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献祭之战狼骑露锋芒,丁匈争雄草原添血色
翌日清晨,晨曦的光再次照耀草原,呼延部的骑兵提早营前布阵。
清凉的晨风吹拂在铁托脸上带来丝丝清凉,至今他还沉浸在女婿全歼对手的计划中。
特鲁、拉坦乌拉按部就班,各自领军两千站住大军的左右两角。
铁托和儿子者莫言、呼哲带着剩余的六千呼延部骑兵坐震中军。
望着成型的匈奴军阵,巴音布鲁图不屑的笑了笑,连试探进攻都懒得做,便吆喝着催动大军。
两万丁零骑兵催动战马,嘶吼着发起了冲锋,古老的号角在草原再次吹响。
呜呜呜...
待丁零人冲到呼延部阵前,铁托随即下令放箭,箭雨嗖嗖嗖射倒了成片冲锋的丁零人。
但想阻止丁零人的兵锋这还不够,只见令塔上军士将令旗左右摇开,呼延军阵快速分开,一排拒马挡在了冲锋的丁零人面前。
前赴后继的丁零骑兵被战友推着向前,迎接他们的是飞来的短矛和套索,随后长矛硬戈迎上。
待后续的丁零人勒住战马,
铁托怒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挥,呼延部骑兵迎战而上。
瞬间战场上厮杀声骤起,人借马力,马助人威,呼延部和巴音布鲁图大军宛如两头角力的公牛,在草原上展开了血雨腥风的厮杀。
巴音布鲁图眼见攻营受挫,但仗着人数优势,他还是想要一鼓作气,杀穿呼延部的阵地。
不料就在此时,铁托身后鼓手咚咚咚的敲起了战鼓,霎时间巴音布鲁图两边侧翼杀出了两只黑色的利箭,狼头旗一往无前,战马的嘶吼和弓弦的蹦蹦声响彻天际。
突来变故让正在冲杀的巴音布鲁图脑袋里嗡嗡作响,心中大呼中计。
巴音布鲁图知道自己兵比铁托多,妄想分兵据敌,但勒马回首望去。
那两只黑色利箭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进丁零大军中,而是宛如两个幽灵般不停的移动,一次次骑射,箭雨哗啦哗啦的下着,成片的收割着丁零人的生命。
不知几时呼延部的骑兵居然退了,他们将战场完全交给了埋伏的狼骑。
呼延部目的只是阻滞丁零人的冲锋,失去冲锋威势的丁零人,本该和呼延部进行肉搏,谁知他们居然退了。
面面相觑的丁零前锋部队,正想追击,不料后军被狼骑的一次次射杀逼着涌了上来,自己打乱了阵脚。
聚集在一起的丁零人,成了狼骑军的活靶子,赛罕虽然失去了右臂的力量,但狼骑军的骑射却是这位射雕者亲自抓的,聚集在一起的丁零人成了狼骑军杀戮的盛宴。
无数的箭雨成片成片的夺走丁零人的性命。
巴音布鲁图眼见手下的丁零人慌了神却无可奈何,空有一身蛮力却无从下手,四散的丁零人完全失去了斗志。
悲愤的巴音布鲁图暗恨铁托狡猾,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狼骑打马拉开了距离,根本不予他硬战。
纠缠许久,感觉吃亏的巴音布鲁图心生退意,望着还没合围住的北方,大声的呼喊道:“撤!向北撤!”
巴音布鲁图的喊话让绝望中的丁零人找到一丝曙光,丁零人拼命的向北突围。
混乱下无数的丁零人被自己兄弟,自家马蹄踩踏而死。
丁零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股厮杀的勇气,也在希望面前泄了气,丢盔弃甲的慌忙向北逃窜,可惜到头来却发现不是生路。
草丘上冒顿在马背上眯着眼睛,望着北逃的丁零人,命令道:“让朝鲁和阿古达木两人追杀溃敌,勿使其一人北逃。”
“嗨。”
冒顿的绝杀令,宛如催命符般紧紧跟着巴音布鲁图,围三阙一,唯一的活路在此刻却成了死路。
围猎训练下的狼骑军最擅长的便是追杀,他们少则两三人,多则十几人的小队互相配合,将逃窜的丁零人分割包围,一点一点消磨着丁零人的有生力量。
此时的巴音布鲁图早没了要将铁托脑袋当酒杯的豪言了,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就不错了。
此时和哈森大军的百里距离宛如天堑,听着身边一个个被射倒坠马的丁零骑兵,巴音布鲁图狠狠的挥鞭抽打在爱马身上,一道道血红的鞭痕并没有让马儿疯跑,反而是左右摇晃下,轰然倒下。
突然倒下的战马将没反应过来的巴音布鲁图摔了个狗吃屎,他惊恐的爬起来,头上的杂草都来不及清理便望向战马,一只利箭射穿了战马的脖上动脉,铲铲的血流随着战马的奔跑泼洒了一路。
巴音布鲁图慌张的四望,准备抢一匹护卫的马继续跑路,谁料此时偌大的草原上却只剩下了他一人。
护卫们早他一步倒在了逃跑的路上,不远处几个黑点越来越进,他们穿着黑色的皮甲,宛如幽灵般慢慢纵马赶来。
望着死神来临,巴音布鲁图脑袋里一片空白,慌张干涩的嘴唇颤抖着,打了多年交道,几时呼延部有了如此装备精良的骑兵。
就在巴音布鲁图接受不了接踵而至的打击时,帖木尔带着骑兵来到了他身边。
当巴音布鲁图脚上被套上绳索时,那怕他是一个傻子,也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匈奴骑兵想干嘛了。
这种用马拖死人的游戏,自己南征来不知道玩了多少,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想起这一幕幕,巴音布鲁图颤抖了起来,起身想用手去解开脚上的枷锁,却不了被黑甲骑兵一脚踹到。
马儿跑了起来,那一个个被自己托死的厉鬼冤魂们仿佛找上门来,巴音布鲁图在恐惧中呼喊着饶命,但这一切都是枉然.....
整整两万丁零人消失在眼前,派兵打扫战场,漫步其中的铁托不由的觉得老了,他太明白草原上要想全歼对方骑兵是多么的艰难。
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游牧风格是中原帝国轻易不进草原的原因,而自家女婿却给自己上了一课,没有网不住的鱼,只有更结实的网。
呼延部此战抵挡住了巴音布鲁图两万人的冲击,损失自然不小,百余人阵亡,千余带伤,若是呼延部独,怕是呼延部也就不在了吧。
想到此处铁托唏嘘,者莫言来到了父亲身边,带来了冒顿给的八千俘虏,这八千丁零人奴隶可以补充呼延部的实力。
铁托仿佛在这一战后老去了许多,他开口吩咐道:“者莫言回去以后你就来接手呼延部的事吧。”
“阿爸…”
者莫言刚想开口拒绝,却不了铁托挥手打断了他。
铁托颇有些落寞的说道:“老牛难生利角,我和头曼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你掌管部族,让呼哲去跟着冒顿,此子有此雄兵在手,单于庭怕是奈何不得他了,属于他的匈奴时代不远了。”
说着铁托捡起一杆呼延部的旗子,叹道:“就是苦了胡笙,当年我贪一时心切,让她嫁给了冒顿,此时想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落寞的铁托率领着护卫离开了战场,身后者莫言自然而然的担负起了呼延部的重担。
他将剩余的骑兵分成两部,一部两千骑兵随着自己,将伤残骑兵和八千奴隶押解回部,剩余的三千骑兵由弟弟呼哲率领,紧跟冒顿的狼头大纛而去。
接下来的战场打扫很顺利,丁零人投降的俘虏很是温顺,在草原上动不动就屠杀俘虏的风气下,每个丁零俘虏都小心翼翼的在狼骑军的看管下默默走着。
长龙般的俘虏队伍,走向狼骑大营,大帐内冒顿和赵炎、柯石列等人商量下决定暂时退兵。
对呼延部来说这场伏击是大胜仗,但狼骑在其中的表现并非完美,出现了不少问题。
各级将领的指挥生涩,各军之间的配合不畅,这些都不是一场胜利能全部改变的。
好在对冒顿来说,还是有点安慰奖的,此战狼骑中涌现出了几个不错的将领苗子,出自屠各部的松图格日乐、鲜支部的须卜里台、呼嘞荼岩部的鸿都八失喇,细算下也收获颇丰。
根据单于庭燕吾的来信,老头曼此次一反常态,单于庭的援军在阿矢斯力的带领下,两万先行军正在向漠北急行。
其余各部的兵马粮草源源不断的运向单于庭,援军在匈奴各部有条不紊的征调。
老头曼展现着他在匈奴草原上巨大的影响力,强有力的大手力图通过战争,捋清着内部的不和与痹症。
夕阳下匈奴部落联盟正在迸发出他最后的光热。
为了减少伤亡,经过大战的狼骑军开始向南转移,躲开哈森的兵锋,防止哈森丧弟后的报复。
在冒顿的狼骑军护卫下,匈奴北境的各个部族开始大规模南迁。
哈森大军则在巴音布鲁图战败的地方裹足不前,哈森没有展现出任何复仇的欲望,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这种寂静的等待让冒顿不由的心惊,本来准备坚壁清野,想靠着广袤草原的战略纵深,来和哈森大军周旋的计划破产了。
哈森一拳没有打在棉花上,反而是将拳头缩了回去,蓄势,哈森下一步动作变的扑朔迷离了起来。
部族南迁途中并非没有好消息,自从和呼延部合部一起南迁放牧后,也是在伏击完巴音布鲁图后半个月,日夜兼程的单于庭两万援军抵达了冒顿和铁托的合部大营。
阿矢斯力和铁托热烈相拥,阿尔斯楞也为冒顿带来了一帮老朋友,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狐贺鲁这几个和冒顿北伐巴图的战友。
刀山火海闯过来的几人虽然一年不见,但仅仅凭借着身上的气势和眼神,大家都能明白朋友永远还是朋友。
在北伐巴图胜利后,驼城中活着的人都失去了联系,这既是一种保护同样也是另一种磨砺。
现在的他们在驼城证明了他们的勇气和实力,在部族中多少都得到了肯定,最差的也在十夫长混迹。
最好的像阿尔斯楞几个,早就从部族厮杀中成长了起来,不然此次冒顿也就见不到他们了。
叙过旧,战前不便饮酒,狼骑的规矩,冒顿作为领头人更加不能坏规矩,军职在身的诸人便散去了。
第十章 丁零大营内有文章,抽丝剥茧冒顿北探
第二天和铁托续完旧的阿矢斯力召开军前会议,阿矢斯力带来了单于庭的最新消息,后续将会视战况而定,单于庭将会召集两万到五万援军北上。
听到这冒顿知道,匈奴举国而战了,现在的匈奴全民皆兵不会超过十万骑兵,这甚至将上至老弱,下至能骑马的孩童全部加了起来。
一旦此战失败,匈奴将被逐出漠北草原,失去重要牧场与生存空间,沦为松散的部落从而渐渐消亡。
霎时冒顿感觉到身上压力山大。
作为全军统帅,阿矢斯力觉得哈森久久按兵不动,决定先做试探性进攻,以支援的生力军为主力向北行进。
对冒顿的狼骑和呼延部,阿矢斯力以刚刚经历过大战为由,将地头蛇铁托调为运粮官,主管后勤,整合各部运来的物资人口。
冒顿的狼骑则沦为了大军的后军,只要前军不败,肯定捞不上仗打了。
听到阿矢斯力的安排,冒顿倒是心情不错,刚刚歼灭了巴音布鲁图,他需要时间来处理狼骑暴露出来的问题。
战后组织各部南迁,让这个计划迟滞了很久,现在阿矢斯力的好意冒顿照单全收。
狼骑和呼延部不与新来的援军争功,自然收到了不少人的善意,在各方满意的情况下阿矢斯力率军北上。
在狼骑歼灭巴音布鲁图战场以东五十里外,左谷蠡王部哨骑发现了哈森的大军,哈森将大营扎在靠近河流的平原上。
当阿矢斯力率领众人登上草丘眺望哈森大营时,众人都不由的暗暗心惊。
木栅栏围起来的丁零人大营,白灰色的帐篷像是散在草原上的蒲公英花朵,密密麻麻。
这那里是三万人的大营,仔细一算哈森营地足足能容纳十万人,这也宣告了丁零人此次是倾举族之力南下。
望着连绵不绝的丁零人营地,阿矢斯力忧心的一叹,道:“仅仅是数年光景,丁零人便有了这样的实力,丁零王桑坤深藏不露啊。”
“是啊。”
望着老对手,铁托知道如今的丁零人早已不是呼延一部能奈何的了。
丁零人和匈奴人是一对南北邻居,打打和和,在草原上两部互有胜负。
匈奴出了个头曼,而丁零人同样出了桑坤,两人天赋英才,将匈奴和丁零各部牢牢的团结成了部落联盟。
双方争斗多年,在发现谁也奈何不了谁后,匈奴人选择了南下,去和更加富庶的农耕大国赵国、秦国的地面上去争,去抢。
丁零人则选择北上,去苦寒之地收集那些向星辰般散落在极北草原上的各个部落。
现在看来在匈奴人南下碰了一鼻子灰的时候,老对手丁零人已经发展壮大,隐隐有吞并匈奴的意味了。
倒是冒顿没想那么多,在仔细观察丁零人大营后,冒顿发现丁零大帐前的帅旗依旧是哈森,如果丁零王桑坤到了的话,大营不会沿用旧旗。
再说援军就位,丁零人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营地里绝不会如此平静。
不过丁零人靠水扎营仅仅是为了取水方便吗?
为了取水方牺牲营地安全,将大营扎在一片平地上,这会不会有些得不偿失。
压下心中的疑问,望着沉思在以往和丁零人打死打活回忆中的阿矢斯力和铁托。
冒顿伸手一指丁零大帐前的帅旗说道:“王叔,看来桑坤率领的丁零援军还没有到,要不要我们先来他一家伙。”
众人随着冒顿的手臂望去,虽然都信服冒顿的判断,年轻将领尽皆都跃跃欲试,他们都渴望着战功。
但阿矢斯力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桑坤主力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对哈森下手,一旦失败,匈奴和丁零两国的实力便会彻底扭转。
在这种灭国亡族的压力下,让阿矢斯力不得不稳重起来,可以不输不赢,但绝不能输。
否决了冒顿的提议,阿矢斯力一方面派人将关于丁零人最新的信息传回单于庭,要求头曼迅速做出决定,发兵来援。
另一方面则让手下大军离丁零大营不远处傍水扎营,双方哨骑变的活跃了起来,来往间互有胜负,在寂静下时间过的很快。
匈奴大营内各部积极备战,而后军的冒顿相比而言却要清闲许多。
除了阿矢斯力有意让他出席军前会议外,在休整中,冒顿埋头在哨骑带来的各种繁杂的情报中。
听着斥候百夫长汇报上来关于丁零大营的情况,冒顿敏锐发现了一个事情,哈森在养马,大肆的养马,乍一听好像再正常不过。
细细一琢磨,冒顿便发觉不对味,五万丁零人南下,没了两万,但如今的丁零大营内却养着近十万匹战马。
一人多马在草原上并不少见,但绝对是奢侈的事情,丁零人刚刚经历过寒冬,不经过春夏两季休整就急忙南下,这其中必定存在着什么蹊跷。
心中疑惑,冒顿带着赵炎和柯石列,一行人重新登上了上次眺望哈森大营的草丘。
哈森大营内进进出出的马群显得异常繁忙,轮换马群进食、饮水、清洁这是每个游牧部落最常见的情景,但哈森大营所看到的平常却让冒顿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指着丁零人数量众多的马群,冒顿问道:“柯石列你来往各国,熟知各国风俗习惯,丁零人往常作战,每名骑兵配马几匹?”
简单的问题让柯石列眉头一皱,他同样瞧出了丁零人的不寻常。
思索后柯石列中规中矩的回道:“月氏人富庶,普通骑兵配马一匹,其精锐骑兵配两到三匹。
月氏马引进了西域马的血统,强健有力,往往一匹月氏马要抵得住两匹甚至更多的匈奴马。
我们匈奴人每个骑兵配马一到两匹,都是纯种的匈奴马,吃苦耐劳,很适应征战。
丁零人地处北地,偏远寒冷,部族比我们还穷困,每名丁零骑兵能保证一匹马都是万幸。”
听柯石列一说,赵炎也生心疑,望着帖木尔问道:“和巴音布鲁图作战时,哨骑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帖木尔挠着脑袋,努力回忆起来,随后说道:“他们的配马很多,单单一个哨骑便配了三匹马。
不过丁零哨骑胯下战马肥瘦不均,瘦马应该是丁零人自己的马,而肥马应该是丁零人南下我匈奴草原的缴获。”
柯石列脸露惊色,立刻脱口道:“北境丁零人所劫掠的部族,尽皆是我匈奴的养马大部。”
肃然面色下的赵炎款款道:“看来丁零人此次南下蓄谋已久,炎猜测去年冬天的严寒定是让丁零人损失了大批战马物资。
丁零地广人稀,贫瘠异常,为了转嫁国内的不稳,便只能引兵南下劫掠,抢夺匈奴北境的战马和物资来补充亏空。
哈森的突然提前南下,是为了出其不意达成抢马目的,他一定是带走丁零人仅存的战马,桑坤的姗姗来迟并不是他不愿意快,而是他没有战马。”
柯石列接言道:“如今正值夏季,一旦等桑坤到秋季拿到战马,马肥兵盛,那我匈奴就将直面丁零人的十万大军了。”
好一出借鸡生蛋,十万大军冒顿想想都觉得恐怖,一万人的队伍都无边无沿,更何况十万人。
想到此处冒顿不由心惊,不怪哈森在丧弟后平静如常,怕是在等一战毕全功,合兵灭亡匈奴的那一天了。
这样就能说通丁零人为什么要将大营扎在水边,不是哈森不想安全,而是养马需要大量的水源,他不得不牺牲大营的安全。
如今想通了关窍,但一切都是臆测,没有证据说服不了人。
冒顿望着帖木尔吩咐道:“让屠耆护卫充当哨骑,将丁零人营地内养马的数量弄清楚。
最近不是哨骑来报说哈森一直再往西牧马吗,这怕是哈森的迷惑,派人绕过哈森大营,一路向北,弄清楚哈森的牧马地,我们再作打算吧。”
“嗨。”
就在冒顿回到匈奴营地不久,帖木尔的消息便到了,丁零大营的马群数量比以往减少了两万匹,而去北边的屠耆哨骑抓回来个丁零马倌。
从中获悉,哈森已经向北方秘密运送了两次战马,若是规模和这次一样,那不日四万丁零人的援军便会如约而至,在得知所猜属实后冒顿还是难免心中震惊。
连夜赶到阿矢斯力帐内,听着冒顿带来的消息,阿矢斯力面色巨变,若冒顿所言不差,他必将是匈奴的罪人。
阿矢斯力不仅派出哨骑,还打马亲自到丁零大营边探索详情,确认冒顿的消息属实后,贵族们脸色骤变。
就算是立功心切,但面对哈森率领的三万丁零人,和面对桑坤率领的十万丁零人那感觉肯定不一样,桑坤可是名声在外。
如今阿矢斯力要做的不是悲观的远眺丁零大营,而是如何将丁零大营中圈养的战马,留在此地。
最起码要迟滞哈森往北运马的速度,如果无法迟滞,怕是等不到头曼的单于庭大军,在这里等来的将会是桑坤的十万铁骑了。
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仓促间众人都没有头绪,就连赵炎和柯石列亦是如此。
冒顿带着疑惑苦闷的心情离开阿矢斯力的大帐,阿矢斯力下了封口令,要是让哈森的养马计划传了出去,一则是让哈森警惕,另一个目的便是不能让军心散了。
三天后,在哈森大营以北百里外,起伏的草丘上一支百人的骑兵队伍在缓慢行进。
草原的暮色掩护着他们,每名骑士身着黑色皮甲,黝黑的脸庞上面无表情,带着少许的压抑,整支部队悄无声息的前进着。
为首的正是抱着解决问题之心的冒顿,在得知丁零人的养马计划后,冒顿决定亲自走一趟。
留下赵炎处理营地中事,他带着柯石列和一百屠耆护卫秘密出了匈奴大营。
一人三马从丁零大营控制范围外的边翼,穿过了丁零人的防区。
沿途的情景欠佳,丁零大营往北的这条路上丁零人谨慎异常,游骑哨位很多,沿线的几个马场尽皆守备森严。
冒顿绕过几个百人守卫的大型马场,一行人继续向北走了足足两天,加上沿途路上的花费,冒顿离开匈奴大营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离开匈奴大营一周时间是冒顿心中的底线,再往后就连他都不能保证此次出行能悄无声息。
要是匈奴大营内有人想让自己回不去,想来一个消息,哈森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杀弟仇人。
但令冒顿郁闷的是,自己冒着一路风险,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
低头随着马儿前进的冒顿心中烦闷,无形的压力催促着他赶紧找到解决事情的突破口,可惜却依旧了无头绪。
第一十一章 两军对垒杀戮生,时间催命计安出
冒顿神游天外时,远处几匹黑影赶来,是外出探路的哨骑回来了,领头的是帖木尔。
勒住跑兴奋的战马,满脸泥垢的帖木尔说道:“大王子,此地往东北十里外有一个丁零人的马场,守备松懈,丁零兵估摸有二三十骑。”
冒顿闻言心动,死马当活马医,这一路显有守卫松懈的马场,反正自己一行明天也要返程,不如占领这个马场试试水也好。
向帖木尔摆了摆手,会意的帖木尔点了五十屠耆护卫围了上去。
围坐在篝火边的丁零人正兴奋的吃着烤肉,呜呜啦啦的唱着歌。
地处哈森大营后方,月余不见一个匈奴骑兵,他们相当放松。
寂静的夜色下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呼哨,五十个下马的屠耆骑士抡刀冲进了丁零人的马场营地。
短暂接触后,巨大优势下的屠耆骑兵便将丁零人砍死了二十几个。
不是帖木尔大声喊着留活口,怕是愤怒的屠耆骑士会将这些丁零人杀的一个都不剩。
因为篝火上烤着的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大腿,结果不言而喻,丁零人不会拿自己的女人去烤。
冒顿赶到时只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此地原是一处被洗劫后的匈奴营地,被丁零人改成了临时马场,圈养战马。
一堆被堆成山的匈奴人尸体,未经过掩埋,散发着恶臭,匈奴的男女老幼都在其中。
咬着嘴唇,望着这一切的冒顿久久无语,他感到了来自内心悲戚,更多的则是愤怒。
冒顿冰冷的盯着被帖木尔拖来的丁零大汉。
嘭,健壮的丁零大汉被一脚踹到了地上,脸上的血迹和黑泥掩盖不住他白皙的皮肤,白种人?
冒顿心中暗惊,看来在如今这个年代白种人便已经翻过了后世的俄罗斯草原,来到了西域和严寒的西伯利亚。
当得知这些丁零人犯下的累累恶行后,除了难以置信外,冒顿更觉得齿寒,他没有发怒,更没了想询问的心思。
第一次冒顿觉得有时候道理并没有血腥报复来的畅快。
他转身平淡的吩咐道:“将这个部落的人烧了吧,丁零人一个不留,随你们处置,明日我要在营地垒砌京观。”
“嗨。”
清晨薄雾下,冒顿一行催马踏上归程。
待丁零人的巡逻队望着滚滚黑烟赶到时,偌大的草原上被焚烧的营地内,只有一座面目狰狞的京观,矗立在一片灰烬内,昭示着匈奴人的报复和决心。
回到匈奴大营,冒顿接到了主帅阿矢斯力的军令。
忍耐、妥协后,匈奴大军终于有了动作,明日清晨两万单于庭主力将会对丁零人大营发动进攻,作为万夫长冒顿将带领狼骑充当后军。
寅时(5-7点)东方的天还蒙蒙亮,匈奴大营内嘈杂了起来,匈奴骑兵们从各自的帐篷内收拾妥行装,嚼着肉干、奶酪跨上战马,跟着各自部落的夫长们赶向集结地。
阿矢斯力望着各部首领带兵聚拢在身边时,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酒壮人胆,人众同样如此。
近三万五千骑兵在草原上少有敌手,就算面对桑坤也能周旋一二。
匈奴大军出动了,没有遮天蔽日的土尘,只有行军间万马踏地间的震动感,预示着骁勇的草原骑兵在迅速前进。
匈奴营地内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哈森帐内,哈森阴鸷的眼神扫视着丁零众将和部族族长、头人。
他冷言硬声道:“各位,大王交下来的战马数量可还有七万之数没有凑齐,大王的脾气我想不用哈森赘述。
听说大王这次南下可是烹杀了不少不听话的两腿蠢羊,但愿你们足够聪明。”
闻言各部族长头人纷纷面露惊色,身体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桑坤的手段他们惧怕到骨子里。
望着各部族长的反应,哈森心中暗暗满意,只要屠刀在手,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听话的绵羊。
哈森低沉的继续说道:“现在离秋高马肥还差一个多月,战马正是长膘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大营守住一个月。
待秋季,我丁零十万铁骑便可南下,漠北草原将会回到丁零人的怀抱,南国的富饶会唾手可得,诸位战吧!”
“战!”
南国是梦中的国度,数不尽的财富、权利,他们想不到的美好,让各部丁零人暂时忘却了人屠般的丁零王桑坤。
匈奴主力在阿矢斯力的带领下迅速抢占了丁零大营外的所有制高点。
匈奴各部的射雕手们纷纷站在草丘上弯弓搭箭,骑兵则是将丁零大营围的水泄不通。
丁零大营内哈森不甘示弱,除了靠近河水的东面,三万人部署在北、西、南三面,依托木栅栏和高车围城的营墙来抵挡匈奴骑兵冲锋,一时间场面霎时紧张了起来。
阿矢斯力带着披坚执锐的各部将军,驱马登上了曾经瞭望的草丘,神情肃穆的眺望着守备森严的丁零大营。
阿矢斯力望着身后的匈奴小将们命令道:“恩赫、奥敦格日乐为北,诺珉、柯尔克穆图为西,两部为疑,各带两个千人队,牵制丁零大营北部、西部兵力使其不得救援他处。
阿尔斯楞,狐贺鲁为南,正面主攻,给你六个千人队。
冒顿、呼哲各带两千射雕手为正面主力压制丁零射手,本王将亲带一万骑兵压阵,此战关乎匈奴大计,各位战!”
“战!战!战!”
随着阿矢斯力的命令下达,匈奴军中角号声骤起,匈奴大军闻号三面齐齐压上,压抑的气氛让丁零大营内人人胆寒。
随着战马上阿尔斯楞抽出鞘中长剑,剑指前方,六千匹战马在骑兵的皮鞭下迸发出强有力的力量。
速度骤起的匈奴骑兵像黑色的旋风般发起了冲锋。
冒顿眯着眼随着骑兵的冲锋移动,待预感到丁零人准备射箭的前两三秒,冒顿挥手一切,大喝道:“放!”
嗖嗖嗖,四千只利箭离弦直扑丁零大营,瞬间将准备放箭的丁零人射倒成片,引来一阵慌乱。
哈森不屑的望着死去的弓箭手,踢开面前挡路的尸体,他大呼着让手持木盾的丁零盾手顶了上来。
冒顿争取来的短短几秒,足够阿尔斯楞的骑兵冲到丁零人的木栅前了。
一米多高的木栅和高车可抵不住纵马跃起的匈奴骑兵。
果然,飞奔加速的匈奴骑兵纷纷驱马跃上了木栅栏,木栅栏上锋利的木尖划破了战马的肚皮,肠子内脏散落一地,马血喷在守卫的丁零人脸上,凸显狰狞。
战马从跃起的空中哀鸣着坠下,狠狠的砸在防守丁零人的头上,借助着一波波骑兵自杀性的冲击,用命换来丁零人防守的间隙,让更多的匈奴骑兵跳进了丁零大营。
丁零人毫不示弱,无数竖起来的长矛来来回回刺的血红。
在匈奴骑兵命堆出来的时间内,阿尔斯楞下令骑兵配合马力用绳索将木栅栏拉倒,为骑兵打开缺口。
蜂拥而至的匈奴骑兵,在丁零人的防线内活生生杀出来几道裂口,眼见就要冲进大营。
哈森手下的丁零人同样心狠手辣,在匈奴骑兵被木栅栏缺口阻滞的瞬间,娴熟的用绳索将缺口前减速了的匈奴骑兵套拉下马,瞬间被拖下马的匈奴骑兵便被前赴后继的战马踏成肉糜。
几个本该是希望的口子,一下子成了匈奴骑兵的墓地,缺口前的骑兵和战马堆积成山,匈奴人的进攻陷入了停滞。
望着年轻人在前面留血,阿矢斯力眼角抽动,焦急的来回走动,抬头望着久攻不下的丁零大营,喊道:“去!再给阿尔斯楞派两个千人队增援。”
这已经是阿矢斯力第三次增兵了,但战场上有时往往不是以数量的多寡来取胜的。
残血的夕阳制止了发疯般的双方,此战匈奴人丢下了近五千具尸体,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轮番的进攻下丁零大营岿然不动。
收兵后颓然坐在帅帐里,阿矢斯力眼中血丝密布,望着帐篷顶照明牛油灯上跳动的火焰。
他本想一鼓作气攻破丁零大营,现在看来在哈森的严密防守下,就算将手下三万匈奴人都交代在这里,依旧攻不破哈森大营,攻坚向来是骑兵的软肋。
帐内的各部将领都阴沉着脸,满面羞愧的阿尔斯楞拖着被丁零人射穿的左臂,带着哭腔说道:“左谷蠡王,明早再让阿尔斯楞带人冲一次吧,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留啊。”
同样受伤的狐贺鲁连忙附和道:“左谷蠡王,狐贺鲁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帅坐上的阿矢斯力意兴阑珊,他知道明天像这样打,自己无非是再将五千匈奴骑兵埋没在草原上。
没有大秦的抛石机和悍卒步兵是攻不破坚城戍堡的,挥了挥手让阿尔斯楞和狐贺鲁下去休息,嗫嚅着嘴唇的两人愤愤坐了回去,大帐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坐在帐下的冒顿活动着右臂酸痛的肌肉,今天的掩护任务可不轻松。
阿尔斯楞和狐贺鲁两人率领着骑兵死命的冲锋,自己带着的弓箭手死伤虽然很小,但射了一天的箭,明日若是再战,这些弓箭手的手臂怕是得废了。
箭矢的消耗巨大,补充却遥遥无期,虽然冒顿不想承认,但像今天这种猛烈的进攻,匈奴大军是打不出来了。
在大帐压抑的气氛中,丧气话可不是谁都敢说的,脑袋里组织着语言,冒顿微颤着端起案上木碗里的温水,浅浅的饮着。
阿矢斯力脑海里回忆着自己往昔的战事,想从中找到些突破。
随着阿矢斯力寻思,他想起了平定宝力德立的大巫师部叛乱。
本抱着部族损失巨大心思,准备和宝力德立的信徒硬拼,最后居然是南人口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谁也没想到这个结果,出人意料。
想到此处阿矢斯力将目光望向了帐中的冒顿,问道:“冒顿如此局势,你可有什么良策?”
冒顿站了起来,走到大帐中间,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每次得罪人的事都是自己。
环顾一圈匈奴各部贵族将军,冒顿不答反问道:“若明日再战,依旧按今日之策,胜负几何?”
帐中人面面相觑,今天五千人的伤亡为他们敲响了警钟。
在草原上人口才是最贵重的资源,那些打着出工不出力心思的贵族们,自然不想继续强攻下去,刚刚是碍于阿矢斯力的威名,现在有人顶缸自然是连忙附和。
听着帐下乱糟糟的惧战说,阿矢斯力的脸上并不好看,顺风仗一个个都宛都如饿狼,甚至为了一头羊都能争半天,现在死了这么多骑兵、奴隶定然是割肉。
但他阿矢斯力真能放着哈森不管吗?要是让哈森将战马如数送到桑坤手里,丁零人的集结速度和南下日程必定提前,到时候匈奴拿什么和丁零人争。
一个是衰弱的匈奴,另一个却是强盛的丁零,这些愚蠢的贵族们却只看见眼前的损失。
他日丁零人南下,将你们的草场抢占殆尽,部族搜刮打散,迎接你们的必定是丧部失人,愚蠢!阿矢斯力心中愤愤的骂道。
第一十二章 丁零人北归聚势,狼骑军引诱破敌
骂归骂,如今的局势却离不开这些贵族出力。
阿矢斯力不理叫闹着退兵的贵族,反而是转头希冀的望着冒顿,问道:“冒顿,今日之策乃不可为而为之,若有良策不如言明,此次乃我匈奴危急存亡之时,作为匈奴王子你自当有所担当。”
阿矢斯力的话却让冒顿心中一宽,看来这个便宜叔叔也知道自己对匈奴单于庭的做事方法不满,有怨气呢,用大义来劝自己。
瞥了瞥嘴,冒顿继续说道:“右谷蠡王严重了,冒顿既然身为匈奴人,自然要为此战出力。
今日战法,不用冒顿说,诸位应该都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五千匈奴骑兵的死,终该为我们敲响警钟。
既然强攻不可为,那么不若我们围而不攻,派出骑兵将哈森大营西、南两面死死围住。
那怕我们人少围不住,但也要实时骚扰他们外出的牧马人,只留出哈森大营北方给他们牧马。
哈森若是感觉到我们来自西、南两面的压力,为了减少牧马的损失,必定会将战马全数移到北方。
但哈森马多草少,为了喂马牧马人赶着马群就会越走越远,只要离的远了,我们的匈奴骑兵便能有发挥他们实力的地方了。
只要哈森救援就必须走出大营,到那时野战我们自然不虚。
若是哈森不救,要么他困守大营完不成桑坤的任务,要么将马匹饿死在大营内,两者与我匈奴都是利大于弊。”
“善。”
阿矢斯力激动的跳了起来,只要能逼着哈森走出龟壳,骑兵野战他自认不虚,连忙下令依计行事。
果然第二天便收到了效果,哈森大营依旧矗立在草原上不动如山,但今日派出来的马群,却在西、南两面遇上了匈奴人不惜代价的袭击。
出来的牧马队轻则损失十数匹战马,重则战马和人都没回来,唯独丁零大营北边宛如禁区,没有任何匈奴人踏足。
感觉到匈奴人来自西南两面疯狼势的进攻,丁零人的众多部落头人纷纷向哈森要求,去大营北边牧马。
望着帐下隐隐有逼宫之势的诸将,哈森阴鸷的眼中明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但众怒难犯。
要不是巴音布鲁图先输一阵,两人合兵一处,部族中谁敢置啄。
虽然靠着固守稳住了阵脚,但想要守住这一切,他不得不依靠诸部的力量。
无奈下哈森只能暗自派哨骑监视大营周围的匈奴人动向,并在大营内集结了一万整装待命的丁零骑兵准备随时救援。
可惜整整半个月,北部牧马的丁零人没有遭到任何来自匈奴人的攻击,倒是大营西部和南部两地出去的丁零人少有活着回来的。
随着时间拉长,哈森把这些归功与月前大战消耗了匈奴人的有生力量,匈奴人已经没有能力围住大营,只能在匈奴营地较近的西南两面迟滞自己牧马。
想必阿矢斯力此时怕是还在等头曼的单于庭援军吧,哈森冷笑一声,再过半个月便是秋高马肥,只要将战马如数运往北方,阿矢斯力等来的就是十万丁零大军。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匈奴人迟滞和习惯性的压缩丁零大营西南两面,这使得丁零的牧马人如今想要让马群吃饱,便要向北百里之遥。
但乐在没有匈奴人捣乱,丁零人的老牧人和儿子边牧马,边聊着西南两面被追杀的牧马人,乐呵的看着马群一天天健壮。
丰收总是个喜悦的事情,不过就在老牧人父子牧马地以西五十里处,黑压压的匈奴骑兵正朝着预定地点急行军。
在丁零大营西南两面留下足够多的疑兵,阿矢斯力亲率匈奴三万主力北上。
此时整个丁零大营都沉醉在平静丰收的喜悦之中,哈森提了半个月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四万丁零援军如约开进了哈森大营。
欢迎宴会上哈森和新来增援的统帅乌璐木举杯畅饮,一番交谈后,哈森决定亲自率领一万人护送马群北归,送往桑坤大帐。
这可是哈森半年来的功劳,乌璐木欣然同意,他还想靠着手下的四万生力军,争一争鼎灭匈奴之功呢。
秋高马肥正是北归的好时节,肥硕的马群瞧着就让人喜庆。
丁零大营内为了准备运马,早早忙碌了起来,牧人们挥鞭打着响声,驱赶着马群浩浩荡荡的向北进发。
对丁零大营密切关注的冒顿等人自然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半个月的时间让冒顿压力重重,心中自己的压力不谈,就是这半个月等待,各个贵族的风言风语都让冒顿倍感压力。
好在丁零人动了,走出了龟壳,知道消息的冒顿和阿矢斯力振奋不已。
早早将三万主力骑兵分批次掉往了丁零大营以北百里之外,秘密潜伏。
几日里小心躲避丁零人哨骑的提醒吊胆,没有烟火气的生食,蚊虫的叮咬,让匈奴骑兵吃尽了苦头,心情难免烦躁,好在丁零人如约而至,让冒顿和阿矢斯力两人心中轻快。
但并不是一切尽在掌握,乌璐木带来的四万丁零人援军,比预期的快了许多。
想要吃掉丁零出营的一万骑兵,就必须想办法让丁零大营内留守的乌璐木无法支援,毕竟短短的百里路,仅仅是骑兵一天的路程。
乌璐木手上有四万生力军和哈森留下来的一万多守营骑兵,近五万之众可谓是个硬骨头。
围坐在阿矢斯力周围的贵族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这种差事可不是肥差,消耗部族兵力,稍不慎甚至有亡命灭部之危,自然没人跳出来接。
倒是伏击哈森的机会贵族们争得头破血流,人数、时机都占优的情况下,打的不会太差。
哈森北归,除了战马外必定携带了大量的金银物资献给桑坤,一旦得手战果必丰。
阿矢斯力虽然心中不忿贵族们难看的嘴脸,但他知道以自己新败不久的两万骑兵,去伏击哈森的一万骑兵是最好的选择。
骑兵们需要一场胜利来洗刷惧战的心思,这一次阿矢斯力再次把目光对准了冒顿,冒顿的一万骑兵充当后军休整了月余,可谓养精蓄锐了。
“冒顿可敢接此贪天之功,只要迟滞乌璐木两天的时间,此战冒顿必为首功。”
阿矢斯力近乎命令式的询问和贵族们的拍手称快中。
无奈下冒顿只好硬着头皮道:“嗨。”
明白阿矢斯力意思的冒顿毫不拖沓,昨晚在帐内和赵炎、柯石列两人商量时,赵炎便猜出了这种情况,冒顿心中早有准备。
此次狼骑军阻隔乌璐木的增援是一场硬仗,败受责,胜同样没什么好事,自己手握如此强军,单于庭能睡着?
好在自己手里有两万狼骑军的消息,现在只有铁托这些呼延部高层知道。
在阿矢斯力的送别下,冒顿跨上战马,身后的狼骑引来贵族们一致的眼热,只有人群中的铁托将担忧的目光投到了冒顿身上。
报以铁托安心的眼神,冒顿知道铁托此次同样是莫不过好友的面子,此战呼延部倾巢而出。
打马向南,走出不到十里,冒顿率军便兜转马头向西,攻下一个丁零人的大型马场作为营地后,撒出去了大量的哨骑。
冒顿在丁零大营西北五十里处驻军,静静等待机会出现,阿矢斯力的预期是让冒顿拖住乌璐木援军至少两天,来为他们伏击哈森赢得时间。
冒顿驻足不到半天,哨骑来报说哈森带着一万丁零骑兵护送着近七万匹健马,长龙般出现在丁零大营以北五十里处。
哈森和冒顿近在咫尺,不过哨骑来报,哈森并没有将一万骑兵分散,而是将一万骑兵居中在队伍中间以便前后策应。
看来哈森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阿矢斯力的伏击想胜易,想尽全功难。
不理哈森北上,冒顿将注意力放到了乌璐木身上,这个没有交过手的敌人,才是眼前最难处理的地方。
放过了哈森,冒顿率领着狼骑着手清理丁零大营以北五十里处,各个丁零马场里的驻军并收缴战马。
虽然大部分都是丁零人弃置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冒顿还是让朝鲁带人捋了一遍。
就这样狼骑军在哈森的屁股后面和丁零大营内的乌璐木之间,清理出来了一条东西近五里的条状军事禁地。
随着哈森的北上这个距离将会慢慢变大,只要牢牢守住这几个依托马场的据点,冒顿的狼骑既可以策应埋伏哈森的阿矢斯力,又能切断丁零人两军间的联系。
但这还远远不够,面对丁零大营内的五万丁零骑兵,年轻的冒顿团队垂涎欲滴。
冒顿需要一场歇斯底里的胜利来宣布自己的回归。
冒顿不是个安分的主,手下人同样有着不服输的脾性,丝毫不觉得的狼骑比丁零人少三万人。
反倒是先发制人,挑了个晚饭前夕,帖木尔带着一千骑兵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丁零大营门口,肆意的叫骂着,甚至玩起了抢羊的游戏。
当匈奴人突然出现在大营北方时,乌璐木首先是心中一惊,此时要是还意识不到哈森出事,他就白活了这些年。
不过凭借着他多年的作战经验,草原上匈奴人想吃掉一万哈森的精锐,没有一两天功夫是不可能的,只要自己救援及时,吃掉这些漠北的匈奴主力不在话下。
乌璐木的判断不错,此时哈森虽然被阿矢斯力围住,陷入了苦战,但依旧且战且退,短时间内丝毫不落下风。
派出求救的哨骑被冒顿半路截杀,但哈森知道乌璐木不是石头脑袋,自己和他约定好一日间必定有哨骑来往通信,只要坚持两天援军必至。
这才是哈森敢迎战的勇气,想到在这片草原上可是有六万丁零骑兵,而匈奴人只有三万,哈森心中便有了底气。
乌璐木本就求战心切,匈奴人此时动手可谓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他要借此机会荡平匈奴人在漠北的主力,如此丁零人在这场灭国之战中便取得了先手,这种贪天之功不是年年都有。
心中隐隐兴奋下,乌璐木催促着营中军队迅速集结。
丁零大营内还未休息几天的丁零骑兵们在咒骂声中重新跨上了战马。
帖木尔挑了个好时间,许多丁零人甚至连饭都来不及吃便冲出了营寨。
五万人马气势汹汹的冲出了丁零大营,谁料一露面帖木尔立刻率军北逃。
冷眼望着仓皇北窜的匈奴人,乌璐木嘴角一笑,心中不由的鄙夷了起来,听说匈奴人这些年连吃败仗,怕是早就被吓破了胆。
这些匈奴人的疑兵也太不堪了一些,乌璐木下令全军加速追击,救援哈森。
路上就用这些匈奴人的血来祭旗。
第一十四章 千里送头哈森终授首,狼骑峥嵘李欣思兵谏
好在左谷蠡王部的三千骑兵紧紧围绕在阿矢斯力身边,又斩下两个小部族酋长的脑袋,但依旧止不住部族骑兵们争抢战利品。
阿矢斯力眼见事不可为,懊恼的说道:“若今日要有当年的两万铁骑,哈森小儿早成了我帐下马奴。”
那能如现在这般被人引诱着满草原乱窜,打了半辈子仗,阿矢斯力能不知道哈森这是在拖时间,他是吊着自己,在等丁零大营内的乌璐木来支援。
打马走上草丘,阿矢斯力向南一望,暗想但愿冒顿能拖住乌璐木,再一想冒顿和乌璐木双方悬殊的兵力差距,又自嘲的摇了摇头。
阿矢斯力对着身边跟着的巴根命令道:“传令全军,今日太阳落山前追不到哈森便全军收兵,撤退,向南汇合单于庭主力。”
“啊?大王这…”
满脸汗渍的巴根脸上憾色毕露,这可是抓住丁零人擎天三柱之一的好机会,刚想开口劝阻。
便见阿矢斯力摆了摆手叹道:“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和哈森的战功相比,我匈奴的安危更加重要,我们已经输不起了。”
纵使万般不甘,巴根等人也只能低头道:“嗨。”
就在巴根转身打马,准备灰头土脸的去传令时,身后冒顿派来报捷的骑兵接踵而来。
帖木尔单手高举着乌璐木的人头,一路高喝道:“大胜!大胜!”
追击的人马闻言纷纷勒马回望,待帖木尔上前禀明情况,阿矢斯力等人尽皆目瞪口呆。
纵使心中存疑,可乌璐木的大好人头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许久,阿矢斯力才最终感叹道:“天佑我匈奴矣。”
说着阿矢斯力转身对着部下铿锵喝道:“令,巴根带着乌璐木的头颅传阅三军,以鼓军势,随后送还哈森以寒其胆。
全军出击,进剿哈森,再有迟滞不前者定斩不饶!”
“嗨。”
随后没了后患的阿矢斯力打马高喝道:“儿郎们,大王子已经斩下了乌璐木的人头,跟着本王去取哈森的人头来做酒樽吧,哈!”
阿矢斯力挥鞭一马当先,其余部族骑兵尾随而去。
冒顿送来的人头给阿矢斯力的追军打了一针强心剂,乌璐木的人头在前开路,哈森率领的丁零军死战之心骤破。
如狼似虎的左谷蠡王部骑兵们争先恐后的发起冲锋,在丢下了近千部族骑兵的尸体后,哈森终归授首。
事后因为战事冗长,哈森北运的战马几乎逃跑殆尽,除了些许物资外,匈奴贵族们热衷的斩获其实并没有剩下多少。
草草打扫了战场,阿矢斯力不敢久留北方,在匆匆收缴斩获后迅速收缩兵力,焚毁了丁零大营后便全军南撤,迎接大单于头曼主力北上。
南撤三天后,头曼率领着五万单于庭主力抵达了漠北。
五万匈奴各部骑兵开进了阿矢斯力预先扎好的营盘。
冒顿随着阿矢斯力出营十里迎接头曼的銮驾,随行而来的还有大阏氏达兰宝音等一众单于庭部众。
此次军前见面很短暂,冒顿上前行礼时,父子相对却略显客气。
满头花白的头曼望着依旧跪附在脚下的儿子心中五味翻陈,这个自己最出色的儿子,带给他的忌惮多过喜悦。
作为老将的阿矢斯力以二对一才勉强围歼哈森,而冒顿居然用一万人几近全歼了乌璐木的五万丁零人,深思下其中的危险不免让人胆寒,这里面包括对手同样包括自己。
有时头曼不禁回想要是没有默认贵族们逼宫,放逐冒顿远走月氏,此时的冒顿必将是自己最佳的接班人和倚靠。
但作为匈奴王他却没有后悔的余地,伸手拉起身边的小阏氏,头曼眼中多了一丝狠厉。
从阿矢斯力口中得知整个作战过程,头曼不由赞叹此战冒顿打的巧,趁着夜色,利用火光增其势,以吓敌胆,临战围而不歼,以坠敌心。
在丁零人逃跑的路上肆意追杀,营前劝降拿捏的恰到好处,这种对敌人心思的揣摩不可谓不深?
时机、手法、眼光恰如其分,五万丁零人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思索间头曼笑着将冒顿扶起,笑着说道:“吾儿类我,此战勇冠三军,以弱旅胜强敌,想来冒顿练军颇有心得,我大匈奴后继有人。”
头曼的话顿时引来全军鼓噪,匈奴骑兵们肆意的呼喊着冒顿之名,这个带给匈奴人胜利和驱离久败雾霾的名字。
“冒顿!冒顿!”
待呼声渐缓,头曼在贵族面前的夸耀引来一阵附和,但冒顿知道这是头曼想要自己的强军之法了。
他跪地回道:“大单于谬赞,冒顿身为臣子,自然恪守本分,练军之法冒顿不敢私藏,这就着人上交。”
头曼摆了摆手,笑着点头道:“不急,还是等我大匈奴战胜桑坤那头老狼再说吧。
来,大阏氏为你带了妻子,此战你耗心费力,是该好好的享享福了。”
说着头曼拉着冒顿的手,身形一侧,达兰宝音笑着向着身后招了招手。
娜木拉和一位匈奴美女轻轻一福走到了冒顿身边,望着美人款款而来,冒顿心中眉头轻皱,老单于借着大阏氏这一手离间玩的炉火纯青。
望着一脸玩味的达兰宝音和推开人群离去的小舅子者莫言和呼哲,陪同在头曼身边的铁托同样脸色难看。
心中苦笑一声,此时的冒顿可不是当年的孟浪少年了,阿琪格的离开早让他的心坚如磐石。
伸手接过两人,冒顿转首吩咐桑格在自己大帐两侧各起两座穹庐,来安置两位从天而降的夫人。
在头曼满意的笑容下,一场迎接终于结束,是夜匈奴营地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会,冒顿作为主角自然少不了被灌酒。
在不醒人事的离场后,冒顿在娜木拉的帐中过了一夜,一早便在侍女诧异的眼光服侍下离开大帐。
回到主帐冒顿慵懒的坐到皮座上,拿起案上的马奶酒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王子果然是爱惜羽毛之人,久别胜新婚,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炎佩服。”
“列也一样。”
听着赵炎、柯石列的调侃,冒顿无力的飞去了一个白眼,毫无形象的躺坐着回道:“你和柯石列何必说这些风凉话,要是我有心,何必昨晚大醉。
朝鲁他们呢?各部反应如何?”
答话的是柯石列,他拿着一份羊皮书坐到了冒顿身边说道:“朝鲁将军和阿古达木将军正在巡营,昨晚单于庭人马涌进大营难免出现混乱,所以各位将军都在各自的营地内巡视,狼骑军无碍,只是营外多了许多哨骑。”
冒顿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决定展露锋芒就必须有被人惦记的准备,说道:“这是免不了的,毕竟狼骑军此战展现出来的战力非同小可,有强军在侧老头子那能睡得着。
昨晚宴会他早早便下去歇息,不回到单于军驻地他会放心?估计现在就算是阿矢斯力他都不会轻信了。”
踌躇两秒,冒顿又问道:“呼延部那边情况如何?”
赵炎正色道:“呼延部昨晚连夜拔营西去了,铁托大人上报单于庭,意思是呼延部大战后不堪驱使,部族伤亡几近一半,固去相对安全的漠西草原游牧,老单于准了。”
沉默,冒顿心中暗道好狠,两个女人便让自己先断一臂,为了不直接和老单于撕破脸,他面对大阏氏带来的娜木拉只能忍气吞声,在这件事上无疑又辜负了胡笙。
不过很快他便调节好了心情,既然决定蛰伏一段时间,呼延部的西走可以让老单于放下些警惕。
缓了缓冒顿轻言自语道:“走了也好。”
冒顿的自语,赵炎和柯石列都理智的选择了沉默。
短暂的休憩后,赵炎打破寂静说道:“单于庭的离间现在已经达到目的,我等隐忍待机大势以成,此时只需将练军之法上交单于庭,单于庭那便暂时稳住了。
此次对峙丁零人正是机会,我们借此可以树立李兄在军队中的影响,私下联络贵族,滴水穿石不愁大事不成。”
柯石列点头附和道:“炎兄说的不错,此次大胜虽然树立了威,但老单于心中的忌惮却不会轻易消失。
狼骑军初露峥嵘,单于庭不会再放我等慢慢积蓄力量,更不会分部族人口以添我军军力,现在只能趁此联络盟友,一争大位。”
对于两位谋主的稳健,冒顿不可置否,问道:“燕吾那里可有消息。”
赵炎柯石列两人都摇了摇头,燕吾拒绝了赵炎和柯石列的拜见。
心中一叹,冒顿知道此时还是时机不到啊,目前自己的力量无法形成碾压,况且此时若乱匈奴必被丁零人所趁。
既然如此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望着帐顶冒顿缓缓说道:“我决定助老单于练军。”
赵炎、柯石列两人脸色齐齐变色。
赵炎惊道:“李兄可是要放手一搏?”
柯石列同样觉得冒顿在冒险,联络盟友徐徐图之可是要比冒顿练兵的举动稳妥许多。
因为他们俩在听到冒顿练兵后都不约而同的在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字,兵谏。
望着味出自己练兵意图的两人,冒顿说道:“不错,我已经等不了,狼骑军终究太少,只要我能分单于庭的兵,多大代价都值得。
纵使所练之军不归我等,但我不多一分,而单于庭便少一分,那我们对单于庭的胜算便大一分。
其余人只需一场宴会聚而歼之,则匈奴各部群龙无首,我当年驼城之誓埋下的种子正可等时机发芽,迎风而长,内有燕吾为引,胜在五五之数。”
“王子可知燕吾为我所用,燕吾在大匈奴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筹与他?”
冒顿狠狠的说道:“燕吾一定且必须站在我们这边。”
闻言赵炎、柯石列两人一时语结。
冒顿的计划可以说是处处透露着凶险,但会意后的赵炎和柯石列却都被冒顿的大胆所折服。
居高位者能下决心一搏者少之又少,多少豪杰都死在了寡断上。
既然冒顿作为主公定下来了目标,作为谋主的两人自然做起来查漏补缺的活计。
第一十五章 训新军所图甚大,过冬来暗流涌动
三人谋划半天,随后冒顿义无反顾的踏进了单于庭金帐。
“大单于,儿臣有一事相禀。”
望着跪伏在脚下的冒顿,头曼感到事出突然,眼神闪烁着随口应道:“什么事?”
冒顿大拜跪地说道:“臣冒顿请大单于令,口谕匈奴各部,由臣按新法训练各部骑兵,以求早日强军,恢复大匈奴昔日的荣光。”
闻言头曼脸色微变,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个儿子似乎也不安分了。
逐渐严肃的面色下他默不出声,心中迟疑并且反复思量。
编练新军自然是好事,可以趁机收缴各部青壮,压低各部人口,从而有利于单于庭统治。
不过如何压下各部贵族的不满和反弹却同样重要,别新军未练,单于庭扩军的消息一出,造成贵族们误以为自己带头削权就不美了。
反叛在匈奴是常态,单于庭无力也不可能跟全匈奴为敌。
冒顿的提议纵使包含私心,却也激起了头曼改革的兴趣,接连的失败已经让单于庭对各部控制降到了低谷,再不有所动作,怕是他这个大单于也坐不了两年了。
年岁渐老,同样是督促头曼支持训练新军的动力。
思索许久,头曼才缓缓开口道:“召左右诸王,金帐议事....”
随着头曼的单于令发出,匍匐在头曼脚下的冒顿知道老王动心了,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夺下兵权。
最终一番唇枪舌战下,冒顿以剩余的胡堡财货为献,交出所辖一万狼骑,甚至不惜置身单于庭为质,可谓用尽手段,硬换回统帅两万青壮牧民训练的万夫长之职。
而且老头曼还没糊涂到将军权全部交给渐渐善战的儿子。
几次战争的失败,让他看到单于庭实力削弱巨大,尤其是毁灭性的秦匈河套大战,大秦的铁戈铜矛将头曼统治匈奴的基石单于庭骑兵屠戮殆尽,从根本上动摇了单于庭统治匈奴的基础,在这群狼环伺的草原实力便是一切。
虽然战后头曼通过各种手段竭尽所能的恢复当年霸业,但时间终究不似过往,眷顾在他身上了。
眼见老单于头发花白,挽不起强弓,骑不了烈马,众多匈奴贵族在重壮轻老的传统下,对年暮老王的忠心终究没了曾经的虔诚。
更为年轻善战的右贤王青葛,有着强大东胡外戚帮助的小王子忽室尔,还有在几次战争中展露头角的大王子冒顿,他们都是贵族们不错的选择。
此次头曼凭借先前大胜丁零人之势堵住各部贵族的退路,借着训练新军的机会顺水推舟,直接以战时单于令硬从各部族抽调适龄青壮牧民编练新军。
若以冒顿之法训练,新军依然宛如虎豹则法可用,到时单于庭平添两万劲旅铁骑。
若冒顿之法败之,练废的也是各部之兵,削敌补己老头曼可谓机关算尽。
为了更好的控制新军,头曼在两万牧民身上下足了功夫,父子兄弟各留一边,新军妻儿尽皆迁入单于庭本部,到时候若是要战,老头曼也有充足的信心让新军临阵倒戈。
眼见老单于一次次动摇各部贵族利益,促使本就缺乏凝聚力的各部人心惶惶。
可惜明白人阿矢斯力因为丁零战事不利,颜面无光,内心羞愧下哀叹一声选择明哲保身。
青葛则推波助澜,生怕乱不起来,各有心思的部族首领们或喜或忧的离开了金顶大帐。
对于头曼各种防患安排冒顿视而不见,在得到各部牧民汇聚单于庭后,冒顿率众在单于庭五十里处择地建起了新营地。
望着乱哄哄搭建大营的牧民们,冒顿心中澎湃,这就是自己倾其所有获得的机会,想到此处冒顿握剑的手不免一紧。
进入营地,冒顿在阿古达木、朝鲁等人的护卫下登上高台。
他毫不拖沓,立刻令两千狼骑为教官,将两万新军分成若干小队,打破原有的部落联系。
以每名狼骑骑士为十夫长,各带领十名新军,将原有新军建制全部打乱,混乱的场面持续不久便在如狼似虎的狼骑将官皮鞭下归于平静。
脸上印着鞭印,散漫惯了的牧民中不服者甚多,混杂在队伍里的贵族子弟,奸细自是不少,不过冒顿可没有时间去一一甄别他们的好赖。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冒顿下令全军上马急行军,匈奴人天生就在马背上,对骑马驾轻就熟,哄闹中刚吃饱的两万人马遮天蔽日,奔跑在逐渐枯黄的草原上。
纵马驰骋的激情让牧民们找到了平时生活放牧般熟悉的感觉,当兵吃粮,如今肚皮鼓鼓心情不错。
草原上地广人稀,难得见到这么多人,一个个骑在马上高歌打骂,全军宛如郊游。
而随行在冒顿身后满脸大胡子的朝鲁和阿古达木两人则是相视一笑,望着无知的后辈们,心中不免有一丝窃喜,一会可有兔崽子们受的,尽情的乐吧!哈哈,这只是开始。
新军队伍一直保持着急行,除了中途换马,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在晚秋黄绿交杂的草原上两万人潮水般行进。
随着草丘的地势高低骑兵队伍波延起伏,时聚时散,竭力散发着身体内多余的激情。
在狼骑教官的带领和皮鞭纠正下,行进间的队伍变换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队形。
随着时间推移新军骑士们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已经过了两个饭点,可队伍的行进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
在瘪下肚皮奔跑一天后,队伍中高歌的人没了,嬉戏打闹的人消失了,虽然是马背上的民族,但又有几人能在如此剧烈的急行下保持体力充沛。
最先受不住的是准备来狼骑新军混资历的贵族子弟,他们自由散漫惯了,打小不愁吃穿,身体素质要远强于普通牧民,眼瞧穿着脏皮袄的卑微牧民还在咬牙坚持时,讪笑一声,愚蠢!
贵族少年郎们准备自行结束这场漫无目的的郊游,刚一勒住汗流如浆的战马,迎接他们的便是狼骑教官们手中凶狠的马鞭,不待贵族少年们叫嚣,接二连三的皮鞭让他们不得不重归队伍。
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不尊军令迎来的便是刀锋,在连斩十几个逃跑者后,奔袭的队伍再一次跑了起来,只是队伍中夹杂了肃穆和重新认知的军令。
三天三夜的奔袭中,马歇人不休,除了饮用少许马奶外,饥饿伴随着新军的儿郎们,整支队伍在宛如熬鹰般的漫长行进中分成了两部。
除了刀下鬼,其余人都坚持了下来,虽然此刻他们喝了稀粥后瘫倒在营地内呼呼大睡,脑海里却被硬生生灌输上了军令至上的思想,而这正是冒顿想要的。
队伍中还有一百多名佼佼者意犹未尽,其中贵族居多,他们有着良好的生活环境,体魄强过普通牧民,不过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为单于庭练兵,军需物资自然出自单于庭,老头曼对两万新军的日常物资从不克扣。
看到老单于坚定的信心与支持冒顿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如今可真是整合全匈奴的国力在供养新军。
看着排队领取羊汤的新军骑士,有些碗中还有一块羊肥油,少年人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没捞到肉的军士满脸沮丧,如此一幕幕反映着军中的勃勃生机。
冒顿知道贵族们身体上的小优势,会被绝大多数得到丰富食物供养的牧民们赶超,相对于小部分各有心思的贵族,占绝大多数的牧民才是冒顿竭力拉拢的对象。
他在努力让军中形成一条上升通道,军中的职位只能凭借斩首获取,但这也只是针对中低层军官罢了,他明白平日里牧民们连温饱都难以解决,优秀贵族子弟才是军官的土壤。
时间过的很快,匈奴和丁零的对峙在寒冬将至时结束了,丁零王桑坤在哈森先输一阵的前提下,眼见防御完善的匈奴人像只刺猬般难以下嘴,几次短暂的试探性交手后,双方在金黄的草原上各撇下几千具尸体后谁也奈何不了谁。
时间终不等人,寒冬将至桑坤眼见掠夺无望,只能将目光放到了更为遥远和富庶的西域。
跟啃匈奴这样的硬骨头相比,西域众多的小国虽然肉少,却也是部族过冬的不错选择,只是漫长的路途,终归会让无数丁零人消亡在这寒冬中。
第一场薄雪落下,匈奴与丁零终于结束了对峙,互换俘虏财货后随着丁零人的西进而结束。
对峙期间冒顿整天操练兵马,除了日常觐见,不分白天黑夜都呆在新军营地督促训练。
老头曼对冒顿长时间的投入军事越来越捉摸不透,儿子冒顿心思太重,对自己又能狠的起来,也许该让女人去分他的心。
趁着大阏氏达兰宝音的耳畔建议,以抚慰之名东胡公主娜木拉和曾经逃跑的匈奴美女再一次住进了冒顿的军帐。
对于试探,冒顿显得逆来顺受,只是外出拉练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冬日的大雪送走了丁零人,闲暇下来的单于庭贵族们大多安于现状,围坐在牛粪炉火边吃着烤肉,边聊起家常,说着女人们的丰乳肥臀。
望着帐外鹅毛大雪纷飞,讥讽着冒顿王子不识识时务,放着娇妻美眷不好好享受却顶着风雪苦练新军,学着贱奴吃雪挨冻,真是不懂惜福之人,白白浪费了两个享誉草原的美人,可惜了。
密切关注单于庭内消息的冒顿又怎么可能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毕竟有些还是自己散布的,虚虚实实才能让老头子放心。
在赵炎和柯世列的建议下,冒顿根据实际情况将部队分为四部,以每五千人为一部,每部辖下五个千人队。
以牧民能分辨出来的青、白、赤、黑四色马匹为界,分别由朝鲁、阿古达木、赛罕和自己率领训练。
随着日久,旗帜、狼烟、角号的作用在一遍遍训练中逐渐娴熟,从散落回营到望烟闻号后的迅速集结,新军适应着不同的战术,已经颇有了几分样子。
雪原上,被寒霜画上白色眉毛胡子的冒顿眺望着不远处,新军在狼骑教官的指挥下,一队新军骑士从侧翼将黄羊群像切奶酪般切开,蜂拥而至的后续骑士则将散落的黄羊群一块块分割切碎,纯熟的配合和协同能轻易切碎黄羊同样亦能切碎敌人。
满意归满意,终归冒顿知道不见血的军队终无法称之为军队。
好在匈奴人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们天生就是战士,幼时杀羊,少时驱狼,壮时猎虎,丰富的野外生存技能只需一场仗下来,这些新军定成强军。
大雪天唯有新军大营依旧训练之声不止,这让来新军大营外瞧热闹的人骤时大增。
穿着貂皮大衣的匈奴左右两大部族贵族们在营地外徘徊不去,怀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心思,甚至连头曼本人也来观摩了一次。
望着骑士娴熟的冲锋、急停、转向、队列砍杀,轮番急射,配合绞杀、回首骑射,进退有据。
眼见新军慢慢成军,大喜下头曼将自己的大宛战马赏给了冒顿。
这传递出来的讯息再一次混淆了贵族们的视听,难道老单于改了心意,忽室尔王子圣眷已淡?
不理贵族们的暗斗买马,冒顿除了训练新军外,仿佛在单于庭内变的透明了起来,但他的狼骑却名声骤起。
狼骑在头曼手中宛如神剑,替他打服了不少不听话部族。
失去狼骑的冒顿好似被人遗忘了般,失去爪牙又在笼中的冒顿对老头曼的威胁消失无踪。
有时老头曼甚至觉得冒顿能源源不断训练出精锐骑士,留下来也不错。
不过随之头曼就将这个新生出来的想法掐灭,草原上只有死人不会威胁到他。
第一十六章 单于庭纷扰不断,先试探鸣镝箭出
话分两头说,随着冒顿暗中隐身一退,外势骤撤,忽室尔和右贤王青葛脆弱的盟友关系越发紧张了起来。
为了争夺部族的过冬草场,两人手下的部族摩擦争斗不断,进而使得整个单于庭的力量关系又一次变得微妙了起来。
敌人暗中的动作不断,时刻警醒着快要被无情日子麻木的冒顿。
敌人一直注视着自己,只不过还没有抓住对他一击致命的机会,紧握马鞭冒顿率领新军再次展开围猎。
单于庭营地,忽室尔气哼哼的闯进大阏氏帐,将迎面而来的侍女一脚踹开,满面怒容坐在了软榻上。
侍女们噤若寒蝉,就连正在为达兰宝音梳头的侍女长赫者都不免手中一颤。
忽室尔气呼呼的说道:“母亲,你怎么还能如此清净?青葛和冒顿都快爬到咱们头上了,也不知道那老东西是怎么想的,居然将两万部族交给了那个杂种!”
闻言达兰宝音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聪慧也不假,就是心太急了。
达兰宝音挥手摆了摆,赫者停下手里的活计,带着帐内的侍女们撤了出去。
转过头,达兰宝音问道:“可是在外面又受气了?”
听起母亲询问,忽室尔连忙走到达兰宝音身边,不悦道:“母亲你是不知道,就在刚才又有五六个小部酋长来我帐内诉苦,右贤王部抢了他们过冬的草场和草料。
现在这几个小部早就断了粮,要是等熬过了冬,牛羊都饿死了,就不知道这几个小部还在不在了。”
达兰宝音蹙着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右贤王部抢夺草场了,自打入冬以来,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
以前各部分开过冬,自然抢了就抢了,大鱼吃小鱼,往年过冬消失的部族不知几凡,寒冬和大雪会将一切擦的雪白。
可今年因为对抗丁零人,为了整合力量,头曼将各小部都聚集在了单于庭四周过冬,人多地少定然少不了摩擦。
再说青葛还真是肆无忌惮啊!
头疼的扶着额头,达兰宝音无奈道:“忽室尔,如今我们和青葛的联盟必须存在下去,与青葛的上万铁骑支持相比,几个小部我们必须牺牲。”
忽室尔知道母亲的话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年轻人心里觉得被抢一次便罢,青葛三翻四次纵部抢掠依附自己的部族,在他眼里那是侮辱。
强烈的羞耻感让忽室尔脸色冰冷,不过碍着母亲的面子,忽室尔只能低头应诺。
忽室尔心中气不过,对青葛低头,没道理在那个杂种面前也低头吧。
忽室尔望着达兰宝音,带着恨意说道:“母亲,冒顿这次是逃回来的,月氏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听边境传来的消息,过了冬月氏人的使者可就要来了,咱们要不要在金帐会议上加把劲,月氏人这次可不会轻易饶过他。”
达兰宝音眼神转动,她怎么能味不出儿子的意思,此时可不是跟冒顿撕破脸的时候。
达兰宝音教导着说道:“冒顿现在是在风口上,狼骑军屡战屡胜,大单于怎么可能会放心。
一万狼骑再加上新军两万,这三万人放在匈奴,怕是平常六万人都制不住。
大单于想要收军心,冒顿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待过了冬,月氏使者来,死去的冒顿就是匈奴对月氏最好的答复。”
转眼达兰宝音拍着儿子的脸,笑着叮嘱道:“此时我儿可要仔细,不要去触冒顿的霉头,如今谁阻冒顿练军,谁就是大单于的敌人。
瞧瞧金帐前挂着的贵族尸体,这意思你还不明白?
冒顿新军练的越好越强,他离死也就越近。”
听着母亲的训示,忽室尔心中更加不快,此次来的两个目的都未达成,怎么可能顺心。
兴缺缺问了几句有的没的就退出了大帐,刚出帐忽室尔迎头撞见了来拜见达兰宝音的娜木拉。
瞧着面容姣好,身材丰满的娜木拉,这对小年轻忽室尔的吸引力可不小,再想想表姐的艳名在外,心中更加的火热了起来。
瞧着美人在前,本想纵马发泄一下不快的忽室尔心中打起了算盘,如此尤物,怎么能让给那个杂种.....
傍晚冒顿的大帐灯火通明,侍卫们来回巡逻,百步之内不见一人。
摩柯末让商队带来了来自呼延部的最新消息,在迎接头曼前夕,冒顿知道狼骑军被人盯上,和赵炎、柯石列商量后多报了战损,暗地里将一万狼骑分了出去。
在呼延部离开单于庭后,由摩柯末带领狼骑去投奔了老丈人铁托。
看到眼前的万余精兵,铁托若是猜不出小女婿想干什么,那他就真的是瘸马老骆驼了。
对来自女婿的信任,铁托投桃报李,小儿子呼哲带着女儿胡笙来到冒顿的帐内,一则为质,另一则便是表示暗中支持了。
望着帐下的新军众人,其中不乏加入的新面孔,侍卫们端上热奶后悄声退去。
冒顿端着奶杯,笑道:“军中有令不得饮酒,冒顿以奶代酒敬诸位一杯,近来冬日苦练,各位辛苦了。”
众人闻言举杯迎合,道:“谢大王子。”
放下奶碗,冒顿言归正传问道:“如今各部尽皆归营,不日便要大雪封山,新军能战否?”
“能战!”
望着争相请战的将军们,冒顿笑着摇了摇头,军心可用。
冒顿转头望向不附和的朝鲁问道:“朝鲁你怎么看?”
朝鲁站起来抚胸道:“大王子,新军未见大战,定不耐苦战,其中二三子,也并非与我等同心戮力呀。”
冒顿点头道:“不错。”
作为主帅冒顿自然知道新军的优劣,有此一问无非是提点手下已经耐不住寂寞的心,而如何剔除军中二心者,冒顿心中也已有了定计。
伸手向着帐门口一招,冒顿吩咐道:“来人,取本王子打造的新箭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只有些奇异,通体黝黑的羽箭被侍卫双手捧了上来。
冒顿拿起黑箭,高举过头,笑道:“此箭名曰鸣镝,射出后会有声响发出。”
说着冒顿眼神转冷,喝道:“开帐!”
侍卫们连忙拉开帐门,冒顿弯弓搭箭,嗖,带着短啸鸣镝箭飞出大帐。
众将闻声望去,带着尖锐的呼啸鸣镝正中靶心。
“彩!”
冒顿放下弓箭,令声道:“传令全军,鸣镝所指,狼群所至,如违令者,斩!”
“嗨!”
翌日冒顿亲自率领全军演练,鸣镝所至之处万箭追至。
待几番轮射后,冒顿带军动了起来,胯下赤骥嘶吼狂奔。
行进间,大军左侧冲出一群战马,为首的正是头曼先前奖励冒顿的大宛战马,它带头冲锋,四蹄飞扬,曲线丝滑,神骏不已。
冒顿匐着身子,契合着赤骥上下颠簸的节奏,抽出箭囊中的鸣镝箭,挺腰夹紧马腹,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双臂发力拉的弓弦紧绷,满弓。
嗖,鸣镝拖着啸声直奔大宛头马而去,身后的狼骑众军瞬间万箭齐发相随。
箭如雨下,大宛马甚至连哀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瞬间被箭羽射成刺猬,轰然倒地,马嘴流出潺潺血流。
冒顿勒住兴奋的赤骥,望着远处不断喷涌鲜血的大宛马。
随后冒顿调转马头,望向身后众人,面无表情的喝道:“未出箭者出列!”
勒住马的十几位贵族驱马出列。
冒顿冷冷的望着他们,喝问道:“为何不出箭?”
“大王子,那匹马是大单于的战马。”
“大王子,匈奴人从不杀马!”
.....
抚摸着赤骥的鬃毛,按住依旧兴奋不已的赤骥,冒顿冷声道:“不尊将令者,斩!”
十几位抱着侥幸的贵族正想喊冤,话未出口便被身后的随行侍卫砍落马下,霎时全军为之一振。
夹杂着鲜血的腥味,冒顿高举起鸣镝箭,喝道:“鸣镝所指,万箭所至。”
顿时“鸣镝所指,万箭所至。”之声响彻天地间。
事后冒顿回到大帐,命令赵炎密切关注单于庭的动静,毕竟此次以不尊军令,斩杀头曼安排进新军的探子,总要看看老头曼什么反应,这是一次危险的试探。
金帐内老头曼摔了手中的金杯,猩红的葡萄酒撒了一地,令人迷醉的酒味和葡萄香味如今可平息不了他的怒火。
跪在脚下的图图布宛如石像任由头曼踢打,此次在冒顿新军中埋下钉子的正是图图布。
这些忠于头曼的将官,正是因为畏惧头曼的权威,才没有射出那只箭,只能将忠诚带到阴间。
头曼踹开图图布,咬牙冷声道:“新军控制本就不足,此次损失近乎对新军失去有效的钳制。
传令下去春祭将至,本单于要考量新军战力,另外,你去暗中集结队伍!”
“嗨。”
望着图图布退出大帐,头曼躺在王座上,脑海里忌惮着冒顿的新军,明知让他练兵宛如饮鸩,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对权力的渴护,让他选择饮鸩止渴,如今他等不到新军成军大成的时候了,他要收回冒顿的兵权。
春祭考量新军的消息宛如飓风席卷整个匈奴上层贵族,得到消息的忽室尔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来庆贺老单于收权。
青葛闻声则是冷哼一声,下令暗中集结部队,在他眼里冒顿必反。
冒顿作为当事人却异常冷静,他恭敬的接待了老单于的传令使者,并以军中将官不足为由,请求老单于为新军派遣新任将官以供驱策。
头曼摸不准冒顿的心思,但为了避免内战带来的损失,和心里竭力挽住新军军权的想法,他还是从单于庭内部各军抽调了心腹将官前往新军接权。
金帐内老头曼望着炉火,思虑着冒顿像幼狼般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进退间犹疑不已。
再一想今日单于庭内报来忽室尔频繁的出入娜木拉粉帐的消息,老单于抚额叹道:“燕吾,本单于的儿子们都不安分呐。”
作为金帐中除了头曼外的活人,燕吾笑着为老单于面前的炉火中加了些木炭,笑道:“大单于何必为了儿孙犯难,大王子让咱们派人过去新军,想来也是一番孝心。
至于小王子那,娜木拉公主毕竟是表亲,熟络也在情理之中。”
对燕吾的掺和话,头曼笑着摇了摇头骂道:“你个奴才倒是两不得罪。
行了,去叫小阏氏来。”
“嗨。”
第一十三章 丁零觉优势在我,难预料狼骑破敌
仓促出兵的丁零人以部落为主,行进少有章法,各部之间缺乏联系。
只有五千家族骑兵紧紧围绕在乌璐木身边,其余心思不一的丁零贵族只是率军跟着罢了,是去支援又不是劫掠,疲懒的心思暴露无疑。
在占优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们把这次救援,理所应当的看成了大规模狩猎或者嬉戏,就连主帅乌璐木也是怀着轻松的心态。
但就在丁零大军走到大营以北三十里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跑在前面的匈奴骑兵也突然没了影子。
丁零大军追的兴起,猎物眨眼的功夫却消失不见了,乌璐木疑惑的兜住战马,正想派哨骑前去寻找。
霎时,丁零大军周围角号四起,无数的火把骤然染红了半边天,追击的丁零大军四周被浩瀚的火海所包围。
不待丁零众人反应,一轮轮黑色的箭雨在黑夜的隐藏下突兀的射向丁零人群中,喊杀声骤起。
隐藏在草地间的狼骑伏兵扶起放倒的战马,跃上战马,抖落身上伪装的草皮,呼啸着从丁零大军两边侧翼杀出。
狼骑在朝鲁和阿古达木的率领下各自将骑兵分成五列,前两列手持长矛身着秦甲的破阵骑兵,在乌林木的带头下率先发起了冲锋。
后三列是装备强弓硬弩的弓骑兵,赛罕吆喝着指挥弓骑兵引弓上箭。
待手持长矛的破阵骑兵排成紧密的队形,宛如一张大网包向长蛇般的丁零大军。
随在他们身后三十米间隔的弓骑兵,在前方破阵骑兵距离丁零人百步之遥时,后方间隔三十米的弓骑兵便以四十五度角射箭。
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越过前方破阵骑兵己头顶,射向丁零人马队。
乌璐木匆忙间组织起来的弓弩手一下子被箭雨打乱,丁零人成片倒下。
在丁零人慌乱的躲避箭雨时,破阵的狼骑眨眼便冲到了眼前。
面对狼骑军训练有素的冲杀,丁零人慌乱下显得毫无斗志。
几个部落的抵抗显得微乎其微,丁零众人都被突然出现的满天火光唬住,以为陷进了匈奴主力的包围。
而狼骑不会放过丁零人给的机会,乌林木指挥破阵骑兵率先冲破了丁零人临时拼凑出的阵型。
朝鲁、阿古达木有样学样,狼骑突入阵中大杀四方。
赛罕的弓骑兵冲至阵前,抽出刀斧随后踵至。
军纪散漫的丁零大军人数众多,却顶不住狼骑的冲击,率先发生溃败。
随着狼骑的弓骑兵抽出长刀短斧砍杀过来时,丁零人已经溃不成军,溃败开始了。
短短几刻钟丁零人大势已去。
眼见乱成一锅粥的大军,吼破嗓子的乌璐木满脸绝望无力回天,他四望周围源源不断涌过来的匈奴骑兵,心中胆寒。
天边红透半边天的火把,预示着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袭击,而是匈奴人蓄谋已久的埋伏。
匈奴人要将自己这五万丁零人永远留在这里!
“一定是头曼来了,一定是头曼来了,哈森害我,哈森害我。”
乌璐木痴呆的一直念叨着这句话,他实在想不出除了能集结全匈奴之力的单于庭,谁还有这样的实力。
而可恶的哈森并没有告诉他,头曼来了。
咒骂着哈森,乌璐木望着南方还没被匈奴人围住的口子,撕扯缰绳调转马头,亲自率军冲了过去。
丁零大军早就不听号令,乱糟糟的簇拥在一起企图找到心中的慰藉,乌璐木慌乱下怎么可能去管这些奴隶的死活。
乱军从中三千家族骑兵在族人面前举起了屠刀,活生生为乌璐木砍杀出一条血路。
踩着丁零人零碎的尸体,乌璐木侥幸冲出了匈奴大军的包围圈。
其余的丁零人来不及多想,猝不及防间便被狼骑向赶羊一样赶往了南方,追猎开始了。
随着胯下战马汗如雨下的狂奔,乱军南逃的乌璐木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有着坚固的丁零大营,而且就在南方,心中大喜下吆喝着众人回军。
大营就在不远处,仅存的丁零人都鼓起了最后的气力,死命抽打着胯下的战马,能生谁也不愿意去死。
可惜对丁零人来说三十里路好似难以走尽,成批的丁零人慌乱南逃,只要有一人落马便会被后者纵马踏成肉糜,没有任何怜悯和迟滞。
黑夜下来去如电的狼骑,如跗骨之蛆般紧紧的跟在丁零大军周围。
他们在战马上来回的换乘,始终保持着快速追击的速度,依靠着三五成群的骑兵队伍,迅速不断的随机组成大大小小的骑兵群,冲击着南逃的丁零人,分割、包围、消耗。
遇到丁零人搏命的反击后他们不会强攻,而是迂回间拉开距离,待丁零人气势一散,便又重新围了上来。
丁零人丢弃的尸体堆满了南逃的路,而狼骑宛如黑夜间闻到血腥的狼群,他们不停的撕咬着猎物身体,但每次撕咬却又不会致命。
这让猎物激不起搏命的决心,而在反复拉扯中,猎物身上的鲜血却在不停流淌,直至失血致死。
匈奴大军浩瀚的火把照亮了天际,乌璐木和侥幸活下来的丁零人终于望见了不远处的丁零大营,可惜此时的大营早已火光冲天。
留在营地的三千丁零人生死不知。
眼见希望破灭,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汗水、血水、泪水浇灌了今夜的丁零人。
绝望的乌璐木和丁零大军停下了脚步,他回顾四周,火光冲天的匈奴骑兵迅速将他死死围住。
乌璐木望着身边宛如乞丐般逃难的丁零大军,嚎啕大哭,丝毫不顾自己手中尚有万余人马。
在狼骑高喝的投降声中,在战马步步逼近的马蹄下,乌璐木踉跄的掉落马下,跪求投降。
颤抖着的丁零人见此也纷纷放下武器,哀鸿遍野,成片的丁零人跪地投降。
帖木尔纵马走到跪地的乌璐木,弯腰拿起了乌璐木的随身配剑,高举喝道:“胜利!”
霎时狼骑欢呼声响彻天际。
对付投降的丁零人狼骑信手拈来,将丁零人逐次区分,驱赶到马场里分别看管了起来。
天蒙蒙亮,血腥味招引来远处的狼群嗷嗷嚎叫,天空上的秃鹫早就停留在死尸旁大快朵颐,食肉动物的盛会似乎才刚刚开始。
一夜的战斗耗光了冒顿的精力,提着疲惫的身子,满眼血丝的冒顿赶到了抢占的丁零人大营。
乌璐木被死狗般拖了上来,此时这个丁零大汉宛如烂泥,被侍卫扔到了冒顿脚下。
天亮后乌璐木便知道自己上当了,铺天盖地的火光那里是什么匈奴援军,什么头曼亲至,完全是自己臆测,纯属自己吓自己。
昨夜围剿他的匈奴骑兵绝对不超过三万之数,不然匈奴人不会在南边开个口子,让自己带人跑了半夜。
一路上狼骑的多批次冲杀,正是因为人少,逃亡路上死的丁零人,比匈奴人杀的还多,但这一切乌璐木显然明白的太晚了,除了懊恼此时他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批批战马身上插着的火把残余是打脸的证据,骚的乌璐木黑脸上羞红,自己率领的五万大军居然是败在了这小小火把之下,真是莫大的讽刺。
知道真相后的乌璐木强忍着全身酸痛,站起来吼道:“我乌璐木不服,你们匈奴人使诈!匈奴人要是草原男儿,便和我丁零人堂堂正正的一决高下,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
闻言冒顿疲惫的脸上不免露出得意,望着周围的团队,以小博大他们做到了。
冒顿笑着望着乌璐木调侃道:“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本王子要借将军的一件东西一用,只要将军肯借,那冒顿不介意随了将军的意愿。”
闻言乌璐木心中大喜,这个年轻的匈奴贵族居然如此好骗,连忙道:“本将军答应了。”
“好!”
冒顿大喝一声,道:“来人将乌璐木的头颅送给左谷蠡王破敌,想来他们应该还在苦战。”
不等乌璐木反应,两个护卫大汉便将乌璐木拖了出去。
处理完乌璐木,柯石列和赵炎匆匆走进了帅帐,两人统计了此战的战果,狼骑以自己伤亡千人的代价,歼灭了近一万五丁零人,俘虏了两万丁零人,其余丁零人跑散无影。
在冒顿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战果了,不愿再贪多的他下令各部就地休整,打扫战场,冒顿将目光投到了北方。
鏖战中哈森和阿矢斯力所率两军相持不下,哈森固然人少,但其率多是本部精锐。
在遭到伏击短暂的接触战后,眼见形势不对的哈森立即壮士断腕,果断下令左右骑兵放弃马群,集兵一处,并亲自带头冲锋,妄图冲出包围圈,
宛如困兽般的丁零人越战越勇,硬生生让哈森带领半数骑兵和百余护卫,左突右冲冲破了包围。
狡猾的哈森脱战后并没有马上纵马北去,而是带着骑兵在广袤的草原上兜着圈子,几千人撒在草原上宛如泥牛入海。
阿矢斯力纵然兵多,但在追击战中优势渐衰。
祸不单行,阿矢斯力率领的部落联军因为月前战败,为了弥补先前战败的损失,贵族们心思不一了起来。
因抢夺丁零人战马财货发生的争执屡见不鲜,被战利品拖住的匈奴人,自然无心追击已经精兵简从的哈森。
几次追击接触屡屡受挫,为此阿矢斯力甚至斩了几个追击不利的小贵族头领,奈何大势如此收效甚微。
无奈的望着漫山遍野收罗战马的匈奴骑兵,阿矢斯力心中一叹,他知道在哈森突破包围后,自己所率领的骑兵人心已散,部族人心早就被马群和丁零人散落的财物带走了。
第一十七章 再添火鸣镝试心,埋伏子海梨猛哥
收到单于庭会派来新将官的消息,冒顿第一时间叫来赵炎和柯世列两人商量。
头曼被激怒后高高举起的剑,终究在冒顿示弱后没有挥下来。
倒是忽室尔频繁的出入娜木拉粉帐这事,冒顿在愤怒过后,很快的冷静了下来,因为此事有机可趁。
赵炎不会去触冒顿的难堪,倒是柯世列思虑后,试探着开口说道:“大王子,既然咱们一试金帐,削了单于庭军队里的骨干支柱,为何不再试人心。”
闻言冒顿眼中或明或暗,问道:“先生如何教我?”
……
翌日,忽室尔又钻进了娜木拉的粉帐,被冒顿冷落的美人娜木拉也是不甘寂寞的主,忽室尔作为单于位的候选人,当然值得投资。
郎情妾意下水到渠成,就在二人在虎皮榻上准备狂欢时,侍女焦急的冲了进来。
未待被打断的二人将不快爆发,侍女便赶忙拿起衣物,急喊道:“公主,王子不好了,大王子他回来了。”
娜木拉**衣衫,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冒顿率军围猎,不至月出怎会回来。”
倒是忽室尔反应迅速,连忙拉起娜木拉,三两下披上衣服,忽室尔急中生智,连忙说道:“娜木拉你先出去挡住冒顿,我从帐后窜出去,快点!”
慌张的娜木拉连忙点头,瞧着忽室尔用刀从帐后划出一道口子窜了出去,又找了些物件堵了口子这才放心。
整了整衣服的她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露出了最美的笑容,迎夫的话还在嘴边,可就在她刚刚站定,鸣镝箭呼啸而来直射胸口,瞬间万箭齐至,鸣镝余音未消,一代佳人陨落在地。
远处,赤骥背上的冒顿面无表情,收臂放下了手中的弓,望着从后营出逃的模糊背影,他眼神清明。
冒顿身侧的阿古达木高喝道:“未出箭者出列。”
百名骑兵驱马出列,冒顿冷冷的望着他们问道:“我之仇寇,为何不出箭?”
“大王子,她是您的阏氏!”
“大王子,阏氏是东胡公主!”
“大王子,娜木拉可是大阏氏的侄女!”
.....
没有人制止出列吵闹的百骑。
面无表情的冒顿冷声喝道:“吾之仇寇亦汝之仇寇,不尊将令,杀!”
鲜血浇透了冰冷的雪地,在红色暖流的渗透滋润下,会肥了来年的春草。
而娜木拉的死和忽室尔的事发,却等不得春来,便宛如风暴般刮向了单于庭。
煮茶的燕吾眉角不免一皱,身边站着的赵炎,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冒顿如此一闹,宛如抱薪救火,要在火烧到最烈时取栗,如此逼人表态,不是良心之举。
身旁的赵炎苦笑连连,这次他只不过是两个疯子的传声筒。
燕吾一推茶碗,叹道:“终究逼人难服人,年前我保不住他,种下了因,今日生出苦果也在情理之中。
匈奴夹在月氏、东胡间,总要选一个才能安稳,他这两不选,终归,难了些。”
赵炎苦着脸说道:“那人说,没了东胡和月氏,自然不存在选择。”
燕吾起身抖了抖衣袍,向着内室走去,喃喃道:“有雄心是好的,有雄心是好的....”
回到冒顿身边,赵炎带来了燕吾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冒顿明白,燕吾这位老朋友,终究是站在了自己这边,自己是唯一能帮他完成心结的人。
话说忽室尔自知闯了祸,顾不得披头散发,跳上马直奔大阏氏粉帐。
知道事情经过的达兰宝音恨铁不成钢,一面连忙派人知会青葛出声帮忙,一面决定先发制人。
她立即赶往金帐,找头曼哭诉冒顿杀了娜木拉,要为远嫁的侄女讨个公道。
头曼知道事情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烦躁的听着达兰宝音哭诉,使着小阏氏将哭成泪人的达兰宝音送回大阏氏帐。
随后头曼怒不可遏的下令,将忽室尔吊在金帐前抽了三十马鞭,最终头曼未召见冒顿。
面对惩罚忽室尔,这种变相的保护和冷处理,早就认清了头曼嘴脸的冒顿心中还是不免气愤。
自嘲般的一笑,比起得罪东胡和月氏,牺牲一个儿子来稳住王位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演戏得演全套,冒顿一遍遍派人去头曼面前哭诉,甚至亲自在金帐外跪了几次。
另一方面私下里鼓动散播谣言,一时间单于庭谣言四起。
春日大王子冒顿将被派往月氏继续为质。
大单于苛待有功之臣。
...
风起。
匈奴人热爱英雄,而英雄却不能如此落幕。
一天内,头曼不知是第几次因为谣言不止而迁怒杖毙侍者了。
这匹老狼已经等不及春祭到了,下定决心的他准备送冒顿的尸体去月氏,留下名声臭了的忽室尔。
春,带着暖流在草原上清走了残雪,青草吐出嫩芽,牛羊被勤劳的牧民赶出猫了一冬的木栅栏,踩着泥泞欢快的发出哞咩声。
匈奴各部按照传统由过冬牧场的远近,先后出发前往单于庭。
贵族们纷纷赶来单于庭参加春祭大典,单于庭由冬季的清冷,霎时繁忙了起来。
相对于单于庭表面的繁荣,冒顿却接连收到了不太友好的消息,单于庭主力骑军,青葛的右贤王部主力和忽室尔的近千东胡骑兵都有所调动。
他们的目的不约而同尽皆指向新军营地,一时间新军营地周围哨骑骤增。
冒顿大帐内众将聚集,围坐在篝火旁,朝鲁首先发声道:“大王子,新军内单于庭派来的将官已经被我们制住,随时可以拿下。”
阿古达木随后报道:“早中晚三次哨骑反复回探。
新军营地北面,图图布用两万人看住了去单于庭的一万狼骑。
西边,青葛的右贤王部主力也已经集结在营地内待命。
南边有千余东胡骑兵出没,似乎是怕我们南逃。”
闻言冒顿哈哈一笑,道:“单于庭在我们东边,看来除了西北不远的呼延部,新军已经进了口袋阵了。”
这一打趣,帐篷里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新军年轻将官们战前紧张的情绪放松了许多。
笑谈后冒顿正色道:“我匈奴历经战乱早已不堪重负,此次春祭我们要力争减少损失。
按计划,单于庭两万人看住我一万狼骑已是吃力,冬末单于庭又因为新军,抽调了图图布的大批将官,损失了大批熟悉的将官其战力必然不高。
朝鲁你潜入图图布军中,借着狼骑反客为主,力争图图布麾下两万骑兵的兵权。”
朝鲁起身应诺道:“嗨。”
“呼哲,呼延部派人去清理忽室尔的东胡骑兵,待呼延部骑兵清理出道路后,停留在呼延部的一万狼骑昼伏夜出,秘密移动至新军大营南侧待命。”
呼哲起身应诺,随后问道:“大王子,不知这一万狼骑的统帅是?”
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冒顿摇了摇头,卖关子的说道:“这个本王子自有安排。”
“其余新军随本王子一起参加春祭。”
“嗨。”
处理完一天的事物,冒顿盘坐在营帐的篝火旁,脑海里梳理着整个兵变计划的流程。
恍然间,火光映在手上,冒顿展开粗糙的手掌,血痕密布却再无人来顾。
脑海里想起阿琪格,近来自己杀戮不断,你是否还认得现在的欣哥。
不觉中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冒顿肩膀上,感受到痛感的冒顿脸上不见惧色,反而是充满了痛苦。
缓缓从他身后走出来的正是海梨猛哥,阿琪格的哥哥。
海梨猛哥冷冰依旧,但谁也无法忽视他双眼喷涌出的怒火,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居然客死在月氏,身死他乡!魂难归!而一切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海梨猛哥的刀锋在冒顿脖颈上划出了血痕,他宛如一头出笼的野兽,低喝道:“冒顿!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
冒顿脸上悲恸,眼中尽是疯狂,他摒弃了心中软弱,冷喝着低吼道:“报仇!我要让他们,全部为我的阿琪格陪葬!”
剧烈的身体颤动让他的脖颈血流潺潺,这时帐外的屠耆侍卫听见响声冲了进来。
冒顿转头怒吼道:“滚出去!”
侍卫们带着迟疑退了出去,他们无法知道平日和蔼的大王子为何今夜宛如怒兽。
许久,海梨猛哥放下了弯刀,带着审问眼神说道:“冒顿,我要知道事情的经过。”
冒顿闭上双眼,脸上的悲恸毫不掩饰,重言月氏事,不觉间泪水已打湿眼眶。
海梨猛哥咬牙道:“头曼!青葛!达兰宝音!忽室尔!月氏人!....我会查清楚的!”
海梨猛哥冷漠的双眼不带任何感情,望着面前的冒顿,冷漠道:“说吧,你今夜叫我来,可不是单单哭诉阿琪格吧。”
冒顿眼神重复清明,带着杀意说道:“我要你为主将,助我攻打右贤王部。”
“右贤王部有青葛的两万骑兵五千死士,矢竺格有两千骑,忽室尔已经和他们合军,兵力不下一万,三四万人的营盘,我海梨猛哥还是能数出来。
你的狼骑就算再能打,人终究太少,还有单于庭在侧,赢面不大。”
海梨猛哥侃侃而道,显然他不认为冒顿有这个实力。
冒顿闻言并不恼,海梨猛哥的看法,应该是所有匈奴贵族的常识。
看来他往日的努力没有白费,伸手将怀中的狼符抛给海梨猛哥。
冒顿狠声道:“你只需在鸣镝声中率军出击,青葛他们的头颅就看我们谁快了,呼延部会从中协助你。”
打量着手中黝黑的狼符,海梨猛哥眼神明灭,最后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海梨猛哥才是冒顿心中伏子的最佳人选,对右贤王部和青葛的认识,没有人能超过他。
第一十八章 匈奴内风云涌动,江山秀新旧更替
右贤王部大营,青葛带着矢竺格走进大帐,侍女上前侍候兄弟俩人卸下皮甲。
青葛端着矮案上的黄金酒杯咕咚一杯,整军一天颇有倦意,随后惬意的躺在虎皮软塌上养神。
一旁矢竺格率先沉不住气,赌气道:“兄长何必对忽室尔那小子客气,矢竺格从没见过头狼对狼群里的成年狼崽子客气的,不给来点牙口血色,他不知道把肚皮亮出来服软。
此次单我右贤王本部便出动三万骑兵,依附各小部无算。
忽室尔仅仅凑了一万人凭什么想当头!
况且此次还不是他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惹来的祸事,真当冒顿这两年的仗都是白打的,软柿子?羊羔儿?”
青葛不在意的笑着挥挥手,说道:“一个名分而已,让给他又何妨?有忽室尔和大阏氏顶在前面,东胡人在后面使力,春祭干掉头曼和冒顿的机会不算小。
忽室尔想再进一步,离不开我的支持,那时我右贤王部便是匈奴的无冕之王。”
矢竺格不服气的哼道:“我就是看不惯忽室尔那小子嚣张的样子。
罢了,一切听兄长的便是,我出去营地转转。”
说着矢竺格抄起腰剑,起身走出大帐。
青葛望着跟忽室尔置气的矢竺格眼中难掩失望,比起冒顿和忽室尔两人这些年的成长,矢竺格除了勇武外明显落后了。
其实青葛心里还有后半句话没说,不管春祭他们输赢如何,忽室尔将和头曼、冒顿一起被摆上祭坛。
隐忍多年,要是不趁着此次他们父子内乱坐上单于位,他这一生怕是再无机会了。
单于庭金帐内头曼稳坐王位,春祭越来越近,单于庭内的一切活动都在燕吾的掌控下有条不紊的准备。
对于此次春祭,头曼内心居然产生了一丝久违的期待,这是多年未有的感觉了。
上一次期待?太久了,或许还得追溯到当年登上单于位的前夜。
收缴冒顿的兵权,单于庭便有五万精锐可用,足以让他稳坐单于位,再送走冒顿这个隐患,一个名声实力都大打折扣的忽室尔已经没了威胁。
幼年的王子们都还小,他的单于位十年内不会动摇,十年后一切只能寄托于长生天了。
回过神,头曼挥手打断燕吾的汇报,精力不济的他已经将单于庭琐事都放权给了燕吾。
头曼笑道:“你的功劳本单于是记得的,这些小事以后就不用报了,你看着处理吧。
图图布、冒顿和青葛都怎么样了?”
燕吾恭敬的回答道:“图图布将军传来消息,已经完全控制住了狼骑,三万勇士只等大单于一声令下,便会将一切敌人碾成齑粉。”
头曼笑着点了点头,赞道:“嗯,图图布干的不错,图图叆叇养了个好儿子。”
燕吾紧接着说道:“右贤王部的探子来报,青葛已经集结了本部人马,还有....”
燕吾的停顿,让头曼脸上敛去了笑意,哼道:“说!”
“忽室尔王子也在右贤王部。”
“哼!孽障!狼羔子!”
头曼一脚踹翻照明的牛油灯盏,噬人的眼神望向燕吾问道:“冒顿呢?”
燕吾低头回道:“新军照常训练,内部探子来报,冒顿手下的将官对忽室尔王子多有怨言。”
“哼!”
燕吾知道头曼在乎的不是这些,连忙又接着说道:“我们派去的将官只等单于令下,便可以发动兵变控制新军。”
头曼眼神明灭,冷哼道:“派人暗中盯着大阏氏帐。”
“嗨。”
新军营地的南部草原上,呼延部的骑兵们正兴起的追杀着东胡骑兵,达兰宝音带来的东胡嫁妆,此时成了骑兵们争抢的功劳。
消息传到忽室尔大帐,难得的忽室尔忍住了脾气,这些东胡骑兵除了打探点冒顿新军的动向外,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冒顿如今已成困兽,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还不如多笼络些左贤王部辖下的小部有用。
忽室尔甚至没有继续派人打听冒顿虚实的打算,在他眼里早就放不下春祭必死的冒顿,他的目光盯着的是逼老单于退位与钳制日益强大的青葛。
新军大营向南三十里之外,全身黑衣黑甲的狼骑正向这里隐蔽赶来。
他们行进在夜色中,途中摆出行进的长蛇阵,小心的向着目的地方向机动。
每匹马的四蹄上都用兽皮包裹草绳系结,刀枪剑戟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每名骑兵和战马嘴里都含着短棍。
呼延铁托穷尽呼延部之力,出动一万部族骑兵,再加上冒顿寄存在呼延部的狼骑,整只部队共两万人。
呼哲骑在马背上望着面前移动向前的队伍,眼神里充满了激动与担忧,父亲的决定和信任让他惊喜的同时又突然间难以接受。
呼延部此次可谓竭尽全力,离营里只剩孩童妇孺,呼哲脑海里久久不能忘却营门口送行的父亲,呼延部将去何方?杂乱的想法充斥着呼哲的脑海,如果事败他不敢想。
望着面前相交赶往战场的狼骑和呼延部骑兵,呼哲似乎又明白了父亲的选择,与其让呼延部在时间和各部打压下缓慢消亡,还不如放手一搏,赢了赢得一切,输了一切皆休。
坚定了眼神,呼哲打马奔向队伍的前方,奔向这只军队的实际指挥者,两百死士紧紧跟随的海里猛哥。
此时海梨猛哥终于知道冒顿的底气在那里了,他完美的骗过了所有人。
新军大营大帐内,斥候传来了大舅子和小舅子带军赶来的消息,而冒顿手里正攥着单于庭发来的单于令。
两万狼骑新军将在春祭一众贵族面前展现他的怒吼和战力,而明日就是春祭。
裹杂着血腥味的赛罕走进了大帐,施礼道:“大王子,单于庭派来的杂草都清除了。”
冒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今夜终将无眠。
赛罕悄然退了出去,紧绷的精神让冒顿疲惫不堪,突然他感受到了肩膀上玉手的按摩。
冒顿用强有力的手掌按住了肩膀上胡笙微颤的手,轻言道:“早点去睡吧。”
望着欲言又止的胡笙离去,冒顿怎能不知道她的担忧。
明天她可能会失去父亲、失去兄弟、失去丈夫,或者全部,也许这就是匈奴女人天生的悲哀吧。
夜色下另一场对决再起,左谷蠡王部大帐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矮案上的羊肉早已冰凉,白色的羊油沁满金盘,阿矢斯力颇有些消沉的饮着酒。
望着眼前的柯石列,酒精让阿矢斯力面色红润,带着疑惑他问道:“你是?兰氏的人?”
柯石列恭敬的施礼,回答道:“兰•柯石列拜见左谷蠡王。”
阿矢斯力不以为意,继续将金杯中的美酒送入口中,一个兰氏的人还不值得他重视。
见阿矢斯力如此轻慢他,柯石列也不恼,他此行的任务是争取阿矢斯力,这对明日至关重要。
压住内心的兴奋,柯石列尽量平和的说道:“柯石列,奉我家大王子之命而来。”
阿矢斯力眼神一眯,带着些许的不耐问道:“冒顿?他小子不好好在新军大营里练兵,让你来我的王帐干什么?”
柯石列答非所问道:“列此次虽奉大王子命而来,不过却更担忧左谷蠡王的性命。”
阿矢斯力霎时眼中清明,冷喝道:“本王的性命?在胡言乱语,不管你是兰氏的人,还是冒顿的人,本王都让你去见长生天!”
不怵的柯石列继续说道:“大王明白列此行为何而来,不然左谷蠡王部就不会暗中整军备战了。”
“巴根!”
“嗨!”
王帐卫士应声而进,抽刀围住了柯石列,只要阿矢斯力一声令下,保管柯石列身首异处。
阿矢斯力和柯石列目光相对。
几息过后阿矢斯力突然一笑,挥手将巴根等人使了出去,赞扬道:“冒顿又找了一位大才,不容易。
怎么样,冒顿出价几何?本王给你三倍,来我帐下听用如何?”
柯石列抚胸铿锵道:“多谢大王厚爱,臣忠于大王子,终身无悔。”
“雏鹰终究是长大了啊。”
阿矢斯力轻轻一叹,好似杯中的美酒也变得索然无味,单于庭和冒顿之间的龌龊,作为匈奴的顶尖掌权者,他又怎会不知。
柯石列趁机谏言道:“大王何不助雏鹰一臂之力,让他飞的更高呢。”
“一臂之力?”
阿矢斯力嘲讽的问道,随后颇为厌恶的冷漠喝道:“叛国?还是杀光一切反抗的贵族?甚至!甚至是弑父?你们在新军做的那些事真当无人知晓!”
柯石列面色不变,不觉中却汗如浆出,他心中翻江倒海,政变最忌讳的便是泄密!显然面前的老狐狸知道不少。
望着面前竭力掩饰的柯石列,阿矢斯力似乎找回了一些当年叱咤风云的感觉,最起码这一场他没有输。
带着玩味,阿矢斯力打趣道:“如若本王不同意,你将如何?”
缓过劲来,柯石列愤恨先前的不争气,硬声道:“那请大王杀柯石列,以全君臣。”
索然无味,看来冒顿那小子已经准备好了,而自己或许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反贼了,阿矢斯力心中骤来失落。
随后他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如今冒顿起势,他能做的已然不多,左谷蠡王部势衰早已不是秘密,相对于新生代,阿矢斯力也老了,冷声摆手道:“你走吧,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望着施礼离开的柯石列,阿矢斯力略微伤感问道:“不能活?”
离开的柯石列脚下一顿,随后果断的大步离开了。
得到答案,阿矢斯力无力的望着帐顶,属于他或者他们的时代终究过去了。
许久,阿矢斯力下令儿子阿尔斯楞统帅左谷蠡王部骑军为帅,巴根辅之。
.....
第一十九章 鸣镝弑父载史册,满身泥泞路何方
正月春祭。
清晨微凉的风吹醒了大地,猫了一冬的匈奴人为了庆祝春天到来显得热情洋溢。
单于庭营地内天不亮便陷入忙碌,准备祭祀会场的侍者们率先开动,先将精织的花毛毯整块整块的从仓库抬出,依次铺满会场湿冷的草地。
端抬着矮案的侍者鱼贯而入,按规制将矮案摆放妥当。
屠夫杀牛宰羊,准备三牲祭祀。
会场前的空地上,九个大鼎屹立,底部火焰飞舞,侍者将大块的新鲜牛羊肉,不修边幅的扔进沸水大鼎中煮制。
侍者们精心的为一只只烤全羊、烤骆驼粉刷上昂贵的西域香料。
祭祀们忙碌的排练着春祭大典的舞蹈。
……
一切都在晨曦中繁忙却又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只等客来。
时辰未到,金帐前各部赶来的贵族们便已纷纷落座,右贤王青葛、左谷蠡王阿矢斯力领衔。
左日逐王陶格斯、右日逐王特木尔,左温禺鞮王苏合、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左渐将王巴图达赖、右渐将王巴雅尔,除了未立的左贤王和已亡的右谷蠡王拉图,四姓贵族纷纷到场。
像冒顿熟悉的阿尔斯楞、狐贺鲁、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都跟着父辈左右侍奉。
待大单于头曼和大阏氏达兰宝音盛装落座,春祭大典在祭祀的唱导下正式开始。
沉闷的鼓声连绵不断,伴随着长调吟唱,诉说着匈奴人在草原上的往事,血、泪、汗水、传承....
在头曼的率领下,匈奴左右两大部族贵族首领,杀白牛祭天,宰白羊祭地,泼洒马奶酒祭祀神灵,跪拜祖先,乞求着长生天保佑新的一年草原风调雨顺,牛健羊肥。
随后各部族依次为单于庭献上牛羊马匹,珍宝财货,头曼一一恩典赏赐。
待各部事罢,冒顿戎装袭身,昂首按剑阔步走到头曼跟前,大拜言道:“臣受大单于令编练新军,日不敢坠,今新军初成,恳请大单于一阅。”
说着冒顿双手接过身后侍卫递过来的新军狼旗,跪,将狼旗双手托举过头顶。
单于庭侍卫接过狼旗,恭敬的递给头曼,随后立于其身后。
待冒顿交还军旗,众贵族都明白,此次春祭的重头戏来了。
望着跪倒在面前的冒顿,头曼笑着赞扬道:“冒顿不愧为吾挛鞮氏千里驹也。”
言罢,头曼亲自将狼旗举起,高喝道:“今日就让世人一睹我匈奴新军战力。”
单于庭侍卫从头曼手中接过狼旗,将狼旗再次送到冒顿手中。
紧握狼旗,冒顿翻身上马,护军旗奔向列阵的新军阵前。
这期间头曼带贵族们登上准备好的高台观战。
冒顿归位,令旗出。
整齐的新军军阵内战马打着不安分的响鼻,指挥台上阿古达木摆动双臂挥舞令旗,巨大的牛皮战鼓随着令旗雷霆作响,号角声起,新军闻声开始演练。
令旗变化,新军青、白、赤、黑四部依次上演喊杀冲锋,队列砍杀,轮番急射,极速绞杀等作战样式,各部配合有序,进退有据,将士喊杀震彻寰宇。
望着远处狼骑娴熟的战法,观战的贵族们心中不免胆寒,单于庭本就有一万能战的狼骑,如今又添新力,相视之下只能无奈暗叹单于庭威望再起。
头曼感受到了身边贵族们的不安,利剑在侧自然寝食难安,待演练完毕,冒顿持旗交令。
为了震慑诸部,头曼在下令犒赏新军后,准备亲自带着贵族们检阅新军,不过受邀的部族首领们却无一人胆敢应约。
头曼心中嗤笑,起身跨马,侍卫长须卜那苏摩率领三百单于庭亲卫随行左右,检阅新军。
望着头曼远去的背影,青葛和忽室尔悄悄拨马离开。
胯下的战马慢悠悠从狼骑阵前走过,老头曼重拾锐利的眼神,手持狼杖扶胸,扫过眼所能及列阵骑士。
此刻他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打服匈奴各部,统帅铁骑争霸草原时的风光。
待头曼结束检阅,打马离开狼骑阵前百步时,随行的冒顿却止住了赤骥的脚步,慢慢拉开了距离。
冒顿的心跳随着赤骥脚步的停止而加速,手中的汗水打透了紧握的缰绳。
不待两秒,霎时他眼神露出凶厉,右手快速抽出箭囊里的鸣镝,弯弓搭箭,瞄准。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
嘣,弓弦声在这一刻分外刺耳。
弓弦的反作用力推着鸣镝,加速!加速!再加速!
带着尖锐的短啸,鸣镝箭瞬间狠插进了头曼战马的脖颈大动脉,马背上的头曼惊恐的回首望向冒顿。
砰,瞬间万箭齐至。
头曼和须卜那苏摩率领的三百单于庭亲卫,身插箭羽尽皆倒毙在了草地上,就连他们的战马也不曾侥幸,百米之地宛如真空般死寂,无一活物。
阿古达木、赛罕、帖木尔等人不等冒顿下令,立刻率屠耆近卫营扑上去,挨个补刀并围住现场。
跳下马,冲过去的冒顿望着插满箭羽的老头曼心中莫名,黄金狼杖跌落身旁,一代枭雄落幕了。
但此刻容不得冒顿闲暇,阿古达木、赛罕等人立刻高喝道:“大单于殡天!遗立大王子为单于!”
阿古达木、赛罕、帖木尔率屠耆营纷纷高喝跪拜道:“拜见大单于!”
闻言新军狼骑纷纷下马,跪地高喝:“拜见大单于!”
冒顿环望四周尽皆拜服,接过帖木尔取下的带血鸣镝箭。
冒顿握箭高举,喝道:“先单于尸首马革裹之,其余人随本单于进军单于庭!”
“嗨!”
众军上马,冒顿接着命令道:“拿着单于令,派人给北边的朝鲁,先单于殡天,令朝鲁解除图图布的兵权,引军来助本单于剿灭叛贼。
阿古达木、赛罕各领本部左右包抄单于庭营地,不得放走一人。”
“嗨。”
单于庭营地,鼎中的羊肉已经熟透,肉香味扑鼻,但除了添火的奴隶在不停咽着口水外,贵族们却已经有人觉察出了不安。
众人见头曼久久不归,地平线上新军狼骑打马而来,并向单于庭营地两侧快速移动,隐隐有包围单于庭之势,贵族们纷纷意识到了不对。
望着疾驰而来的新军狼骑,大阏氏达兰宝音面露恐慌,连忙一把扯住侍女赫者,声嘶力竭的喊道:“快!派人去给忽室尔和青葛传信,冒顿反了!快去!”
几队东胡骑士分别从单于庭营地不同方向打马狂奔而出,狼骑的截杀未尽全功。
单于庭随着新军狼骑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乱作一团。
特木尔拽着燕吾的衣襟,面目狰狞的喝道:“狗奴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单于庭亲军何在!偌大的单于庭难道没有一兵一卒可以御敌?”
燕吾面无表情,仿佛被特木尔拉住的不是他似的。
眼见急眼了的特木尔拔刀准备砍了燕吾,阿矢斯力冷喝道:“右日逐王喝醉了,左右武士让右日逐王清醒清醒。”
“嗨。”
巴根带头冲了过去。
被缚的特木尔怒目圆睁,大喊道:“阿矢斯力是你谋害了大单于!你是挛鞮氏的罪人!你...”
胡言乱语的特木尔迅速被左右武士押下,巴根用破皮子堵住了他的嘴。
对于贵族们投来的异样眼光,阿矢斯力不以为意,冷声说道:“一个个都是王族显贵,瞧瞧现在慌乱如丧家的黄羊,真是丢尽了匈奴人的脸面。
急什么?几息过后大单于便回来了。
左右武士再有私自离席者尽皆扣押,留待大单于处置。”
“嗨!”
阿矢斯力的强力镇压让席间的贵族们隐忍了下来,领头的“六角”王则开始了眼神交流。
几息的功夫,里应外合下,冒顿便带人包围了单于庭营地。
狼骑在单于令的帮助下,很快缴械了单于庭守卫,博格克等军官被看管了起来。
冒顿阔步登上主位,高举单于狼杖为证,悲喝道:“先单于突发急症,已经前往长生天去了。”
闻言,贵族们面面相觑,轰然询问的声音骤起,紧接着宴会场炸了锅,猜测和被证实是两码事。
审视着眼前乱做一团的贵族们,冒顿紧接着说道:“先单于留有遗命,立本王子为新单于。”
“大单于不会下此遗命!”
“冒顿你这个叛徒!”
“冒顿!反贼!”
.....
跳出来反对的贵族瞬间被屠耆护卫砍倒在血泊中,鲜血的气味终于让叫嚣的贵族们冷静了下来,静静的望着冒顿。
冒顿冷冷的望着全场,冰声说道:“再敢有不尊先单于遗命者,皆可随先单于而去。”
燕吾声泪俱下,哭过先单于后率先带头跪地,拜道:“老臣愿奉先单于遗命,拜见冒顿单于。”
左谷蠡王阿矢斯力紧跟着起身拜道:“臣奉先单于遗命,拜见冒顿单于。”
和冒顿有着骆城之盟的贵族小辈们如阿尔斯楞、狐贺鲁、奥敦格日乐、诺珉、柯尔克穆图、恩赫等人纷纷下跪,大拜道:“臣奉先单于遗命,拜见大单于。”
呼延氏、兰氏紧跟着大拜。
在他们的带动下,犹疑间的贵族纷纷跪拜。
眼见冒顿大势已成,左日逐王陶格斯、左温禺鞮王苏合、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左渐将王巴图达赖、右渐将王巴雅尔,等顶尖王贵们纵使心中不甘,但都被裹挟着纷纷拜见。
强权兵威下,冒顿压伏了单于庭。
望着跪地的众人,依旧面无表情的冒顿继续下令道:“单于令,狼骑接管单于庭,单于庭即刻禁止出入。”
“嗨!”
狼骑应声而出,左右武士将大阏氏达兰宝音围住,达兰宝音愤恨的望了一眼跪伏的贵族们,随后瞪了一眼冒顿,带人返回粉帐,其余贵族虽有不甘,但自身已为砧板上的鱼肉,根本不敢妄动。
此时通过狼骑来报,冒顿也知道达兰宝音已经将单于庭兵变的消息传了出去,本来计划利用单于令骗青葛、忽室尔斩首的路断了,不过要战便战。
冒顿冷声下令:“单于令,右贤王青葛、王子忽室尔聚兵造反,罪不容诛,各部随本单于即刻平叛!”
“嗨!”
说着冒顿拿起头盔,疾步而出,跨马出征。
他留下帖木尔、赵炎和柯世列三人率领青部一千狼骑,配合燕吾和阿矢斯力稳定单于庭。
坐上单于位简单,但要坐稳单于位的冒顿,非一场血战立威不可。
望着冒顿离开的背影,阿矢斯力望着儿子说道:“大匈奴平叛,怎么能没有左谷蠡王部的身影,阿尔斯楞你也应该遵从单于令,带左部平叛。”
“嗨。”
阿尔斯楞闻言带着巴根跟了上去,狐贺鲁、奥敦格日乐等人也跟了上去。
见左部站队,众贵族在阿矢斯力的半胁迫下,纷纷加入了冒顿的平叛阵营。
花花轿子人人抬,冒顿不会真指望这些人去平叛,他要的是一场大胜来震慑匈奴。
单于庭北大营,中军大帐内,朝鲁望着面前满头花白的图图布,自刎在前心中不忍。
图图氏这个因头曼单于崛起的新贵部族,将会随着头曼单于的死去而消亡。
接管单于庭主力兵权后,朝鲁下令道:“厚葬图图布将军,其余人各司其职,全军开拔,征讨叛军!”
“嗨!”
第二十章 抢南坡冒顿占地利,攻左阵青葛撬全局
得到达兰宝音传信的青葛和忽室尔立刻起兵响应,高举勤王讨贼的大旗招拢部族。
可惜除了原本的帐下小部,以及须卜、丘林两外戚氏族,响应者寥寥,毕竟此时的匈奴各部酋长都握在冒顿手里。
青葛和忽室尔也为这一天到来准备了不少,尽起两部男丁,合五万之众,汇合后两部联军迅速开出营寨,直奔单于庭营地而来。
姑衍山之西两军哨骑遭遇,狼骑斥候未能将右部联军的哨骑尽数剿灭,双方辨认旗帜后迅速将消息回递。
狼骑长龙般的队伍向西行进,诸将远远见斥候奔来都聚了过来。
斥候落马报道:“大单于,右部近五万叛军,已至姑衍山之西五十里处。”
冒顿勒马,狼骑全军驻马停止,诸位将领迅速围了过来。
冒顿挥手招来桑格,吩咐道:“派哨骑联络朝鲁和海里猛哥,让其领军与本单于今日内到姑衍山汇合,共击右部叛军。”
“嗨。”
紧接着冒顿用马鞭指着阿古达木命令道:“阿古达木带青部五个千人马队,轻装简从,先去顶住右部叛军的前锋,且战且退,不要做过多的纠缠,为我大军布阵迎敌争得时间。”
“嗨。”
阿古达木扶胸,拨马而去。
随后冒顿再指着赛罕命令道:“赛罕,带白部两千弓骑兵为阿古达木压阵,迎阿古达木回退。”
“嗨。”
望着两人打马离去,侍卫拿出羊皮地图,铺在草地上。
冒顿判断敌我态势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就近的姑衍山,指着地图上的姑衍山画了个圈,吩咐道:“右部叛军的目的地是单于庭营地,金帐周围是盆地,不利大规模骑兵作战。
叛军东来必过姑衍山,姑衍山周围皆是驼背草原,其南坡缓缓升高至山腰,可为地势。
山腰上多黑森林,可供我大军就地取材。
我军当抢占姑衍山南坡列阵,以地势弥补人数的不足。”
转头冒顿命令道:“松图格日乐率领赤部、须卜里台率领黑部组为中军。
阿尔斯楞率领左谷蠡王部和诸王的部族骑兵组为左阵。
鸿都八失喇率领白部余部组为右阵。
诸军立阵与姑衍山南坡,伺机与叛军决战。”
“嗨。”
说着冒顿跃上赤骥,喝道:“命令各部加快行军。”
“嗨。”
……
右部联军阵前,哨骑来报道:“大王,冒顿率领狼骑及诸部联军,正朝我军迎面而来,其分兵一部,往姑衍山南坡而去。”
青葛闻言蹙眉,喃喃道:“姑衍山南坡?冒顿这小子是要和我决战呐,不过,这倒是省了本王一番功夫。”
矢竺格打马靠了过来,哼道:“兄长,不能让冒顿占了姑衍山,如今他刚控制单于庭,没有时间集结各部重兵。
咱们不如趁着冒顿此时军阵未成,我军先行突袭姑衍山。”
说话间哨骑又至,报道:“大王,冒顿先锋五个千人队,皆骑青马,向我大军奔袭而来。”
青葛拍手赞道:“冒顿这小子不错,够果断。”
话音未落青葛脸色突变,喝道:“矢竺格,你带一个万人马队去吃掉冒顿的先锋。
须卜起讫,你带一个万人马队绕道,抢占姑衍山南坡。
丘林讹乐驱大军继续东进。”
“嗨。”
忽室尔望着青葛,其意不言而喻。
青葛笑道:“小王子还是跟着本王压后吧。”
说完不等忽室尔回话,青葛便打马向前,忽室尔眼露厉色,但此时身在军中,他却不敢逆了青葛。
阿古达木带领狼骑青部直扑矢竺格的前军,双方对面而冲,但冲到一半,青部狼骑却突然驻马一停,全军借高坡射出箭雨,瞬间矢竺格前军猝不及防,被箭雨射倒一片。
矢竺格见此怒目圆睁,吆喝着全军加速冲锋,他想借着速度拉近距离,直接进行肉搏战,其全军形态宛如一支离弦的箭射向前方。
阿古达木算计了矢竺格一波,迅速组织青部狼骑假意冲锋,在快要与矢竺格前军箭头相撞时,青部狼骑在千夫长的带领下迅速分开左右两部,调转马头回撤,边撤边弯弓搭箭,抛平皆有,突施冷箭。
青部狼骑不停的转身射箭,都不需要准头,就将一波波箭雨送进了集团冲锋的矢竺格军中,再次引来一阵人仰马翻。
矢竺格还未接战便损失了近千骑,心生怒气的他抓不住油滑的青部狼骑,只能继续一条道走到黑,拼命催促骑兵追击,妄想衔尾而击。
追击途中,矢竺格的前军连射箭雨,青部狼骑撤退间也有所损伤。
在草原上兜兜转转,眼见迟滞矢竺格的目的达到,阿古达木带剩余的青部狼骑迅速合拢,借着胯下喂食粟米的战马,拥有良好的爆发力,逐渐拉开距离,开始撤退。
眼见阿古达木要逃,矢竺格率军继续追击,来了气性的矢竺格仗着兵多要硬吃面前的狼骑。
追不多时,矢竺格见面前的青部狼骑再次左右分开,还未待反应,迎接他们的箭雨便踵至。
赛罕的两千弓箭手,战马在旁静立,落地的弓箭手可不像在马背上那样没有准头。
赛罕挥手喝道:“放!”
令旗向前,白部弓箭手引弓便射,一轮抛射,紧接着一轮平射,绝不贪多,两轮箭罢白部狼骑立刻跃上战马,催马向前。
箭雨在空中画出优美的抛物线,成片毫无防备的矢竺格前军跌落马下。
矢竺格拔掉左臂的流矢,怒火中烧的他咬牙喝道:“顶盾!冲!搅在一起,砍碎他们!”
矢竺格带着骑兵奔着赛罕的阵地而去,他要撕碎这些恼人的弓箭手。
熟不料矢竺格的骑兵还未杀至赛罕阵前,刚刚分开的青部狼骑再次调转马头袭来。
青部狼骑从白部弓阵左右冲杀出来,宛如如两把钢刀,破阵枪骑冲入矢竺格阵中肆意刺杀马踏。
未等矢竺格缓过神,赛罕带着跃上战马的白部弓骑兵,抽出马刀,组成第二波冲击波冲了过来。
矢竺格带兵竭力抵挡,却发现和自己原先想的不一样,搅在一起捉对厮杀己方也不占优势,除了自己的百骑护卫能抵挡狼骑片刻,他所带领的部族骑兵根本不是狼骑的对手,往往几十狼骑互相配合就能追着自己百骑乱杀。
狼骑冲杀一阵,待杀退了矢竺格的前军,知道吃不掉矢竺格万人队的阿古达木、赛罕两人瞅准时机,下令旗兵吹响号角,青白两部狼骑迅速脱离战斗,掉头往姑衍山南坡赶去。
望着潮水般有序退去的狼骑,矢竺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他明白围杀冒顿前锋的计划已成笑谈,遂下令收拢残军。
矢竺格看到了狼骑和平常部族骑兵的不同,其装备和训练都远不是普通牧民兵能抗。
草地上己方成倍的死尸与敌方零散的尸首,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吃了闷亏的矢竺格准备提醒兄长青葛早做防备,他要与中军主力合兵一处,准备一场恶战了。
在青白两部狼骑与矢竺格交战的同时,绕道抢占姑衍山南坡的须卜起讫,正快马加鞭的催促骑兵行进。
狼骑的斥候哨骑将消息再次送到冒顿手中,这次冒顿没有叫停全军,而是继续命令全军急行。
敌人要和自己抢占地势,马背上的冒顿不得不修改计划,他派人喊来鸿都八失喇。
冒顿指着羊皮地图,开门见山的说到道:“鸿都八失喇,青葛派了一个万人马队要抢占姑衍山南坡。
姑衍山以西多为驼背草原,极利散兵袭扰,你带领白部余下的三个千人马队去迟滞他,为我军立阵赢得时间。”
“嗨。”
随后冒顿又吩咐松图格日乐,令赤部分出两个千人队组成右阵。
须卜起讫立马在草丘上,不停的催促手下骑兵急行,青葛将抢占南坡的重任交给他,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他绕开青白两部狼骑与矢竺格的战场,实属要走不少冤枉路,但愿自己能提前赶到南坡,最次也要将冒顿缠住,让右贤王的援军赶来。
心理打着算盘的须卜起讫,殊不知鸿都八失喇带领的白部狼骑已经行进到了这附近。
望着须卜起讫大军快速行进,鸿都八失喇知道己方人少,直接将队伍分成三部,让每个千夫长带领,不停的袭扰须卜起讫,遇战绝不纠缠,往往是射了一轮箭就走。
前几次遇袭须卜起讫还派兵去追,随着遇袭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几次行进队伍直接被狼骑截为几段,但对方居然不打。
须卜起讫这才明白过来冒顿的人马是在拖慢自己,便不在理会小型袭扰,反而是加速行军,不做纠缠。
后面又诱了几次,鸿都八失喇见须卜起讫不为所动,立刻改变策略召集狼骑,合力给了须卜起讫一下子。
待打退了鸿都八失喇,须卜起讫再赶到姑衍山南坡时,冒顿的大军已经在坡上列阵以待了。
须卜起讫被狼骑袭扰了一路,吃尽了苦头,明白狼骑跟平常的部族骑兵不同,不敢贸然发起进攻的他,只好在姑衍山脚下列阵对峙。
青葛带军很快赶了过来,有前面矢竺格闷亏的经验,现在又添须卜起讫错失南坡,丧失了地利,青葛便知道自家侄子不是善茬。
阵前的战马上,青葛仰望冒顿的狼骑军阵。
待亲自确认了狼骑的阵势后,青葛才开口说道:“布局周到,气势如虹,冒顿兵练得不错,但终归人数太少。
草原上的黄羊多了,狼也怕啊。”
身旁忽室尔不服输的哼道:“右贤王嫌冒顿兵少,但就是这几千人马扰的我们两路败北。
不如这一仗,让本王子的三千东胡勇士打头阵可好。”
“你!”
矢竺格刚想发作,青葛挥手挡了下来,笑道:“既然小王子觉得右贤王部的骑兵不如东胡人,那就随了王子的意思。
本王再添两个千人马队给你,让王子打头阵。”
得到右部人手支持的忽室尔笑着挪揄道:“好!一言为定!忽室尔先谢过右贤王,待本王子砍了冒顿的脑袋,再与诸位饮酒相庆,到时候就请某些败军之将好好学着点。”
不理面色难看的矢竺格和须卜起讫,忽室尔转身前去调兵备战。
青葛转头吩咐道:“须卜起讫你带本部万骑看住冒顿的右阵,不使其支援他路即可。”
“嗨。”
“丘林讹乐你带弓箭手压阵,待本王命令放箭。”
“嗨。”
随后青葛拉着矢竺格,指着山坡上的冒顿军阵问道:“矢竺格,老人们常说兔走蛇窜,各有各的盘算,你觉得冒顿此时在盘算着什么?我们又该从那里撬开冒顿的军阵为好?”
矢竺格狠声道:“大哥,冒顿的骑兵油滑,但人少,他必定想等各部援军。
我们拖不得,只要能逼着冒顿和我们肉搏,靠人数咱们都能堆死他。”
青葛却摇了摇头,说道:“经过两次接触,我便知冒顿的狼骑难缠,所以此次我们避实就虚。
我当控军全线压上,逼迫冒顿,而你,矢竺格,哥哥多给你两千死士营,你要竭尽全力的给我打垮冒顿的左阵。
冒顿的左阵虽然人多,但却不是狼骑,而是各部联军,一旦伤亡过大,那些鼹鼠般的贵族就会将头缩回地洞里,从而保存实力。
只要冒顿的左阵一溃,必将牵连动摇其中军主力,从而撬动全局,就算冒顿的狼骑再能打,也支撑不了几时。
到时候我全军压上,冒顿必将阵毁人亡。”
矢竺格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抬手带上头盔,背负着青葛的希望,矢竺格打马走到了阵前。
第二十一章 胜难分三阵鏖战,双龙出共制青葛,
冒顿望着山脚下右部叛军逐渐阵成,朝鲁的单于庭主力援军,海里猛哥的狼骑与呼延部伏兵,都需要时间赶到姑衍山战场,急不得。
阵前狼骑也在忙碌的砍树,布置战场。
冒顿望了望天,此时的太阳也不是最佳,所以才会放任青葛列阵不攻。
冒顿将赛罕和鸿都八失喇带回来的白部狼骑补充到右阵,阿古达木的青部补回本阵。
调配完兵力后,冒顿又让赛罕带着赤部和黑部的五千步弓手压到阵前,意图抢占先机。
步弓手的面前是未经过修剪的松树阵,冒顿准备用这些树来充当障碍,迟滞右部叛军的骑兵冲锋,为弓箭手多射几箭争得时间。
山脚下的忽室尔率先按耐不住,终于能真刀真枪的跟冒顿战一场了,他内心里兴奋的想大吼,往日冒顿带给他的屈辱,当在今日洗涮。
达兰宝音此次可是把嫁妆全部交给了儿子,三千东胡骑兵跟在忽室尔身后,和青葛派来的两千部族骑兵泾渭分明。
比起青葛的兵,忽室尔更相信母亲手下的东胡骑兵,青葛的兵自然而然的被当做炮灰顶到了前面。
准备就绪忽室尔兴奋的满脸通红,终于等到了青葛挥剑响鼓,右部联军全军出击。
忽室尔挥剑向前,兴奋的吼道:“勇士们,跟本王子杀!”
五千骑兵潮水般的仰攻南坡。
望着大军向前挺进,青葛面无表情的喝道:“丘林讹乐弓箭手压上。”
“嗨。”
丘林讹乐指挥弓箭手快步压上,准备放箭,刚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轮金色的太阳,耀眼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短短的一个迟滞,箭便慢了半分。
忽室尔的骑兵本想一鼓作气,熟不料率先仰望金日,骑兵没跑两步又陷入松树阵,左兜右转根本提不起来马速。
赛罕不会放弃机会,挥手放箭,嗖嗖嗖,居高临下,抛出的箭雨比往常远了不少,抓住机会的赛罕指挥弓箭手连射三波箭雨。
飞蝗般的箭雨散在忽室尔的冲锋路上,本就是仰攻,马速提不起来,现在箭雨洗地成片的骑兵倒下。
面露焦急的忽室尔大喝道:“顶盾!顶盾!”
忽室尔不管前排的部族骑兵死伤多寡,让东胡骑兵逼着他们清理出通道。
这令部族骑兵再次进入了狼骑弓箭手的射程内,瞬间沦为狼骑弓箭手的靶子。
待忽室尔清理出跑道,射完箭的狼骑弓箭手迅速左右散开,阿古达木和须卜里台的枪骑兵一马当先杀了出去。
下坡势猛,瞬间狼骑和忽室尔的东胡骑兵撞在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
忽室尔苛待部族骑兵,让前排死伤惨重的部族骑兵出工不出力。
阿古达木见此大喝道:“弟兄们!大单于的狼骑只杀忽室尔和青葛的叛军,投降者免死!”
随着狼骑跟风大喊,本就心凉的部族骑兵失去战心,纷纷蹲在原地,任由狼骑冲过。
忽室尔被阿古达木的反冲锋打的措手不及,一冲便垮了阵型,他连续斩了几个后退的部族骑兵才止住颓势。
双方鏖战在一起,东胡骑兵悍勇不假,但阿古达木和须卜里台的狼骑更不是软柿子,压着东胡骑兵打,透阵而过只是时间问题。
右阵鸿都八失喇和松图格日乐带领白部狼骑和须卜起讫打的有来有回,借着地利优势极大的弥补了自身人数的劣势。
左阵的阿尔斯楞就没那么从容了,各部骑兵心思不一,虽然有着俯冲的优势,但还是抵不住矢竺格亲自带头猛冲。
尤其是两千不要命的死士营,不记死伤的猛冲右阵,阿尔斯楞将左谷蠡王部的精锐骑兵都顶了上去。
死伤的数字看的阿尔斯楞心惊,不过阿尔斯楞知道事情的轻重,此时可不是考虑死伤的时候。
狐贺鲁、奥敦格日乐等人虽然只是带着卫队前来,但依旧杀的满脸血色。
但终究有些贵族只是被金帐的形势逼着才来到战场的,几个小贵族最先支持不住,起了小心思开始退却。
冒顿和青葛谁成为大单于在他们心中都意义不大,你们叔侄相残何苦连累旁人,被死士营杀心寒的小贵族退了。
阿尔斯楞紧观局势,发现败事,立刻带着卫队顶了上去,奈何本就兵马不如矢竺格多,如今更是心思各异。
冒顿的左阵逐渐动摇了。
在山腰高处指挥的冒顿也望见了左阵的异动,自己手上只剩下青部和赤黑各半部,这一万狼骑预备队因为青葛的主力未投入战场,轻易动不得。
来回的在草地上踱着步,就在冒顿考虑分兵救人时,鹰使带来了海梨猛哥的消息。
海梨猛哥已经带伏兵运动到了青葛的左翼,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冒顿心喜,暗道:“天不亡我!”
再望了一眼左阵苦苦支撑的阿尔斯楞等人,冒顿犹豫又起。
朝鲁带领的单于庭主力不到,自己单有伏兵也围歼不了青葛,要是让他逃了,无疑放虎归山,匈奴有分裂之危。
随着左阵溃色渐显,冒顿终于咬牙下定决心,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先打赢这仗,再论其他。
跃上赤骥,戴上头盔,冒顿驱马阵前,紧握长枪,喝道:“匈奴母亲英勇的儿子们,为了复兴大匈奴,剿灭叛军!跟本单于冲!”
桑格紧扶大纛向前,帖木尔统帅屠耆营护卫左右,狼骑众军催马向前,战马随着鼓点漫步,小跑,加速,直至组成狂奔的黑色洪流。
冒顿亲自带领狼骑冲锋提振士气,亲卫屠耆营护卫左右,青部、赤部、黑部狼骑蜂拥而下,山助马势,马添人力,从山坡倾泻而下的狼骑,迅速冲垮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忽室尔前锋军。
锋利的狼骑透阵而出,大纛向前,不减其速,像只跃起的苍狼直扑青葛中军。
青葛见忽室尔的前锋军溃败不怒反喜,冒顿投入全部兵力竭力一击,正是他等待的时机。
青葛立刻下令全军压上,双发兵马搅在一起,肉搏战吹起号角,厮杀声响彻天际。
两军战至酣时,眼见青葛的主力都被调了出来,冒顿搭弓射箭,鸣镝箭飞入天际,呼哨声尖锐刺耳。
角号悠长,由海梨猛哥率领的狼骑和呼哲率领的呼延部骑兵,两万伏兵由西向东直插青葛中军。
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杀穿青葛中军,将右贤王所部主力一分为二,彻底打垮右部叛军。
两万生力军的加入,立刻压制住了右贤王部对冒顿各阵的攻势。
最先受到骑兵冲击的是须卜起讫,叛军左阵直接被海梨猛哥带人杀穿。
他手持长槊挥舞,收割着叛军的生命,目的明确直至右贤王大纛。
海梨猛哥汇合鸿都八失喇和松图格日乐的白部狼骑,合力杀向青葛的中军。
听闻左部战马嘶鸣,青葛终于色变,眼瞳一收战局形势瞬变,自知中计的他反而激其悍勇。
青葛留丘林讹乐配合须卜起讫稳住中军。
他当机立断脱下衣甲**出上身,露出狼头青牛刺青,骑马亲执大纛,率领三千死士营汇合矢竺格反冲冒顿的左阵。
阿尔斯楞本借着冒顿发起冲锋稍稍减缓了压力,熟不料青葛带兵亲来。
青葛与矢竺格兄弟齐心,直接杀透了阿尔斯楞防守的左阵,冒顿大军的左阵直接崩溃。
破了左阵的青葛立刻统军转身再战,以死士营为锋镝,调头又杀透了正在和丘林讹乐、须卜起讫交战的呼延部军阵。
呼哲本人险些被青葛的大刀斩于马下,要不是不远处的海梨猛哥挥戈来救,呼哲怕已经人首分离,沦为功绩,青葛的凶残可见一般。
青葛失去左阵,冒顿同样失去左阵,两军在姑衍山脚下泾渭分明,对峙鏖战。
两军战至月出,夜色下冒顿终于等到了朝鲁的三万单于庭援军赶来。
望着幽白的月光下,如潮水般的单于庭主力骑兵在朝鲁的带领下,猛冲青葛的东部后翼。
砍卷刃的冒顿抹去脸上的血汗,大呼道:“天助我也!弟兄们杀!”
冒顿带着诸军合力,全面开始反攻,三面受敌右部叛军军阵终于支撑不住,一溃千里。
青葛的死士营被狼骑屠戮殆尽,其余部族骑兵眼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投降或者逃窜。
黑夜中浑身带伤的矢竺格骑马狂奔,身后战马上驮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青葛,身旁只剩下数十骑兵相随,一行人匆忙向北,消失在了夜色中。
战后大帐内,任由医者处理着身上的箭伤,冒顿听着手下人大略的汇报,此役右贤王部主力死伤过半,要是没有各部输血,仅剩老弱的右贤王部将不复存在。
最先与右贤王部交战的新军狼骑损失过半,左谷蠡王部阿尔斯楞的五个千人队死伤殆尽,呼延部被杀散……
一幕幕浮现在冒顿脑海里,青葛用两万人拼掉了自己将近一万人,受伤无算,此役没有赢家。
本就虚弱不堪的匈奴仅仅一天之内损失了三四万骑军,青壮难数。
闭上眼冒顿心中第一次有了疑惑,自己将带领匈奴走向何方?
朝鲁带着疲色走进来报道:“大单于,叛军首领狼骑只抓住了准备东逃的忽室尔,青葛和矢竺格不知所踪。
倒是他们的家眷尽在右贤王部大营。”
朝鲁的话将冒顿从思虑中拉了回来,想了想他下令道:“忽室尔和青葛的家眷先关起来吧。
派去追青葛和矢竺格的狼骑,要是清晨还追不到就放弃,命令各部打扫战场,收拢部族,严令再杀戮俘虏,今日我们的威已经够重了。”
“嗨。”
……
兰氏部大帐里,乌林木连夜带着狼骑杀死仇敌哈达迪,在部族长老的支持下登上兰部之主,自此兰氏改换门庭,竭力支持冒顿。
第二十二章 建秩序冒顿称王,论外交匈奴出招
清晨,戒备森严的单于庭营地经过几次贵族反抗后稍见秩序,巡逻的狼骑随处可见。
单于庭的新主人冒顿连夜赶了回来,发红的眼睛盯着金帐内召集来的燕吾、赵炎、柯世列和阿矢斯力等人。
众人得知姑衍山大战青葛败走,便知外部危机稍减。
现在匈奴的新头脑冒顿,面临登位的又一个难题,对单于庭内的众多贵族,到底是杀,是囚,还是放。
不难想象这些人里鱼龙混杂,想反抗的人定不在少数。
王位上,冒顿此时终于明白老头曼的难。
在大家争论不休时,朝鲁带着姑衍山平叛之战的最终统计走进了大帐。
狼骑战后整合,李欣所率的新军狼骑两万,此役尽没八千,海梨猛哥带领突袭的一万狼骑剩下五千,朝鲁带领的一万狼骑余下九千,此役狼骑损失一万四千人,是成军以来最大的损失。
虽然余下的狼骑两万六千人尽皆是战后精锐,但恶战之后都需要休整,伤者需要救治,累者需要休养,否则余下的人数还会进一步缩减。
经过众人商讨后,冒顿决定在老单于庭两万主力内选拔四千人,加入狼骑凑足三万。
如今虽是多事之秋,但兵贵精而不贵多,余下一万六千部族骑兵遣散归家,放归部族从事生产,不在作为常驻骑军,从而增加一部分生产力,进一步以减轻单于庭的财政压力。
整合后的单于庭营地常驻一万狼骑防备,其余两万狼骑训练游猎,三万狼骑轮流驻扎在单于庭,在保持战斗力的同时尽量减少消耗。
此事完成,整合后的狼骑将是冒顿坐稳王位的基石。
其余各部情况同样堪忧,右贤王部在冒顿手里被打散,大巫师部因神王之争被诸王联手剿灭,左贤王部、右谷蠡王部早在头曼手里就名存实亡。
到如今冒顿继位,单于庭部经过整合能出三万狼骑,除了左谷蠡王部剩下一万五千骑军,匈奴曾经的六大部族如今能出之骑兵不足五万。
呼延部、兰部等大部族加起来能出之骑兵不足两万,其余小部族无算,整合匈奴全国之力,能战之兵至多七万余。
相比头曼全盛时期能提马南下和大秦掰腕子的匈奴来说,交到冒顿手里的匈奴无疑是个烂摊子,重建秩序长路漫漫。
为了再次加强对各部军事上的控制,冒顿决定下令匈奴各部,抽调各部族贵族子弟的优秀者,组建成自己的亲军护卫。
匈奴人谓贤曰屠耆,冒顿有着屠耆营的底子,再加上单于庭亲卫,组建成亲军屠耆,暂定五千人编制,屠耆军见官不拜,直属于单于本人调遣。
整理完军事诸事,王位上颇有些头痛的冒顿开口说道:“就最近这几件事,大家议一议吧。”
燕吾率先站出来建议道:“大单于,臣有三谏。
其一正名,趁着春祭众贵族都在单于庭,大单于应当快速登位,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其二收心,为先单于举行盛大的葬礼,成全孝道,以拉拢各部民心。
其三重新整合匈奴的六大部,重建六部,单于庭、大巫师、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六部,这些部族在近几年的战争中多受损。
有的名存实亡,人口流失到其余部族,导致各部实力不均,大单于又丧失臂膀,对各部的统治力度下降,重建六部刻不容缓。”
燕吾的话老成谋国,正名、收心、稳住六部,达到便可以初步构建新秩序的骨架。
不过如此一来,冒顿想效仿大秦搞中央集权那一套便无从谈起了。
六部分权后可以带来暂时的稳定,对目前单于庭实力受损,不足以掌控全国的局面来看,显然是最优选择。
思虑再三,冒顿决定妥协,他起身拜谢燕吾,说道:“善,请老丞相为冒顿操办进位大典和先单于的葬礼,其余人尽全力配合。”
“嗨。”
随后冒顿望向阿矢斯力,问道:“王叔,既然重建六部刻不容缓,就请王叔从诸贵族王爷里推荐几个人上来吧。”
阿矢斯力连忙起身称是,思索后说道:“单于庭部由大单于亲自执掌,自不必说。
大单于尚无子嗣,左贤王部只能请大单于代劳。
大巫师部需要一位宗教领袖,本王这里也没有好的人选。
右贤王还是右部的人用起来才顺手,右谷蠡王还是王族里出人吧。”
见阿矢斯力有所保留,冒顿知其心怯,不愿多插手新政,也不强求。
冒顿想了想说道:“右贤王部可由青葛同父异母的都也该统帅,右谷蠡王部可由徳努阿王叔统帅。”
都也该与青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素有贤名,不过天无二日,两人先前争夺右贤王位,青葛胜出,所以在青葛统治右贤王部时,都也该是最不得意之人。
但在右部诸贵族中支持他的人并不少,不然他活不到现在,想来是个有眼色的人。
徳努阿在头曼时期只是单于庭部的万夫长之一,不过胜在资历老压得住人,而且还是出身王族,其人又以勇猛著称,想来可以贯彻自己的意志。
对于大巫师部冒顿同样重视,前一任大巫宝力德立就是在自己手上被干掉,宗教这种东西冒顿心中慎之又慎。
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好人选,最后冒顿无奈问道:“大巫师部的宗教领袖,谁来比较合适?”
众人思索间,柯世列开口说道:“大单于,先大巫宝力德立的老师,敕兀扬大师或许可以。”
冒顿寻问道:“哦?敕兀扬?说说。”
柯世列侃侃道:“敕兀扬在匈奴素有贤明,十年前在大巫师部教导出大巫宝力德立,随后离开大巫师部以苦行的方式云游月氏、乌孙等西域各国,称他为匈奴萨满教第一人也不为过。
如果大单于能请敕兀扬坐震大巫师部,民心必归。”
“敕兀扬如今人在何方?”
“狼居胥山。”
待商定时日冒顿准备亲自前往狼居胥山,邀请敕兀扬老人出任匈奴大巫师,掌管大巫师部和匈奴的祭祀。
外交方面冒顿更加的忧心忡忡,月氏的问罪使者,对东胡人的交代,都是匈奴即将要面对的难题,一着不慎就可能引发战争,而战争对于此时稳定大于一切的匈奴可谓雪上加霜,舔舐伤口尚需时间。
冒顿又出声道:“对月氏、东胡、大秦的态度议一议。”
掌管情报的摩柯末出声道:“根据往来商旅带来的消息,月氏人主力还在和诸羌作战,而东胡人主力在蚕食箕子朝鲜、肃慎的山寨。”
思索后赵炎出声道:“月氏人如今不可能问罪于我们了,其一大王子已成单于,月氏人用兵诸羌,需要做的是拉拢匈奴而不是问罪,按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月氏人轻易不会出兵,不过我们需要给能打动他们的代价。
东胡同样用兵在外,但达兰宝音阏氏和忽室尔王子在我们手里,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插手匈奴内政的机会,同样要做出牺牲。”
苦脸的冒顿沉吟道:“牺牲?两国的胃口肯定不会小。”
阿矢斯力起身说道:“东胡这边左谷蠡王部常年与之征战,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可以先探探东胡人的口风。”
首座的燕吾补充道:“大单于可派人尝试贿赂东胡王帐下大臣格日图。
格日图主张缓和东胡、匈奴两方的关系,在他的建议下上一任东胡王将达兰宝音阏氏嫁到了匈奴。
格日图是我们在东胡为数不多能争取的对象,如今东胡王庭内只有他这个国丈,才有实力抗衡东胡王的老师哲塔午台。”
冒顿蹙眉问道:“格日图和哲塔午台不对付?”
见众人有疑问,燕吾解释道:“格日图代表的是东胡东部诸贵的权益,他们的封地紧靠肃慎、箕子朝鲜和旧燕地,所以只有东胡攻占肃慎、箕子朝鲜和旧燕地,他们才有利可图,在东胡王庭才能说话有分量。
哲塔午台则代表着东胡西部诸贵族的权益,西部诸贵封地紧邻匈奴,所以只有东胡攻占匈奴,东胡的西部诸贵才能得利。
因为地域关系,东胡东部诸贵靠近更富饶的箕子朝鲜和旧燕地整体实力强过西部,在东胡王庭话语权更重。”
又见利益的冒顿心中早已波澜不惊,东胡对匈奴的态度上,格日图是鸽派,而哲塔午台则是不折不扣的鹰派。
贿赂东胡重臣格日图,延缓东胡的进攻,或者改变东胡的态度。
冒顿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随后柯世列起身说道:“月氏那边既然要拖,不若让列出使昭武城,为大单于求取惜月公主。”
冒顿喃喃道:“和亲?倒是能拖一拖。”
随后便同意了。
赵炎又道:“单于还是大秦的征西将军,不若上书咸阳求取敕封。”
闻言冒顿眼前一亮,说道:“就这么办,赵兄替本单于拟书,求取敕封,我们要借助大秦这头斑斓猛虎,吓住东胡、月氏这两头恶狼。
各位分头去准备吧,出使两国所需财货可尽由单于庭划拨。”
“嗨。”
第二十三章 新帝来赵高大胆,东胡谋先声夺人
匈奴内乱,冒顿称王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大秦咸阳城处处缟素,仅仅一年之内始皇帝崩于沙丘,宛如天坠。
紧接着公子扶苏被赐死,蒙恬自杀于塞北,刚刚继位的二世皇帝胡亥正在李斯、赵高的辅佐下收拢帝国权力。
看着典客送来的匈奴请封国书,玉旒里二世皇帝胡亥问道:“丞相,今匈奴王庭新旧交替,大秦为之奈何?”
李斯踱步上前,施礼道:“陛下,臣意不准,原因有二。
其一匈奴民不过百万,经我大秦与草原诸部轮番打击,其势已衰,积贫积弱,扶持其利小,弃之不足惜。
其二,冒顿得位不正,匈奴本就内忧外患,如今内部倾轧更是愈演愈烈。
此时大秦一动不如一缓,待匈奴事定,是进是退,我大秦可从容处理。”
沉默两息,胡亥又出声问道:“赵高你怎么看?”
闻言李斯心中骤警,看来自己的回答并不能让皇帝满意。
正如李斯心中所想,胡亥现在心里已经被那句“得位不正”激出了火气,他错意为李斯是在借机提点。
与冒顿九原时还有过一面之缘的胡亥,心中对冒顿有着几分赞许,比起自己得位的手段,冒顿更加直接粗暴,不顾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匈奴事一出,抨击胡亥得位不正的人少了不少,有着冒顿分担舆论压力,胡亥自然心生好感。
想想自己贵为二世皇帝却不能如父皇般一言九鼎,还得借助内宦之手来压制朝臣,胡亥甚至都想学着冒顿不管不顾,先杀他个天翻地覆再说。
胡亥身边的赵高见李斯吃瘪心中一乐,今时不同往日了,联盟早裂。
他立刻施礼上前,说道:“陛下,臣常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老奴猜冒顿此次匈奴讨封,冒顿怕是想借助朝廷的册封来稳定匈奴,如此一来主从之名早定,咱们仅凭着一纸册封,就能换来匈奴未来的友谊,何乐而不为呢?”
“赵高!你这是养虎遗患!”
“臣有异议!”
“臣不敢苟同!”
......
赵高话未完,朝堂上就炸开了锅,内宦得到了朝臣们一致的提防。
二世皇帝和赵高阴沉着脸结束了朝议。
胡亥毕竟年轻,养气的功夫比不得赵高,一回宫便踹翻案几,气愤的对着赵高吼道:“寡人这个皇帝真是当的没滋味,哼!还不如一个胡儿来的爽利!”
弓身的赵高笑着说道:“陛下言过了,整个大秦都是您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一甩长袖,胡亥怒道:“哼,话说的好听,朝臣们连一个塞外小酋的册封之事都要跟寡人作对,着实可恶!”
赵高借机笑着进言道:“那是陛下和先帝往日的恩德太重,这有些人呐,就是畏威而不畏德,陛下要想一言九鼎,朝堂上得立威啊。”
闻言胡亥眼神闪烁,哼道:“这件事先这么着吧,冒顿的事寡人不管了,晦气。
至于朝堂立威之事且容寡人再做思虑。”
眼见如此,赵高继续进言道:“陛下,臣发现册封匈奴还有一利,九原长城一线还有近三十万铁骑,他们可都是罪公子扶苏和罪臣蒙恬的嫡系啊。
一旦为祸,后果臣都不敢多想,与其留着终究是祸患,不如让冒顿暂且牵制,陛下好再下旨徐徐图之,分而解之。”
闻言胡亥徒添疑惑,不信的问道:“如今被打废的匈奴能牵制大秦三十万铁骑?府令莫欺寡人年少。”
赵高摇头笑道:“打当然不行,只是个由头罢了,拖着长城军团在边关即可。
咱们不需半年时间,便可以掌控和肃清朝堂,到时候再将他们分散安置,不愁此祸不除。”
不加思虑的胡亥一卷衣袖,召来侍女服侍,说道:“既然如此,寡人准了,府令放手去做吧。”
“嗨。”
赵高眼中或明或暗,款款碎步退出了大殿。
回府的车中,赵高随手招来小宦官,此人正是和冒顿有着两面之缘的小宦官,如今已经成长为赵高的心腹,名叫闾丘黄。
赵高眯着眼睛享受着闾丘黄的按摩,缓缓说道:“你此行北上,身上的担子重着呢,北边长城沿线的驻军是蒙恬和扶苏的嫡系,也是陛下的心头之患,若是逼反喽,乱了陛下的大计,这灭族呐,都是轻的。”
闾丘黄闻言手一抖,轻声应诺。
眼见提点已到,赵高继续说道:“但你毕竟是宫里出去的人,有的事咱家也会为你做主,去九原也不必拘手束脚,待办成了此事,咱家的位置说不定你都能坐上一坐。”
闻言闾丘黄吓的连忙跪地,连道不敢。
望着跪在脚下的闾丘黄,赵高俯首问道:“此次北行,可知如何做?”
闾丘黄头压得更低,道:“奴才但凭府令吩咐。”
抬头遥望北方,赵高回忆般的说道:“冒顿此人油滑的紧,如今当了单于,定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匈奴连番大战,草原产出匮乏,必定缺粮,本官可以划拨万担粮食给你,以酬冒顿配合之功。”
“诺。”
万但粮食,闾丘黄吓的浑身哆嗦,根本不敢抬头,今年全国有的郡县大旱,自己可是亲眼看着府令以国府缺粮,暂缓救济驳回的,现如今这批粮食的来源不言而喻。
想了想,赵高突然睁开双眼,带着些许厉色道:“你此行为陛下之命,冒顿的敕封可以先许给他,后续本官会劝说陛下补齐。”
“诺。”
闾丘黄的身姿爬的更低了。
满意的看着伏地的闾丘黄,赵高伸手从车厢的暗格中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金丝楠木盒子,上面裹着黑色的御用楚绸。
赵高伸手一抬,将盒子递给闾丘黄,说道:“此乃当年匈奴战败,冒顿出使咸阳时,做为谈判凭证的单于金刀,放在宫中的仓库里也是落土的货色,就当是高送给冒顿继位的礼物吧,也为你北上办事平添几分顺畅。”
闾丘黄跪地,双手接过金刀,恭敬的道:“奴才谢府令栽培。”
眼见事情安排妥当,赵高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诺。”
......
东胡王庭营地,听闻冒顿杀父自立的消息,哲塔午台顾不得多想,立刻赶来东胡王大帐求见。
匈奴此次内乱后实力必定大损,这可是东胡剿灭匈奴,统一草原的绝佳机会。
哲塔午台绝对不会给匈奴羽毛丰满,羔儿长大的机会。
一进王帐,哲塔午台便看见一个身着华丽皮袄的壮年东胡男子,正献媚般的陪在东胡王身边指指点点,两人正在大帐内斗犬,玩的正起兴,此人正是格日图。
哲塔午台冷着拉下脸,颇带不满的哼道:“大王,东胡周围强敌林立,您怎么还能玩物丧志。”
东胡王翰勒亦刺答已经三十多岁,当了七八年太子,如今执政东胡的时日也不短。
哲塔午台还像老师训导学生般做事,让翰勒亦刺答顿感心中不快。
但他还是面色不改的笑道:“哲塔午台老师严重了,本王只是随意消遣一下而已。”
不依不饶的哲塔午台指着侍者,直接命令道:“你们没听见大王的命令吗!将这些都撤下去。”
侍者慌乱的上前,将两只已经撕咬出血的斗犬分开,拖了下去。
翰勒亦刺答闷闷不乐的回身坐到了王位上,而一旁的格日图似乎气性很好,笑眯眯的回到了位置上。
狠狠瞪了一眼格日图这个佞臣,哲塔午台开口说道:“大王,臣听闻匈奴王子冒顿,弑父夺位,又在姑延山跟右贤王青葛大战一场,虽然青葛战败,但惨胜的冒顿也成强弩之末。
匈奴本就势微,如今更是内患凸起,大王何不尽起东胡之兵,趁此一举灭亡匈奴,再和月氏一较高下,完成先王的遗愿,一统草原。”
翰勒亦刺答知道老师哲塔午台一心为国,不过作为东胡王,他还得迁就国内的其他贵族。
以前攻打燕国,贵族们踊跃参战,那是因为燕国富饶,有利可图,打匈奴这样的硬骨头,伤亡暂且不提,除了获得草原人口外,利润薄的可怜。
历来都是抢富不抢穷,有和匈奴死磕的力气,惹不起大秦,还不如去抢箕子朝鲜和林中人。
翰勒亦刺答指挥侍者给哲塔午台看座,无奈的迁就道:“匈奴内乱本王知道,但调集军队总需要时间,贵族会议那里也需要交代,对大秦边境也需要布防,诸事颇杂,老师不若等几日。”
从矮墩上跳起来的哲塔午台心急,接声道:“大王,机不可失啊!老臣跟冒顿打过交道,知道冒顿是匈奴人的英主,他此时最为虚弱,他耗不起,但我东胡耗得起,只要灭了匈奴,不需两年我们就能恢复元气。”
闻言一旁的格日图终于坐不住,嘲讽道:“哼!哲塔午台你说的好听,打仗难道靠嘴,难道凭你们西部那几个穷鬼部族就行?
年年靠着王庭接济度日,西部诸贵可为东胡拓过一片有利之地?”
面对诘问,哲塔午台争锋相对的冷哼道:“格日图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你们东部那些贪婪的黄狈只顾眼前,贪图蝇头小利,蚕食燕国?削弱肃慎?最后呢?还不是在大秦的手里都吐了出来。”
格日图气愤的摔了杯子,站起喝道:“打燕国,得不到耕种的土地,但好歹东胡还能得到金银珠宝,黄金财货,人口奴隶,打匈奴人除了得到点戈壁草场还有什么!”
“目光短浅的鼹鼠!”
“老东西!你说什么?”
眼见手下两位重臣吵的不可开交,翰勒亦刺答只好上来劝架,说道:“格日图叔叔可以了,哲塔午台老师毕竟一心为国。”
格日图气愤的坐了回去,翰勒亦刺答对哲塔午台看好冒顿不以为意,都是年轻人谁也不服谁,招来侍者清理残局。
待侍者下去,翰勒亦刺答才不慌不慢的笑着说道:“哲塔午台老师说的不错,匈奴此时虚弱不假,但本王的军队调动也需要时间,不如先调两万骑兵去西部边境威慑布防。
匈奴也曾强盛一时,瘦骆驼总比马大,不若先派人去申斥冒顿,毕竟头曼也是本王的姑父。
本王想使者一来一回,咱们的军队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后面再根据使者传来的消息,是战是和再决不迟。”
翰勒亦刺答保守的做法,虽没有上策立竿见影出兵来的快,但胜在稳妥,也算是个中策吧。
哲塔午台知道今**迫翰勒亦刺答已然犯了大忌,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