军缓缓推开,上百架牛车鱼贯而出,向着草原深处驶去,闾丘黄便在其中。
年轻的戍边军士好奇的望着身旁老卒,问道:“老张头,这是谁家的商队啊?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咱们校尉担着责任,半夜放这些商人北去。”
老张头嫌弃的望了眼问话的新兵,在他眼里这新兵还是个没长大的娃娃。
老张头不耐烦的呵斥道:“来了月余,还当这是你们村里,不懂规矩,守边第一条,不该问的别问。”
“嘿嘿,老兄长这大半夜的无趣的紧,说说嘛。”
长夜寂寥又有几个新兵围了过来。
老张头被新兵围着,捧高兴了,才开口说道:“知道那些牛车里装的是什么吗?粮食,满满当当的粮食,这个月都是第三回了。”
“啊!大将军不是有令,严禁我大秦的粮食流向草原,肥了匈奴人,校尉怎么会如此糊涂。”
老张头嫌弃说道:“瓜娃子懂些什么?那些商人拿的是咸阳来的军令,校尉敢抗命?
就算我们禁了,咱还能管的住旁人,现如今关中商队往草原去的还少了不成。”
“啊!这国府难道不管!”
老张头略带着落寞的说道:“国府怕是没工夫管这些喽,今年年岁不好,国内旱了好些个地方,南边也不安稳,咱们这边大将军和公子又相继亡故,这九原郡也是越来越乱。
前些天听说北面草原上又出事了,先帝任命的征西将军,好像发兵当上了匈奴人的单于,但愿他能念着先帝的好,安闲几年,让我老头子多活些日子。”
“老张头,先帝怎么可能让匈奴人当征西将军呢,尽胡扯。”
“就是,就是,老东西骗人,走走走。”
望着离去的几个新兵背影,老张头也不恼,望着第一个开口问他的娃娃兵,问道:“你小子怎么不跟他们一块走?咋咧?留下来吃老子的瓜落。”
娃娃兵嘿嘿笑着,说道:“俺还准备听老张头讲故事哩。”
宠溺的摸了摸娃娃兵的脑袋,老张头笑道:“老头子在村里的娃子先帝十一年出生,现在孙子怕是都比你个娃子小不了几岁喽。
走,今晚老头子给你讲讲大将军夜袭匈奴单于庭的故事。”
“老兄长,匈奴单于庭是个啥?”
“就是匈奴人的咸阳。”
.......
第二十六章 争时间冒顿谋发展,访狼山重建大巫师
冒顿用外交手段暂时拖住月氏和东胡,但他知道对匈奴来说,战争并没有消弭,只是推迟了时间罢了。
利用这挤出来的宝贵时间,他开始整合单于庭以及匈奴各部的力量,财政拮据的他只能选择性发展。
畜牧业是匈奴的支柱产业,战马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好在冒顿在胡堡时期就开了个好头,几年下来靠着商路,积攒下来不少好马名马。
底子是有了,但培育种马这种专业工作冒顿却插不上手,好在发往各部的求贤令有了动静,在海梨猛哥的推荐下,冒顿召见了原右贤王部的养马倌桑干。
其实早在平定青葛的姑衍山之战中,冒顿就见识过桑干的手段,两军阵前右贤王部的战马配备得当,冲击有力,让右贤王部骑兵战力大增。
要知道冒顿狼骑的战马,从胡堡城时期就着重培育,战前数月特意用粮食增膘,就这在两军阵前,狼骑也没在战马上占据多大优势。
老头桑干瞅着马厩里的大宛马、匈奴马、月氏马等名马眼睛都离不开了。
桑干伸手捋着马毛,亲昵的摸着马鼻子,掰开马唇看看牙口,一圈走下来桑干便知道眼前的大单于,对待战马重视已久。
冒顿和海梨猛哥笑望着马痴一样的桑干。
冒顿笑着问道:“怎么样桑干大叔?本单于的马厩还不错吧。”
桑干笑叹道:“大单于的马厩自然不缺好马,狼骑军的战马养的也不错,大单于手里有高人呐。”
海梨猛哥好奇的问道:“高人?”
冒顿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给本单于养马的人,可是万夫长啊。”
“万夫长?”
桑干惊呼,毕竟如今的匈奴已经选不出几个万夫长了。
说着马场里窜出了一行人,其中带头的衣着豹纹衣,不是呼大爷还能有谁。
自胡堡城起,呼楞尔乐就在冒顿的示意下培训战马,狼骑的战马除了个别缴获外,多是出自他手,那怕被封了高官,这臭烘烘的马厩里,呼大爷也是一日三回从不缺席。
冒顿对战马的认识和培养也多是从呼楞尔乐身上学的,冲锋的战马,负重的战马,驮马,奶水丰硕的母马等等。
而且为了培育好马,还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在这个人都吃不饱的时代,给战马喂食粮食太过奢靡。
看着牛气哄哄的呼大爷,一来就叫嚣着要帮冒顿见识一下新任马倌的成色,也许是术业有专攻,呼楞尔乐和桑干两个老爷子一见如故,彼此还叫上了劲。
随即冒顿下令让桑干总领单于庭马政,呼楞尔乐辅助,为匈奴培育良种,训练战马。
结束完战马的布置,冒顿一刻不闲的带着赵炎、帖木尔和赛罕奔着后营而去。
未到便听见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匠人们根据冒顿的描述打出了马刀,制作了高桥马鞍等马具,因为没有足够的铜铁,马蹬只好用粗布条代替,毕竟有胜于无。
经过几次战事后冒顿觉得骑兵冲锋时着重劈砍,刀的劈砍远远大于剑,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条件,虽然产能较低,但冒顿还是坚持逐步为狼骑换装。
想要改变单于庭生产落后的状况,冒顿只能寄希望于秦亡后吃下河套,收复阴山之南的大片土地和人口,得到大量的秦军随军匠人才行。
不过时间不等人,先搭好框架,等收付后填充血肉自然更为便利。
瞧着把玩马刀的赛罕,虽然少了一条使劲的胳膊,但赛罕的眼光却不赖,拿着马刀劈砍几下,高兴的对着冒顿说道:“大单于,有了这种刀,咱们匈奴骑兵的劈砍就更有力了。”
冒顿拿起刀,笑着说道:“可惜现在单于庭马刀的产量还很低,一日打不出几把,还经常断矿,不过总算开了个好头。”
见身旁的赛罕欲言又止,冒顿笑着问道:“怎么,想要一把?”
赛罕和身旁的帖木尔都抢着点头,冒顿笑道:“这些马刀还未成形,还要打磨些日子才行,等出了好刀,再送你们。”
心意满足的赛罕始终忘不了弓箭,出声问道:“大单于,不知道单于庭能不能造出秦军的三棱箭镞?”
听赛罕问起,冒顿和身旁的赵炎都来了兴趣,都知道赛罕是射雕手,对弓箭方面有着独特的见解。
冒顿笑着带众人坐到了草地上,鼓励道:“有什么好主意说说吧。”
“嗨!大单于上次在秦军大营比箭,赛罕就发现秦军用的三棱箭飞行稳定,穿透极强,寻常皮甲难以抵挡。
一旦我匈奴射雕手配备从阴山佳木中制作的好弓,配合三棱箭,射程和杀伤都将大大提高。”
弓马弓马,弓在前。
冒顿立刻重视了起来,招来匠人一问,可以铸造出三棱箭镞,只不过耗时耗力,产量还不高。
昂贵的投入,低廉的产出,以现在匈奴的身价可玩不起这种奢侈品,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否则噎到的只能是自己。
瞧着赛罕希冀的眼神,冒顿下令再调百名奴隶来专门制作三棱箭镞,既然产量不高,就只能增加人数。
随后冒顿下令从狼骑中抽调五百名善射的射雕手,专门配备硬弓和三棱箭,由赛罕统领训练。
回到单于金帐,冒顿就发现摩柯末已经等在那里了。
放下马鞭,冒顿发问道:“摩柯末,有什么事?”
摩柯末起身说道:“大单于,胡堡令狐苟传来消息,有一队来自大秦南方的虞氏商队,想从胡堡够买大批量战马,以粮食结算。
不过要分期偿还,因为数量庞大,令狐苟不敢私自做主,其为首的头领还说是大单于故人。”
“哦?”
冒顿坐在王座上,虞氏商队,项王,算算离他们起义反秦的时间不远了。
冒顿详细问道:“他们要多少战马?”
“这次五千匹战马,牛筋万条,牛皮三千张,以粮食结清一半,后续虞氏商队想和我们保持长时间的供给,据称后续购买量超过万匹,牛筋、牛皮等无算。”
一半粮食就想赊买全部东西,真当自己是冤大头?
但一想前期楚国遗族也没富足的财力,想了想冒顿决定做点提前投资。
随即冒顿命令道:“摩柯末传信给令狐苟,给足他们成年战马,其余货物七成,算是本单于看在故人面上,为他们的反秦大业添砖加瓦。”
“嗨。我这就去传信。”
说着摩柯末转身就要出门,冒顿又叫住了他,问道:“除了楚国遗族,其余五国遗族没有向我们购买战马?”
想了想摩柯末回答道:“除了上个月临淄的商队过来,私下买了两百匹战马,倒是牛筋、牛皮采购颇多,其余中原各国还没有。”
看来其余五国遗族现在都还在观望,也对,骑兵毕竟是最花钱的兵种,其余各国遗族自身难保,还养不起大量的骑兵。
不过卖不出战马,牛筋、牛皮这些制造弓弩和皮甲的原材料,大秦内部管控的极严,应该不愁卖。
为了尽快积蓄力量,冒顿直接下令道:“继续传信给令狐苟,既然主顾不上门,我们自己上门,向六国遗族的商队推销我们的战马、牛皮、牛筋,以粮食和青铜结算,对大宗货物给予必要的优惠。”
“嗨。”
得令的摩柯末赶紧去传信胡堡,身旁的赵炎则担心的问道:“大单于向六国遗族敞开供应战备物资,会不会引发咸阳的不满?”
冒顿可不敢告诉赵炎大秦没几天日子了,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自己还惦记着要割下最肥美的一块呢。
冒顿摆了摆手,解释道:“大秦方面赵兄不用担心,今晨我已经收到了赵高的来信,信中要我们配合,瓦解大秦的长城兵团。
再说大秦单只关中地区的出产都远胜匈奴十倍之多,大秦下辖的地域之广史所未有,这点小钱他们还瞧不上。”
赵炎闻此不由叹道:“扶苏一败,蒙恬亡故,秦人的长城兵团被咸阳新君视为祸患,秦终是要步我大赵后尘了。”
冒顿点头缓道:“彼之仇寇,我之英雄,既然上天把机会给了匈奴,我为单于,当以重拾河套为己任,赵君可愿助我?”
赵炎作揖道:“大赵已亡,南国更姓,炎也难生复国之心。
今为单于之臣,当为匈奴拓疆域,踏东西,以权臣责。
兄当年不鄙炎,炎当竭力助兄成就齐桓晋文霸业,不使人生虚度。”
“善!你我君臣当至白首,回首一望,天下尽在吾辈囊中,夏后之名当被世人铭记。”
冒顿扶起赵炎,开口道:“不积小流,难成江河,一切以小事起。
赵兄还是传令下去,今年单于庭鼓励生产,凡是马驹、牛犊、羊羔长昌盛者,单于庭予以嘉奖。
再定个日子,举办畜牧各畜的比赛,优胜者单于庭予以嘉奖,要呼大爷和桑干大叔准备好一展拳脚,选拔出优秀的种马、种牛、种羊进行优先繁育。”
“嗨。”
待单于庭的诸事走上正途,冒顿也得空去狼居胥山拜访柯世列推荐的敕兀扬大师。
冒顿的本意是带着几十骑屠耆军充作护卫即可,谁知胡笙知道冒顿要去拜访敕兀扬大师,多备了许多礼物,还嘱托自己定要谦逊,不要以为是单于就轻视大师。
冒顿望着忙里忙外的胡笙,也许这就是虔诚吧。
带着帖木尔和一队几十人的屠耆亲卫,拉着礼物的冒顿花了两天赶到了狼居胥山,又从当地牧民口中询问,最后找到敕兀扬的营地。
敕兀扬的营地只有两个毡包,人也不多,只有敕兀扬和几个修行的徒弟。
冒顿端着招待他的热羊奶,表露了请敕兀扬出山的意思。
但这个黝黑且干瘦的老人却笑而不答,反问道:“大单于不信长生天,何苦来此忍受风寒?”
冒顿思索后认真的答道:“匈奴人向天借命,如何能不敬苍天。
牧民整日辛苦劳作,生活需牛羊、粮食供给哺育,才能使人体魄康健。
但草原地广人稀,牧民三两户为家,部族如星散夜空,终日陪伴畜群野兽,易生疲乏戾气,精神也需寄托生养。
大师身为匈奴人,当用所学替匈奴人解此厄难。”
敕兀扬闻言开怀笑道:“大单于所言不错,敕兀扬确有此责,当为匈奴人解厄,重建大巫师部。
但大单于又怎知道敕兀扬不是第二个宝力德立呢。”
冒顿眼中带光,自信的说道:“本单于不是先王,神当以人为先。”
随后冒顿开口又道:“人少时大师可上座,冒顿当代匈奴礼敬长生天。
其余公事单于上座,大师需敬单于,先人事。”
敕兀扬闻言起身大拜,谢道:“臣尊单于令。”
冒顿扶起敕兀扬,吩咐道:“大师年事已高,冒顿当敬贵老,王座下,当常立一座,以解大师体乏。”
“敕兀扬谢大单于恩典。”
.....
第二十七章 夜来大秦咸阳使 ,冒顿试探初南窥
带着敕兀扬及其师徒回到单于庭,胡笙带着单于庭众人出十里迎接。
嫩绿的青草为毯,百花点缀,胡笙盛装拜道:“呼延胡笙代单于庭欢迎贵客,拜见大巫师。”
敕兀扬上前躬身施礼,合十双手拜道:“敕兀扬拜见大阏氏。”
冒顿上前扶起胡笙,左手拉着胡笙因紧张略微出汗的手,右手对着敕兀扬抬臂一请。
敕兀扬回手一请,冒顿胡笙先行,敕兀扬缓半步跟随,一路唱诗礼敬众人。
迎接的诸多权贵见此纷纷心中诧异,新单于不仅请来了敕兀扬担当大巫师,而且困扰匈奴许久的神王之争,看来胜负已分。
旧贵族收起心中小觑,新贵族则满怀振奋。
冒顿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随后经过协商,冒顿派燕吾从各部分出三千帐部族,重新组建大巫师部。
待料理了萨满教,冒顿迎来了北上的客人闾丘黄。
冒顿并没有因为闾丘黄是阉人而怠慢他,反倒是邀请燕吾、赵炎、柯世列作陪。
王座上冒顿回忆般的问道:“内官,九原、胡堡一别,至今也有几年,不知此来,所谓何事?”
闾丘黄起身作揖道:“大单于,我家府令与您合作至今,联系日久,双方商贾往来不断,各获其利,至今我家公子登顶大位,单于出力颇多。
固闾丘黄奉命,携带二世皇帝陛下的敕封,五千旦粮食拜谢单于。
赵府令又命下官将单于金刀物归原主。”
说着闾丘黄将敕封和单于金刀双手捧起,桑格上前接过,转递到了冒顿面前。
伸手摸着刀鞘里的单于金刀,这把曾经象征着匈奴的荣耀,秦匈战后又象征匈奴耻辱的金刀,居然如此轻易的又回到自己手中,冒顿感慨万千,当年事仿佛依稀就在昨日。
不过敕封金刀两物相比,大秦的敕封才是重头戏,但在接见闾丘黄一行前,冒顿和帐内众人便通过与关中往来的消息分析,猜到了此份敕封是假。
近来冒顿除了跟帖木尔训练屠耆军外,其余精力便都放到了驿站系统的建立上。
战争虽然停了下来,但各方的消息可不能停。
冒顿建立了单于庭至胡堡再至大秦边境的驿站,沿线的部族都被下了死命令,狼骑定期巡检保证驿站的消息畅通,这条线因为沿线商旅不绝,建立起来相对的省时省力。
得益于这条线的消息,冒顿相继知道大秦新帝继位,扶苏、蒙恬双双被赐死,长城军团失去了头脑......
咸阳国府如今还有李斯撑着,为相多年,他不会轻易更改诏书流程,有能力在其中动手脚者,只能是赵府令了。
想到如今的赵高就敢随意矫诏,真是一回生,二回熟,有意思。
冒顿放下金刀和写满小篆的敕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削弱长城兵团是他和赵高共同的目的才对。
按赵高的计划,在咸阳不间断的调令下,秦军的长城兵团会逐渐的分崩离析,在调令中奔赴大秦州郡各处,如此对匈奴的南线压力骤降。
冒顿笑问道:“内官使者远道而来,又添重礼,匈奴小国寡民,不知所求何事?”
闾丘黄弯腰再拜,恭敬的说道:“我家府令想请单于带兵南下,配合府令瓦解罪公子扶苏和罪将蒙恬的长城兵团,为陛下解此顽疾,令秦匈之好永传万世。”
望着面前低姿态的闾丘黄,冒顿脸上敛去笑意,问道:“出兵?本单于身为先帝之臣,如何能发兵南下。
况且这到底是陛下之意,还是府令之意。”
闾丘黄直身肯定道:“自然是陛下圣谕。”
冒顿大笑,随后迅速变脸喝道:“陛下圣谕!闾丘黄!你拿着假诏书,来挑拨秦匈两国的关系,到底是何居心!”
闾丘黄闻言面不露惧,反而略带些许傲然的威胁道:“既然单于看出了敕封诏书为假,黄也不在隐瞒,此乃陛下和府令暗中授意,只为瓦解蒙恬和扶苏的旧势,此事咸阳势在必行。
单于应大秦做的,单于不应大秦也做的,就是不知若秦匈贸易断绝,今后的匈奴还能维持多久。”
冒顿拍桌而起,喝道:“你敢威胁本单于!”
闾丘黄直视冒顿,不为所动,好一手化私为公好手段。
“大单于息怒。”
赵炎起身将闾丘黄重新带入座,打起了圆场,既然看出了赵高的意图,后面的事情便好办了,无非是价码的增添罢了。
最后闾丘黄再添五千旦粮食为酬,冒顿才勉强答应出兵。
毕竟削弱九原秦军,也在匈奴兴起的计划之中,而且他内心的目的可是将河套全部从大秦拿回来。
待冒顿首肯出兵后,闾丘黄反倒一反常态的起身走到帐中,跪地俯首大拜,说道:“黄此行公事已毕,今请大单于收留闾丘黄,卑下愿为单于效犬马之劳。”
冒顿诧异的问道:“哦?使者贵为咸阳天使,何故背家,身投草原?”
闾丘黄低头答道:“小人在咸阳因事获刑,容赵府令收容,如今府令托我之事,黄已办妥,回国便要遭府令之祸,黄不想恶了这段主仆之情。”
闻言冒顿来了兴趣,问道:“府令之祸?你又如何得知,赵高要杀你?”
闾丘黄缓缓解释道:“黄此行北上,府令不避讳小人,当着小人之面矫诏敕封单于,又言小人可接其位。
初听时顿感欣喜,事后却深感背寒,按府令往日做派,只有对待死人才不避讳。”
冒顿笑赞道:“你倒是机灵。”
闾丘黄继续说道:“就算府令碍着往日的情面不杀小人,但小人恐怕也难得善终。”
初觉这个小太监有点东西,没想到货还不少,冒顿接声问道:“何解?”
闾丘黄侃侃道:“自二世陛下继位来,府令和丞相便已生龌龊,咸阳政局之乱初显。
今陛下授意府令,又使小人北上,长城兵团虽是故将军蒙恬与故公子扶苏的嫡系势力,但也是大秦之国力,如此自卸臂膀,终非国家善举。
闾丘黄读书不多,但也听闻赵国为何亡故,无非信郭开,杀大将李牧、司马尚。
今时之秦国已如往日赵国重现,也许,也许只欠时日。”
冒顿听后深感此人眼光独到,有识势之明。
大秦推倒了六国,打服了胡蛮,大一统帝国初现,却又匆匆泯灭于华夏长河中。
斟酌后冒顿开口道:“既然内官愿入匈奴,秦有李斯,我匈奴也有燕相,闾丘黄你先跟着燕相学习匈奴政事吧。”
见燕吾点头,闾丘黄五体投地,声道:“臣谢大单于收留,谢燕相提携。”
送走了闾丘黄,冒顿才开口问道:“三位觉得此人如何?”
燕吾似是对其很感兴趣,说道:“有些识人的本事,赵高给了万旦粮食,他分两次送来,既能转圜,又能防我以大吃小,有点机灵劲。”
赵炎则笑道:“公私分明,不论好坏,先报恩。
眼光也不错,平常人可听不见赵国事,说不定还是个贵种。”
柯世列蹙眉道:“闾丘黄来投,不论真假,但咱们真要出兵南下?
如今大单于还未稳住国内,此时对外用兵,是否,欠妥?”
冒顿命侍卫将缝制的羊皮地图抬了上来,手中的黄金狼头权杖指着长城沿线说道:“先帝修建的万里长城,西起陇西,东抵大海,如长龙横亘在我们面前,保护着内地诸郡,如今我们和大秦互通有无,但不代表明天会是这样。”
赵炎蹙眉道:“大单于是想未雨绸缪,袭击长城?”
冒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但不是袭击,而是找到长城沿线的弱点,试探大秦边军的反应。”
燕吾则开口提醒道:“闾丘黄带来的万旦粮食支撑不了大战,单于庭能供养之兵,至多万骑。”
冒顿起身说道:“万余狼骑足够了,本单于是配合和试探,又不是现在就要收复河套草原。
如今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处理内务,配合赵高瓦解长城兵团的事情,还是交给将军们吧。
传令给朝鲁,让他从青、白、赤、黑四部抽调骑兵,凑足万骑,随本单于南下。”
望着侍卫前去传令,冒顿转身对着燕吾三人道:“单于庭就交给诸位了。”
三人躬身应诺。
冒顿带兵南下,一路上盘岭绕沟,走漠穿荒,马蹄踩着砂砾,远处山峰影影绰绰的清晰了起来。
跟随冒顿南来的都是狼骑中的骁勇,连日的赶路也不见倦色,冒顿驻马后,朝鲁、阿古达木两人张罗着全军扎毡帐宿营。
喊来随行的闾丘黄问明情况,冒顿第二天一早便带人登上山峰远眺,山脊上土黄色的长城印入眼帘。
朝阳初升,在一片光辉之中,长城宛如一条浑身闪耀着金色的神龙,蜿蜒匍匐在群山之巅。
冒顿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长城关隘都是有驻军的,所以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鬼使神差的摸到了长城底下。
颤抖着将手掌贴在夯土墙上,没有冰冷,有的只是温和,不由得冒顿勾起了回忆,眼中的泪水夺眶,那是一种穿越时光的眷恋。
突然城墙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仰视下城垛遮掩,只能瞧见不远处戈矛林立,缓缓而来的是秦军巡逻队。
冒顿连忙背人擦干双眼,挥手一扇,随行诸人立刻会意,纷纷紧贴着长城墙角躲避。
秦军的脚步由远及近,又慢慢由近及远,最后众人甚至能听见远处山里的鸟鸣。
就在冒顿一行人以为秦军离开,刚想呼口气庆幸逃过一劫时,城墙上突然传出一阵突兀的弓弦声,冒顿等人立感不对,连忙弃了城墙根,闪躲着往外跑。
箭雨接踵而来。
原来长城蜿蜒少有死角,巡逻的秦军又对这一代极度熟悉,早就发现了城墙角的冒顿等人。
为首的百夫长起了斩首报功的心思,但又碍着巡逻队弓箭手少,才狡猾的来了这么一出骗局。
奈何冒顿带来的都不是弱手,又都是屠耆亲卫尽皆披甲,这一轮箭雨下来,只是伤多亡少。
眨眼的功夫冒顿等人窜进了林子,秦军巡逻队的百夫长只能拳捶城垛,到嘴的鸭子飞了。
躲进林子的冒顿等人靠在树底喘着粗气。
望着朝鲁、阿古达木几人狼狈的样子,冒顿笑着打趣道:“秦军的巡逻队要是知道刚刚逃窜的人里面,有匈奴单于和两个万夫长,还会只射一轮箭就收兵吗?”
众人会意哈哈大笑了起来,冲淡了倒霉的情绪。
阿古达木摸着胡子笑道:“这么一算,还是秦人赔了本,箭也射了,啥也没捞着。”
朝鲁可没有阿古达木的好心情,劝谏道:“大单于,此地离秦人的高阙寨不远,秦军靠着长城调兵极其容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冒顿点了点头,休息几息后下令返回。
第二十四章 老臣心东胡南立国,葬单于盖棺定论
哲塔午台离开后,望着案几前闷闷不乐,独酌独饮的格日图,翰勒亦刺答笑着开解道:“格日图叔叔不必置气,哲塔午台老师就是这个脾气,幼时顽劣,本王也没少挨他的鞭子。”
格日图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大王,臣与哲塔午台一起共事多年,老臣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性子,才高不假,傲的紧。
大王不必担忧,如果我东胡要和匈奴人开战,老臣会去说服南方诸部,鼎力支持王庭西征。”
翰勒亦刺答点头笑道:“格日图叔叔好雅量。”
格日图谦虚的说道:“哲塔午台跟老臣只是政见不同,他想让东胡争霸草原,而老臣则想引东胡向南立国。
在老臣看来,我们与匈奴同种、同源、同文化,匈奴人有的东西东胡也有,击之无益。
匈奴北有丁零,南接大秦,西临月氏,东边又靠着我们,他们夹在强国之间动弹不得,轻易发展不起来。
而我们不同,东胡如今兵强马壮,除了在旧燕地设立郡县的大秦,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
大秦刚换皇帝,我们不主动挑衅,在中原人眼中,东胡占据的皆是苦寒之地,根本引不起大秦贵人们的觊觎,如此大好良机,不趁此做大做强,更待何时?
在老臣看来打肃慎,我们能得到秦人贵族喜欢的山珍、贵皮、人口,打箕子朝鲜我们能得到粮食、耕地、人口,收获多过付出。
最主要的这两国都是弱国弱部,征之不损国力,有了这些缴获,我们可以与大秦贸易,换来铁器、种子、耕作的经验技术、匠术、还有我们无法生产的货物。
大王明见,东胡的南方诸部已经半牧半耕,每年提供给王庭的贡赋与日俱增,不需两年,王庭就可以依仗南部稳定的产出去开疆拓土。
现在一旦急战,前功尽毁,东胡想一统草原,稳定的南方必不可少。
本来燕地才是老臣属意的发展方向,要是能顶替曾经的燕国,我们未尝不会像当年的中山国一样强盛,可惜,我们削弱燕蚕食燕,最后却成全了大秦。”
哲塔午台的西进,格日图的南下,两种声音在年轻的东胡王翰勒亦刺答脑海里徘徊。
他是位想有作为的东胡王,从父辈手里接过强大的东胡,他有实力去完成开疆拓土的伟业,同样他也如坐针毡,东西贵族的对立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还是先试试匈奴人的态度吧,翰勒亦刺答随后下令白山五部之长乌涂哈真为使者,出使匈奴。
数日之后,东胡使团启程向西,奔赴匈奴。
.......
河西月氏昭武城,塔宁诺阿召集诸贵族议事。
放下手里的匈奴国书,塔宁诺阿开口说道:“冒顿当上了匈奴单于,还想求娶惜月,这事你们怎么看?”
文臣之首吉雅丹率先说道:“自从冒顿上次逃离昭武城,就见其野心和忍耐力远超常人,留下来终究是祸患。
现在他刚刚上位就想求娶公主,示好月氏,说明匈奴内部必定不稳,他想要稳住我们。”
塔宁诺阿思索后问道:“如此说,你的意思便是要战,大秦和羌人拖着我们的主力,五大部现在还能抽出多少人?”
托勒托开口道:“贵霜部还可以再征一万两千骑兵。”
凌格奇接声道:“休密部还能从守部者中抽调出九千骑兵。”
乎何牙道:“双靡部可出八千骑兵。”
图里道:“驸顿部只能出五千骑兵。”
耿阿泰道:“都密部能出两万骑兵。”
合计五万骑兵,打散和重创匈奴人是够了,灭亡匈奴这些人可不够,还要防着东胡人摘桃子,这么算人数就更缺了。
双靡、驸顿、都密三部紧靠着羌人和南部边境,贵霜部要守着西域,只有留下来防范大秦陇西的都密部就近能调的出人。
但塔宁诺阿却不敢调,虽然大秦换了皇帝,但新皇帝的脾性暂且还瞧不出来,要是和先帝一样好战,下一个倒下的只能是月氏。
无人可调的塔宁诺阿心里盘算着,似乎月氏想动匈奴还得等两年才能腾出手。
月氏朝堂上的大臣们都明白,如今月氏已经被羌人拖在了河西和高原上,一旦主力撤走,羌人必定报复月氏,必陷部族于糜烂,玉石路商道受阻,财政还会大受影响。
眼见朝堂陷入沉寂,吉雅丹不失时机的说道:“大王,此时要是出兵不妥,不如缓些日子,先和匈奴的使节谈谈,看看他们给出的价码再做定夺。”
塔宁诺阿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传令下去,让前线加紧围剿羌人,争取年底结束战争。”
“嗨。”
.......
时至中午,新单于冒顿终于在金帐召开第一次贵族大会,被囚禁的贵族们带着忐忑的心情走进金帐。
经过简短的继位仪式,在诸王、诸贵、诸部族的效忠声中,冒顿头戴王冠,手握黄金狼头权仗,缓步登上单于位,正式开始统治匈奴。
随后在燕吾的唱名下,众人得知冒顿单于明确的将国家分为左右中三部分。
大单于统治帝国的中心区域,统领单于庭、代管左贤王部、大巫师部。
帝国东部草原由左部管辖,以左谷蠡王阿矢斯力为尊,帝国西部草原由右部管辖,以新任右谷蠡王徳努阿为尊。
帝国东西两部的左右贤王权力很大,除了重大军事活动需要单于庭统一指挥外,一般事物和小规模军事行动,左右贤王都可以自行处理,无需向单于庭请示汇报。
左右两部本来应该由左右贤王统领为尊,但冒顿没有子嗣,左贤王未立,只能暂且将左部放权给有从龙之功的阿矢斯力。
右贤王都也该新立,虽然他还得不到冒顿的信任,但他得到了右部贵族们的普遍支持,这两位任命是冒顿妥协后的产物。
为了制衡右贤王都也该和右谷蠡王徳努阿,冒顿任命老丈人铁托为右大将,其长子莫言为右大都尉,其次子呼哲为右大当户。
右部除了右贤王和右谷蠡王,高位尽皆出自呼延部,铁托一脉初显峥嵘。
左部左贤王不立,为了制衡左谷蠡王阿矢斯力,冒顿下令立阿尔斯楞为左谷蠡王部世子,任命海梨猛哥为左大将。
其余左大都尉、左大当户之职冒顿留给了阿矢斯力,制衡的意思到了就行,他相信阿矢斯力知道该怎么做。
处理完“四角”,接下便是“六角”,除了右日逐王特木尔被冒顿剥夺封号和部族,子嗣被放逐之外。
其余左日逐王陶格斯、左温禺鞮王苏合、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左渐将王巴图达赖、右渐将王巴雅尔都保住了王位。
但冒顿下令左日逐王陶格斯的庶三子奥敦格日乐,左温禺鞮王苏合的庶五子诺珉、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的庶十一子柯尔克穆图,左渐将王巴图达赖的庶七子恩赫,右渐将王巴雅尔的庶十三子狐贺鲁,将他们分别立为各自王部的世子。
通过这种相对温和的继承方式,冒顿既保证了驼城盟言的顺利实施,又维护了自己的统治,再将各位王爷的抵抗降到了最低。
维护“四角”“六角”的稳定,整个匈奴政坛波澜不惊,能如此顺利的交接权力,燕吾、赵炎、阿矢斯力、柯世列等人的功劳自不必多言,冒顿对跟在身边的人都进行了分封。
呼楞尔乐这位陪伴他至今的老人被封为万户,享受万户牧民供养。
帖木尔被封为亲军屠耆的千夫长,桑格为副,为他统领亲军。
朝鲁、阿古达木和赛罕分别被封为万夫长,各自统领一万狼骑,掌控单于庭军权。
燕吾、赵炎、柯世列等人组成了单于庭的文官体系。
呼延胡笙被立为大阏氏,哈斯兰被冒顿认为义女....
分封完毕,随后冒顿下令犒赏三军。
时至傍晚,头曼的葬礼也在新团体的高效运行下开始进行。
不论贵族还是牧民,男人们用刀割下自己的一缕缕小辫,划破脸颊,用血水和泪水哀悼领袖的逝去。
头曼这位前半生带领匈奴走向强盛,后半生又带领匈奴踏向衰败的领袖,还是得到了大多数匈奴人的肯定。
大争之世,他或许做的不算最好,但也不算差,匈奴人依旧艰难的传承在草原上。
头曼的尸体安放在中央金帐内,这是他最后一次享受众人瞻仰的殊荣。
各部挑选出的贵族代表们在巫师的带领下,牵着马围绕在金帐周围低唱哀歌。
缓慢的马蹄诉说着哀伤,冰冷的马奶酒在低唱巫师手里洒向前方,祭奠天神草原,寄托天神能带着先单于的灵魂回归长生天,泪水和悲伤传遍单于庭每一个角落。
冒顿带着王公贵族们单膝跪倒在地,望着奴隶们将木柴堆满金帐内外,淋上牛油。
明月升起,巫师长吟,时辰到,主持葬礼的燕吾将炙热的火把恭敬的交给冒顿。
冒顿拿着火把,缓慢的围绕金帐走了一圈,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许久后,只是见他点燃了木柴。
大火带着噼啪声狂暴的跳动,吞噬着金帐内的一切,以灼热之力焚尽世间污浊。
没有下葬,没有陪葬。
冒顿的仁慈,引来的是头曼姬妾撕心裂肺的哭嚎。
为首的大阏氏达兰宝音,她望着金帐的滚滚烈焰,此刻她永远失去了曾今挚爱她的丈夫,未来她还会失去儿子,可惜哭嚎除了散发哀思外,没有任何作用。
眼见余火将尽,两个单于亲卫已经一左一右将她扶起,被带走的达兰宝音狼狈不堪,疯癫的她大声诅咒着冒顿,揭发着老单于的死因,但这一切却消费了贵族们仅剩的一丝恻隐之心。
见此,柯世列趁机诚恳的建议道:“大单于,达兰宝音阏氏悲伤过度,已经神志不清,不若让她去长生天上,陪伴先单于吧。”
冒顿望了柯世列一眼,斩草除根固然好,但...
随后冒顿摇了摇头说道:“达兰宝音阏氏悲伤过度,安心静养吧。”
与杀了如今没什么大威胁的达兰宝音相比,冒顿更想尽快稳定人心。
头曼的骨灰随风消逝。
接下来是狂欢的酒宴,悲伤与喜悦交替进行。
贵族们的狂欢有喜,有忧,新任右贤王都也该和新任右谷蠡王徳努阿,自然而然的成了新君冒顿离开后的最受关注者,相比而言那些没有得到新王青睐的贵族,此刻怕是杯中尽酸涩。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坐上王位,疲惫的冒顿洗漱后头枕在胡笙腿上,在虎皮软榻上小憩,这对匈奴最有权力的夫妇,此刻没有狂喜,更多的是疲惫。
看着劳累的丈夫,胡笙心疼的说道:“大单于累了,早些休息吧。”
“嗯。”
嘴上答应着,冒顿心里却知道自己想睡个好觉是有多难,一闭眼,三天内的事情纷至沓来。
迷糊间,冒顿睡着了。
胡笙知道丈夫觉浅,不敢离开的她示意侍女乌芸吹灭牛油灯,在胡笙怀里冒顿半睡半醒。
第二十八章 攻高阙冒顿为粮,调九原咸阳消患
冒顿此行将胡堡的令狐苟也带了过来,赵高在咸阳调动大秦的长城兵团,军队调动就会有防御空隙露出,内调还会减少人数,会致使边境秦军的巡逻次数降低,甚至出现短时的混乱,相应的走私必将兴盛。
冒顿可以预见秦对匈贸易将骤增,这能好好奶一口如今惨不忍睹的匈奴。
但冒顿知道通过走私得来的铜铁等物资远远不够,匈奴本身没有大规模冶炼的基础,靠着走私得来的这三瓜两枣稳固有余,但想在接下来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的大势中分得鹿肉,如今的匈奴还远远不够格。
冒顿刚坐稳王位时就下令给令狐苟,联系九原荀家、范家、中行家三家,公然靠着向中原走私马匹、牛皮等大秦国府规定的违禁物,源源不断的从内地置换粮食,大肆囤积。
冒顿知道秦末乱世将来,中原也会进入战乱,再想从内地搞到粮食会难上加难,而草原有自己在,同样不会安闲。
历史无一不是告诉我们,战时粮食才是硬通货。
冒顿此次要借着南下试探的功夫,将秦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留出秦军防守的空隙,给地头蛇九原三家跟自己,一起玩把大的,为此他连屠耆军都派给了令狐苟,要的就是以防万一。
第二天,狼骑军迅速开出营地,列阵关前,由阿古达木率领全军佯攻高阙关楼。
冒顿则带着朝鲁等人登上山峰,俯瞰翻山越岭的长城和秦军防御动态。
匈奴骑兵刚出现在长城哨楼的视线内,执勤的守军立马燃起狼烟报警。
一座座烽火台依次燃起,孤直漆黑的狼烟直冲天际,将敌袭的消息迅速传递给后方。
九原城中,守城哨位望见山峰上代表着高阙关方向的烽火台狼烟滚滚,迅速敲响警钟。
一时间城中迅速进入警戒,兵营里的秦军迅速集结,轻车(车兵)拉车套辕,材官(步兵)大部列为行伍,骑士(骑兵)跃上战马,率先出营奔向城外。
城主府暂代守将的车寻迅速做出各项命令,九原城立马封闭四门。
车寻点三千骑兵率先奔赴高阙支援,其后大部秦军由其副将带领,借着长城快速开往高阙。
狼烟沿着长城一路燃起,烽火直报咸阳,北疆胡患再起。
高阙关楼外,冒顿登山而望,眼见关楼里的守军在各级将官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准备守城器具,滚木礌石,弓弩火油,甲士弓手逐次登上城墙,烽火台上滚滚狼烟直冲云霄,预示着此地军情紧急。
冒顿伸手指着关隘说道:“看来车寻那小子近些年来没有在九原白待,高阙关楼里面的守军也不赖,训练有素,可谓劲旅。”
说着冒顿转头看向朝鲁问道:“怎么样?要是真攻高阙,你有几成把握?”
朝鲁指着阿古达木的列阵狼骑和高阙关楼,沉吟后说道:“大单于,我匈奴骑兵不擅长攻城拔寨,若是硬攻,非十倍之兵不可。”
冒顿喃喃道:“十倍。”
一旁的帖木尔好奇的插话道:“大单于可是要攻高阙?”
冒顿一个白眼飞给帖木尔,随口问向令狐苟道:“九原城里的守军如何了?”
令狐苟禀报道:“大单于,根据哨骑来报,高阙关楼一起烟,九原便封了城。
一炷香的功夫有千余骑兵赶来支援,射雕者在三十里外已经截杀了两波秦军哨骑,秦军的支援主力一个时辰内会到。”
冒顿赞道:“车寻不赖嘛。”
感叹着秦军的反应,另一边冒顿下令道:“派人告诉阿古达木,遛遛弯就收回来吧,这几天都要在长城沿线转悠,给本单于省着些马力。”
“嗨。”
哨骑跑去传令,冒顿望着令狐苟道:“如今就要看你的了,本单于会带着车寻在九原长城沿线兜圈子,你有三四天的时间,将囤粮运进草原,本单于已经知会了各部接应。自己当心点吧。”
“诺。”
令狐苟领命作揖而走。
望着高阙关前阿古达木鸣金,收拢狼骑有序撤退,见倦了的冒顿转头望向长城方向,眼前土黄色的巨龙似乎总也看不够。
长城将整个河套平原拥在怀中,遥望似乎还能看到那条如丝带般的大河。
宽阔的大河如母亲般哺育了河套草原,在这里她是一位慈祥的母亲。
不多时,朝鲁走过来提醒道:“大单于,阿古达木的狼骑已经退了,秦军骑兵已经赶到了高阙,此地已经不安全,该撤了。”
冒顿不以为意,反而是用马鞭指着远处的大河,问道:“朝鲁,你知道河水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吗?”
朝鲁望了望,认真的答道:“大单于,臣并没有去过那里,但按地图来看,应该是河南地。
再往南,应该是大秦的关中,臣也没有去过。”
冒顿摇了摇头,说道:“对也不对,听老人们代代相传,我们的祖先曾经在那里游牧,那里也许就是家。”
“大河,家。”
......
待车寻带兵赶到高阙关楼,连胡骑的影子都没有碰到,派哨骑逐北三十里,无一收获。
气的车寻亲自去高阙周围查看,从马蹄印来看,的确有大队人马曾经停留过的痕迹,知道不是守将谎报军情。
无功而返,无奈下车寻只好肯定了高阙的防御工作后带兵返回九原。
胡骑的试探性进攻,在军事上来说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对车寻的过激应对,却有人为难。
车寻受到了九原县令魏觅代表国府的申饬。
无奈看着申饬文书,车寻还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仅仅在他离开高阙关楼的一天后,胡骑又至,紧接着每天都有胡骑扰边,九原郡辖下各地县尽是报警的狼烟,反复无常。
有几次车寻还跟阿古达木所率的狼骑有过交手,但得到命令的狼骑凭借着高超骑术滑溜的很,每次相遇最多是秦军凭借劲弩留下几具尸体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内,狼骑跑遍了长城九原段,车寻带领的秦军骑兵在身后紧追不舍,两军比拼着耐力,但却少有冲突,冒顿似乎在实践自己当年的诺言。
……
一头头健壮的黄牛低哞着拉动高车,一车车堆满粮食的牛车组成长龙没入草原深处,四周屠耆营守卫森严。
见最后一辆牛车从面前驶过,令狐苟抱拳拜道:“三位家主的功劳令狐会如实上报大单于,今后草原,三家商队将畅通无阻。
令狐再次拜谢,咱们后会有期。”
三位家主抱拳道:“令狐堡主慢走。”
见令狐苟在诸多门客的簇拥下纵马走远,荀况才叹道:“这人着实好运道,前日只是胡堡内一泼皮尔,如今却能做的两国贸易。”
范无期似有不屑,接话哼道:“只要我们三家心齐,不管是谁的运道,这九原咱们就是天。”
荀况摇了摇头,说道:“范兄还叫上真了,老头子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此次收获不菲,中行兄为何不语?”
中行越满脸狐疑的摸着山羊胡,说道:“荀兄、范兄,此次匈奴单于庭购进大批粮食,是不是咱们大秦的征西将军要有所动作了。”
范无期向地上碎了一口吐沫,哼道:“什么狗屁征西将军,胡儿还胆肥敢南下不成?也就是在胡窝里横罢了。”
荀况拍掌笑侃道:“范将军威武,范将军威武。”
“你!”
......
望着调侃起来的两人,中行越颇有些无奈的叹道:“狼主南顾,对大秦终非善事。”
荀况不在意的挥挥手,开解道:“中行兄多虑了,大赵如何?大秦又如何?咱们一把年纪,才吃了他赵政几天皇粮,操那么多心干啥。
还不如想想挣完匈奴这波快钱,咱们下一步该做那里的买卖,听说南方有黔首反了天,咱们能不能插一脚?”
范无期摇头晃脑的接话道:“是即,是即。
咱祖上是晋人,大父是赵人,长平之战我家为赵国战死三个叔叔,就留了我爹传宗接代。
如今到我这辈,又成了秦人,反倒变成了大父的死对头,叔叔的仇人。
匈奴人怎么了,往上数还是夏后的苗裔呢。
呵,这世道乱着呢。
现在老子只认钱!
再说了,大秦又不止咱们三家跟匈奴人做生意,管这些干嘛,让九原郡府和咸阳国府头疼去吧。
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把令狐苟带来的诸多草原特产销出去,都垫着钱呢。”
.......
待令狐苟传来秦粮北运的消息,冒顿便不在和车寻的边军纠缠,直接下令全军北还。
他虽然将目光盯上了九原,但如今大秦虎威犹在,长城兵团散而不倒,还是需要南方的陈吴二王,和三户楚人先闹一闹才行。
待大秦解散、调离了长城主力兵团,遗留在长城沿线的军械和随军工匠,才是冒顿眼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但一切都需要时间去酝酿。
闹过之后重归平静,冒顿回到草原后,下令匈奴骑兵不得出现在长城以北百里内,漠南部族尽皆向北迁营,人为的在秦匈之间造出了一条缓冲带。
后世有片板不得下海,今有匈奴人一骑不得南下。
寇边更是无从谈起。
如今的匈奴在冒顿的各项命令下像一条盘起蛇身的巨蛇,积蓄力量,伺机寻找着猎物。
长城胡患飞报咸阳,咸阳直接派特使前来查看,咸阳的特使甚至巡视九原城时长住旬月,不见胡情。
巡检长城沿线也是一无所获,连散落的匈奴人都看不见,大秦北境静如星空。
谎报军情,拥兵自重的帽子扣了下来,各部秦军被刁难的有苦难言。
没有威胁自然无需重兵,咸阳的调令和供军物资的减少如期而至。
内讧、争夺物资接踵而来,旬月时光众军已无力反驳中央,煊赫一时的长城军团逐步走向瓦解。
随着咸阳的人事调整,九原城内车寻已经升任主将,可惜昔日的旧友同袍皆被调离。
他所在的长城军团在扶苏、蒙恬自杀后并非没有做出努力,起先于乐等老将军以北方胡患未结,大军不得轻动为由,拒绝咸阳调令,如今胡患无踪,为之奈何。
听闻分批回到地方的众军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二世陛下甚至连最基本的慰问都无。
尉府的论军功也是一拖再拖,想起战功赫赫的兄弟们,有军功而无爵,何以酬家?
喝闷酒的车寻思到此处,愤怒的将手中酒碗摔的粉碎,低喝道:“胡儿!胡儿!可恶!可恨....”
微醺的车寻略带些许悲伤,只是不知他嘴中的可恶!可恨!是指的胡儿,还是另有他指。
闻声进帐的侍卫只能无奈退下,天下无敌的大秦塞北长城军团,三十万人守护不了他们的公子和主帅,余下的只有悲怆。
第二十九章 毡帐里赵炎出三策,索天马使节探虚实
汇合令狐苟的运粮队,望着连绵的牛车长龙,冒顿骤然心生胆气。
拔剑戳开一个麻布口袋,金黄的粟米如瀑布涌出,米香肆意。
抓一把伸手喂给赤骥,望着赤骥欢快的咀嚼,围绕在旁的诸将尽皆喜上眉梢,粮食在草原代表着更多的人能活下来。
这时领头的令狐苟迎上来,信心满满的抱拳道:“大单于,臣幸不辱命。”
冒顿大笑着连说三个好字,有着这批粮食储备,足够自己发动一场大战了。
挥手让各军归位,拉着令狐苟的手,冒顿开口透露道:“短时间内,匈奴都不会南下,但胡堡却不能裁撤,本单于要你继续留守胡堡,维持秦匈之间的贸易。
还是那句话,粮食优先,铜铁次之,其余你自己看着办,反正现在匈奴什么都缺。
待我回到单于庭,会派朗克尔斯跟你进行详细的沟通交接,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搭档了。”
令狐苟苦脸叹气道:“臣尊大单于令,只不过令狐苟此次又不能随大单于征战四方了。”
冒顿笑着摇头,说道:“只要你能源源不断的运来粮食,足抵十万大军了。”
对冒顿的肯定,令狐苟心中妥帖,众人分别后,冒顿让阿古达木和帖木尔运粮北归,自己则和朝鲁带着屠耆军迅速北归。
因为燕吾派来鹰使,言匈奴东部边境的好领居派出了使团。
东胡使团现在已经过了模糊的匈胡边境,由左谷蠡王世子阿尔斯楞护送,数日之内将抵达单于庭,燕吾请冒顿北归主持大局。
冒顿不敢耽搁,立刻昼夜赶路,赶在东胡使团到达前,回到了漠北的单于庭。
金帐内冒顿召集诸人商议。
王座上冒顿直接开口问道:“东胡此次出使,意图何为?”
主管情报的摩柯末起身答道:“大单于,根据来往商队带回来的消息,此次来匈的东胡使团有千骑之多,主使是白山部的乌涂哈真。”
见冒顿询问的眼神,燕吾会意,出声补充道:“白山部位于东胡东部,靠着大鲜卑山,紧连肃慎,乌涂哈真是白山五部的万夫长。”
冒顿蹙眉问道:“东胡东部,乌涂哈真和格日图是一派?”
燕吾肯定道:“不错,乌涂哈真、格日图和琦善这些都是东胡东部部族的领头人物,相当于匈奴“六角”。”
冒顿点了点头,再次问道:“王叔,左谷蠡王部防御东胡,边境上可有所得?”
阿矢斯力正色说道:“边境上牧民间的争斗从未断过,倒是最近东胡方面更换了边境的守卫部族。
从以前的古图尔和哲谷挞两部,换成了述律一部和温古部。”
燕吾蹙眉说道:“古图尔和哲谷挞两部部众不过两万,顶多有八九千骑兵,在东胡属于下层小部,述律和温古则不同,他们都是东胡有数的强部。
述律是哲塔午台的部众,在东胡常年能与格日图的吉哈良部匹敌,论战力还要在吉哈良之上。
其部族骑兵加起来两万余,此次调来一部人马,骑兵应该也有五千,温古部整部骑兵应该也能有一万五千左右。”
闻言摩柯末低叹道:“那岂不是说现在东胡已经在边境集结了不下两万骑兵,如果再算上述律部后续抵达的援兵,东线东胡将会有三万甚至四万骑兵。”
冒顿望向阿矢斯力,得到了阿矢斯力的点头肯定。
冒顿知道左谷蠡王部如今的家底,不分老幼的情况下才能出一万五千骑。
阿古达木的运粮队还远在秦匈边境,单于庭营地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援左谷蠡王部了。
如此一寻思,冒顿知道打是不可能打了,他望向赵炎问道:“赵兄可有教我?”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赵炎。
赵炎思索后出声说道:“按燕相所言,敌我双方差距过大,不战方为上策。
东胡遣使而非直接开战,说明东胡王庭内是有一股势力,不愿见匈奴与东胡开战,在炎看来这便是契机。
炎认为匈奴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对东胡的策略要以拖延为主,备战为辅。
其一对东胡往来使者投其所好,盛情款待,可诺其一,但不可尽诺,让使节往返,拖慢东胡王庭的决策。
其二我匈奴东部边界外松内紧,防止东胡人发起突袭。
其三我方也需遣使往东,游说格日图等人与哲塔午台相争,搅乱东胡决策。其次用谍用奸,探听消息,绘制地图。”
冒顿点了点头,与众人讨论详细后,命令道:“精简单于庭人员穹帐,示东胡以弱。
抽调单于庭五千人的口粮支援左谷蠡王部。
燕吾派遣熟悉东胡事的使者,随乌涂哈真一起回访东胡。”
“嗨。”
......
夜晚的东胡使团营帐内,乌涂哈真正点着油灯拿着一部燕书夜读,随行的老奴悄声进来,为取暖的火盆里添了些许木炭。
乌涂哈真头也不抬的问道:“营地内外可有异动?”
“回,老爷,一切安好,随行的八百勇士结环而居,匈奴人也很安分。”
放下书,乌涂哈真感慨道:“安分?他们是不得不得安分,匈奴人是在走下坡路了。
当年头曼迎娶达兰宝音公主时匈奴还是一方强邻,那时我还跟老族长,见过头曼赠送给先王的汗血良驹,那真的是神俊异常。
后面听说匈奴跟南面的赵国打过一仗,败了。
没缓几年又赶上大秦北伐,阴山祖地都丢了,自此一蹶不振。
前些天又经过王室内战,鬼晓得匈奴这匹老瘦狼,还能榨出几量油。
护送我们的是左谷蠡王部的世子,你看看他手下的匈奴骑兵,老弱混杂,甲具破败。
部族精锐尚且如此,其余部族骑兵可想而知,我随行的五百勇士就可将其千骑轻松打杀。
就这,哲塔午台还要在王庭欺瞒大王增兵西境,借着大王调兵之机,硬将古图尔和哲谷挞两部调开,换上述律和温古。
看似平调,但其中差着几万骑兵,这不是借机肥己吗?
这多出来的粮秣从何而来?
述律部能养活这么多骑兵吗?
哼!我绝对不能看着哲塔午台借着东部部族之力养肥他的述律部!
依我看就算是亡了匈奴,也补不回来我东部盟的损失。”
老奴殷勤的为乌涂哈真满上热酒,笑着恭维道:“老爷说的是,老奴什么也不懂,就是看到了有些匈奴人挖嫩草吃,那像老奴跟着老爷,还能混到肉吃。”
“哈哈哈!”
乌涂哈真大笑着指着老奴,笑道:“你啊你,这块肉赏你了。”
说着乌涂哈真将案上的羊肉扔给老奴,老奴接住肉块大口的吃了起来。
“行了,你这狗奴,别脏了老爷的地方,去吧。”
......
单于庭营地十里外,冒顿率领左部首领和右部临近的首领迎接乌涂哈真。
阿尔斯楞遥望见冒顿王旗,加快了使团速度,好早早甩掉乌涂哈真这个包袱。
“外臣乌涂哈真奉东胡王之命,拜见匈奴单于。”
冒顿伸手一请,笑道:“使者远道而来,请到大帐休息,本单于已经备好宴会,请乌涂哈真使臣领略匈奴人的好客与美意。”
乌涂哈真却突然开口道:“外臣谢大单于,东胡王命在下问达兰宝音姑母安康。”
闻言冒顿眉色一蹙,但很快的掩盖下去,笑道:“达兰宝音阏氏一切安好,使者还是先饮宴吧。”
说着众人簇拥着冒顿和乌涂哈真进帐,不一会烤至金黄的烤全羊端了上来。
侍者分羊,冒顿指着烤羊说道:“使者可要多吃点,此羊肥美,又有西域诸多香料佐之,滋味绝佳,乃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
乌涂哈真端着酒碗一脸享受,恰似不在意的问道:“大单于食羊饱腹,可外臣来时却见匈奴人食嫩草充饥,外臣愚钝,不知这烤羊味美,还是嫩草香了。”
乌涂哈真话刚说完,脸色不善的冒顿便哼道:“哼!本单于身体突感不适,燕相来陪使者吧。”
单于怎会如此软弱?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啊。
诸位陪坐贵族心中疑问,摸不着头脑,随后尽皆离席。
只有燕吾陪着乌涂哈真一脸尽兴的吃着全羊。
第二天冒顿也没有出现,燕吾领着乌涂哈真前去拜访达兰宝音。
不过这次乌涂哈真却只是正常的拜访,就连达兰宝音给他使眼色支开燕吾,乌涂哈真也是不为所动。
气的达兰宝音没说几句,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结束了会面。
后面的谈判乌涂哈真同样心不在焉,燕吾等人轮番进攻,也没有弄清楚乌涂哈真的意图。
直至阿古达木带他外出打猎,去单于庭马厩挑选马匹时,乌涂哈真却对老单于的御马很有兴趣。
几次问桑干可否将御马借来,都被桑干以先王御马,非单于不得用拒绝。
随后乌涂哈真几次想见冒顿,都被冒顿以种种理由婉拒了过去。
冒顿一直吊着他,直到七日之后,乌涂哈真准备结束行程的晚宴上,冒顿才跟他见了第二面。
冒顿心不在焉的问道:“使者在匈奴短住几日,可还顺心?”
闻言乌涂哈真心痒难耐的说道:“燕相招待周到,只是乌涂哈真有一憾事。”
眼见鱼儿上钩,冒顿问道:“哦?使者不妨讲来,若是本单于力所能及,定不让使者遗憾而归。”
乌涂哈真急不可耐的讲道:“外臣幼年时跟随老族长有幸见过先单于送给东胡先王的汗血骏马,神俊异常,奈何年长至今还无幸得见天马,至今引为平生憾事。”
冒顿不在意的挥挥手,大气的说道:“原来如此,使者远道而来,沟通匈奴与东胡,使得两国少生龃龉,为了两国友善,本单于何惜一天马?”
大手一挥,冒顿命道:“来人,让桑干前来。”
桑干拜见冒顿。
冒顿问道:“单于庭御马,可有汗血天马?”
桑干恭敬的答道:“大单于,单于庭存马中汗血天马仅剩两匹,皆是先单于坐下良驹,都是日行千里的好马。”
冒顿望着乌涂哈真笑问道:“使者以为如何?”
乌涂哈真起身施礼,道:“外臣拜谢大单于慷慨。”
眼见冒顿要将先王马送人,桑干立马面露焦急的劝说道:“大单于,先单于之马怎能赠人?那还是咱们的种马啊!”
“大单于,匈奴人视战马如家人,怎能赠亲与人?”
“大单于,三思啊!汗血天马乃是匈奴国宝...”
......
劝谏声不绝于耳,冒顿面露不快,冷哼道:“东胡与我友邻也,先王在世也是如此,今日本单于当效仿先王,赠马与邻,广结匈胡之好。”
乌涂哈真鼓掌赞道:“大单于高义,不知可否好事成双?”
“准。”
翌日,乌涂哈真带着两匹汗血宝马和匈奴的回访使团东归。
第三十章 稳月氏冒顿聘公主 ,两金山帐中突发难
送走了乌涂哈真,冒顿趁着诸人都在,将赵高的假敕封和金刀递给了柯世列。
知道柯世列将要西使月氏,总要有些准备,冒顿说道:“赵高的敕封虽假,但只有我们双方知晓,借着大秦的虎威,月氏人应该能唬一唬,至于怎么用就得看你了。”
柯世列拜谢后,双手托着单于金刀说道:“大单于,单于金刀乃我匈奴荣耀,前日不得已才赠送大秦,如今失而复得,岂可再落敌手。”
冒顿不在乎的摇了摇头,道:“一把刀而已,何谈荣耀?要是他日在诸君的努力下,匈奴鼎定天下,一匡草原,那才是匈奴的荣耀。
区区一把金刀,器物尔。”
燕吾却不失时机的出声道:“单于金刀虽是器物,但有助于大单于稳定匈奴,大单于当慎重。”
知道燕吾好意,但冒顿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思道:“既然如此,待五月大祭过后,柯世列再出使月氏吧,本单于要以金刀和居延泽大漠以北的百里草场为聘,稳住月氏,迎娶惜月公主。”
赵炎见冒顿此时就埋伏子,赞道:“单于好气魄。”
听着是给月氏百里草场,居延泽以北是大漠,月氏想使用这片飞地,就得横跨大漠,投入必定不小。
冒顿这是笃定月氏人不会放弃染指漠北草原的机会,百里草场虽是飞地,但经营好了,也可以是攻打匈奴的前进基地。
燕吾和阿矢斯力见冒顿决心以下,也就熄了想继续劝谏的心思,比起花费高昂的代价稳住月氏,他们现在更关心另一件大事。
冒顿准备着手处理,柯世列曾经提议收纳别部匈奴的问题,如今的匈奴急需补充人口。
为此冒顿先后召见各部首领,理清脉络,在燕吾和阿矢斯力的指导与建议下开始运作此事。
五月大祭,循例而来。
“报,大单于,金帐内各部首领王爷们都到了。”
正和赵炎商讨分化别部的冒顿闻声转首一瞧,不远处亲卫打马而来。
冒顿心中给自己打气,他知道新的斗争又开始了,匈奴的新秩序仅靠这三两天功夫可立不起来。
这次五月各部首领们大会单于庭,是他作为单于第一次带领匈奴诸部祭祀先祖鬼神,不容小觑。
赵高的假册封,让冒顿借虎皮大旗唬人的计划凉了一半,月氏和东胡的反应短时间还显露不出来。
外部压力稍待下,倒是匈奴内部起了龃龉,六大部经过打击实力下降,而吃了战争逃户,崛起的各部族实力明显增强,一增一减下,各部自然想在部族议事上争取更多的权利和话语权。
其中以未经秦匈之战波及的漠北部族为主,这些部族在头曼时期属于最边缘的部族,匈奴别部。
单于庭关注颇低,冒顿上位派狼骑一查,有些部族若是联合,居然膨胀到可出万余骑兵的地步了。
这严重威胁到了单于庭的统治,冒顿盯上了匈奴别部的人口,可不会轻易让他们抱起团。
匈奴别部中以东金山部,西金山部以及唐努部三部发展最快,这西北三部倾部可出两万余骑兵。
东金山部首领阿拉坦、西金山部首领哈丹、唐努部首领蒙根拉图三家草场相连,地理上联系紧密。
早在头曼单于时期便已隐隐有联盟之意,相互通婚,互质质子,现如今还维持着现状,是碍于唐努部首领蒙根拉图,他怕联盟后系出同源的两金山部会吞并自己,所以三部之盟才迟拖未决。
头曼时期为了对付北方丁零,西北三部为漠北藩篱,对三部之盟以妥协为主。
如今冒顿当政,削弱后的单于庭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对三部的武力震慑。
战后三部又吸收了秦匈之战散落在草原上的逃户牧民,实力大增。
原本作为震慑三部的呼延部又因助冒顿上位,本部损失惨重,一增一减,三部在西北大漠草原几乎失去了掣肘。
面对一个能和单于庭掰腕子的三部联盟,动乱后急需休整的冒顿不得不慎之又慎。
冒顿边走边问道:“赵兄,去唐努部营地的摩柯末回来了没有?”
赵炎摇头道:“回大单于,还没有。”
看来这三部之盟,想要瓦解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回到金帐,冒顿手持单于金刀登位,敕兀扬侧位下坐,各部首领见此心中大定,大拜。
冒顿正色道:“先单于为匈奴延续,忍辱将金刀赠秦,如今本单于重得金刀,当贺。”
帐中诸王诸臣尽皆贺道:“臣等恭贺大单于迎回金刀。”
虽是低着头大拜,但几个匈奴别部的首领却是不以为然,他们此来的目的就是在金帐要权。
鼓舞完士气,望着帐下诸王,冒顿说道:“诸王远道而来,身心定疲,本单于本应大宴款待,但如今匈奴存亡已在眉梢,宴无好宴,先单于之策纰漏百出,如今当新立规矩,诸王议一议吧。”
话音刚落,东金山部首领阿拉坦立刻接声道:“大单于,这老规矩有老规矩的好处,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用了千年,延续了数十代匈奴人,怕是不好轻改。”
西金山部首领哈丹紧接着起身,笑呵呵说道:“既然单于想定规矩,我西金山部建议,不若各部自理,谁家的羊羔谁操心,谁家的牧场谁牧马嘛。”
眼见金山两部首领不敬冒顿,阿尔斯楞面露怒色,拍案质问道:“哼!草原上只有匈奴人的羊羔和牧场,哈丹你两金山部是想分裂匈奴吗!
难道两金山部想试一试我左谷蠡王部的铁骑吗?”
都也该哼道:“我右贤王部铁骑愿供大单于驱使。”
德怒阿道:“算我右谷蠡王部一份,老子要看谁敢分裂匈奴。”
狐贺鲁直接抽刀站起来环视金帐,喝道:“金山部想尝尝小爷的刀锋吗?”
驼城之盟初露锋芒,便以绝对优势席卷金帐。
哈丹刚想硬气回声,身旁的阿拉坦私下拉了拉他。
冷静下来的哈丹环视一看,帐中除了寥寥几个不知名的小部族,自己带头出声,各部贵族竟无人响应,只能暂时忍下恶气。
连唐努部首领蒙根拉图都沉默不语,看来想分出去单干的想法,在金帐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空间,哈丹冷哼一声坐了回去,不吱声了。
显然哈丹忘了只弱者才会抱团,如今匈奴正是草原上的贫弱者,稍不留神便会被周围各国撕碎吞掉。
到那时,各部贵族首领可不一定还能保住如今手里的羔羊草场,外部的利剑正逼迫着各部首领们比以往更团结。
而且阿拉坦提醒哈丹也不是好心,如果真有这份心,金山部也不会在老族长死后就分裂成东西两部了。
知道自己当了出头鸟,却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哈丹心中咬牙暗恨。
阿拉坦笑道:“大单于的话我金山部自然是听在心里,不知此议可有详情?”
冒顿重视三部之盟不假,但也没有到非妥协不可的地步。
虽然不想轻启战端,但三万狼骑在手,西北三部的三四万人还不是菜,他现在要推动的议事是针对整个匈奴,西北三部还做不了能挡车的螳螂。
冒顿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燕吾会意站了出来,宣讲道:“各部首领王爷,今日议题有三,其一重新划分各部草场,划定边界,无事兵马牧民不得越界。
其二各部之间禁止私斗,遇小事由各部自决,部族相争上报单于庭调节,赏罚自有其章。
其三匈奴对外作战,各部所获上缴单于庭,事后按战功统一分配。”
三条规矩一出,立刻引来帐中阵阵嗡嗡声,分封各部草场边界等于限制了各部的活动区域,对小部族是一种保护,但对大部来说,等于损失了吞并崛起之路,而且草场有肥有瘦,这个分封可有说法了。
匈奴人民风彪悍,禁止私斗可以极大的延缓意外死亡,这对于匈奴这样主体民族数量不多的国家来说,非行不可。
倒是部族相争上报单于庭调节无人关注,但这恰恰是冒顿想要的,一种先入为主的潜意识。
对外作战,各部所获上缴单于庭按战功统一分配,阻力同样较小,各部首领抱着罪不责众的心思,殊不知冒顿同样在这里等着他们,到时候就看谁的脑袋够硬了。
现在贵族首领们的眼光都在分封草场边界上,其余两条倒是关注的人不多。
冒顿趁热打铁让人将地图抬了上来,让贵族们自己先选,经过闹哄哄的一圈,在实际利益面前,什么誓言、联盟不值一提。
分封的争吵持续了三天,期间冒顿甚至主动放弃一些单于庭的直辖草场,原先六大部的草场都有所缩减。
反倒是小部族之间的草场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扩大,他们瞬间变成了维护冒顿规则的基石。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两金山部此次被故意针对,草场面积缩减近三分之一。
但众怒难犯,阿拉坦和哈丹只能捏着鼻子认,两人都抱着私下里怎么操作还得再看的心思。
第三十一章 冒顿用计亡三部盟,东胡商论战和不休
唐努部首领蒙根拉图的心情复杂,喜的是单于庭承认唐努部的草场比原先增长了千里,湖泊肥草甚是诱人,愁的是这些草场都是从金山部手里划出来的。
接,恶了两金山部,维持了几十年的三部之盟随之瓦解。
不接,恶了新单于和部族内部,自己这个首领之位怕是都保不住。
再一想前日摩柯末的游说之语,怎样选择自然明了。
冒顿用两金山部的草场杀三部之盟的阳谋,直接将持续了两代单于的三部之盟瓦解,心中难免得意,金帐外他率领众首领立誓,彻底将这三条规矩立了下来。
望着各怀心思的首领们打马离去,冒顿知道只要单于庭这根强杆不倒,这些生出来的枝丫就永远成不了气候。
冒顿转头吩咐道:“帖木尔,让朝鲁带本部狼骑取消在姑衍山的休整,所部向西缓慢移动,以威慑两金山部。
另外派人到唐努部告诉蒙根拉图,如果唐努部无法接收草场,单于庭将帮他扫清障碍。”
“嗨。”
望着帖木尔前去传令,冒顿环顾大帐内的班底,老臣燕吾,赵炎、柯世列,统兵的朝鲁、阿古达木、赛罕,羽翼渐丰,还未等他豪情万丈。
双鬓花白的燕吾便起身劝说道:“大单于,如今姑衍山之战在前,再对金山部用兵恐难为上策。
部族连绵急战,皆需休整生产,对内不妨妥协些,以求团结各部人心。
对外或需低头,缓解匈奴与各国的关系,以求免战。”
闻言冒顿不由蹙起了眉,老燕吾的意见与自己相左,让人心中难免生出不喜。
赵炎起身跟进道:“臣附议。”
沉思的冒顿抬头一望,正是赵炎,他可是个皮懒货,轻易不会出声,难道是自己心急了吗?
未等冒顿多想,摩柯末却出声说道:“臣倒是觉得单于之策上佳,借登顶之势扫清内患,用兵见效最快。”
臣子间的意见相左,在正常不过,最近事多,也许是时候反该反思一下了。
冒顿思索间让诸人离开,靠在王位上他闭眼沉思,自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用兵过多,连屁股下的位子都是兵变争来的,草原上用兵是常态,但自己似乎忘记了上善若水。
再一想胡笙夜里耳语说的单于庭流言,新单于刻薄寡恩,有人已经开始思念起先单于来了,这跟留言差不多了。
看来自己将这些部族首领逼迫过剩了,各部的这根弦过犹不及啊。
想到这,冒顿出声喊来侍卫吩咐道:“传令朝鲁,其所率狼骑,就地休整。
再派人告诉蒙根拉图,本单于的屠耆千人长帖木尔尚未娶妻,请他在唐努部为其寻得佳人。”
“嗨。”
冒顿的单于庭一缓,最先反应出的是单于庭亲卫屠耆军,各部很快将族中贵族子弟的优秀者送到了单于庭。
五千亲卫屠耆很快编满,投入了日常训练,这同样也标志着各部正式承认了冒顿的单于位。
唐努部大帐,蒙根拉图第一次听闻单于庭使者来言,心中犹疑不决,陆续集结起来的部族骑兵也被叫停待命。
蒙根拉图知道驱赶金山部牧民这一步踏出去,三部之盟便彻底瓦解,单于庭此时派兵西来,到底是助威,还是其他,蒙根拉图不敢拿部族的性命去赌。
喊来几个管事的长老、带兵的千夫长大帐商议,众人从叫嚷着分金山部草场,到犹疑迟步,仅仅需要一个单于庭的消息而已。
狼骑的威名大帐内众人并不陌生,丁零人和青葛铸就了它的威名,如今单于庭派来一万狼骑在侧,究竟是帮唐努部接收草场,还是另有企图,众人不敢赌。
犹疑的蒙根拉图举棋不定,终于众人熬到了单于庭第二次派使者来唐努部大帐传令。
使者带来了狼骑停止西进和帖木尔欲在唐努部娶亲的消息,得到命令的蒙根拉图依旧不放心,私下里派哨骑前去打探。
哨骑回来,探明朝鲁的狼骑已经停止西进,唐努部众人和蒙根拉图才最终确定单于庭别无他想。
随后唐努部立即召集部族骑兵,驱赶两金山部的牧民出界,蒙根拉图派出自己最小的嫡女嫁给帖木尔,三部之盟正式破裂。
此时东金山部、西金山部因为狼骑突然西进的消息,阿拉坦和哈丹不敢大意,两人将部族合营,准备合力抵御单于庭可能来的袭击,以求自保。
金山部大帐内,闻听唐努部派兵驱赶牧民,阿拉坦和哈丹立马脸色一变,没有唐努部,单凭金山部这两万部族,定不是狼骑的对手。
哈丹气的摔了酒杯,踹翻矮案,怒骂道:“狼狈!狼狈!冒顿小儿是狈,撺掇蒙根拉图这匹叛盟的老狼呲牙,给老子点兵!
老子要用冒顿和蒙根拉图的鲜血,来洗刷他们带给金山部的耻辱。”
一旁的阿拉坦眼神飘忽不定,唐努部已经站在了冒顿身边,金山部击败唐努部不难,但要干掉唐努部和万余狼骑,不现实。
此战未打金山部就已经输了,打赢了元气大伤被其余部族吞并,打输了直接亡部,被冒顿杀鸡儆猴,明眼人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阿拉坦招来侍卫,传令让部族牧民退出唐努部的新边界,承认单于庭所划定的草场,投子认输。
哈丹也不是傻子,听到阿拉坦的命令瞬间懂了,想抵抗的只剩下自己了,他略带不甘的问道:“阿拉坦,难道金山部要在咱们俩手里衰败吗?”
阿拉坦略带嘲讽的叹道:“哈丹,金山部从决定分成东西两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衰败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要报仇,带着西金山部去吧,我东金山部可不想趟对抗单于庭这浑水。”
闻言气急的哈丹指着阿拉坦冷哼一声,怒喝道:“你会后悔的!咱们走着瞧!”
哈丹气愤的出帐离开,但西金山部依旧乖乖的遵从了单于庭新令,不敢越雷池一步。
两金山部因单于庭的压力聚合,又因为狼骑的停滞而彻底的分离,这是冒顿的意外之喜。
知道金山部的后续事情后,冒顿摇了摇头,自己终须良言。
之后通过燕吾和赵炎等人的帮助,冒顿慢慢将新依附的匈奴别部吸收,补充人口。
部族之内的事情有序捋顺,未来一段日子休养生息才是匈奴的主题。
柯世列带着匈奴使团出发了,单黄金、珠宝、秦半两就装满了高高的十牛车,代价便是冒顿的大帐不能被称为金帐了。
站在高岗上,送行的冒顿远眺着使节队伍消失在向西的地平线上。
从春祭军变登上单于位的冒顿,如今终于稳住了地位,三部之盟兵不血刃的瓦解,无疑又将他的声望拔高了许多。
虽然私底下的杂声终未停过,但匈奴人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他们的新单于。
其中匈奴风气里冒顿最嫌弃的贵壮贱老传统,为牧民快速接受新单于出了不少力气,得知这一点冒顿只能无奈苦笑。
回到东胡王庭的乌涂哈真,立刻得到了东胡王翰勒亦刺答的接见。
待乌涂哈真将出使的经过讲完。
翰勒亦刺答摸着嘴唇上的两撇胡子,主动问道:“乌涂哈真,此去匈奴可有所获?”
乌涂哈真正色说道:“大王,臣观匈奴刚经过战乱,粮食稀缺,其单于庭人员多有外出就食者,匈奴边军有食嫩草充饥者。
我东胡守边的述律、温古两部,正面所御之左谷蠡王部缺少青壮,精锐骑兵中掺杂老弱,甲具老旧。
臣略施小计,新单于冒顿便避而不见,可见其心胸必定狭窄。
臣归时当面索要其父战马,冒顿畏惧我东胡,不顾众臣反对,欣然允诺,可见其人怯懦。
匈奴马政受连续的战争影响损耗巨大,单于亲卫乘骑的战马口齿过大,单于庭马厩里战马颇杂,千里马只余两匹。”
闻言翰勒亦刺答颇有兴趣的问道:“哦?按你的意思,对匈奴咱们是战是和?”
乌涂哈真想了想,斟酌的说道:“大王,臣观匈奴尚有一战之力。”
翰勒亦刺答点了点头,宽解道:“好了,你也出使多日,辛苦了,匈奴的赠物你先挑选吧,但那两匹马就不要惦记了,汗血马难得,留作种马育种吧。”
待乌涂哈真离开,翰勒亦刺答转头吩咐侍卫道:“召哲塔午台、格日图和琦善王庭来见。”
几位重臣赶来,了解乌涂哈真出使首尾后。
翰勒亦刺答开口说道:“乌涂哈真出使的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咱们四万骑兵摆在西境,是战是和得快点拿出来个章程了。”
琦善率先说道:“匈奴如今缺食缺马,看似好征,但也有数十万之部族,战后除了多出十万张嘴来还能怎样。
去年南部部族普遍收成不好,囤粮也没有那么多富裕,一旦战胜,难道我东胡要效仿长平,将养不活的匈奴人都坑了?
一口是吞不下匈奴人的,不若先占了与匈奴接壤的千里之地,聊胜于无吧。”
面色凝重的翰勒亦刺答点了点头,琦善的话就是东胡王族的意思,统治草原好赖还得要点名声,打赢匈奴人不难,如何善后才是关键,东胡今年养不活打赢匈奴的人口。
随后翰勒亦刺答问道:“老师,你怎么看?”
哲塔午台正色说道:“大王,匈奴令我所见,是否是其缓兵示弱之计?
依老臣意还是请大王速征匈奴,冒顿将最柔软的肚皮亮给我们,总让人觉得不自在。
狼崽子在小也是狼!与其心软放过他,担心被他长大反噬,还不如一劳永逸把握住时机,直接先扫平单于庭,占了龙城,最差也能打散匈奴,来年逐一击破。
如今述律部的后续骑兵也在向边境迁徙,汇合温古部后可以直接发起进攻。”
哲塔午台的主战之心昭然若揭,这也是他一贯主张的西进,不难猜测。
但作为东胡王翰勒亦刺答却想兼容并包,出声又问道:“格日图你呢?”
格日图起身说道:“大王,依臣看,咱们四万骑兵是灭不了匈奴的,最多吃掉左谷蠡王部后,冒顿就会带领单于庭西逃。
到时候月氏人见有机可乘,也会插手进来,染指漠北草原,咱们想稳固战果,就得动员十万以上的骑兵。
大秦的南军正在征讨百越以及更南方,但大秦打击匈奴后的北伐军却没有按往常惯例解散归乡,反而是改编成了如今的长城军团。
咸阳新帝刚刚登机,咱们还摸不清其脾性,而大秦周围只剩下我们和月氏了。”
哲塔午台不屑的哼道:“按你所说,瞻前顾后,能做成什么大事!”
格日图硬顶道:“东胡的精华在东南!大秦若是再掀北伐,拿什么去挡。”
....
第三十二章 东胡做局意再使,冒顿放妻弟纵敌
见哲塔午台和格日图争执不下,翰勒亦刺答决定找个匈奴人询问详情,待综合各方意见,再做决断。
他转头问向琦善道:“王叔,年前你收留了东逃过来的矢竺格,他现在人在何处?”
琦善起身回道:“大王,矢竺格远不及其哥青葛,只是有点勇猛罢了,要是他能猜明白冒顿的想法,也不会落得个弃部败逃。”
翰勒亦刺答顿了顿,笑道:“反正咱们手里也没有比矢竺格地位更高的匈奴人了,死马当活马医,叫上来吧。”
说着琦善将投奔东胡的矢竺格叫了上来。
不一会矢竺格进帐,施礼过后,在琦善的命令下讲述了姑衍山之战的全过程。
这从侧面反应出此时的匈奴除了点人口,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没有收获的翰勒亦刺答挥了挥手,将矢竺格使了出去。
矢竺格曾经的右贤王之弟,在东胡上层眼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尊严可言。
但此时的矢竺格也不在意这些,他的目的就是复仇冒顿,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走了矢竺格,眼见三位老臣意见相左又将炒作一团,翰勒亦刺答只好和稀泥的说道:“既然老师觉得冒顿是在隐忍,咱们不若再派使团去匈奴,达兰宝音和忽室尔都是冒顿的仇人,如果冒顿不交人,咱们便有借口直接发兵击之。
若冒顿能将两人送还东胡,其怯懦之名盛传,他将难以统御匈奴。
最后冒顿想与我们兵戎相见,我们还可以支持忽室尔复国。
稍后本王会从王庭本部划拨一部分粮秣,让述律部后续骑兵放弃部族羁绊,轻装快速西进,迫使冒顿送还人质。”
随后翰勒亦刺答紧接着说道:“达兰宝音乃本王姑母,忽室尔本王兄弟也。
琦善王叔为王族之长,可否替本王去匈奴走一趟?”
琦善起身施礼道:“臣遵命。”
不战而逼,商人算计。
哲塔午台被翰勒亦刺答的决策气不不行,好在述律西行,合温古两部之兵,东胡在边境上依旧占据着主动。
哲塔午台甚至想在琦善出使匈奴时做点手脚,让他在匈奴地界来个暴毙,从而赢得东胡各部的支持和出兵的借口,但顾忌到琦善的王族身份和地位,哲塔午台又不敢轻动。
如果杀了琦善,自己和东胡王翰勒亦刺答之间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翰勒亦刺答选择琦善为使,或许也存在了这样一份考量,哲塔午台陷入了信任危机,虽然自己一心为公,但选用的手法却让人不得不提起警惕。
琦善从东胡王庭出发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匈奴单于庭。
倒霉的阿尔斯楞在匈胡边境足足等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下午等到了琦善。
知道琦善在东胡身份极高,左谷蠡王部派出了足够多的骑兵护卫,决不能让其在匈奴地界上出事。
琦善的使团规模远超乌涂哈真,四头健牛拉着宽大的牛车缓缓而来,随行的侍女服侍左右,王庭禁卫骑兵环顾四周。
待到了单于庭,冒顿亲自将琦善迎进金帐,摆宴款待。
酒憨时,琦善借机说道:“大单于,我王近日多梦故人,思起幼时常受达兰宝音阏氏照顾,有报恩之心。
如今先单于已故,不知大单于可否派达兰宝音阏氏携其子回返东胡小住,以安我王思亲之情。”
冒顿眼神转动,叹道:“哦,却不知东胡王与达兰宝音阏氏还有如此情谊。”
帐中的燕吾见冒顿意动,立刻起身提醒道:“大单于不可啊!大阏氏非您生母,按匈奴习俗,达兰宝音现在是您的阏氏,岂可将阏氏送还东胡。”
“哦?”
冒顿眯着眼,缓缓说道:“东胡使且先在单于庭住下,明日去达兰宝音阏氏处拜见,若是达兰宝音阏氏思乡情怯,本单于或可成人之美。”
琦善也知道轻易让冒顿同意不可能,得水磨工夫,拜谢道:“外臣多谢大单于美意。”
待琦善离开,冒顿脸色突变,急问道:“摩柯末,跟随琦善回来的人怎么说?”
摩柯末立刻答道:“大单于,琦善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述律部后续的骑兵放弃了部众,轻装急行,几乎与琦善同时抵达匈胡边境。”
大兵压境。
走到金帐悬挂的羊皮地图前,经过短暂思虑的冒顿叹道:“述律部的速度比我们预计的快了很多,看来东胡人是逼着我们将达兰宝音和忽室尔交出去,对此你们怎么看?”
燕吾开口说道:“匈奴本就礼法松弛,将达兰宝音阏氏交出去最多单于担负些软弱的骂名。
但忽室尔交出去必是后患,东胡王必然支持忽室尔复位以分裂匈奴,达兰宝音阏氏只是表面的名,东胡人真正的目的是忽室尔。”
阿矢斯力接声道:“大单于,此时跟东胡开战不智,述律和温古两部已经扎好营盘,哨骑来报其营地炊烟也在三四万人之间,可以确定述律部后续部队已经全部抵达边境。
琦善使团从边境走到单于庭的这些天,足够述律部骑兵休养备战。
本王已经派阿尔斯楞回去,将右谷蠡王部的部众向西部草场转移,边境上我部一万骑兵戒备。”
单凭左谷蠡王部出击不现实,冒顿摇了摇头,说道:“就算现在从西部抽兵集结也来不及了。
如果要战也得拖到秋天,我们届时可以就食于敌,减少后勤粮秣的负担。”
赛罕着急道:“如今五月大会刚过,离麦熟差三个月的时间呢。”
蹙眉的冒顿经过短暂的考虑后,决定道:“不管那么多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可以先透露给琦善,我们答应达兰宝音阏氏回东胡省亲,但忽室尔不得跟随。
燕吾和赵炎去谈,谈判嘛,拖着来,最后不行再同意忽室尔去,再拖。
摩柯末传令给胡堡的令狐苟,全力储备粮食军用。
运粮队从九原带回来的粮食不准动用。全部储藏。
传令给右贤王都也该,右谷蠡王徳努阿,让他们训练右部骑兵,储备粮食军用,最晚八月初集结兵力东进。”
第二天琦善由燕吾陪着去探望阏氏达兰宝音,带到粉帐后,燕吾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琦善不是乌涂哈真,乌涂哈真是臣,而琦善在东胡王室里辈分极高,既然要当好人,自然要给的尊重也得给到位。
达兰宝音一见琦善,扑上来便哭诉道:“王叔,可是来救达兰的?”
琦善望着幽居的侄女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派我来匈奴,接你回家。”
哭红眼的达兰宝音呢喃道:“还算翰勒亦刺答那小子有点良心,小时候没有白白疼他一场。”
随即达兰宝音抓住琦善的手,急切的问道:“王叔可见了忽室尔?忽室尔是不是也跟我们一起回去?”
琦善摇了摇头,开口道:“我跟燕吾私下里聊过了,能救你已经是万幸。
忽室尔参与叛乱又是匈奴王族,冒顿没有那么容易答应放人。
这此能带你回去都是述律、温古两部陈兵边境之劳,达兰勿要多求。”
泪如雨下的达兰宝音哭诉道:“不,我走了忽室尔怎么办?他一个人被关押在单于庭,随时都有被杀的风险,王叔,达兰就这一个儿子,您就不能帮帮我吗?”
望着眼前哭成泪人的达兰宝音,琦善也只能摇头,叹气道:“达兰,王叔只能尽力而为,至于结果,你莫报太多的幻想。
你为东胡吃的苦,大家都看在眼里,等回到东胡,王叔再给你说一家婚事,你还年轻不愁没有子嗣。”
达兰宝音没有回话,只是不住的呢喃道:“我的忽室尔,我的忽室尔...”
接下来的日子里琦善跟燕吾、赵炎轮番谈判,闲暇时又有赛罕、阿古达木等人陪他围猎,转眼月余时间过去了。
最后琦善也发现匈奴有故意拖沓之意,谈判上越来越强硬。
前些日子还能以春天草原泥泞为托词,见琦善执意要走,燕吾等人才请示了冒顿,同意释放忽室尔。
待琦善带着忽室尔和达兰宝音途径匈胡边境,草原已经入夏。
回到东胡王庭,翰勒亦刺答先是抚慰了达兰宝音和忽室尔,又在东胡王庭本部抽调三千户牧民供养二人。
待打发走满怀回家喜悦的达兰宝音母子,翰勒亦刺答才略带不悦的问道:“王叔何故迟迟不归,若不是常有哨骑回报,本王都认为王叔在单于庭遭遇了不测。”
琦善见此连忙请罪,解释道:“臣知罪,匈奴方面却有拖延之意,先只允达兰东归,但我东胡陈成兵数万,忽室尔不归总难尽意。
臣此行救达兰为名,实为忽室尔,今后东胡发兵,可以忽室尔复国为口号,名正言顺。
况且达兰母子情深,臣为宗长不忍强分,当竭力保全。”
翰勒亦刺答拍案怒喝道:“竭力保全!哼!我东胡四万将士,花费无数粮秣,哲塔午台老师几次请战,要不是格日图和乌涂哈真为你求情,这能是一个母子情深能弥补的?”
琦善急忙跪地道:“罪臣该死!误了大王之计。”
怒火过后,望着跪地磕头的琦善,翰勒亦刺答又忆起幼时自己常跟在达兰宝音姑姑身后成长,所受照顾颇多。
思到此处翰勒亦刺答无奈的说道:“但愿忽室尔今后能有点作用吧,不枉我们耗钱费粮。”
琦善见王上气消,连忙跪求道:“大王要征匈奴,罪臣愿做先锋赎罪。”
翰勒亦刺答不耐烦的哼道:“先起来吧。四万骑士两个月内几乎吃空了西部各部存粮,王庭正在从东部各部征集粮秣调运,征讨匈奴之事索性等到秋末粮出,再出兵吧。”
说着翰勒亦刺答挥手赶走琦善。
第三十三章 草原上灾亦是机,马厩里烦能化静
东胡人在边境上步步紧逼,知道战事可能一触即发,冒顿巡视各部,检查武器、战马和粮食的储备,各部的情况都不乐观。
除了战马的缺口较小外,武器和粮食才是硬伤,单于庭的储备和生产,根本弥补不了各部的缺口。
自身没有加速键,冒顿只能将目光放到了以战养战的这条路上。
为了减少平日的消耗,单于庭常备的狼骑已经减了一半,养着五千狼骑的单于庭都倍感压力。
胡笙甚至带领单于庭内部侍女削减各贵妇的供给,弄的也是怨声载道。
就是这样冒顿也不愿意拿出来自己的粮食储备,他只是维持着各部不出现饿死人的底线。
今年草原多地发生旱灾,牲畜饿死不计其数,对匈奴如此,对东胡人自然也一样。
冒顿从中看到了打败敌人的契机,他开始连续的召见赵炎、燕吾等人商量对策。
匈胡边境上,述律和温古两部同样发生了缺粮的窘境。
自从两部替换了古图尔和哲谷挞驻防匈胡边境,匈奴人的左谷蠡王部直接后退了千里草场,就算此时匈奴人正闹着饥荒,牧民们也从不进入这条缓冲带。
缓冲带里,只有东胡哨骑时不时会发现一两个驻防的匈奴哨骑。
随着东部各部族无粮供给,西部运粮又因路途遥远消耗巨大,述律和温古两部合营人口众多,王庭的供给已经入不敷出。
再加上述律部有哲塔午台在王庭操持,后续供给的粮食分到手里自然有了多寡。
温古大帐内,首领哈萨台正蹙眉听着手下人抱怨,因为缺粮,温古和述律两部牧民发生争抢的事情多有发生。
“首领,述律有着哲塔午台撑着,后续王庭运来的粮食我们占不到好。
要是牛羊崽子都饿死了,温古部也就完了,要是再不有所动作,今后抢草场,抢粮,定然无法避免。”
“本来以为王庭用我们和述律替换古图尔和哲谷挞是为了直接跟匈奴人开战。
谁料王庭跟匈奴人唱对台戏,使节往返,耗着我们温古人的血,去换几匹马和女人。”
“就是,就是。”
......
望着帐中众人的烦扰,哈萨台犹疑道:“你们想和述律部分部不假,但王庭有令,让我们驻守匈胡边境,咱们怕是轻易动不得。”
“首领,只要我们和述律部分开,中间多派哨骑通气,出不了大事。
分了部咱们再向西进入匈奴境内放牧,匈奴人让出来的千里草场足够我们温古部渡过旱灾。
我们西进又不是退逃,只是将驻防的营地前推,王庭也指责不了什么。”
“匈奴人的反应更是不用在意,冒顿连他老子的马和女人都送给了王庭,简直是只怯懦的羊羔儿,把自己关进圈里,还怕篱笆扎不紧呢。
匈奴这头瘸骆驼跑不了几天了。”
“哈哈哈...”
“是啊首领,早些做决断吧。”
禁不住部族众人的请求,哈萨台决定道:“既然如此,上报王庭,我部营地西南发现匈奴人异动,为了防止匈奴人越界,我温古部决定向西南移动,驱逐匈奴人,扎营守备。
派人知会述律,两部哨骑每日相连。
传令下去,部族迁营,向西南方向推进,千里草场够我们度过灾难了。”
....
述律部大帐内,首领述律哈齐知道温古部突然南下怒火中烧,哈萨台这个老东西,居然不听自己的命令,近几个月来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干,现如今直接不听号令,私自分营。
气愤过后,述律哈齐立马向王庭的哲塔午台传信,按部族利益来看,温古部的离开对述律部来说减少了人地矛盾,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述律哈齐和哈萨台虽然分部,但两人对边境匈奴人的防范却没有减少,每天哨骑不断,两部之间的联系都胜过合营时。
东胡王庭翰勒亦刺答拿着温古部哈萨台的信,又抬头望着站在面前的哲塔午台,不免的头疼了起来。
他知道温古、述律两部缺粮,但如今这个时节,各部没有不缺粮的部族。
东南各部收缴上来的粮食,用牛马运到西部,消耗大的惊人,就连他这个东胡王见了都觉得心疼。
翰勒亦刺答知道哲塔午台最终的目的是对匈奴开战,让自己惩罚哈萨台只是顺带,但他怎么可能将四万铁骑全都交给述律哈齐。
翰勒亦刺答扶额说道:“老师,现如今离麦熟还差两个月,各部都在忙碌生产,待到南部各部将粟米粮秣收割,我们再对匈奴作战。”
眼见说不动翰勒亦刺答,哲塔午台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说道:“大王,既然诸人都认为冒顿软弱可欺,不如再派使节。
匈奴与东胡之间有千里草地充当缓冲,我们缺粮匈奴人只能比我们更缺,我想避免开战的匈奴人,是不会怜惜一块土地的。”
闻言翰勒亦刺答有些心动,诈一块土地未尝不可。
......
单于庭内冒顿的紧日子还没过两天,便接连收到了右贤王都也该,右谷蠡王徳努阿提前率部东进的消息。
他们的部族还在向东迁徙,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单于庭游牧区域。
两人率先来到单于庭,接连回来的还有赛罕和阿古达木,他们回来的问题只有一个缺粮。
望着面前饿死鬼投胎的几人,冒顿蹙眉静静的等他们填饱肚子,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但冒顿心里却明白,草原上旱灾的情况可能比自己知道的更加严重,王公们都吃不饱,底下的牧民可想而知。
待众人吃完,冒顿才问道:“都说说吧,怎么会事。”
抹了抹嘴,吃满意的都也该开口说道:“大单于,去年秋天,月氏趁着我们主力和丁零作战,联合乌孙人窜进西部草原放火烧草,右部的牲畜在秋日里都没有增上膘,冬日又冻死了不少。
待部族过了春,储备的食物也吃完了,今年旱灾,草原上普遍草势不旺,进夏以后牲畜还得了一场瘟疫,十不存一,靠着打猎也养不活这些人。
我和徳努阿合计后寻思,大单于命部族八月初集结兵力,估计是有仗打,我们就提前赶来了。”
冒顿一头黑线,右部匈奴硬生生提前了整整两个月前来单于庭,如今这个时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要不是自己配合九原三家搞了一波粮食储备,单于庭这个时间也该断顿了。
但如何使用这批粮食储备,什么时间投放,冒顿还拿捏不准。
吃饱的赛罕跟着说道:“大单于,狼骑这边同样缺粮,不过因为狼骑的部族多在单于庭,所以缺粮没有那么严重。”
得,这边单于庭养着部族的也撑不住了。
冒顿只好无奈的松口,拿出部分粮食储备救急,吩咐道:“都也该王叔如今各部都缺粮,单于庭向右部支援五千人的口粮,你们省着吃吧,先不要饿死人。
赛罕和阿古达木带狼骑开始往单于庭集结,轮值的朝鲁会给你们准备好营地。
三日后招各部首领在单于庭开个会吧。”
“嗨。”
对于决策者来说冒顿压力颇大,满脑子缺粮和东胡人,在第二天夜里他甚是烦躁。
各部首领陆续赶来单于庭,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如今匈奴部族的人口虽多,但成年骑兵能充当即战力的太少,近几场仗下来,几乎打光了一代人。
目前来看下一代匈奴人还没有成长起来,冒顿不可能让匈奴的娃娃们上战场,这难道要拉高年龄上线?
部族如今缺粮严重,单靠匈奴的自身造血肯定无法度过今年,但要发动对东胡的战争,却需要巨大的勇气。
冒顿跟赵炎、燕吾等人推算过,如今匈奴最多可出七八万骑兵,可东胡单匈胡边境上的术律、温古两部便有四万骑兵。
东胡还有吉哈良、白山、鲜卑、乌桓等大部族,骑兵估算不下二十万,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就算自己服软,暂且麻痹了东胡王翰勒亦刺答,一旦骑兵率先突袭边境上的东胡人得手,后续对整个东胡的打击也很难施展。
最终冒顿得出结论,短时间内匈奴不可能在硬实力上超东胡。
见近日嗜睡的胡笙睡熟,烦闷的冒顿不愿意打扰妻子,披上衣服,冒顿走出大帐。
帐外,除了巡逻士兵的甲胄声和照明火盆里燃烧的噼啪声,整个单于庭静如星空。
冒顿用眼神示意值夜的帖木尔和桑格不要打扰自己,他接过乌芸递过来的大袄,披在身上随意的走着。
不觉间又溜到马厩,望见了那个忙碌的身影,是呼愣尔乐。
他正拿着装粟米的皮袋子,为赤骥加着夜料。
呼大爷温柔的望着赤骥吃着粟米,时不时伸手摸摸马头,引来埋头苦吃的赤骥摇头抗议。
恍然间冒顿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跟老爷子坐坐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月氏回来的时候吧。
“呼大爷。”
呼愣尔乐闻声转头,看见是冒顿后笑着说道:“大单于,还没睡?怎么大半夜的到马厩来了。”
冒顿张了张嘴,将假话咽了回去,说道:“睡不着,出来转转,来,呼大爷一起坐坐吧。”
两人就着马槽沿坐下,夏风带着些许微凉的吹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沉默许久。
冒顿主动打破了尴尬,问道:“呼大爷,最近在单于庭的生活还好么?”
闻言呼愣尔乐立刻菊花笑道:“挺好的,大阏氏对我挺好的,还派了两个人来服侍老奴,你知道的,老奴那有那个命啊...”
说起这些,呼大爷的话匣子才真正打开,先对他说着胡笙的好,最后又提到了阿琪格和阿兰。
听着呼楞尔乐断断续续又啰啰嗦嗦的回忆,冒顿知道老人是在开慰自己。
话罢,呼大爷摸着赤骥的脖子,唏嘘道:“老头子如今老了,也帮不了大单于几年了,只能趁着腿脚还利索着,为大单于喂喂马,让它替老奴载着大单于喽。”
望着颇有些落寞的呼大爷,冒顿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反手脱下大袄,将它给呼大爷裹上,陪着他回到了帐篷。
回大帐的路上,冒顿冷静了许多。
第三十四章 缺粮机匈奴预起兵,横东胡冒顿布铁骑
第二天冒顿的金帐内,匈奴文武齐备。
冒顿开门见山说道:“如今各部缺粮,月前单于庭攻高阙寨,准备不足,未下。
北运的粮食陆续还在路上,单于庭目前也无力供给各部,怎么解决诸位说说吧。”
诸王闻言思虑。
徳努阿率先张嘴问道:“大单于,既然高阙有粮,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攻高阙?
如今我们人多,合举国之力可以多攻几处秦军军寨,以解粮厄。”
冒顿摇了摇头,解释道:“高阙存粮就算全取,也供养不了几十万人,九原一郡之粮或许够,但这其中的差别,不用本单于多说了吧。”
攻打高阙寨是抢,攻打九原郡就是反了,在座的都经历过秦匈河套大战,战争遗留下的阴影不小。
冒顿虽然知道此时李斯和赵高正斗的欢,但大秦的楼柱子还未倒,此时南下时机未到。
西边月氏人和匈奴之间隔着大漠,要打就要绕远路,渡沙漠,以现在各部的粮食储备,根本负担不起远征。
再者柯世列出使,已经稳住了月氏,再去撩拨反而不美。
如今看来只能是临近的东胡了,两国之间无险可守,大草原,骑兵作战的天堂。
冒顿故作沉吟的说道:“看来我们不得不对东胡动手了。
各部说说情况吧。”
随着这句话,帐内众人的面色冒顿尽收眼底,想象中的反战之声并未出现,贵族们显然已经习惯性的准备用对外战争,缓和部族内的矛盾。
都也该沉吟后,斟酌着说道:“大单于,合右贤王、右谷蠡王、右温禺鞮王、右渐将王、呼延等部之力,右部如今可出一万七千骑兵,粮食预计支撑半月。”
阿矢斯力接声说道:“合左谷蠡王、左日逐王、左温禺鞮、左渐将王、须卜等部,左部可出两万一千骑兵,粮食可支一月。”
如此看来“四角”“六角”“四姓”加上单于庭狼骑,可动员七万左右的骑兵。
心中盘算着,冒顿望向都也该问道:“右贤王部临近西北三部,三部首领路途遥远,右贤王估计三部能有多少兵马赶来?”
都也该回答道:“臣赶来时唐努部首领蒙根拉图已经在集结兵力,答应除了留守,可出兵五千。
东西两金山部阿拉坦、哈丹答应臣出兵六千。”
随即冒顿安排道:“右贤王,西北三部的一万一千人划拨给你指挥,右部兵力可得两万八千骑兵。”
“嗨。”
捋清各部军队,冒顿望向帐下文臣,命令道:“燕相统筹单于庭,胡堡令狐苟、朗克尔斯配合,即日起减少部族内粮食供给,至月底为部族预留下五日口粮即可。
储备粮食投入各部,今日起优先供应狼骑和屠耆军的粮食。
桑干和呼楞尔乐开始喂食战马粮食,加快增膘。
其余左右各部效仿,由单于庭供给粮秣,至六月底竭力备战。”
“嗨。”
安排完战前准备,不需要参加军事讨论的人都出帐各自忙碌去了。
冒顿接着说道:“赵炎,将单于庭讨论的作战安排,告诉诸位首领吧,让各部王爷查漏补缺。”
“嗨。”
随着单于亲卫将巨大的牛皮地图在帐篷中间铺开,各部王爷首领渐渐回过味,自家单于并不是毫无准备,单于庭有粮不假,对东胡也早有计划。
各部王爷们起身,跟随赵炎站在牛皮地图旁,讲解道:“此次我匈奴对东胡作战,以单于庭居中,左部在北,右部在南,由北向南排列,组成三只进攻箭头。
左部由左谷蠡王阿矢斯力为主,铁托辅之。
右部以右贤王都也该为主,徳努阿辅之。
本部由大单于亲领。
根据左谷蠡王部对峙东胡探听来的消息,东胡温古、述律两部像一扇门的两块门板,关上了我匈奴的东进之路,地理上看述律在北,温古在南。
不过这扇门之间留有缝隙,上月温古部和述律部分营之后,温古部为了放牧,向西南前进了百里,在匈奴和东胡势力之间形成了一个突出部,两部之间有五六十里的中间隔带,每日哨骑相联。
大单于意先温古,再述律。
以左谷蠡王统帅的左部主力,看住述律部使其不得南下支援。
单于庭在西边咬住温古部主力,单于庭分兵一部由西北直插温古部后方。
右贤王统帅右部主力移动到温古部南方,同样分兵一部由西南直插温古部后方。
两穿插部会师后坚守,助我单于庭合右部以绝对优势兵力,快速围歼温古部。
围歼温古后,单于庭与右部汇合由南向北,直插述律部后,左部可分兵述律北部堵截,三军配合,再以优势兵力剿灭述律。
此役我军以突袭、杀伤、围歼为主,以求快速打垮东胡西部主力,打开东进之门,为我军直扑东胡王庭打开出路。”
赵炎说罢,诸王诸首领都陷入沉默,单于庭才露一角,各部便无力反抗,金帐大会径直奔着冒顿的一言堂而去。
陶格斯、苏合等老王,看着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狐贺鲁等年轻人为冒顿之命为尊,嗷嗷叫着要干掉东胡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此时的他们已经无力对抗冒顿。
他们还能在王位上坐着,无非是冒顿还需要他们的老骨头震慑部族。
冒顿回望四周,问道:“单于庭计划各部可有异议?如果没有,都下去备战吧。”
“臣等谨遵大单于令。”
送走各部王爷首领,除了赵炎,朝鲁被冒顿单另留了下来,屠耆亲卫将大帐周围清空。
赵炎起身为两人添酒,望着有些局促的朝鲁,冒顿说道:“朝鲁,你与本单于相识多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匈奴步路蹒跚,是需要你的时候了。”
朝鲁连忙跪地,扶胸道:“臣为单于,何惜此命。”
冒顿将朝鲁扶起,将一份羊皮地图递给朝鲁。
赵炎在一旁解释道:“这是我们反复印证过的东胡地图,东胡的南部诸部虽然是半耕半牧,但王庭却还是遵序旧例,逐水草而居,跟单于庭一样,外围是木栅栏,营地为毡房。
往返东胡的使节也已经将此消息证实,这给了我们突袭的机会。
只要我们行军足够隐蔽,骑兵突然出现在东胡王庭,以狼骑的战力,打东胡王庭不会比突袭温古部难打,关键在隐蔽行军,突施冷箭。”
冒顿拍了怕朝鲁,起身开口道:“本单于给你这个绝密任务,狼骑备战的事情交给赛罕和阿古达木。
此次本单于给你抽调两万精锐狼骑,全部是经历过大败丁零和姑衍山苦战的劲旅老兵,配装秦军制式装备。
再给你新锻的马刀三千把,万支三棱羽箭,配食肉干,一人三马,补给全部用战马驮。
我们一旦跟对温古部动手,草原广阔,不可能完全围歼二部,总会有漏网之鱼,所以开战的消息是瞒不住东胡人的。
所以本单于要你待单于庭和左部撕开温古、述律两部中间的口子时,带这两万狼骑快速穿过东胡西部部族的防区,直扑东胡王庭。
人马不休,你们要跟东胡信使比速度,找到东胡王庭,打掉它!
若是一击不成,不要回头,带兵向东,给本单于搅乱东胡。”
这份突如其来的信任和大胆的想法压在朝鲁身上,朝鲁毫不犹豫的跪地道:“朝鲁定不负大单于之托,誓死攻破东胡王庭。”
赵炎嘱咐道:“东胡西部诸部都沿着弓卢水(克鲁伦河)放牧取水,弓卢水北岸是东胡的传统牧区,部族稠密。
你带狼骑沿南岸走,遇到大部尽量绕行,切不可因战怠事。”
“嗨。”
冒顿再次扶起朝鲁,将佩刀解下来,说道:“此刀赠予将军,冒顿预祝将军凯旋。”
......
接下来的单于庭异常忙碌,冒顿开始大规模接见驼城旧人。
左日逐王陶格斯之子奥敦格日乐,左温禺鞮王苏合之子诺珉、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之子柯尔克穆图,左渐将王巴图达赖之子恩赫,右渐将王巴雅尔之子狐贺鲁…
他们作为各自王部的世子已经逐渐走上舞台,对东胡之战将是匈奴新旧换新之战。
右日逐王特木尔被冒顿剥夺封号后,右日逐王之位也被冒顿摆上货架,他承诺此次对东胡的作战,将在挛鞮氏中再选出一支继承右日逐王,这再次激励了贵族们的热情。
单于庭战前高速运转了起来,匈奴对战东胡本就是以小博大的一场豪赌,但总有些不和谐的声音散发出来。
唐努部首领蒙根拉图带兵赶到右部营地后,立刻来单于庭拜见冒顿。
而东金山部首领阿拉坦、西金山部首领哈丹则仗着战时正直用人之际,居然带人在右部大营外单另扎营盘,还笼络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小部同往。
闻听东胡人再次派来了使者,哈丹更是起了别的心思。
此次东胡使者名叫坦儿图,乃是东胡王翰勒亦刺答的小舅子,在东胡就跋扈异常。
前两次东胡出使,匈奴都表示诚服,此次想来也只是镀金之旅,就算办不成也无伤大雅,还有一个月麦熟,东胡便要准备向匈奴开战。
坦儿图眼见单于庭就要到了,却不见冒顿出来迎接,他可知道前两次乌涂哈真和琦善来,冒顿都是亲自出来迎接的。
有些恼火的坦儿图抽了侍卫几鞭子解恨,暗恨一会定要让冒顿好看。
一进大帐,坦儿图发现匈奴上至各部王爷,下至小部首领尽皆在座,除了已经开宴,其余规格都很高,难道是误解了冒顿不成。
在坦儿图疑惑之际,王座上冒顿语气轻松的问道:“东胡使者此来,可是为了匈奴与东胡之间的和平?”
坦儿图手持节杖,点头回道:“大单于说道不错,外臣正是为此而来。”
冒顿颇为戏谑的问道:“哦,东胡王有何话说?”
坦儿图挺起胸脯,正声说道:“我家大王想跟大单于要一块地。
东胡与匈奴之间有一块千里之地,两国都无人居住,反而是在周围建起哨塔派兵驻扎,我王知道匈奴贫弱,想为单于减少靡费,不若就将此地割让给东胡,两邦相安。”
明知故问的冒顿端起酒杯,转头问道:“左谷蠡王可有此事?”
“大单于,确有此事。”
在得到确认后,冒顿环视帐下问道:“诸王怎么看?”
帐下哈丹对着阿拉坦低语道:“冒顿上次害怕东胡,就已经送给东胡,先王的战马和阏氏,此次怕还要妥协,不若让我出一份力,讨好东胡使者,也能结个善缘,留条后路。”
未等阿拉坦说话,哈丹就自顾自起身站到了坦儿图身旁,说道:“大单于,用一块空地来换友邦的和睦,臣赞同。”
坦儿图赞扬的望了一眼哈丹,心中大叹匈奴人里还是有明白人的,胸不由得又挺了几分。
众人耍子,没想到还真吊出来一个傻子,冒顿都给气乐了,反问道:“哦?还有人想给友邦送地和睦吗?”
金帐内无人应答。
转眼冒顿猛地起身,将手中的酒杯掷向哈丹,怒喝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我匈奴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匈奴人用鲜血浇灌而成,怎可轻易予人!
左右武士将哈丹推出去斩首,头颅传视三军,再有敢言和者,斩!
东胡使者押下去,开战,祭天。”
哈丹和坦儿图闻言脸色突变。
被武士缚住的哈丹嚎叫道:“冒顿!你连老父的战马和阏氏都白送给了东胡人,现在凭什么杀我?”
坦儿图直接吓尿,凄惨的威胁道:“冒顿你敢杀我,就不怕东胡的铁骑扫平你的单于庭!”
单于庭亲卫将两人拖出了金帐,阿拉坦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瘫软。
冒顿鹰一般的眼神望了他一眼,命令道:“西金山部首领哈丹意图勾结东胡,今日过后两金山部合部,由阿拉坦担任首领。”
幸福来的太突然,阿拉坦被侍者掺着谢恩。
冒顿回望四周,抽出腰刀,怒喝道:“七月初一,开战!”
“开战!”
“开战!”
第三十五章 袭温古破述律铁骑显威,诈领山选战场布局东胡
东方的草原漆黑一片,围绕在温古大营照明的火光下,似乎还带着些许薄雾。
狼旗大纛下,坦儿图滴血的头颅上双目尽是惊恐与不甘。
草原上五千屠耆军和七千狼骑已经摆好了阵型,为了方便冲锋,骑兵之间特意拉大的间隔,使得遥望过去漫山遍野,冒顿戎装挎刀,头戴鹰羽立与阵前。
远处帖木尔打马而来,报道:“大单于,大军已经做好了冲营准备,温古部的哨骑已被射雕者射杀。”
冒顿颔首,随后向北遥望一眼,那里有等待东进的朝鲁和绕后的阿古达木。
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的温古部营地,冒顿眼露凶意,挥臂一切,冷喝道:“大匈奴,出击!”
各部传令手火把向前,匈奴骑兵慢慢催动战马,向前。
他们以每四个千人队组成一波冲击力量,头顶札盔的帖木尔为先锋官。
战马随着骑士们的一声声低喝和鞭挞,四蹄踩影加快跑速。
赛罕的三个千人队紧随其后,五千屠耆点燃火箭抛射而出。
温古部的巡逻士兵,望着西方流星般的火箭,大呼敌袭,鸣鼓示警。
火箭点燃毡房,营地里混乱骤起。
同一时间清理完哨塔守军的射雕手,开始挥舞套索将营地外围的木栅栏合力拉开,为即将到来的骑兵打开道路。
帖木尔带兵冲入温古部营地,马速一刻不停,手中马刀挥舞,沿途火把点燃毡房,冲出帐的温古武士被迅速砍翻。
旋风而过的帖木尔刚过,还未等温古人冲出毡房松一口气,赛罕紧随而至,马刀狂舞,砍杀声骤起。
冒顿带着屠耆军接踵发起了冲锋。
温古营地以北的草丘上,时辰已到,绕后的三人知道战事已起。
阿尔斯楞对着朝鲁和阿古达木抱拳道:“小王预祝两位将军凯旋,左谷蠡王部先走了。”
朝鲁和阿古达木抱拳后翻身上马,阿古达木带着三千狼骑为朝鲁冲开道路,拔除哨塔,斩杀哨兵,吸引温古守军注意,之后调转马头直插温古部后方。
望着一南一北为自己打开口子的两人,朝鲁戴上银盔,率两万狼骑一头扎进黑暗。
温古部南方,时辰一到,都也该让蒙根拉图和呼哲带着本部五千人奔袭温古部后路,自己带着其余右部主力攻入温古部营地。
从睡梦中惊醒的哈萨台立马组织人防守,本就身处东胡前线,温古部也做了防备。
奈何帖木尔率先放火,让营地内大乱,眼见西南两边受到攻击,联系散落的部族无望,哈萨台哀叹一声,带着身边百骑向东窜逃。
仅仅一个时辰,温古大营被冒顿和都也该以绝对优势兵力攻破。
温古部众四散哭嚎而逃,路上被阿古达木和呼哲两路人马堵截,上万人投降,哈萨台被绕后的呼哲擒获,温古部不复存在。
望着沿途跪地投降的温古部众,冒顿勒住汗如浆出的赤骥,转头向身旁的桑格吩咐道:“让帖木尔和赛罕抓紧时间结束战斗,收拢狼骑,准备再战。”
“嗨。”
正说着,远处一队火龙靠了过来,是赛罕领着都也该和德努阿过来了。
两人下马施礼,冒顿深知自己现在还在抢时间,命令徳努阿留下,带五千人打扫战场,看管温古部俘虏。
后续单于庭主力和右部主力迅速会师,冒顿派人令阿古达木、呼哲、蒙根拉图合兵一处,直扑述律部身后。
自己则一边和都也该带兵北上,一边派人传信给阿矢斯力报捷,进行下一步计划,围歼述律。
草原上匈奴铁骑排列成行,火把光映红天际,宛如黑色的长龙,涌动着向北疾驰去。
述律部连夜便和左部对上,双方缠在一起互相试探,哨骑斥候厮杀不休。
首领述律哈齐亲自督战,打了一夜,他至今没有猜出阿矢斯力为什么一反常态,连夜突进近百里。
单单一个左谷蠡王部他是不惧,但为周全起见,他还是决定派出哨骑给温古部报信,让哈萨台起兵来助。
此时阿矢斯力得知冒顿已经得手,大喜过望,激动的三呼天助匈奴。
他立刻喊来左大将海梨猛哥,令其带八千人绕道述律北部堵截。
待冒顿主力到达,三军合力围歼述律,自己则全军压上不让述律主力脱身。
一直到中午,述律部哨骑发现营地北部出现了匈奴骑兵,几个犄角小寨接连被海梨猛哥攻破。
和阿矢斯力在营地内对峙的述律哈齐察觉到了不对,左谷蠡王部可没有这么多人。
喊来下面的人询问,才知道昨夜至今,派去温古部传信的哨骑一个也没回来。
警惕起来的述律哈齐立刻尽起营中守军戒备,并派人向王庭示警。
望着几队哨骑远去的身影,述律哈齐主动放弃周围小寨,开始收缩兵力,动员全部族之力积极防守营地周围。
中午时分,冒顿和都也该的主力抵达述律部营地南方,配合北面的海梨猛哥、西边的阿矢斯力、三面包围了述律部。
东边的阿古达木率军还在运动当中,冒顿给他的命令是堵截述律部向东突围,不是围攻。
下午时分,在西北两面佯攻下,作为主攻方向的冒顿主力开始攻寨。
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各带五个千人队主攻,赛罕和帖木尔带左右各三千狼骑弓箭手压阵,冒顿和都也该中军坐镇。
经过赛罕和帖木尔的箭雨压制,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带队举盾向前。
述律哈齐在营地里用火箭和箭雨招待。
前进的盾阵中不时有人倒在冷箭下,只见二人推进到述律部的木栅栏,双方隔着木栅栏用长矛互戳,瞬间血流成河,哀嚎遍地。
待赛罕和帖木尔新一轮箭雨刚过,述律部人还在低头躲避的间隔,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带队的盾阵打开缺口,几十个套索飞出,挂住木栅栏,套索后的匈奴人一起使劲,述律部木栅栏摇摇欲坠。
述律部人那能不知道木栅栏倒下后的后果,射箭飞矛,挥刀砍绳。
双方反复争夺几次,轰!木栅栏应声而倒。
见此良机,柯尔克穆图手持弯刀木盾,狐贺鲁端着长矛率先冲杀入营,随后的匈奴士卒鱼贯而入。
双方在木栅栏的缺口处来回抢夺拼杀,述律哈齐带人妄想夺回缺口,却不料后队的匈奴步兵已经搬开拒马和木栅栏,填平了壕沟,为骑兵打开了冲锋通道。
随着大地微颤,金色狼头大纛向前,冒顿手持长戈,亲自带着屠耆近卫冲营。
匈奴众军望见单于的金色狼旗士气大振,匈奴人涌进缺口,一个,两个,直至述律部全线溃退。
如血的夕阳下,冒顿带着屠耆近卫马踏联营,刀砍卷刃。
述律南部营地被攻破,连锁反应很快,西边的阿矢斯力,北部的海里猛哥接连攻破述律防线。
述律哈齐眼见大势已去,自杀在大帐内,其子带领亲卫家眷向东突围,一头撞进了阿古达木的口袋阵里,自此东胡的门户大开,述律、温古成为过去。
黑夜的草原燃起篝火,冒顿与诸将汇聚在篝火旁,周围血腥味刺鼻,但却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喜悦和食欲,嚼着干硬的烙饼,饮着河水,冒顿在等打扫战场后的收获。
徳努阿笑声洪亮的喊道:“大单于,温古部投降了九千多人,部族加起来上万,各式装备都有一些,牛羊满栏,粮食不多,但也有粟米五百担,杂豆两百担。”
都也该接着说道:“述律部投降了八千人,粮食被烧毁严重,牛羊也被述律哈齐下令有意屠杀,这大热天的,怕是放不住。”
围坐的众人都有些低落了起来,温古部的收获还好,本想述律部的情况应该更好,不料还不如温古。
冒顿不以为意,温古部是瞬时而下,哈萨台想干什么还来不及。
述律是硬打下来的,述律哈齐守了半天时光,想干什么干不了。
看大家有些低落,冒顿开解道:“行了,述律和温古是我们对东胡的第一仗,后续还会有大仗可打,眼光放长远一点。
死去的牛羊做成肉干,让胡笙带领部族的女人加快做,存不住的就加餐给各部。
燕相统计战功和缴获分发各部吧。”
“嗨。”
冒顿转头问道:“徳努阿王叔,被俘的哈萨台可是想活?”
“回大单于,哈萨台像只斗败的犬,自然想活。”
思索后,冒顿吩咐道:“既然如此,阿尔斯楞你部尚有余力,你速领五个千人队,带着哈萨台连夜赶往述律部东南。
那里有东胡的邻山部,让哈萨台骗开领山部寨门,领山部一战可下,为我匈奴取得攻打东胡南部的翘板。”
阿尔斯楞接令而出,众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本来以为大单于派朝鲁突袭东胡王庭,述律事毕后必然是主力转战东胡王庭,怎么下步直接先攻东胡的南部诸部了。
趁着大胜心情不错,也为了安定军心,冒顿让军士将羊皮地图挂出来。
用刀鞘指着地图,冒顿解释道:“本单于让朝鲁突袭东胡王庭,就算得手,东胡十几万的骑兵难道就投降了?
如今草原缺粮,而东胡南部燕山各部半耕半牧,八九月份马上就要麦熟,我们和东胡人之间的胜负就在谁能抢到这些粮食。
这些耕地多在秦长城以北,紧邻东胡与大秦的边境线,现在大秦内部叛乱无暇北顾,我们抢站住东胡南部各部,背靠大秦辽东、辽西等郡,我们便没有后顾之忧。
还可以截断东胡和大秦的贸易,没有粮食和铁器供应,东胡只会越打越穷,而我们最后打不赢也可以拖死它。”
赵炎补充道:“单于庭将战场放到东胡南部,思虑有三。
其一,东胡门户大开,我军可长驱直入,但所战之地,皆为东胡所熟之牧场,敌熟我生,不取。
其二,沿途东胡大部星罗棋布,需要一个骨头一个骨头的啃过去,这会迟滞我军的进攻,让我军失去突袭的优势,还能给东胡人反应的时间,朝鲁将军的突袭也就没有意义。
其三,我军弱,东胡强,防守利于我军以弱胜强,将战场放到南部,还可以拉长东胡人的补给线。
今年草原旱灾,东胡人南下的人数越多,粮食的消耗就越大,若是再失去南部的产粮地,不战而拖,都可以拖死东胡。”
燕吾肯定道:“大单于想以拖而耗,那么东胡南部便是必争之地了。”
众人闻言都在盘算思考,冒顿继续说道:“温古述律战后,大军奔袭尽皆疲惫,诸位回去之后多加安抚,休整一日后,全军东南而下。”
“嗨。”
重新统计人数后,五千屠耆军剩下四千五,一万狼骑剩下八千,左部剩下一万九千,右部是攻寨主力死伤五千人,剩下两万三千人。
细算下来打的这么顺利下都死伤九千五百多人,这多打几仗岂不是要亡国灭种了,冒顿暗暗心惊。
好在还有近两万的俘虏可以补充,下次攻寨可得派这些炮灰先上,这次要不是怕述律哈齐知道温古败了后东逃,他早就带着被俘的温古人攻打述律营地了。
就在冒顿感慨和大军休整时,阿尔斯楞带着哈萨台连夜赶路,终于在清早赶到了领山部。
岭山部没有收到匈奴人攻破述律、温古两部的消息,岭山部首领得知温古部首领哈萨台来访,没有任何意外的打开了寨门迎接。
阿尔斯楞趁机带兵冲进岭山寨,活捉了岭山部首领,控制了整个岭山部。
阿尔斯楞没有盲目的扩大战果,因为岭山部连着的就是格日图的吉哈良部。
倒是岭山部的富裕让阿尔斯楞咋舌,一个七八千人的中小部族,他所缴获的东西可一点不比温古部少,东胡南部富裕名不虚传。
第三十六章 抛饵引路袭王庭,余忠助力命不绝
快速通过温古、述律两部的防区,双方大战的杂念已经被朝鲁抛在脑后。
他带领狼骑正快速的向东突进,摸黑半夜的功夫,已经沿弓卢水走了八九十里。
随着温古、述律两部防区的远离,开始有其余部族的牧羊人出现。
朝鲁手上拿着的地图,是跟随乌涂哈真回访的匈奴使团画制,其中只是大概的标注了东胡境内比较大的部族,随着水草迁徙,各部营地略有移动。
朝鲁已经发现了地图上的几处差异,他知道后续的问题必然也不会少,无奈下只能派出大量的哨骑侦测,这一来一回着实耽搁了不少时间。
为了保持第一次对东胡王庭打击的突然性,能隐蔽绕开的大部,朝鲁都宁愿绕路,但如此一来却又要多走冤枉路,再加上沼泽河流的天然阻隔,行军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哨骑清除了一个挡路的小部落,抓来的舌头和地图上的信息比对,狼骑如今的位置据东胡王庭所在还有不少的距离。
望着黑夜中缓慢行进的狼骑,朝鲁明白按这个速度,狼骑跑不赢东胡人报信的信使,得另寻他法。
朝鲁安顿狼骑暂时隐蔽休息,喊来随军的两个万夫长。
他指着地图说道:“按地图,我军距离东胡王庭至少还有三天的路程。
期间部落沿续,数量逐渐增多,有几个大部是绕道避不开的。
一旦我们硬冲,不需要半日,东胡王庭就能收到消息。
为了更快的突进东胡王庭,我需要有人去吸引这些部族的注意,最好能引开他们,这样我们便能乱中取利。”
“我去。”
“我去。”
朝鲁望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指着左万夫长松图格日乐说道:“给你两千狼骑,扮装成马匪,将沿途我军避不开的乌桓、鲜卑等大部搅乱,杀掉他们的贵族,带上他们的奴隶,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
“嗨。”
安排完诱饵后,朝鲁又对着右万夫长须卜里台说道:“狼骑休息两个时辰出发,给松图格日乐点时间,这也是我们最后的休息了。”
“嗨。”
松图格日乐带狼骑当夜就突袭一个乌桓部的千夫长营地,杀死千夫长,抢了战马和几百奴隶,随后又将两千狼骑分成小队,带着解救的奴隶开始向北劫掠袭扰。
待到天明,乌桓和鲜卑两部的万夫长都被惊动,连夜组织兵力追着松图格日乐的马匪围剿。
东胡部族兵力集中防守,空出了大量的防区,给伺机等待的狼骑让出了穿插空隙。
朝鲁带狼骑快速绕过了东胡人的防区,直扑在大泽(呼伦湖)避暑的东胡王庭。
两天后,朝鲁派出的斥候终于找到了小泽(贝尔湖),大泽在北,小泽在南,大泽与小泽之间就是东胡王庭。
进一步派哨骑搜索后,朝鲁确定了东胡王庭的位置。
发现目的地,朝鲁立刻组织调动狼骑发动了进攻,以自己的万人马队为第一梯队,须卜里台的万人马队为第二梯队,对东胡王庭发动进攻。
东胡王庭,翰勒亦刺答正召集哲塔午台、格日图、琦善、乌涂哈真等人商议秋季攻打匈奴的诸事。
东胡各部骑兵距离远的已经接令动身,只待南部部族秋收,各部牲畜增肥,东胡铁骑就可以对匈奴动手了。
就在众人事毕,用餐时,王庭卫队架着一个受伤的述律部哨骑冲了进来。
一看是述律部的人狼狈如此,格日图就想出声嘲讽两句,毕竟这次征讨匈奴,吉哈良代表的南部诸部出了不少血。
哲塔午台抬头一看,发觉哨骑有些眼熟,这不是儿子述律哈齐的侍卫吗?
意识不对的哲塔午台立刻三两步冲到哨骑身边,略带慌张的问道:“述律哈齐呢?”
“大人,三天前匈奴骑兵攻破了部族营地,述律哈齐首领兵败自杀,温古和述律全没了!匈奴人打过来了!”
王位上翰勒亦刺答满脸不可思议,质问道:“你说什么?匈奴人?冒顿怎么敢!”
格日图、琦善和乌涂哈真等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羊什么时候敢向狼呲牙了。
翰勒亦刺答几步冲到哨骑身边,拽着哨骑的衣领重新确认了一遍。
谁知哲塔午台听仔细后,直接怒喷一口鲜血倒了下去,好在格日图从后面将他接住。
倒在格日图怀里的哲塔午台不顾伤痛,一把拽住翰勒亦刺答,咬着血牙说道:“大王,快集结军队,三天的功夫足够匈奴人再次发起进攻了。
派人告诉西边诸部提高警惕。
派人!派人!快派人去南部收粮,快!”
说完哲塔午台晕了过去,不等翰勒亦刺答做出反应,王庭卫队又冲了进来,慌张的禀报道:“大王,王庭西南方向发现了大队骑兵,王庭骑兵正在抵抗,请大王早做决断。”
闻言翰勒亦刺答不可思议的怒喝道:“那里来的大队骑兵?王庭周围虎踞多个大部,谁能不声不响的带兵冲进王庭。”
乌涂哈真拽住侍卫怒喝道:“敌军是不是穿着黑甲,打的狼头旗?”
“大人,是,是...”
乌涂哈真双手松开侍卫,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是冒顿的狼骑,我在匈奴单于庭时见过。”
消息得到肯定,琦善惊道:“大王,前日乌桓、鲜卑两部集结骑兵围剿奴隶叛乱,王庭此时只有七八千守军,赶紧离开王庭暂避为好。”
说着琦善一脚踹醒癔症的乌涂哈真,一把拽上翰勒亦刺答向帐外疾步快走,一边怒喝王庭侍卫赶紧牵来战马。
翰勒亦刺答此时也反应过来,扭头喊道:“带上老师,带上老师,往王庭东北五十里的鄂嫩喀部走,那里有北部集结过来的三万骑兵。”
......
冲进东胡王庭营地,四下寻找王帐的朝鲁,望见了高挂展翅鹘鹰的东胡王旗,立马猜到东胡王帐定在此,立刻带兵向着王帐杀去。
朝鲁越往里杀越觉得难以向前,四周的东胡骑兵疯了般的向王帐靠拢。
砍翻两个东胡骑兵,满脸血汗的朝鲁正好看到了一帮东胡兵,簇拥着几个衣着华贵的东胡人走出帐篷。
意识到是大鱼的朝鲁立刻从袋中拿出弓箭,弯弓搭箭,抬手一箭先是射死了刚刚报信的东胡侍卫,第二箭却在东胡侍卫的保护中,射中了翰勒亦刺答的右腿。
眼见没有立即射死,不知道射中是谁的朝鲁大喝诈道:“前面被射中的是东胡王!弟兄们跟我冲。”
狼骑闻言迅速集合,汇着朝鲁一起杀向翰勒亦刺答。
翰勒亦刺答拖着流血的腿,听着四周的喊杀声,慌乱下两次都没有登上马背。
着急的琦善跳下马,在他身后硬托着,试了三两下才将翰勒亦刺答抬上了马。
环顾冲杀上来的匈奴狼骑,琦善狠狠拍了几下马屁股,让它跑了起来。
随后琦善抽出腰剑,转身高喝道:“东胡的儿郎们,跟本王杀了这帮狼崽子的匈奴人!”
翰勒亦刺答回首望了一眼琦善冲杀的背影,低喝一声道:“王叔。”
翰勒亦刺答心理明白,琦善是在为他赢得出营的时间,但如此形势,冲过去那还能有活路。
咬牙的翰勒亦刺答狠狠锤了马脖子一锤,在王庭侍卫的保护下跑远了。
琦善带着剩余的东胡王庭卫队与朝鲁绞杀在一起,两支精锐的拼杀,数量起了决定性作用,数百东胡卫队十几分钟便被狼骑全部杀完。
朝鲁跳起一刀劈断了琦善的剑,刀锋划破了琦善的脖颈大动脉,人也跟着倒地,鲜血从他嘴里涌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琦善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再问着,匈奴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锋利的战刀。
狼骑的秦军制式装备,让他们和东胡王庭卫队之间的战斗中占足了便宜,让这只奔袭千里的强弩,发出了力竭前最致命的一击。
须卜里台带兵赶了上来,朝鲁重新跃上马,指着琦善吩咐道:“好好葬了他,他是个东胡勇士。
须卜里台,你召集狼骑,搜刮东胡王庭的武器和粮食,补齐消耗,其余全部扔掉,不能让缴获迟滞狼骑的速度。
半个时辰后点燃毡帐,撤出东胡王庭,闹这么大,东胡人的救援很快就会赶到。
我再去追一阵,要是能擒住东胡王,这场战事也就结束了。”
“嗨。”
马背上的朝鲁挥鞭喝道:“青部五个千人队跟我来。”
“嗨!”
快马加鞭的朝鲁再次追上了翰勒亦刺答,奈何其命不该绝。
鄂嫩喀部率先发现了东胡王庭的动乱,其首领速布也塔迅速召集了正在日常训练的八千骑兵前来救援,后面军营中的两万骑兵正在迅速集结。
速布也塔接到翰勒亦刺答,立刻安排侍卫带受伤的翰勒亦刺答向部族大营撤退,自己则率军向着朝鲁冲锋而来。
朝鲁带着狼骑和速布也塔战作一团,双方骑兵尽皆勇猛,场面瞬时便陷入了白刃战。
砍杀中,朝鲁拨马望见翰勒亦刺答逃入敌营无踪。
又斗一阵,朝鲁明白擒王的时机已失,此时已经不可能再抓住翰勒亦刺答了。
事不可为,朝鲁带人杀退了速布也塔,勒住马,待满脸是血的千夫长也和多拉等人带兵靠过来。
满脸不甘的也和多拉硬声问道:“将军,可要继续追击东胡王?”
朝鲁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解释道:“翰勒亦刺答已经走脱,东胡人的营地里还怕没有上千,上万的骑兵吗?
大单于交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经此一役,东胡王庭的反应必将迟滞,后续就交给大单于吧。
而且我也不能把狼骑的种子,全都丢在这东胡王庭里。
吹号,我们撤。”
“嗨。”
朝鲁一行带着不甘掉头朝南,带着仅剩的三千余骑,汇合撤出东胡王庭的须卜里台,摆脱东胡人的追击,转向东边草原而去。
翰勒亦刺答虽然没死,但流血带伤骑马狂奔了几十里,到了鄂嫩喀部直接晕倒,随后发烧昏迷不醒。
随行的格日图立刻传令王庭周边各部勤王,生怕朝鲁再杀个回马枪。
朝鲁没有抓住东胡王,但对王庭内的东胡王室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翰勒亦刺答养在王庭的子嗣,妻儿逃出来的寥寥。
东胡王室同样如此,如果不是翰勒亦刺答还有几个成年儿子在外,翰勒亦刺答这一支怕是得绝了嗣。
此时格日图身为成年王子的外公,女儿又幸运的逃了出来,外戚的身份敏感,他不敢轻易做主,只好等翰勒亦刺答和哲塔午台醒了才敢调兵。
这一来又给了朝鲁撤退的半天时间,后续哲塔午台醒后顶着丧子之痛带兵围剿朝鲁,可惜为时已晚。
朝鲁已经东渡小泽(贝尔湖)出流河(乌尔逊河),再转向入流河(哈拉哈河)南渡,然后流窜进了东部的大鲜卑山。
翰勒亦刺答醒后知道此事,怒火攻心,打骂格日图已经无济于事,他只好下令将朝鲁埋葬的琦善起出来,作为补偿,为琦善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此事过后翰勒亦刺答也怕自己突然暴毙,所以派人将三个成年儿子叫回了身边。
随后翰勒亦刺答下令给东胡各部,尽起族中男丁,倾举国之力,准备与匈奴复仇开战。
而格日图的厄运还没有完,因为此时冒顿的主力经过休整,已经携带着三天的口粮南下。
狼骑的先锋军,在鸿都八失喇的带领下,已经运动到了领山部草场,他们面前的正是格日图的吉哈良部。
第三十七章 匈奴席卷南部,东胡怒而兴兵
巫师沿途泼洒着马奶酒,为出征的骑士送去祝福,妻子送别丈夫,母亲送别儿子,在部族牧民不舍的眼神中,狼骑和各部骑兵排列成长龙,陆续向南开拔。
高岗上,戎装的冒顿左手牵着赤骥,低下头,胡笙将一个雪白的狼牙坠挂在脖子上。
红着眼睛的胡笙望着丈夫,亲声说道:“欣哥若死,妾也不愿独活,这个狼牙玉坠是胡笙从大巫师处求来的,愿求单于功成。”
冒顿爱怜的伸手抱了抱妻子,随后翻身跃上赤骥,带着屠耆亲卫打马跟上队伍。
望着冒顿汇入滚滚向南的大军,蜿蜒的骑兵队伍渐渐远去。
侍女乌芸走上前来,颇为担心的说道:“小主人何不将怀有身孕之事告诉单于,此一去恐怕胜负难料。”
胡笙充满着爱意的抚摸着肚子,随后眼神逐渐坚定,说道:“大单于必定会带着大匈奴崛起,大匈奴必胜!”
冒顿将述律、温古的牛羊、粮食全部留给胡笙,充当她留守漠北恩养部族的资粮,又多带走了两万部族,以缓解漠北部族的人口压力。
其余冒顿也做不了什么了,只能交给留守营地的胡笙了。
冒顿走后,胡笙统领漠北部族,上至贵族下至奴隶全部实行粮食配给制,严格控制粮食消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胡笙又在单于庭草场储备牧草,随后带着储备的牧草,组织部族迁营离开单于庭牧场,向匈奴右部草场迁移,以躲避东胡可能袭来的兵锋。
而摆在冒顿面前的问题则是如何快速打垮以吉哈良为首的东胡南部部族,毕竟算上领山部缴获的粮食,他也没有几天粮挥霍。
此时吉哈良部主事的是格日图的儿子拔赫,他的几位兄弟辅佐。
东胡强盛多年,冒顿居然带兵犯禁,还直扑吉哈良而来,年轻气盛的拔赫觉得自己受到冒顿的轻视和侮辱。
他将冒顿派来劝降的领山部首领砍了脑袋,挂在吉哈良寨门外示威。
拔赫不愿意听从几位叔叔提议的结寨自保,等待王庭救援的策略。
如果按这样做,必定会将即将麦熟的大片田地拱手让予匈奴人,御敌于外才能减少各部的损失。
拔赫所想得到了南部各部的响应,没有几个首领、头人愿意将养肥的牛羊,耕耘一年的粮食拱手让人。
在这些东胡贵族看来,牛羊、粮食是他们的财产,而打仗只不过是消耗点不值钱的奴隶以及牧民,如何选择自然明了。
得到支持的拔赫以部族联盟长的身份,召集南东胡五部之力,短时间内便汇聚近八万之众,引军在吉哈良寨前与冒顿展开决战。
收到哨骑消息之前的冒顿,原以为要一个寨子,一个寨子拔钉子般的扫清东胡南部各部。
拔赫守财的想法可是好好帮了他一把,野战,速战,正是冒顿急需的,现如今问题简单化,打赢此战即可。
冒顿以两万俘虏为前军,许诺他们斩一人获免其身,斩两人可入匈奴,力求减少本部伤亡。
狼骑、屠耆在后,左右两部没有单于庭本部精锐,只好派他们去设伏。
次日两军吉哈良寨前列阵交战,拔赫引军很快冲垮了温古和述律两部的俘虏军,一时间东胡南部联军士气大振。
拔赫手持长戈,大纛向前,抓住战机的南部联军主力压上,对匈奴发起全线冲击。
冒顿带着屠耆和狼骑诈败而走,帖木尔和赛罕带领左右各四千狼骑,在败退途中结成了一张绵密的网,驱赶着俘虏军不停的消耗挤压拔赫的追兵。
沿途狼骑回身弯弓射箭,大量轮射不停消耗着追击的东胡兵力。
冲锋路上,东胡南部联军不停倒下的战马,中箭身亡的骑士,造成了追击场面一度混乱。
但拔赫见冒顿的金色狼头王旗近在眼前,简直伸手可触,便不管不顾依旧催兵向前。
反复拉扯下东胡南部联军的阵型被彻底拉开,就在着急的拔赫想抓住近在咫尺的金色狼头旗时,鸣镝箭起,刺耳的箭鸣一度让厮杀陷入寂静。
霎时牛角鼓号声骤起,埋伏好的阿矢斯力和都也该率军从两翼突出,全力冲杀下,瞬间将东胡南部联军拦腰截成几段。
冒顿带领屠耆军拨转马头,翻身回战,放过俘虏军,硬顶慌了神的拔赫。
阿古达木和赛罕调转两翼狼骑同样调头再战,宛如两把尖刀插入东胡南部联军之中,配合中军的冒顿直取拔赫帅旗。
阿古达木大矛舞的飞起,率领狼骑率先杀到拔赫的帅旗下,一矛捅死掌旗兵,抽出腰刀砍断旗杆。
夺下帅旗的阿古达木高喝道:“东胡人的帅旗倒了,弟兄们杀!”
眼见对手帅旗已倒,狼骑士气大振,带领匈奴的部族骑士娴熟的分割包围东胡骑兵。
四望局势两极反转,拔赫目呲欲裂,眼见大军全线溃退彻底击碎了他的内心。
再一望砍翻帅旗的阿古达木正纵马迎面冲来,吉哈良部卫队冲上去被阿古达木砍瓜切菜,宛如黑甲天神袭来,慌了神的拔赫直接带着卫队调头,弃部而逃。
眼见帅旗倒地,主帅逃跑,本还竭力抵抗的东胡南部联军崩溃。
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东胡南部联军全军覆没,投降无数,俘虏盈万,拔赫仅以身免,带着百骑北逃。
此役除了温古和述律的俘虏死伤殆尽,匈奴各部受伤颇微。
吃掉了东胡的南部主力,随后冒顿带着匈奴铁骑如旋风般,迅速扫荡东胡南部诸部,摧城拔寨,在损失有生力量后,南部诸部望风归降。
匈奴大军抢收的粮食堆满谷仓,牛羊漫野,足够大军食到明年。
最后冒顿和众人商议后决定坚壁清野,派人将投降的东胡部族聚集在吉哈良大寨,抢修防御工事,其余部族营寨尽皆烧毁,以待东胡主力寻求决战。
待大舅子者莫言带领后续部族赶到吉哈良部,在燕吾、赵炎闾丘黄等人的帮助下,匈奴快速吸收南部人口财货,抓紧锻造兵器,准备再战。
同时冒顿知道接下来会是攻坚战,派者莫言带着五千人,将大量战马变为驮马,再为漠北部族抢运一批粮食,以求更多的匈奴人能熬过这个冬天。
投降的东胡人中除了贵族们对部族认同感极高外,其余牧民百姓对各部的认同感普遍不高,这是如今的普遍情况,所以南部东胡贵族除了合作的,其余都已经消失了。
对投降派冒顿打散他们原有的部族,将每户牧民重新分配进匈奴各部,奴隶斩首一人可获自由,这使得匈奴各部人口迅速膨胀。
冒顿从投降的部族中抽调青壮,补齐左部三万骑兵,右部三万骑兵,抽调愿意合作的南部投降贵族子弟,将屠耆军补齐五千,狼骑补充到两万。
兵力的补充使得匈奴战力急速下滑,尤其是狼骑本就训练严苛,如今充斥新兵,根本不耐久战。
冒顿带领全军开始加急围猎操练,部族、降部、俘虏、奴隶在燕吾和赵炎的指挥下,在吉哈良大寨大兴土木,建立防线。
右部主力未损,补齐的新兵也占少数,所以冒顿派都也该带兵北上,跟东胡的乌桓部对峙在其牧场边界。
依照冒顿的吩咐,都也该和徳努阿带领右部主力和俘虏在草原上竖起了大寨。
冒顿知道不管朝鲁成功与否,突袭东胡王庭的做法一定会激怒东胡人。
东胡王翰勒亦刺答必定会集结重兵来寻自己,而逃走的拔赫会为他指明方向。
跟赵炎、阿矢斯力等人商量后,冒顿决定在南东胡等他,以吉哈良部营寨为基础,由内到外设置三道防线,以沟壑、土墙、拒马、木栅栏为主,在这里跟翰勒亦刺答打一场消耗战。
攻守之势互换,冒顿带着匈奴做着决战的准备,他要给东胡人一场难忘的攻坚战。
乌桓部首领丘力必野正带兵跟都也该的右部对峙,看着都也该建起木寨营地,期间还派兵交过几次手,双方各有胜负。
但随着右部木寨的逐渐完善,乌桓骑兵便近不了身,一到寨外匈奴人便弓箭伺候。
回到营地内的丘力必野摔鞭怒骂道:“拔赫小儿误我东胡!不等我部驰援,吉哈良五部就战败,将我南部诸部拱手让人,如今冒顿建营自守,不知要让多少儿郎埋骨在此了。”
身旁的儿子丘力哲哲顺势开解道:“父亲,东胡不止我乌桓一部,鲜卑在后,北部还有鄂嫩喀等部,大王要倾全国之力剿灭匈奴,乌桓紧随尾翼就好。”
闻言丘力必野一屁股坐在虎皮座上,不屑的说道:“哼,王庭都被匈奴人偷了,还谈什么剿灭?
今年草势不旺,人多难养。大王举国之兵南来,若战事不顺,必祸我乌桓。
为父想了想,草原上的兔子都有几个窝,咱们乌桓不能没有准备,哲哲你移一部分部族先去乌桓山暂避。”
丘力哲哲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点了头便急匆匆的出帐去办了。
东胡新王庭的大帐内,病榻上的翰勒亦刺答望着帐顶有些失神,跪在底下的格日图和拔赫头都快磕烂了。
拔赫更是全身颤抖,如果只是南部战败他还有望活,但赶上王庭被偷,他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活。
满面苍老的哲塔午台走了进来,他直接无视了跪在地上的格日图父子,对着翰勒亦刺答扶胸说道:“大王,各部已准备就绪,请大王亲征冒顿。”
翰勒亦刺答强忍着腿伤,硬撑着坐起身子,咬牙命令道:“格日图教子不严,留作王帐戴罪听用,拔赫丢部折兵,编为奴隶,去南下先锋帐下,以赎其罪,下去吧。”
闻言格日图父子连忙磕头道:“谢大王,谢大王。”
翰勒亦刺答随后继续命令道:“令鄂嫩喀部速布也塔领本部三万骑兵为先锋官。
哲塔午台领王庭汇各部主力十万,为中军。
鲜卑部乞伏阿歹引本部五万为左。
乌桓丘力必野领本部为右,令其为大军扎好营盘,以待诸军,本王要以二十万铁骑踏平匈奴!”
“嗨。”
哲塔午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声问道:“大王,真的不考虑分兵一部,奔袭匈奴的漠北草原,掳其部族,断其庙堂,动摇其军心。”
翰勒亦刺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解释道:“老师,我二十万大军南下,奔袭千里,仅靠中北部各部供养,本就力有不逮。
如若再分兵漠北,必定要再废粮秣、牛羊。
南征为君,征漠北为臣,我大军当不做他想,雷霆而下,斩冒顿于吉哈良寨前。
此战若胜,草原或可一统,届时漠北匈奴各部当闻声而降。”
哲塔午台明白翰勒亦刺答已经打定主意南下,也就不做纠缠,转身下去准备。
第三十八章 难善守东胡破右寨,双王见匈奴硬守城
半个月后,冒顿亲自运送滚木礌石到了右部大营,为了视察右寨防御,他带着诸将登上了右部防御寨的哨塔。
哨塔上望着对面连绵几十里的东胡营地,冒顿面色肃然,心情沉重。
这时众人已经从被抓的东胡哨骑口中确认了,朝鲁带狼骑偷袭东胡王庭得手,并且顺利转进大鲜卑山的消息。
他们已经完成了单于庭赋予的任务,迟滞了东胡王庭对述律、温古,吉哈良两场仗的反应。
为冒顿带兵抢占东胡南部诸部,修建吉哈良防御寨,争得到了宝贵的时间。
现如今就要看自己等人,能不能顶住东胡大军疯狂的进攻。
东胡就算富过匈奴,但游牧终归撑不起几十万人大战累月的消耗,只要拖到冬天,就是自己反攻的时候了。
见冒顿望寨不语,其余诸将见东胡连营更是面有惧色。
赵炎以为冒顿和将军们决心不足,遂指着东胡营地说道:“大单于,东胡骑兵虽众,而勇猛不如狼骑,耗其锐气,则狼骑以一当十。
我军据寨而守,有地利可依,高墙深寨,能减少大量的部族损耗。
东胡人多粮少,利在急战,我军粮多人少,宜在缓守。
旷以时日,东胡自乱,待天时来,东胡当不战而败。
况且东胡劳师千里而来,我军以逸待劳,已胜一局。
大单于与众位将军当不做二念,振兴匈奴尽在此役。”
冒顿按剑而立,他又何尝不知如此,此时如果东胡分兵漠北,才是他该头疼的地方。
自己带走了几乎匈奴全部的男丁,胡笙那里可没有几千骑兵,好在翰勒亦刺答怒火攻心,直扑吉哈良而来。
冒顿拍了怕赵炎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自己的决战之心从未动摇。
冒顿转身对着都也该说道:“右贤王,东胡人来势汹汹,右部的营寨只要能坚持半个月就可以撤回吉哈良大寨。
本单于将以其他三道防线迟滞东胡大军的进攻,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拖住东胡大军,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右部的部族虽然撤往了吉哈良大寨,但你这里的两万人也不能过多的损失。
如遇不可抗之力,可先撤离到后方,俘虏兵的死活本单于不多过问,但匈奴儿郎们的性命你一定要当心。”
都也该拍着胸脯说道:“大单于放心,我右部的儿郎们定然不负单于所望,大匈奴必胜!”
“大匈奴必胜!”
一时间右寨中必胜之声骤起,冒顿郑重的点了点头,明白军心可用。
也许是东胡哨骑发现了冒顿的金色狼头旗,东胡大军立刻组织兵力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却在右寨的箭雨下溃不成军,丢下几百具尸体后慌忙撤了回去。
冒顿见此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这些不会攻坚的部族,只是些炮灰罢了,最多的作用就是消耗箭矢。
遥望东胡大营,冒顿心中默默想着,哲塔午台你在那里呢?
冒顿一行人返回吉哈良大寨的当天下午,东胡大军包围了右部大寨,除了南边,营地三面一刻不歇,遭受猛攻。
连续的进攻让右寨里面的都也该有些惊奇,在哨塔上他望见迟滞不前的东胡下辖小部,在东胡督战官后队斩前队的硬逼下,拼命举着盾进攻。
右寨前的壕沟里填满了东胡人的尸体,当夜右寨东边一处木栏杆被东胡人用套索拉塌,狐贺鲁和者蔑台带人死顶半个时辰,才勉强堵住口子。
没等狐贺鲁两人缓口气,东胡人的火箭又如漫天星斗般的射入营寨。
待躲过火箭,营寨里立即便有各自的百夫长招呼救火。
柯尔克穆图防守的南面木栅栏下,趁着三面战事吸引匈奴人的防守注意力,上百用篝火灰抹黑全身的东胡尖兵,带着头颅大小的陶罐,静悄悄地将罐子里的牛油浇在了木栅栏上。
牛油在月光下反着透亮,随着东胡人的火箭射在上面,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右寨存水本就不多,右部众将缺乏防守经验,记起用土埋时已经晚了。
众将望着熊熊大火烧着南部木墙,没有人怀疑火熄灭后,东胡骑兵会不会冲进来。
主帅都也该当机立断,让全军上马,放弃辎重,随后放火点燃整个右营。
都也该命令道:“者蔑台,你带人充当先锋,右寨守不住了,我们冲出去!跟大单于汇合。”
者蔑台带人撞开冒火的南门,趁机纵马冲出了出去,与外面埋伏的东胡大军杀成一团。
速布也塔笑着高喝道:“给我杀尽这帮匈奴蛮子,让他们也尝尝我东胡刀锋的滋味,给王庭死去的东胡人报仇!”
“报仇!杀!”
……
在吉哈良大寨里,哨骑立马将右部大营起火的消息报了上去。
冒顿知道右寨储水紧够饮用,右部的部族战士一时间还适应不了守城拒敌。
他立马派奥敦格日乐和诺珉带本部兵去救,随后冒顿觉得不放心,哲塔午台可是名声在外,又派恩赫带着狼骑接应。
战场上待奥敦格日乐和诺珉带兵从速布也塔的包围圈里救出右部众人。
刚冲没几步,四望下突然发现东胡骑兵居然又从东西两边围了过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钓鱼的哲塔午台,好一出围点打援。
好在冒顿派了恩赫带狼骑接应,战力不是一般的部族骑兵能比,他从东胡大军的后方杀出,里应外合下被围的匈奴众将合力,杀出了重围。
哲塔午台没料到匈奴援军会来的如此之快,只好驱兵竭力掩杀。
喊杀声持续了一昼夜,最后奥敦格日乐、诺珉、恩赫成功的将都也该一行救了出来。
代价便是右部此役损伤近一半人,上万人在烈火和截杀中埋进了黄沙里。
事后冒顿苦叹哲塔午台眼神毒辣,右寨孤悬在外,周围没有水源,本想迟滞一下东胡兵锋,如今却遭反噬。
让都也该众人下去休息,冒顿此次棋差一着,不过吉哈良大寨不是右寨能比,有着左寨互为犄角,旁边还有河流供水,又储备了专为火攻准备的沙土,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况且他也不是都也该。
因为右寨破的太快,吉哈良大寨的二线三线防御圈还在连夜建造,虽然后续还没有完成,但冒顿的第一线防御够硬,足够了。
第二天哲塔午台巡视吉哈良大寨时也被面前的高墙唬住,格日图甚至都不认识自己家了,短短月余,吉哈良大营变成了深沟壁垒。
见到匈奴人改建的吉哈良营寨高大难攻,哲塔午台又一次开口建议翰勒亦刺答,道:“大王,如今冒顿固守不出,我军难以朝夕攻破吉哈良大寨,不如此时分一部兵,突袭漠北,以摇其军心,方为上策。”
翰勒亦刺答沉默不语,眼见吉哈良就在眼前,格日图出言反驳道:“匈奴右寨被我军一夜攻破,可见匈奴守军远不如预期。
不如强攻三日,再作计较,若是寨破,我军何必舍近而求远。”
翰勒亦刺答也摇了摇头,咬牙说道:“冒顿小儿就在寨中,本王必斩之,否则难消心头袭我王庭,断我子嗣之恨。”
哲塔午台见此张了张嘴,随后看翰勒亦刺答心意已决,只好转身去安排部族休整,准备再战。
休整一天后东胡大军围寨,东胡诸军排阵而出,哲塔午台拨两万步卒为先锋攻寨,主力骑兵在后压阵,左右各一万弓箭手压制吉哈良寨中的弓箭。
一轮鼓罢,翰勒亦刺答绒甲白马立于阵前,左右哲塔午台、格日图、乌涂哈真、速布也塔、丘力必野、乞伏阿歹、拔赫等诸将林立,兵马旌旗蔽天,鼓声隆隆。
冒顿带着阿矢斯力、都也该等诸王,加阿古达木、赛罕等诸将,燕吾、赵炎等文臣登上寨墙观摩局势。
寨墙上弓箭手引而不发,甲士蓄势待发,双方对峙。
翰勒亦刺答见冒顿狼旗上墙,纵马阵前,用马鞭指着冒顿,喝道:“冒顿,你弑父篡位,驱逐兄弟,擅开刀兵,戮我东胡百姓,罪恶弥天,本王今日当代天诛贼。”
冒顿可毫不惯着,扶墙探出半个身子,喝问道:“翰勒亦刺答你的温古、述律何在?东胡王庭何在?南东胡何在!”
翰勒亦刺答被戳到痛处,脑海里回想起王庭的惨状,怒不可遏大喝出兵。
哲塔午台挥动令旗,万箭齐发,擂鼓声起,东胡诸将催军向前,数万大军齐冲吉哈良防线。
躲过箭雨,冒顿遂下令寨墙上的弓箭手齐发弓箭还击。
待东胡步卒顶盾上前,滚木礌石雨泄而下,顿时东胡人死伤无数。
吉哈良高寨深沟,双方互相争夺,三天之内攻防十一次之多。
久攻不下,主力骑兵又上不了墙,哲塔午台令东胡骑兵从远处的燕山运来木头,就地制作攻城器械。
但东胡人会的攻城器械寥寥,只是比攻打右寨时多了几十副云梯罢了。
哲塔午台见借助云梯蚁附而上的东胡兵士如雨落而下,便知云梯收效甚微。
只好用老法子盾阵推进用套索,奈何人力、马力拉不动冒顿深埋的木桩,只能给寨墙上的匈奴弓箭手当靶子。
火攻同样不奏效,哲塔午台想挖地道从地下透寨而入,被冒顿提前用埋地的水缸预知,损兵折将。
倒是冒顿趁着夜色,派兵去东胡营地周围放火烧草收获颇丰,东胡马多,如此一烧,牧草寥寥,头疼的可就不是他了。
双方在冒顿建立的第一,第二两条防线上反复拉锯不下。
时间过得飞快,随着九月来临,东胡大军进攻减缓,冒顿猜其粮食不济,下令各部效力死守顶住压力,还派出小股骑兵袭扰东胡人的运粮线。
匈奴人有着南部收拢的粮食和牛羊虽然被困日子难过,但冒顿带人还能挺得住。
翰勒亦刺答却不行了,连续的攻寨令军士疲乏,牧草粮食逐渐匮乏。
除了攻破右寨和吉哈良寨前消耗的小部损失了几万人外,东胡十几万主力围着吉哈良寨无从下口。
但攻不下营寨的东胡主力却要吃饭,牛羊的消耗,已经耗空了家底,周围的小部都被哄抢一空。
翰勒亦刺答已经不止一次的向后方索要牛羊,乌桓部作为临近大部受伤最为严重,仗是在自己底盘上打的,死人就算了,牛羊财货也守不住,丘力必野和乌桓贵族有苦难言。
没有办法的翰勒亦刺答,只能一遍遍搜刮丘力必野和他的乌桓部。
望着低头出帐的丘力必野,哲塔午台进帐后询问道:“大王,可是又跟乌桓部,索要牛羊了?”
翰勒亦刺答叹了口气,解释道:“老师,本王也是没有办法,其余各部离吉哈良太远,运送过来耗时费力,沿途消耗巨大。
我们又丢了南部,北方各部历来不富裕,就近的只有乌桓和鲜卑两大部可以预支出牛羊以解军需。”
哲塔午台摇头劝道:“大王,乌桓和鲜卑两部之力是支撑不了东胡打下吉哈良大寨的。”
翰勒亦刺答面露狠色,说道:“本王知道,但是老师,本王不甘心,倾举国之力,不灭掉冒顿小儿,难消我心头之恨。
若此次放任匈奴无事,今后东胡又如何统御草原。”
哲塔午台思索许久后,再次建言道:“那大王就杀掉丘力必野,将乌桓全部贬为奴隶,分赐给各部以安其心,牛羊粮食充公,以做军需。”
咋听惊奇过后,犹疑的翰勒亦刺答摇了摇头,泛难的说道:“杀了丘力必野容易,但无错而亡部族,临近的鲜卑诸部必然自危,其余各部都会警惕王庭,不到最后,不能如此。”
哲塔午台也知道这个法子是饮鸩止渴,但东胡还能拖下去吗?
翰勒亦刺答不甘心的问道:“老师,你是东胡最知兵者,难道吉哈良大寨,真的打不下来吗?”
哲塔午台摇了摇头,冒顿躲在王八壳里,东胡骑兵野战称雄,攻坚还是力不从心。
当年对付燕国城池有经验的部族,全在南部,如今南部安在?
思索间望着病恹恹的翰勒亦刺答,哲塔午台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