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供应链
10月21日，申城的天气稍有些降温。
方卓起来后先去买了早餐，然后和母亲、舅妈、妹妹一起吃了饭才带着赵素祺一起前往公司。
来也就申城才两三天，母亲已经有些待不住，吃饭期间一直说要回去，方卓好说歹说才让她带着风投给自己改善生活的那张资金卡和舅妈去逛街。
时间稍有些耽搁，抵达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易科里的员工都齐了。
方卓走在前面，脚步不快不慢。
赵素祺屁颠颠跟在后面，听着一路“方总好”“方总来了”的招呼声，分外新奇。
临近总裁办的时候，方卓回头向助理问了句：“昨天的销售情况汇总了吗？虞总的计划书呢？”
“汇总表放在您桌上，虞总那边是十点钟的时候连线过来。”行政助理袁珍赶忙答道。
方卓微微颔首，推开办公室的门示意妹妹先进，然后他才走进去。
总裁办的办公桌上已经泡好了茶，电脑前摆着几份文件。
方卓一屁股坐下就有些迫不及待的翻开昨日营业情况汇总表。
没等一分钟，行政助理袁珍端着一杯茶进来，把它放在赵素祺面前的茶几上。
赵素祺连声道谢，瞧着这位漂亮的姐姐冲自己抿嘴一笑就悄悄出去，而办公桌后的方卓全程没有一句话。
她想了想，说道：“哥，她好细心呀，因为没想到我会跟来，这又立即倒好茶进来吗？”
“大概是。”方卓随口说道，“我准备把她调离岗位，去其它部门试试。”
赵素祺愕然：“为什么？”
方卓不答。
赵素祺猜测道：“哥，不会是因为前天她没告诉你医院的治疗状况吧？你别呀，那是我让她瞒着你的……”
方卓放下汇总表，闭目思索了一会才回答这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不是，小袁这人想得有点多。”
这、这算什么理由？
小女孩茫然，有心想问却见哥哥正在思考，就没问出口。
数分钟后，方卓用内线电话把苏薇喊了进来。
“小苏老师，你看了昨天的汇总吗？”
苏薇冲着赵素祺点头致意，答道：“看了啊，有问题吗？”
“五家店一共800台，为什么鹏城的比其它四家多了两百台？”方卓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应该是申城和京城最多，因为这两地的线下宣传比较多。
“噢，这个事昨天晚上大红和我说呢，企鹅采购了150台，算是捧场吧。”苏薇解释道。
方卓了然，原来如此。
昨天晚上一直忙着陪领导，这件事不知情。
他微微一笑：“小马哥是个细心的人，不过，就算这样，有小虞坐镇的鹏城也比其他店卖得多。”
苏薇点点头：“羊城最少，只有72台，但我觉得也不错，毕竟价格挺高的，事实上，就算去掉企鹅的采购，650台的首日表现已经出乎我意料。”
“这只是先期的宣传积累，总有一些有钱又好奇的人尝鲜，过了这几天的市场表现才是最重要的。”方卓的手指敲在桌上，思考道，“等下和小虞连线，得催催她的渠道搭建，这个最影响整体，尤其要在年底前能把中端产品顺着这个渠道铺出去。”
“年底前的中端能出货？”苏薇问道。
“许老师说没问题，有了M1的产品作参考，以它为模版进行降级是很快的，唯一关键的问题就是在犹豫要不要采取闪存储存。”方卓这样说着，内线电话又响了。
电话拿起又挂断，不一会，负责供应链的副总监孙琦走了进来，他也是昨晚被约好今天汇报情况的。
“祺祺，给孙总泡茶。”方卓冲着懵懂的妹妹支使了一句。
孙琦第一回见老板的妹妹，瞧见是个光头便多瞧两眼，他上前递烟，喜气洋洋的说道：“方总，昨天800台很好啊，咱到年底的目标有实现的希望。”
方卓摆摆手：“我妹妹刚出院，烟咱就别吸了。一万台的目标嘛，哈哈，我倒是觉得还得多努力，还要看营销的效果。”
孙琦醒悟的把烟收起来，接过赵素祺递的茶水，转脸对老板说起自己来的正事：“方总，如果只做最低的闪存128M，P1单这一块的成本就能压缩485块钱左右。”
“整体成本呢？”方卓关切的问道。
孙琦是昨天晚上联系好存储厂商的大致意向，他把所有环节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颇为肯定的说道：“如果是中端定位，显示器模块、控制芯片这些东西都降一降，1000块钱能打住。”
他继续说道：“问题是128M的闪存从日立那里拿比较便宜，东芝的价格要高20%左右，而且，它合同里有个咱们公司这一类产品的优先权。”
方卓毫不犹豫的说道：“简单，我们本来就打算收购个国内工厂来自己组，套个这样的马甲从日立买，东芝已经有过一次改我们合同的事，和它客气什么？”
孙琦点头，他心里也偏向这么来，就怕老板要讲商业道德。
这个事吧，像自己的老朋友许柯登，他就认为不太好毁约，免得东芝拿合同追究，套马甲不是万能的，最终产品还得流向市场。
“我们在央视的广告刚投放，M1的定价比较高，这种时候的动作必须要快，要是和东芝扯皮，既供货又压价的过去个大半年，我们的广告都是给其他厂商做嫁衣。”
方卓认为这个事一定得明确，直接敲定道：“不光要采用最便宜的日立产品，其他零件也要尽可能的使用能替代的国产货，既压低成本，也免得被外国人掣肘。”
孙琦听到这里倒是不以为然，东芝这种有前科的值得注意，其他零件的厂商能这么凑巧的也来为难？
方卓注意到这位副总的神色，提醒道：“再过两天，美国那家公司也有公布同类产品，它就是用东芝的零件，大家都是全球采购，不排除其它零件也有撞到的可能。”
孙琦的表情认真了些。
“孙总，你要重视，美国的之前接触东芝是要签独家供货协议的，这也是它改咱们合同的原因。”方卓肃然道。
苹果的供应链毫无疑问是极其卓越的，即便现在的它还没那么成功，但从一采购就要排他独家便可见一斑。
正因为如此，易科从东芝拿货价要稍高，这也是拜对方所赐，东芝的产能被分走，供求关系有了变化。
不过嘛，商业上的事很正常，这两个国家的公司不会重视一家华夏品牌的感受。
003 市场部的小小偏离
先前还是产品经理的许柯登因为东芝合同出的问题费心很多，而副总孙琦是在这之后正式进入的公司，他的感触相对没那么深。
方卓再三强调，甚至拿出好些年前的斗争口号才让这位供应链副总认识到自己的决心。
孙琦呢，转念一想倒也不觉得老板的重视是坏事，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那么，收购一家工厂并买入合适的生产线就顺势成为可以先办的事，反正也要套个马甲。
方卓和孙琦聊到十点半，苏薇还有事，办公室里只有赵素祺懵懂却感兴趣的听着，然后，来自鹏城虞红的视频连线才姗姗来迟。
“组装生产线不是复杂工艺，我争取这周能确定工厂，下周能找到生产线。”孙琦临走前给了时间计划表。
方卓很满意，这位许柯登介绍进来的副总很有实干精神。
电脑另一端的虞红没看到人，但听到了声音，她“喂喂”两声，提高声音的问道：“孙总，孙总，什么时候能出低价产品啊？”
“别喂了，人已经出办公室了。”方卓回答了问题，“争取公历年底能把P1做出来。”
“噢，这个进度可以。”虞红称赞道。
方卓神色认真起来：“你的市场体系呢？我刚才看邮箱为什么没有报告？”
就在这时，赵素祺的脑袋也挤进画面，她好奇的看了眼屏幕上的虞总监。
虞红觉得这个场面有点搞笑，带着笑意的说道：“正在行动，鹏城这边有索尼的代理商，我在和他们谈，他们的渠道都很成熟。”
方卓皱眉道：“你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我三番两次的点名索尼，你那边找它的代理商，直接到跑一线市场啊，大小音像店、电脑城、电子产品专卖店这一类的谈好利润分配，划分好员工维护区域，你为什么要搞那么复杂？”
虞红一怔：“我是和这边的索尼代理商接触之后，他们有这方面的意向可以帮着一起铺货……”
“你这不是把主动权交给别人了吗？M1不急，可之后的P1我们是要走量的。”方卓打断道，“你一个市场总监怎么能想着依靠别人，尤其还是竞争对手的渠道呢？”
虞红有些委屈，一线的情况是自己亲身接触的，这种方向也是数位中高层一起讨论的，既然索尼的代理商能勾勾搭搭，那岂不是既壮大自己又削弱对手？
方卓批评道：“咱们易科又不是缺人，现在不趁着市场上只有我们一家机器的时候跑跑，等以后竞争大了，代理商把渠道一断，你那时候再从头再来还有时间和空间吗？”
“小虞啊小虞，你怎么能这么短视呢？”
虞红抿着嘴，没说话。
方卓目视电脑上的视频，忽然伸手把妹妹的脑袋从屏幕上给按了出去。
赵素祺吐吐舌，哥哥好严肃，批评起人来有些吓人。
视频连线的工作交流陷入沉默。
如果能借助成熟的代理商，使用他们的渠道体系，眼下的销售成效肯定更好，但是，长远来看，尤其未来国内MP3市场的激烈程度可能会超出很多人的想象，那这样就不可取了。
方卓在沉默中思考，觉得倒也不能太怪小虞，她肯定意识不到这个市场的残酷性。
现在的M1能定价定到2899块，但不出三年，市面上就能出现299块钱的Mp3产品，这种激烈态势很难被真切感受和预估。
这已经不是激烈，而是惨烈了！
“我们生产M1有什么核心技术吗？”
“哦，用轮盘按钮解决了一个找歌的问题，除了这个，我们能自己生产芯片吗？我们能自己生产微硬盘和闪存吗？”
“市场一旦有变化，一旦有其他厂商如法炮制的进来组装，我们拿什么应对？”
“冲着他们高喊，我有索尼代理商吗？”
方卓最后一句刻意尖着嗓子，把旁边的赵素祺给看呆了，这极尽嘲讽之能事……
叮咚。
视频连线断了。
赵素祺眼见哥哥不再说话，她好奇的瞥了一眼，问道：“哥，人家把视频断了吧？生气了吧？你怎么这么严厉啊？”
“今天我不严厉，明天市场会更严厉。”方卓也有点尴尬，话可能有些重，自己和小虞之间的相处一般还是比较……相敬如宾的。
十秒钟后，电脑上重新亮起连线请求。
再次连线的虞红平淡的说道：“嗯，刚才信号不好，断开了。”
方卓也当无事发生的说道：“这样啊，等年底就给虞总换一台信号能力更强的笔记本。”
“你觉得我们从头做起会比较好，是不是？”虞红连线回来已经可以正常交流工作，认真的询问。
“是，大的方向是这样，具体怎么做以及最前线的细节，你们可以多沟通交流和改进，从基层到中高层的利润让出是100块，再给到铺货零售也能让出100-200的利润。”
“毕竟，我们还有直营体验店，要控制住价格。”
方卓给予了明确的空间。
M1去掉销售团队的分润，公司能拿到700块的利润，即便如此，市场铺货也不能让出太多，因为，这极容易扰乱产品的价格体系。
比如，终端店铺卖一台价格为2899的M1能分到200块的利润，那它可能真正卖的价格是2799，只要有利润就好，甚至2750的赚钱就卖。
可这样，易科的直营体验中心就受到冲击，就算能提供更好的退换修服务也难卖出货，但又不能放弃直营打造品牌的方式去完全依靠第三方铺货。
而且，让利空间过大的话，不同市场团队也容易内耗，形成串货。
总而言之，品牌方控制价格是个重要的内容。
方卓继续灌输自己的想法，势要扭转虞红市场团队内讨论出的方向。
中午十二点钟，这场视频汇报才结束，方卓已经说得口干舌燥。
他连喝了两大口凉掉的茶水，扭头对妹妹问道：“祺祺，你在旁边听出来什么了？”
“虞总监的方向有问题？”赵素祺迟疑着回答。
“接触索尼代理商是市场部讨论的方案，市场部是易科人数最多的部门。”方卓眯了眯眼，“M1的市场战略之前已经定过，临阵有了变化说明市场部更想拿到眼前的利益，毕竟，每卖出一台就是市场部上上下下都能分到的钱。”
赵素祺：“这……”
“战略再好，执行有问题都不行。”方卓这样总结，又道，“你觉得到底是对竞争的预估不足，还是有一部分人急于想拿能到手的钱，又或者兼而有之？”
赵素祺看着哥哥脸上莫测的神色，真诚的说了一句：“哥，我想回学校读书了。”
方卓欣慰点头：“好，就在申城读。”
“嗯……”
004 营销
投资投到最后是投人，投资圈里喜欢这么说。
方卓有时也会引用这句。
同样，他觉得产品再好也一样是靠人卖出去。
如果仅仅是赚一笔小钱，怎么折腾都行，但想要吃到肉，那就得不断的审视各个环节，慎之又慎。
这一天在易科，从上午到下午，方卓审视着M1真正面世后的公司状况，产品团队、零件供应、市场团队、营销团队……都存在不大不小的问题。
但问题归问题，大家的精神面貌都不错，很有干劲。
傍晚时分，忙了大半天的苏薇再次来找方卓，拿了个别致的宣传方案。
方卓简单扫了一眼：“BBS论坛？我们不是投了广告吗？”
苏薇说道：“不是那种广告，前些天我和大红讨论的时候有个灵感，不要做太生硬的广告，像水木清华BBS，它是国内人气最高的BBS论坛，有着很高的影响力。”
方卓在心里默念了一个词，水军？
“我们的M1是国内第一个支持Mp3格式的播放器，但价格确实偏高，可不可以让人来讨论一下引起关注呢？”苏薇细细的说道，“比如，咱们自己人发帖，就说M1的价格问题，然后再让其他人换个号，直接拆解M1，毕竟我们的零件价格摆在那，成本实打实的高。”
“除了价格问题，还可以直接把它和索尼的walkman实机对比，我们和walkman对标的多了，大家也会慢慢接受这样的概念。”
苏薇看着方卓，问道：“你觉得呢？”
方卓“咳”了一声，点头道：“我觉得很行，可以多试试，这个方案的思路不错。”
他说完就拿过旁边的笔记本，唰唰唰的写了起来。
不一会，一张纸被撕下来递给苏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用M1听歌吧？
——Walkman和M1竟然相差这么多？
——实机手工拆解，成本价大揭秘。
——M1和它的代言人周杰仑，《双截棍》唱得啥？M1听个啥？
——M1组装不是有手就行？
苏薇看得直皱眉，这老板肚子里都装着什么呢？
方卓说道：“就参考吧，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另外，你找产品部的看下零件，咱们的M1里面都是磨掉零件型号的，这一类本来就比较小众，这样还能认出来的估计很少。”
苏薇倒是不知道为了保密而磨掉型号的事，她翻来覆去看了看老板写的东西，嘀咕道：“你这个是不是语气有点过？”
“我也就随便写写，还不是听你说过才有的灵感？重点就你那个实机拆开的，他们肯定不清楚我们的全球拿货价，你让咱自己人在帖子下盘点价格，每个零件都多报点，这又是美元，最后算出来的利润很低，这样显得特别真材实料。”方卓觉得这种营销确实可行。
有机器为发烧而生，也有机器为音乐不太赚钱嘛，反正，发帖的人和易科又没有关系，各个零件的进价属于公司保密信息。
“嗯……买一台价格接近3000块钱又刚刚上市的数码产品，再把它拆开，相信这个BBS论坛里的人会感兴趣的。”苏薇觉得调性相符。
方卓忽然说道：“还可以去隔壁问问周辛，看看怎么描述更能激起他的兴趣。”
苏薇深以为然：“我看行。”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营销的策略，这个部门暂时由苏薇兼任，同样是急缺对口的人才，只能先商量着来。
下午五点半，易科到了下班时间。
方卓拒绝了苏薇的晚餐邀请，他知道这是想变相让自己边吃边聊边加班呢。
“带着妹妹一天不着家，我得回家陪我妈，她估计还到闹着回老家。”
方卓有最为正当的理由。
果不其然，等到兄妹俩回家，没聊几句话，赵淑梅就坚决的表示第二天回老家。
方卓晓之以理“自己忙着应付风投而压力很大”，动之以情“许久不见母亲很想念她亲手做的饭”，如此才算又留她两天。
然而，第二天到公司处理半天公务之后，方卓答应陪着妹妹逛街买顶漂亮的帽子，中午便又没回家吃饭。
“哥，乔布斯是谁呀？我看你上午念叨了好几次。”赵素祺想吃肯德基，磨了两句如愿以偿后想起今日见闻。
“是一个明天要发布我们产品竞品的美国男人。”方卓对自己妹妹毫无隐瞒，“我有点紧张。”
“拿出你熊虞总的气势啊。”赵素祺对昨天的视频连线记忆犹新，方言都说了出来。
方卓哈哈一笑：“那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
兄妹俩正说着话，方卓一扭头瞧见一群走进肯德基的学生，嘿，说曹操，曹操的弟弟就到，学生里有个正是虞红的亲弟弟虞海。
虞海同样看到了面向门口坐着的方卓，他眼睛一亮，上前礼貌的打招呼：“方总好。”
“别这么客气，你又不在我公司，和你同学一起吗？”方卓心里一动，记得虞红说她弟弟成绩很好，倒是可以考虑让妹妹进这个学校，多少有认识的人可以照看点。
“嗯，都是我同班同学，方、方哥。”虞海换了个称呼。
方卓冲他笑笑。
很快，虞海和同学点好餐就坐在了旁边。
虞海有些拘束，倒是方卓饶有兴趣的听这些高中生聊以后的大学目标。
“方哥，你是哪个学校的？”虞海问了个问题。
方卓悠悠的说道：“我当初啊，本来想去北大或者清华的，可是考虑京城的天气不好，老有沙尘暴，我就上了庐州印刷技术学校。”
虞海愣住，本来想去……呃……庐州印刷……
他的同学们反应过来，笑成一片，挺幽默。
“嗯，这样啊。”虞海勉强接话，往下找着话，“那、那怎么决定做播放器呢？”
方卓没感觉到两个问题之间的逻辑，喝了一口可乐，一本正经的说道：“本来腾讯啊也邀请我去当个副总，可考虑到拿工资没当老板赚钱快，我就接着做播放器了。”
高中生们又笑，他们知道腾讯，就是经常用的那款企鹅聊天软件嘛。
“你们学校挺好的，对吧？”换到方卓问问题了。
虞海点头：“市里前十。”
方卓心里有数了，扭头看到妹妹吃完，起身笑道：“改天上楼去玩，我先走了。”
他带着赵素祺离开，准备逛逛商场。
“大海，这是谁啊？”旁座的同学问了句。
“我姐夫，啊不，我姐的合作伙伴。”虞海吐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刚才好紧张。
“合作伙伴？？”同学纳闷。
虞海可是有留意挂号网的情况，闻言立马神气的开始说自己知道的消息，那可得从公司保卫战开始聊起了……
005 慈善
“胆敢定价近3000块钱的音乐播放器！”
“今天我买回来拆给大家看看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看看我的法宝，螺丝刀、塑料撬棍和热熔枪。”
“先来量量尺寸，110*61*8mm，很小巧，握在手里也不重，我来称一下，呃，120g，差不多两个鸡蛋重。”
“别急别急，好歹是这么贵的东西，我总得研究研究再拆吧？万一装不回去了呢！”
水木清华BBS的论坛在M1面世两天后出现这么一条帖子，很快就引来网友的围观，而同样，发帖人的背后也是有人在围观。
总裁办里不太合适，大厅工位上也不太好，营销部的员工暂时在人事部用电脑+相机进行了一场图文式的直播，标题中采取了吸引眼球的价格+拆解。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男性同胞就是能对这一类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
——体形确实小，很好看，但也太贵了吧！
——有钱人！！！
——快拆，快拆！
“咱们的人可以上了。”苏薇站在后面，觉得可以让营销部的人上线回复，营造氛围。
“犯傻呀你，既然吸引了真实用户，那就先看看。”方卓制止道。
苏薇“噢”了一声，觉得老板对不同的事务真的接受很快。
“OK，刚才试听了一下，真的能听音乐，满足它作为播放器的最低要求了，哈哈哈。”
“现在开始拆！”
“嚯，还挺坚固，经过努力还是被我拆开了，这个外壳虽然是金属的，但是不重诶。”
“看看，看看，这些零件，电源上标识是ATL，有谁知道这是哪一家吗？”
“这个应该是存储盘吧？M1宣称有5个G，好家伙，5个G居然是集成在这么小的存储盘里，这是硬盘吧？上面居然没有标识。”
“咦，我用撬棍撬开PCB主板，这个标识被磨掉了啊，金属针脚上有个Fox的字母，是不是宝岛的那家富士康？”
“有没有哪位认识零件的？我手上的热熔枪已经饥饿难耐了！”
“咱来估算估算这玩意加起来到底能有多少钱。”
BBS上的帖子引来越来越多人的回复，很多人倒是不关心音乐播放器，只是单纯好奇近3000元的东西被拆开后到底有什么零件，以及，品牌到底能赚多少钱。
因为零件被磨掉标识的缘故，帖子下面关于厂家的回复寥寥无几。
方卓看到这里才对苏薇说道：“让咱们的人透露一两个零件，但也不要说得太死，之前许老师比较了很多厂家，拿相似的放在一起说。”
苏薇领命。
很快，控制器芯片的疑似厂商出现在帖子的回复之中，价格也给出了稍高的估算。
易科从厂商那里拿控制器芯片的价格是8美元一片，回复里给出的则是11美元，别看只是几美元的差别，单个零件的成本上升了将近40%。
方卓又看了一会，忽然问道：“哦对，小苏老师，美国那家发布会的时间是咱们这边的晚上七点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苏薇问道：“有直播吗？”
“呃，好像没有，但它官网应该有信息跟着更新吧。”方卓严肃的说道。
苏薇有点纳闷：“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Apple啊？我听你说了之后也了解了一下，它不是做电脑的吗？能把音乐播放器做到很领先的水平吗？”
“这个，这个嘛，得晚上看了才知道。”方卓答道。
按理说，按理说啊，零件水准都摆在这，如此基础之上做出的东西即便领先也不会领先太多，可乔布斯之名太如雷贯耳了，谁知道他拿出的到底是什么样。
方卓自己又是不懂技术的，实在有些不安。
“那你看吧，我今晚约了人吃饭，得面试两个搞营销的。”苏薇摇头拒绝，又感叹道，“国内的互联网公司还在接连倒闭，大家都挺恐慌。”
方卓闻言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互联网寒冬从去年到现在，也差不多会有慢慢的回暖。
他说了一句：“隔壁正在大力招收技术人才呢，情况会越来越好的，等M1和P1的销量上来，易科也可以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操作啥？”苏薇问道。
“用钱赚钱。”方卓笑道。
就在这时，正在发帖的员工惊愕的抬头说道：“方总，网友已经算出一个3000块钱的成本价了！”
含税成本2100，定价2899，网友看着拆解的零件帮忙算出3000块……
易科做慈善啊，每卖一台就亏一百块……
请全国人民听音乐？
方卓哭笑不得：“这个，有点离谱。”
员工又说道：“他们吵起来了！”
“真理越辩越明，帖子越吵越火，让他们吵。”方卓挥挥手。
又过一会，员工汇报道：“方总，他们开始骂易科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磨掉了零件标识，他们难以精确估算成本，觉得易科太滑头，太不地道！”
方卓：“……你继续忙活吧，可以适度降降价，成本比卖价高就太滑稽了。”
他转身离开苏薇的人事办，这种帖子的效果真还不错，可以考虑多搞一搞，网络营销确实能带来不一般的传播效果。
方卓回到总裁办，打开Apple的网站，上面有发布会的时间，因为时差关系，是在华夏的晚上七点半。
也就是说，易科的M1将会在同一赛道迎来一场硬核考试，一名尖子生将会在七个小时后入场。
考虑到苹果有着更好的技术积累、更多的人才资金，方卓觉得M1只要不被落下太多便都能接受。
咚咚咚。
“哥，吃饭了呀。”赵素祺敲门进来，手上还拎着饭盒。
“就你自己过来吗？”方卓的思考中断。
“我妈和我姑把我送到楼下才一起去给姥姥他们买衣服去了，说是过两天回去的时候带回去。”赵素祺笑盈盈的打开饭盒，“我姑贴的饼，你该好久没吃到了吧？”
方卓起身扶了扶妹妹有点歪的帽子，说道：“是好久，哎，努力个几年，到时候我就退休，带着你们天南地北的旅游去。”
“几年呀？我还想着读书之后来公司呢，别的做不了，帮你整理整理文件总行。”赵素祺昨天已经和母亲商量过，休养一段时间后就在申城住宿读书。
方卓笑笑：“我哪能定出来这个时间表，其实，我是觉得你有大学经历、多学学知识才不会遗憾，真要现在开始工作，也不是没有职位。”
赵素祺摆好饭盒，拿起自己的一份，好奇道：“什么职位？”
“易科会慢慢签约一些国内的歌手做代言，这些事挺简单的，不是不能做。”方卓话锋一转，“但得你身体再恢复恢复，反正都有这时间，还是读读书。”
赵素祺吃了一口饭，想了想，问道：“哥，你们签了周杰仑，他说话的时候吐字清楚吗？”
“……清楚。”方卓忍着笑，“下回有机会我给你要一签名。”
兄妹俩聊着天，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一点钟，距离Apple的发布会只剩下六个半小时。
006 北半球？不，全球！
10月23号，后世曾经如何描绘这一天。
如果方卓没记错，依稀看到过乔布斯改变了数字音乐发展历史的评价。
Ipod绝不是第一款支持mp3格式的音乐播放器，方卓曾是这样以为，直到他自己查到并亲手买到3款不同特点但真正支持mp3的播放器。
但Ipod绝对是影响力最大的，它一度成为一种文化现象，甚至被当作国家领导人之间的见面礼物。
“哥，哥。”
“方大总裁，想什么呢？”
晚上七点钟，赵素祺跟着哥哥到楼下吃完饭回来就瞧见他老是走神。
“噢，没什么，想点小事。”方卓摇头。
赵素祺奇怪道：“哥，你下午就开始走神诶。”
“有吗？”方卓伸了个懒腰，“我只是在想如何防守。”
“防守？M1不是北半球最好的吗？”赵素祺更奇怪了，就宣传来说，北半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还挺响亮。
方卓嘿然：“祺祺啊，一名成功的领导者就要居安思危，就要时时刻刻警醒时代的发展，就要抱着一种既自信又谦虚的心态，这样才能保持长久的动力。”
赵素祺懵懂的点头，十分信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然而，就在方卓随手点击页面的刷新的时候，苹果的网站忽然更新了产品信息。
明明时间还没到七点半……
方卓愣了愣，心里吐槽一句，凝神看起竞争对手的产品参数。
“体积差不多，咦，重量竟然比M1要重一些。”
“嗯，白色……设计上有些像啊，按键有差异。”
“靠，它的传输速度怎么这么快？”
方卓震惊了，页面上赫然有着十首歌差不多十秒钟传输时间的描述，也就是说，一首歌基本上也就一秒钟传好，而M1的用时是一分钟，这个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
他盯着网页上的参数信息，下意识抓起电话拨给产品总监许柯登。
电话没打通。
方卓放下电话，喃喃自语：“苹果的为什么这么快？凭什么这么快啊？”
音乐播放器的硬件基础都差不多，易科是在全球范围内寻找的零件，即便有更好的技术应该也属于没有量产的那一类。
或许，是哪里的技术突破商用了？
方卓的心情十分不好，传输速度是用户使用最直观的体验，这一点将会极大影响M1的定位，虽然Ipod的定价一定会更贵，可M1的价格已经属于高到让用户觉得不该有那么大差距的高端。
他一边思考，一边随手刷新着网页。
很快，苹果的信息被继续更新，Ipod的价格也出来了，399美元，也就是华夏币的3300左右。
M1是2899，两者之间差距400块钱。
方卓相信IPOD的零件成本不会比自己的更高，也就是说，对方预留的利润空间更大。
价格战？中低端？
方卓思考着M1面对的状况，无意识的盯着面前电脑的屏幕。
也不知道苹果宣称的Ipod传输速度有没有水分……
他叹口气，觉得十分棘手，如果是其它方面都还好说，偏偏是传输速度这种能被用户最为直观感受的特点，那只能考虑尽量不宣传这个了。
可使用口碑总是难免的，尤其现在是渐渐发展的互联网时代。
方卓考虑着宣传策略，视线渐渐聚焦，忽然瞧见网页上Ipod的使用说明，音乐传输是采用FireWire技术把MAC里的歌曲传输到Ipod。
Mac？
苹果自家生产的电脑？
方卓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用鼠标滑动页面，在满屏的英文中寻找自己猜测的要点，它凭什么这么快？
Mac、Mac、Mac……
通篇都没有提Windwos！
不会吧，不会吧，Ipod不会不支持Windwos吧？
方卓表情十分奇异，强忍着不太确定的惊喜，反复在苹果的官网描述中寻找详解，然而，新上线的Ipod似乎好像大概真的不支持最主流的电脑系统Windows。
微软的Windows毫无疑问是电脑系统中的霸主，用户遍布全球各地。
Ipod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方卓冷静的思考两分钟，乔布斯能预料到这款音乐播放器会取得那么大的成功吗？
目前苹果公司的业务绝对是Mac电脑，那么，Ipod的出现是为了丰富Mac的使用生态？
后面的Ipod肯定是支持Windows的，因为方卓曾经用过它的软件商店，但第一代的Ipod很可能还在保守的考虑自家电脑的生态。
至于后续变化……商业公司不会和钱过不去。
方卓深呼吸几口，最后过了一遍苹果官网的产品信息，不支持微软系统这一点还得更明确的确认，但已经属于一个大概率事件。
“哥，你说北半球最好的M1得多久才碰见国内的竞争对手呢？”赵素祺边翻书边问。
方卓微微摇头：“什么北半球最好？”
赵素祺疑惑的抬头：“？”
方卓说道：“M1是全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
赵素祺：“啊？？”
她愕然道：“哥，居安思危？既自信又谦虚？长久的动力？”
“长久的动力就是走在最前面，让别人在身后追赶。”方卓一边放话，一边拿起电话准备打个国际长途，他要亲自确认对方的一个短暂失误。
嘟，嘟，嘟，嘟。
此时的美国正是白天工作时间。
电话一接通，方卓就用还算流畅的英语问道：“嗨，你好，我瞧见了你们的新产品，但有个问题，它只支持Madows吗？”
下一句，这个问题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不支持！
方卓道了声谢，挂断电话，立即又打给正在给公司面试人才的苏薇：“小苏老师，你联系央视那边，不，不光是那边，从现在起，我们投放的广告标语全部都修改一句内容。”
“不再采用北半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
“M1是全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
“对，对，就这样改，没问题。”
方卓再次挂断，考虑一秒钟，电话打给了还没调岗的行政助理：“小袁，明天帮我约个事务所的人，咨询一下美国注册公司的事，就上午。”
赵素祺呆呆的看着哥哥忽然进入工作模式，一时之间还是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好像眨眨眼，M1就升级了？
全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
真的吗？
赵素祺把目光移向电脑，哥哥说了好多对竞争对手发布会的担心，这是已经发布，全靠同行衬托？
007 苹果很快就有麻烦了
来自易科科技的M1音乐播放器进行了广告内容的变更，这一点除了让加班人员有点不情愿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北半球最好无非就是个宣传语而已，谁会较这个真，你说全宇宙最好也行啊。
所以，10月24号紧急召开的易科公司高管会议让不少人都对方卓的义正言辞摸不着头脑。
改呗，改呗，你改呗，就是老板今天看起来有些莫名的亢奋。
第一条会议内容极快的结束，这个时候的时间是早晨7点钟。
方卓拍了拍手，提振了一下会议室里昏昏欲睡的气氛：“来来来，我知道今天这个会有点突然，但它很重要，我订了咖啡，等下该到了。”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却不是老板口中的咖啡，而是风尘仆仆的市场总监虞红。
“杨琬在下面停车。”虞红扫了一眼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精神不少的会议室，坐在方卓旁边刻意空出来的位置，“通知的有点急，不能等两天吗？”
方卓笑笑：“事情比较重要，正好还有别的事和你聊聊。”
虞红颔首，冲着另一侧的苏薇递了个眼神，她是昨晚接到老板电话，匆匆安排手中工作便赶乘凌晨航班回申城，此时着实有些疲惫。
会议室其它部门的高管全都打起了精神，连到南边开拓市场的虞总都连夜飞回，今天这个会议不一般啊。
五分钟之后，市场部副总监杨琬也进了会议室，他身后还有被方卓专门订了咖啡的楼下门店小哥们。
一杯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被放在每一位与会的高管面前，大家除了精神振奋之外，也更觉饥肠辘辘了。
“小袁，投影。”
方卓抿了两口黑咖啡，起身拉过常用的白板，又指着投影内容说道：“这是昨天美国苹果公司发布的最新产品，一款支持mp3格式的音乐播放器，同样采用1.8英寸的东芝硬盘，售价399美元。”
唰唰唰。
一张张同样连夜整理的产品资料被发到每一位参会人员的面前，这是已经翻译好的内容。
大家纷纷阅读参数，思考老板的用意，有反应快的算出对方的华夏币价格在3300左右，己方和对方有着400块的差额。
“这款产品被命名为Ipod，将是我们未来一到两年内在全球最大的竞争对手。”
方卓放慢语速，让众人消化竞品信息以及自己的判断。
“苹果公司在电脑产品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软件方面也造诣颇深。”
“它在1980年就已经上市，现在的市值是将近60亿美元。”
会议室里的众人随着老板的介绍，渐渐意识到他的竞争想法，此刻听到60亿美元这个数字，忍不住就一阵不约而同的惊叹，或者说，哀嚎。
60亿美元，492亿华夏币，比国内所有的互联网公司加在一起都能打！
再回味上面的“未来一到两年内在全球最大的竞争对手”……老板，你咋不说你的目标是要收购人家呢？
方卓总结道：“所以，苹果十分的强劲，大家要小心了。”
老板口中的“大家”集体喝了一口咖啡，捋捋翻涌的心情。
虞红蹙眉的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有麻烦了，一旦这个苹果的产品进入国内，我们的价格将会遇到强力的挑战？”
产品总监许柯登不同意道：“也未必吧，就算这家大公司也做播放器，可它价格摆在那里，我们的产品能比它差多少？我们都是最好的零件。”
“市场认知方面，国外品牌往往更容易获得用户的认可。”虞红解释道，“而且，照方总所说，60亿美元的大公司很容易树立起品牌溢价，反正M1都很贵，咬咬牙再加加钱买Ipod得了。”
她又分析道：“399美元是他们在美的售价，如果来我们这边降低价格，这个市场压力将会相当大。”
方卓点头表示认可市场总监的分析，然后又摇头道：“不，不是我们很快就有麻烦了，是苹果很快就有麻烦了。”
众人：“……”
会议室里的一片安静。
一家已经上市、市值60亿美元的公司……
苹果很快就有麻烦了……
苏薇莫名觉得熟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留给索尼的时间不多了？”
好家伙，这是一套组合拳啊！
苹果很快就有麻烦了，留给索尼的时间不多了！
副总孙琦笑道：“看来，留给苹果的时间也不多了。”
方卓摇头：“不，它俩在心中的定位不一样。”
好吧，还有细分定位的，就喜欢看老板自信的模样。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轻笑声，气氛稍微那么放松了一乃乃。
方卓说的是实话，但看大家的表情，也只好顺势说道：“你们连索尼都不怕，自然更不会怕苹果了。”
此时在华夏，索尼相较于苹果是更出名的一家巨头公司。
“不怕，不怕。”
“有方总在，一点都不怕。”
方卓冷笑两声：“你们就吹牛笔吧，我看到苹果上线竞品的时候怕得要死。”
会议室里的笑声更大了。
看，真诚的实话总是能引来大家的共鸣。
“但是呢，我昨晚亲自给苹果公司打了电话。”方卓开始绘声绘色，“我打过去问啊，我说，你们家的产品好厉害呀，我是做类似产品的，我很担心市场反应，你能告诉我你们的弱点吗？”
与会高管开始欣赏老板的单口相声。
方卓摆摆手，模仿昨天电话里的女声音调，用英文说道：“Don'tsupportit。”
他摊手道：“于是，她就告诉我他们的弱点了。”
方卓冲着会议室后面的袁珍指了指，投影内容换成一句话——苹果的Ipod不与微软Windows操作系统兼容。
产品总监许柯登看到这话，愣了愣，诧异道：“啊？不能用微软的系统？那它的意义是什么？”
孙琦也奇道：“不用Windows？它有搭配其它操作系统？”
“对，苹果生产电脑，有它自己的OSX系统，我建议你们多了解一下这个公司，它和微软竞争过。”方卓微微一笑，“这种不兼容明显是个错误，它会被纠正，但这之前，我们的机会来了。”
“小众操作系统？不兼容？那不是很小众吗？”许柯登来了精神。
虞红也明白过来，点头道：“利好易科。”
方卓喜欢这句话，但这不是利好易科，是十分利好易科。
008 美国小易科
Ipod不能兼容微软系统毫无疑问是一次决策的失误。
但谁能在一开始就坚定的认为它能掀起数字音乐的大发展呢？
谁能一开始就知道这部小小的数码产品能取得那么大的成功呢？
谁又能知道它此时此刻对微软的不支持是个什么程度上的失误呢？
就好像利好，普通人知道是利好，能知道有多利好吗？
十分，十分！
方卓在会议上力推自己的判断，Ipod现在的状况是苹果产品决策上的一次战略级失误，它势必会更改，这个时间可能仅仅是几个月。
如果换一家公司，判断市场需要时间，组建产品团队需要时间，上线量产需要时间，这一系列的时间足够苹果修正它的决策，那么，竞争便又失去先机。
可是……
M1呢？
“我认为我们可以立即尝试美国市场。”
方卓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会议室里的气氛尽管已经轻松不少，但听到这样明确的公司走向还是有些不安，这份不安一是对竞争对手体量的不安，二是对陌生市场的不安。
大洋彼岸的市场是什么样的？那里的人能接受一家来自华夏公司的产品？
“看看投影上的Ipod，许老师，你觉得我们的M1比它差吗？”方卓点名。
许柯登如果先前还有犹豫，但知道对手不支持微软后就很自信的说道：“不差，甚至更好，我们比他们的更轻，支持更多的用户使用，这一条太关键了。”
“昨天在Ipod出来前，我确实很担心它的实际效果，可出来之后反而放心了。”方卓笑道，“就算抛开微软这一条，我们也是有活动空间的。”
“就按现在的汇率算，Ipod是399美元，我们出口去掉补贴，M1价格能下探到320-330美元，一台产品仍然能保持100美元的利润，也就是800华夏币。”
“美国的用户也是人，既能享受到微软系统，也能便宜20%，我认为这是很有竞争力的。”
“而且，我们还可以继续让利，Ipod是399，我们可以299，一台利润80美元。”
“薄利多销，何况，这利润还不薄。”
方卓帮助大家伙详细计算了一下价格和利润，性价比毫无疑问是一个产品的重要因素。
他聊完这个要素，接着说道：“先前，我们要上中端产品P1，削减储存空间，预防国内其它品牌的入场，大家都能意识到这一点的重要性吧？”
会议室里的人皆是点头，其它品牌的中低端产品必将对M1造成很大冲击。
方卓说道：“现在，我们把M1拿到美国市场去卖，这就相当于美国易科面对了来自其它品牌的冲击，是我们在国内设想的竞争状况。”
大家纷纷点头，原来如此，懂了，苹果正是美国小易科！
这样就很好理解，美国小易科面临的是己方一直模拟的竞争状况！
“而且，苹果恐怕意识不到我们的存在。”方卓笑道，“即便东芝采购硬盘的那一次知道有个华夏厂商，恐怕也不会太在意，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这个大胆的尝试需要一个有执行力的团队。”
“胜肯定是好的，败也无所谓，因为我们的基本盘是在国内。”
“试一试又不吃亏，万一赚到钱了呢？”
方卓说完这句，环视一圈：“怎么样？有反对的吗？”
“不反对。”市场总监虞红首先表态，然后说道，“就是对美国市场确实不熟悉，语言、渠道、流程这些事都得人来做，微软是世界上用户最多的电脑操作系统，要是我们在这些事上太拖沓，恐怕对方就反应过来了。”
方卓先看其他人没有意见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嗯，这确实是个事，但美国的市场相当成熟，我们这一次进军海外，我初步设想了两个方式。”
“一是互联网的零售巨头亚马逊，二是线下的沃尔玛、家乐福、麦德龙这一类连锁超市。”
“前者的流程比较简单，不用担心，我们需要面对的就是如何把货铺进连锁超市，这个难题我暂时有一点点想法可以尝试一下。”
方卓没在这个想法上多说，话锋一转：“这次进军海外市场，我们只需要两个标签：1，支持微软Windows，2，比Ipod更便宜。”
“不用搞太多花里胡哨，牢牢抓住这两点就行。”
“供应链方面，孙总，从今天起你就得和东芝那边积极沟通供货，不光是5G版本的微硬盘，还有升级版的也得考虑。”
“另外，如果M1有不错的效果，我们也可以可以投放海外版P1，闪存版的尝鲜。”
“苏总，员工方面的招人转转向，不是有相当一批互联网公司倒闭了嘛，挑挑英文过关的，我们急需，待遇好商量。”
“许总，产品上对美国市场的适应性，你再把把关，尤其这个传输速度，他们那边的USB2.0普遍是什么版本？你研究研究。”
方卓一口气的点兵点将，又简要安排了下国内市场的既定策略，然后就宣布会议结束。
大家还没离开会议室就开始对这个会议的战略转向有所讨论，不同部门之间的合作从这一刻就开始运转。
“方总，恐怕还得找一找熟悉美国市场的人。”
会议室惯例留下股东，苏薇这样说道。
虞红注视方卓，她知道这会应该要说他刚才口中的“一点点想法”了。
“嗯，你们觉不觉得会议室里少点人？”方卓摸出手机，说了句题外话。
虞红和苏薇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你俩是股东，你俩到了，小周也是股东，他没到，可咱们还有两个持股公司呢，今日资本和IDG，他们也没人到场。”方卓笑道，“我觉得作为董事长，公司有必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IDG资本可是美国来的，我给熊总打个电话吧，好久没沟通，我都有点想他了。”
虞红麻了，你、你怎么有脸……你怎么敢打这样的电话？
然而，方卓说到做到的开始在手机上拨号。
……
PS：看到有人问Ipod的真实状况，实际上它01年10月发布真的不支持微软，次年6月份才开始兼容。
01年发布三个月销量12万台，02年上半年销量还不到12万台。
02年下半年支持微软后销量增长到26万台。
03年93.9万，04年441.6万，05年2249.7万，06年3940.9万，07-10每年都是5000万台级别的销量，这4年就是2亿+台的销量。
作为参照，苹果01年市值接近60亿美元，06年市值720亿美元，主要功劳就是Ipod+iTunes，因为iPhone是07年发布的。
009 熊总是一位优秀的投资人（二合一）
嘟嘟嘟。
易科科技董事长方卓打给IDG资本华夏区总裁熊潇鸽的电话被对方挂断了。
“嘿，他还不接。”
方卓握着手机，笑了一声。
虞红悠悠的说道：“我一点也不意外。”
“咳，不带拆台的啊。”方卓瞥了眼神色中貌似有同感的苏薇，又看了眼时间，“还不到8点，没准人家还没醒，有起床气，咱吃完早餐再给熊总打。”
“去你办公室吧，正好跟你汇报汇报这两天的工作。”虞红起身，“我让小袁下楼随便买点早餐。”
方卓同意，边和苏薇聊人事安排，边琢磨如何与熊潇鸽总裁进行良好的沟通。
早餐简单吃完。
还没等继续打电话，昨晚临时约好的申新王风益赶来了。
正如方卓所说，他是在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王哥，你提前来了啊。”方卓倒不急于立即打给熊潇鸽了，笑道，“别说我有好事不想着你，虞总，给王哥看看咱这几天的销量汇总表。”
王风益乐呵呵的接过汇总表。
本来吧，前一阵子和挂号网签订“一致行动人协议”，强忍着大概率的损失预期，他觉得也就到份上了，两边谁都能对得起谁。
不成想，挂号网公司又弄个“风物长宜放眼量”的墨宝搁公司里挂着，那，兄弟情谊可以再续续。
但有一点，兄弟搞事业，投钱需谨慎。
20号上线，截止今天24号上午，五家直营店+少量铺货，M1三天的销量达到1950台，第一天800台，第二天670台，第三天400台，销售额565.3万。
也即，方卓从挂号网到易科科技，终于有了利润上的突破，这三天的利润156万。
就算去掉承诺分给员工的钱，三天也有136.5万。
易科制定的年底目标是1万台，如今已经完成了19.5%。
当然，产品刚上线的销量是在兑现前期的宣传效果，中间还有少量人情，三天的销量曲线也是在逐渐下滑的，但即便如此，这桩生意的数字也相当好看。
“你们这个这么赚钱？”王风益诧异了，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那颗投资心在蠢蠢欲动。
等等！
这种蠢蠢欲动似曾相识！
上回投挂号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王风益抖了抖手中的材料，怀疑道：“你们这数据没造假？”
方卓一把从申新副总经理手中夺过汇总表，拉开抽屉，拿出公章“咔”的一声盖在上面，然后吹拂了一下，极有底气的说道：“童叟无欺。”
王风益重新拿回来，看了几秒，抬头盯着方卓。
方卓给了他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
王风益摇头：“我还是不信。”
总裁办里围观这一幕的虞红和苏薇差点笑场，尽管是同一战壕的，可这口碑反噬就是反噬，如今的投资圈里谁不知道方卓的大名？
她俩赶忙对饮了一杯茶水，免得笑出来拆了老板的台。
方卓“嘿”了一声，没有多废话，只是说道：“以后别后悔，别说我没跟你说。”
王风益心中犹疑，又去看汇总表。
这时，方卓又用手机给熊潇鸽打了过去。
嘟嘟，仍旧挂断。
方卓没等，锲而不舍的立即拨打。
这一遍，电话终于通了。
“方卓，什么事？”熊潇鸽不冷不热，也不解释挂电话的事。
“美国的苹果公司出了一款对标M1的播放器Ipod，但他们犯了个战略性的失误，我详细比较过M1和Ipod，产品上难分优劣，现在是M1进军美国市场的最好时机。”方卓言简意赅的说道，“我需要熟悉美国市场的IDG帮助。”
熊潇鸽气乐了，这话怎么说出来的？
他直接拒绝道：“不帮，去美国市场哪有这么容易。”
“Ipod不支持微软系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方卓严肃的说道。
“那你把挂号网的投资还给IDG。”熊潇鸽冷冷的说道。
方卓叹了口气：“那不是我的本意，是政策和行业发展的一个让人遗憾的巧合。”
熊潇鸽“呵”了一声：“那不帮。”
方卓生气了：“易科需要的不是你这种不能和企业一起成长的股东，你退股吧。”
熊潇鸽答道：“我不退。”
“你退股！”方卓声音提高了八度。
熊潇鸽同样高声道：“我不退！”
“你退股！”
“我不退！”
“你退股！”
“我不退！”
如此反复，终于，熊潇鸽没了耐心，把电话挂了。
总裁办里的两位高管和一位副总经理已经看傻了。
方卓愤愤不平的说道：“这沙雕投资人。”
然后，他醒悟的看了眼王风益：“噢，王哥，没说你。”
王风益：“……”
方卓手上没停，仍旧把电话继续打了过去。
电话被挂断。
继续打。
挂断。
方卓不再坚持，放下手机，冲着王风益说道：“王哥，你手机给我使使。”
王风益默默递过手机，欣赏高端如斯的商业手段。
方卓用副总经理的手机又打给熊潇鸽。
“喂？王总？”熊潇鸽接了电话。
方卓的声音传入手机里：“你退股！”
熊潇鸽：“……”
他脑门子突突的跳，怒极反笑：“方卓，你有意思没？”
随即，又补上针锋相对的一句：“我不退！”
方卓斥责道：“作为股东，不与公司一起成长，不就五百万么，我这三天就卖了五百万，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才是有意思没？”
他继续批评道：“作为投资人，眼睁睁又要犯一个和出售企鹅股份一样的错误，你怎么能当IDG的大区总裁的？”
熊潇鸽坐在自己办公室，面无表情的喝了半杯水。
他现在有种预感，出售企鹅股份的决定将会是自己职业生涯难以忘却的遗憾。
就今年，企鹅的股份价值绝对翻了一番。
站在方卓旁边的王风益忍不住露出笑容，他挺起胸，气定神闲的继续欣赏不高兴和没头脑的对话。
熊潇鸽的声音中气十足，已经开始就事论事：“方总，法律规定我必须出售持有股份吗？你现在和我的对话是在法律框架内吗？”
这是先前方卓没事就说的话。
“汇总表拿来。”方卓冲着王风益说了一声，然后念着数据，“M1上线三天，销售1950台，销售额565.3万，利润156万，它的定价是2899元，换成美元是350。”
“美国苹果Ipod的定价是399美元，如果把M1出口到美国，我能把定价做到320美元甚至更低。”
“这是什么？”
“这特么就是价格屠夫！”
“Ipod不支持微软，只要我们在战略上捆绑跟随，Ipod的宣传就是我们的宣传，M1将是支持微软系统的低价Ipod！”
方卓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的传入熊潇鸽耳中。
作为从华尔街回来的人，熊潇鸽知道苹果，还用过它家的产品。
只是，他还是双眉紧锁的没回话。
“这是一个十亿百亿的市场，机会转瞬即逝。”方卓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是在求你，我是在带你双赢。”
熊潇鸽嘲讽道：“还给我画大饼？”
方卓反口也是一句嘲讽：“你要是懂市场，就是你来做企业了，十亿百亿的市场放在你面前看不到，还搁那里饼不饼的嘲讽，合着乔布斯不比你懂？人家就傻傻的冲着美国市场弄个没用的播放器？”
熊潇鸽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方卓也耐心的等待了半分钟。
总裁办里同样屏气凝神，看着这双方对呛的后果。
“好，就算抛开挂号网的事，抛开你人品的事，抛开你没有商业道德的事，先一切归零，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来说服我帮你。”熊潇鸽出声了。
方卓只用一句话就打动了IDG资本的华夏区总裁熊潇鸽先生。
“你连挂号网都敢投，眼前的一点小忙又算什么？”
熊潇鸽被打动的想打人：“我……”
方卓不管什么我不我的，直接说道：“我给你十分钟，你了解下苹果的Ipod，同时，我会发一份我们易科这三天的销售报表给你，然后，要么你打回来，我们继续聊。”
“要么，你就等着易科的股份被不断稀释吧。”
啪。
电话直接挂断了。
方卓拍了张汇总表的照片，捣鼓了一会才发到熊潇鸽的邮箱。
随即，他把手机还给王风益。
王风益已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今天，就此时此刻，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这一幕才觉得上回那些风投输得不亏。
他深深叹息，带着三分期冀、两分紧张的问道：“老弟，你觉得熊总会打回来吗？”
“现在是证明熊潇鸽到底是不是一位优秀投资人的时刻了。”方卓淡淡的答道。
王风益愣住。
过了一会，他摇摇头：“我最近见的那些创业者要是有你一半的风采，我也特么的果断投了。”
王风益喝了一大口茶：“有的创业者竟然还想私下里给我回扣，哪像方老弟，全凭一张嘴，说得风投想流泪。”
旁边的虞红问道：“十分钟是不是时间太短了？万一他没打过来呢？”
“对于不同的投资人，谈一桩生意的时间是不同的，熊总这种人，十分钟足够确定意向。”方卓摩挲着下巴，“像王哥嘛，我给你十天时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
王风益不服气道：“我能差这么多？”
方卓说道：“因为，熊总只需要考虑到底有没有前途，确定意向之后我们就是要谈接下来怎么操作，王哥嘛，你还得捋一捋那些没有意义的顾虑。”
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时间还没到十分钟。
方卓看了一眼来电，赞叹道：“熊总确实是一位优秀的投资人。”
电话按通。
“M1的利润空间不错，只是这个价位在国内还是太高。”熊潇鸽绝口不提先前的互怼，谈及刚刚看到的销售汇总。
“这个价位在美国呢？”方卓问了一句。
熊潇鸽点评道：“恰到好处。”
他又说道：“Ipod居然不支持微软系统，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别看又生气又挂电话说这说那的，刚才说的信息都已经钻到脑子里了。
方卓也心平气和的说道：“是啊，Ipod这样是自绝于大多数用户，但M1如果没有出现在这个时候，它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M1的出现可以让它的失误升级为错误。”
“M1在国内的专利只能在华夏范围内受保护，想要进入美国市场，现在就要开始走PCT或者巴黎公约的程序，这样才能进入他国市场。”熊潇鸽说道，“另外，音乐播放器恐怕还会涉及到歌曲版权的问题，你考虑过这一点么？”
方卓说道：“我昨晚联系律所让他们了解了这个事，说来也巧，我刚要做M1组建产品团队的时候买过三台支持mp3格式的播放器，其中有一台韩国公司帝盟生产的PMP300在99年就和美国唱片业协会RIAA打过这方面的官司。”
熊潇鸽关切的问道：“结果呢？”
“自然是PMP300赢了，可以正常上市销售，而且，这个品牌的厂商帝盟还反诉RIAA，说它试图阻止数字音乐市场的增长，这场反诉打了一年，最终RIAA和帝盟和解。”方卓娓娓道来。
熊潇鸽说道：“那很好，美国是判例法，即便碰见这方面的问题，有如此雷同的先例在前，我们也不怕打官司。”
方卓同意道：“不错，不过，美国市场还是得提前准备联系知名律所，以备不时之需。”
一转眼，易科董事长和IDG华夏区总裁竟然聊起具体的事务流程，直让总裁办里的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
就好像上一秒还要战个痛快，下一秒已经开始煮茶论道，不是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是这个速度有点过于快了……
这一通电话聊了许久，双方充分交换意见，讨论了M1在美国市场上的前途。
上午十点钟，电话才挂断。
“熊总真的愿意帮忙了？”王风益在旁边看了很久，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方卓奇怪的看了眼王风益，皱眉道：“王哥，我们已经开始聊M1进入美国市场后的策略了，你怎么还停在帮不帮的？”
王风益：“……”
苏薇抱着差不多的心情说道：“是你俩谈得实在太快，快得都不正常……”
“就当给你们上了一课吧，这一课的名字叫资本的软弱性。”方卓抿了口茶，“或者叫，成年人的理性，又或者……反正你们爱怎么叫都行。”
王风益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确实比熊潇鸽差一些，即便软弱，也软弱的不够当机立断。
他踌躇道：“方老弟，你这个真有搞头？”
方卓拍了拍副总经理的肩膀：“不急，你可以再看看，没事，不急的。”
王风益深吸一口气，感觉有被冒犯到。
010 当当不一样
一位优秀的投资人应该理性，要能正确的判断项目前景，要能摒弃无用的个人情感，要能为公司的资本担负责任。
投资人就是要用钱+眼光来赚钱。
而一位优秀的公司老板嘛，那就是要把更多优秀的投资人聚集在身边。
IDG资本的熊潇鸽如果称不上优秀，行业内恐怕就没人敢称优秀了。
即便被方卓时不时拿来攻击他的“出售企鹅股份”，此时也有很多人认为这笔买卖很划算，当初的投入翻了8倍，这能有什么不满意呢？
简直要乐开花好吗？
然而，熊潇鸽没法欺骗自己的心，他相当相当看好企鹅的发展，已经十分后悔这一被外界称赞的举动。
现在，一个没有商业道德、人品堪忧、疑似欺诈过自己一次、有着行政背景的企业老板把一个十分有前景的项目又摆在眼前……
其实，众多周知，没有商业道德、人品堪忧、只是疑似欺诈种种因素和一个人取得成功并不冲突。
熊潇鸽有些欣赏方卓说过的话了。
——法律框架内。
法律框架内的成功不叫成功，那什么叫成功？
仅仅24号下午，从美国来华的IDG资本围绕着一个项目悄悄的运转开来。
产品想进入别国市场吃肉要做一些竞争前的准备，不然，很容易在一些关键时刻吃瘪。
IDG衡量了一下，认为走《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比PCT程序更适宜现在的状况——华夏在85年就加入了这个合约，它的速度能快上很多。
熊潇鸽对方卓的判断很认同，现在是兵贵神速的阶段，苹果Ipod不可能一直这样罔顾广大的微软系统用户，就得趁着它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的咬上去。
所以，他也能理解方卓为什么能这样不要脸的找上门来，国内确实很难有比自己更了解其中门道的投资人。
10月底，申请巴黎公约的程序纳入专利事务所的工作安排，同时，易科科技进行了股权变更，套了香江和开曼群岛的马甲，设置VIE架构，方便进行更多的操作。
时隔两天，经过漫长旅程跨洋而来的包裹抵达了申城的恒隆23，它在高管会议上被当众打开。
“你们看，这就是苹果最新上线的Ipod，有比我们的M1更好吗？”
“许老师，你把它凿开，我们看看内部元件。”
方卓没有丝毫怜惜之情，下达了辣手摧花的指令。
今天的高管会议和第一次进行战略转向的会议范围不同，IDG资本派遣了一位精通美国事务的副总潘犇出席，今日资本则是徐新总裁亲自前来，这两家原本就是易科的股东。
申新的王风益嘛，他也有出席，就想再看清楚一些。
咚，咚，砰，砰。
一台Ipod被略显粗暴的拆开，而包裹里的另一台Ipod则和M1一起在会议室里被传阅比较。
“同样是东芝的1.8寸微硬盘，电源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噢，芯片虽然被磨掉标志，但我看着很眼熟，我想想。”
许柯登当初为了设计M1，几乎尝试遍了全球主流的零件，他摩挲着竞品的元件，说道：“这是德州仪器的芯片！也不比我们的强！”
方卓微微点头，问道：“许老师，你再拿那一台好的听听歌，看看产品表现怎么样。”
许柯登接过徐新递过来的崭新Ipod，连上同样新购的苹果电脑，接入iTunes。
音乐传输的速度让他微微变了脸色，果然很快。
十分钟之后，反复比较的许柯登给出答案：“音质很白，这是解码芯片的通病，苹果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walkman的会好很多。”
“许老师，且不说支持的系统，你觉得Ipod比M1在产品上有更好的表现吗？”方卓平静的问道。
许柯登毫不犹豫的说道：“没有，伯仲之间，而且，我觉得我们的更漂亮。”
方卓打了个响指：“不错，漂亮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他又笑道：“就是不清楚美国市场接不接受我们的审美。”
IDG资本的潘犇把Ipod的内部零件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问了个问题：“苹果的这个轮盘和M1是一样的吗？”
“外观上有些相似，内里的解决方案不同，但用户用起来都能有快速找歌的效果。”许柯登替方卓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轮盘设计是我交大学生提交的，已经申请过专利。”
方卓补充道：“这个专利同样走巴黎公约的程序，递交到专利事务所那边了。”
潘犇点头，沉默着继续思索眼前一幕所代表的意义。
方卓扫了一圈，指着苹果电脑，说道：“诚然，Ipod还有个itunes的软件建设，这个承载数字音乐的平台可能也会有很大成果，可此时此刻，它对用户的吸引力因为操作系统的原因被大大削弱了。”
“如果，我们把M1定价为319美元，用户会为itunes多支付70美元去买iPod吗？”
“我认为，就算未来ipod登陆微软，用户也未必会。”
“这是题外话了，我要再明确一次，M1的价格将会对ipod展开冲击。”
方卓挥挥手，身后的投影放了张广告，上面有微软系统的标志，以及一句英文。
——比Ipod更便宜的顶尖Mp3播放器。
从和熊潇鸽达成共识到现在，易科已经开始做了很多前瞻性工作，广告只是其中小小的一环，务必要快准狠的杀入美国市场。
方卓说完这些，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新，问道：“徐总，你觉得呢？”
今日资本的总裁徐新不自觉看了眼旁边的王风益，这一趟亲自过来参加会议也是电话沟通后又了解数天的结果。
她露出复杂微妙的表情，叹道：“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今日资本加入了。”
方卓率先鼓掌：“历史会证明今日资本的眼光，徐总不愧是优秀的投资人！”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气氛相当融洽。
今天不光是高管会议，也是股东会议，易科的股东及代表人悉数到场。
“那么，我这边再挑挑人，下周就亲自带队亲自前往纽约。”
方卓没有对陌生市场的胆怯，神色中只有对这千载难逢机会的跃跃欲试。
“咳，方老弟，我代表申新，看好这个项目。”仿佛被遗忘的王风益弱弱出声，自己已经沦落到老三了。
“好的。”方卓点了下头，继续说自己的事，“虞总留下来负责国内市场，那一口哑巴英语等下回练好了再一起出国，国内市场也很重要，M1要在P1上线前维持热度。”
虞红蹙眉应下，老板竟然有一口比自己流利得多的口语，这上哪说理去？
“许老师，P1的情况就看你了，如果Ipod有反击，P1的价格将会是又一个有力的武器。”方卓点人。
许柯登点头，P1的难度很小，只是在追求零件范围内的最好效果。
方卓继续安排工作，随着他的声音在恒隆23的会议室里回荡，出征海外的战役已经吹响了前进的号角。
011 不约而同的低调
11月3号，上午九点，一辆黑色奥迪抵达昆山的经济技术开发区。
车内是易科的三位高管，方卓和职务上升了半级的虞红、孙琦。
本来市场总监虞红是负责南方市场的开拓和渠道发展，可因为公司紧急调整方向，她现在要负责全国范围内的市场。
至于孙琦，他是由产品总监许柯登介绍，短短一段时间就提拔上来，负责公司的供应链管理，这一回因为同样的原因，易科设立供应支持中心这个和产品平级的部门，他本人也由原先的供应副总升级为公司高级副总裁。
“这个工厂多久能开工？”
车子抵达目的地，方卓停下一路上都在聊的国内市场开拓，向沉默寡言的孙琦问了一句。
“最迟11月中旬，方总，我认为我们可以尝试在这里进行P1的组装，进一步降低成本。”孙琦答道。
方卓微微点头：“走，下车看看。”
昆山的这家工厂是效益不好在转卖机器，碰上正在寻找目标的孙琦，几次沟通后就顺利的买下，同时，还会很快引进新的生产线。
易科对这家工厂控股，原厂的副厂长则选择留了下来，再加上一些技术骨干，工厂的框架倒是没太受损害，保持着一定的生产力。
“您好您好，您就是方总吧？”
副厂长顾哲早就接到消息在厂门口等着，见到来人连忙上前握手问好。
三个人里和孙琦接触过，排除女士，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男人自然是这一行人中的大老板。
“顾厂长，以后就麻烦你了。”方卓笑容满面和顾哲握手，“想必孙总都和你介绍过公司情况，我呢，是外行，生产上有什么问题，你多提，我们不怕麻烦，就怕东西生产的不好。”
顾哲喜欢这种没有太过客套的见面，笑道：“是是，方总，这点您放心，我们都是熟手，也确认过机器、模具，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方卓说道，“咱参观参观厂区。”
工厂的厂区是租的，但合同年限还有不少年，连带着打包还算便宜了一些，主要是易科这边可以保留不少员工，原厂长很在意这一点。
厂区不开工，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但看起来很干净。
方卓三人在副厂长顾哲的引领下简单浏览了一遍，方卓和虞红都没多说什么话，反倒一路上沉默的孙琦变得健谈起来，一会聊聊员工们的待遇，一会聊聊新生产线的迫切要求。
就M1上线开售到现在的情况来看，原先制定的年底一万台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最近这几天单是直营门店就能有单日几十台的销量。
如果能维持这个态势，易科在年底即能取得大几百万的利润。
“方总，我安排好了午餐，今天气温有点低，咱边吃边聊？”副厂长顾哲笑着邀请道。
“顾厂长不用客气，其实呢，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懂技术，我这趟过来就是看看咱这实地，也是露个面给你安安心。”方卓主动握了握副厂长的手，“我们做的产品是要铺往全国和海外市场的，可能顾厂长没听说过我，但我做事绝对敞亮。”
顾哲寒暄，执意要带三位领导去吃饭。
方卓拒绝了两次都不行，直到拿出行程安排又确认下午就有航班飞往羊城，副厂长这才作罢。
一行人继续聊了聊生产线的事，直到上午十点半，孙琦留下来确认一些工作安排，方卓则和虞红直奔浦东国际机场，一同前往羊城。
五家直营店，羊城和申城有两家，虞红先前的工作也是集中在这一块，她在坐镇申城前还得过去部署部署。
方卓去羊城是要视察一下挂号网在麻涌先买后抵的那块地皮，这个工作没法交给周辛，只能他自己来跑。
相较于易科亲力亲为的寻找优秀投资人、寻求IDG资本的帮助，地皮这里因为有打过招呼就行事方便得多，它按照计划将分成三期来做。
主要还是因为顾虑挂号网的帐面资金，一次性搞太大只会浪费。
“你明天晚上就飞回来？是不是太赶了？”虞红候机的时候如此询问。
“分身乏术，我也无奈，明天晚上我还约了一个工行分行的副行长。”方卓满心思的事，“猎头推荐又做过背调，我想着把他拉来搞易支付，这个项目也缺人。”
虞红笑道：“怎么就觉得到处都缺人？副行长愿意来我们这种小公司？”
“就是到处都缺人，我恨不能把公司的人都掰成两半用。”方卓摇头，“人各有志，再说，挂号网给期权的，那个副行长又受排挤，我估计有戏。”
虞红还想再问，却见IDG资本负责对接这次项目的副总潘犇快步走来了。
从申城飞往羊城，因为实在挤不开时间，潘犇干脆就约了在飞机上聊，彻底贯彻兵贵神速的执行力。
虞红对这一点很是佩服。
“方总，虞总。”潘犇打了招呼，伸手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我从23层过来的，这就差方总的签字了。”
方卓接过合同，公章是早晨自己接到电话授意苏薇在公司加盖的，这是IDG资本的追投合同，昨天已经过了律所审核。
虽然方卓给熊潇鸽打电话只是为了寻找事务上的帮助，可对方被打动后更愿意有资金上的捆绑而非单纯的人情。
这次的追投，IDG直接投入400万美元，几乎就能比拟上回在挂号网第二轮的投入。
今日资本的徐新知道金额后觉得自己这帮人真的是记吃不记打，然而，她也没太多犹豫，只是公司流程走得更慢一些。
“登机了，上去签。”
方卓简单翻了两页就听见广播通知。
“行。”潘犇不怕上了飞机还能跑掉。
这次IDG资本投资易科，也包括今日资本、申新创投，三家都算天使轮，但不约而同的都没打算公布消息，这一点也和易科有着默契。
易科希望行事低调，M1杀入海外市场不知结果能究竟如何，宣传融资未必对之后有利。
IDG、今日资本和申新创投嘛，他们则觉得圈内名声……也不能说名声，圈内颜面吧，得顾及一下。
有些事就算做了，也不必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也就在今日资本同样走流程下了决定的时候，徐新还接到媒体的采访，让讲一讲今日资本和挂号网的投资内情。
这就很奇妙了。
新一轮的机遇已经摆在眼前，别人还在纠结于过往，偏偏徐新又不能说出追投的事，她只好昧着良心的轻微表达曾经的不满。
很轻很微很曾经的那种。
012 争分夺秒（二合一）
“方总的字真漂亮，刚劲有力。”
从申城飞往羊城的航班上，IDG资本的副总潘犇眼看合同签订没出什么幺蛾子，忍不住赞了一句看到的签名。
“还有进步的空间。”方卓的微微一笑有种华夏式的自承。
虞红坐在最外面的座位，听见这样的对话，闲聊道：“潘总猜猜方总从你们风投那里拿到的那笔改善生活费，第一样花费花在哪了？”
即便IDG和易科的二次合作颇有些天雷勾动地火，然而，潘犇听到这样的话，听到“改善生活费”还是有点不自在，他不好扫兴，思索了一会，说道：“给别人买礼物？”
虞红笑眯眯的说道：“方总给别人买礼物不用花自己的钱。”
她揭晓答案道：“就刚才他签字时用的一支万宝龙钢笔，那是他拿到钱后买下的东西，3000块钱！”
虞大总监继续吐槽道：“方总平日里见着人就让他们有钱买房，真正他自己手里有钱了，就买了一支钢笔！他现在住的地方是租在我买房的小区。”
潘犇对钢笔不懂，但他知道那笔用售出少量股份的“改善生活费”足有一百万，忍不住追问道：“除了钢笔，还买了什么？”
虞红摇摇头，她是因为老板刚买钢笔时的炫耀才知道这笔消费，没问过后续。
“银行卡给我妈了，这笔钱清清白白，我让她随便花，但我估摸着她能花掉的很有限，大概率还是就存在银行。”方卓露出一个笑容，解答了两人探寻的目光。
作为一家知名风投机构的副总，潘犇发表了意见：“我觉得方总建议大家买房是正确的，国内房价必将有个长线的攀升，这是经济发展带动的必然结果，阿姨存在银行反而未必能跑赢通胀。”
方卓称赞道：“你说得对。”
他继续说道：“但我妈手里有这样一笔钱会比我给她买了一套房开心。”
潘犇一愣，由衷的说道：“是这样。”
云层之上的客机忽然有些颠簸，谈话中断，三个人都屏气凝神了一下，不过，客机很快稳定下来，大概刚才是遇到了气流。
“方总，我们同事汇总了一些苹果的信息。”潘犇的注意力回转到公事，这一趟跟着方卓出行就是为了双方紧锣密鼓的交换信息和想法，“微软前两年曾经向苹果投资了1.5亿美元，你觉得音乐播放器的市场反应如果有所起色，微软会不会促进Ipod对系统的支持？”
“1.5亿美元有投票权吗？”方卓问道。
潘犇翻了翻资料，摇头道：“没有。”
“这很正常，乔布斯已经被公司赶走过一次，不会轻易再把投票权交出来，这个交易不用想太深，乔布斯的控制欲很强。”方卓笃定的说道，“他会更改系统的兼容，但不会因为微软，而是因为用户。”
潘犇心里有些好笑，说得好像你对乔布斯很熟的样子。
他问道：“方总，你觉得我们要不要也像苹果那样开发一个音乐管理软件？”
“iTunes是个很好的应用，但我认为我们暂时不宜分散精力，M1相较于Ipod只有两点优势，系统和便宜。”方卓认真思考过这件事，“能把这两点的优势发挥出来才是正理。”
“仓促开发这个软件只会被拿来和iTunes比较，反而一看就是劣势。”
“现在没有这个软件，我们还可以说M1比Ipod便宜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空间的让利，不管消费者信不信，总得有个说辞，难道让他们觉得硬件上比不过吗？”
“如果说，我们的M1卖得不错，有了一定的用户量，那再顺势推出线上软件，这对用户反而成了意外之喜。”
方卓侃侃而谈：“美国市场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韩国的帝盟和美国唱片业协会打官司是硬件上的官司打赢了，iTunes这种软件上的官司也不会少的，可以先看看它的处理，让它顶在前面。”
潘犇不知道方总说得对不对，他是搞投资的，不是研究市场的，但看着方卓的神色语态就有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不过……
他忽然转念一想，之前的风投吃亏是不是吃在这上面？
方卓不知道这位副总心里的想法，继续就着iTunes往下聊数字音乐的发展趋势，不管软件吃不吃官司，这个发展已经被证明过一次，他自然相当看好。
但是，易科的体量太小，能把硬件上的钱赚到就很不错了，美国市场上并非没有其它音乐管理软件，但用户对此的反馈普遍是很烂、不好用。
易科想要开发一款简单、容易上手、得到用户认可的软件并非易事，最方便的方法当然是临摹苹果OSX系统上的iTunes，但这是极大概率吃官司的事。
就算要模仿，那也得赚够赔偿费才能模仿。
或者，看看市面上有没有现成的软件可以收购。
方卓心中转着诸多念头，这一次的海外市场是在计划之外的，因为实在没想到苹果会露出这样的破绽，也因为M1的现货，这才能尝试进攻。
“我昨天还检索到美国市场上的消息，Napster网站和唱片业协会的官司以后者胜出而结束，Napster就是一家旨在免费分享音乐的网站。”
“美国的市场上，数字音乐必然要越来越重视版权，音乐软件和版权授权是个未来的趋势，潘总，如果我是你，我会让IDG多关注这方面的创业公司，它必然会是一个大的市场。”
方卓真诚的说道。
潘犇苦笑一声：“方总，恐怕我是没法说服IDG资本在美方的投资业务。”
“哦？”方卓转了转眼珠，继续真诚的说道，“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我能感觉到潘总是个做实事的人，既然在IDG施展不开拳脚，那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易科呢？”
潘犇：“？”
闭目养神的虞红忍不住睁开了眼，好嘛，挖起来了！
“方总，看来易科确实很缺人才。”潘犇被袭击的有点措手不及。
方卓笑道：“确实，所以啊，这种时候，易科给人才的待遇相当不错。”
潘犇忍不住想起总裁熊潇鸽告诫自己的话，说方卓这人没有商业道德，要注意不要被坑……这，好像是有点没商业道德。
“潘总，我做事绝不会坑自家伙伴和朋友，不信你问问易科公司里的人，都和我处得很好，有人要是和我都处不好，那就得找找他自己的原因了。”方卓自信的说道。
潘犇腹诽，真的绝不会坑自家伙伴吗？熊总又怎么说？
方卓仿佛知道这位IDG副总心里的想法，笑道：“你别看熊总之前和我有些不愉快，可实际上，我们私底下还是彼此欣赏的，不然，也不会有这次的合作。”
嗯……真的假的？
潘犇的心中想法忽然有点被动摇，没准这俩人真的相互欣赏。
“这份邀请有很长的期限，潘总可以看看易科的发展再做决定。”方卓点到为止。
潘犇出于礼貌的道了声谢，但他对IDG资本仍然有着商业道德上的忠诚，没什么跳槽的心思。
方卓喝了口水，和潘副总换了个位置，开始争分夺秒的和虞红聊国内市场的发展。
目前这个阶段对美国市场的展望是赚一笔Ipod没反应过来的硬件快钱，还不知道最终走向如何的情况下，易科仍旧以国内市场为基本盘。
一直到航班飞抵羊城白云国际机场，易科总裁和市场总监的谈话才宣告结束，只是，方卓仍旧有些放心不下虞红，嘱咐她有事多和自己联系，实在需要当机立断的则要做好背锅的准备。
三人抵达机场后就分成两组，方卓带着潘犇前往饭局，虞红则是调整易科在南方市场的部署。
如果不出意外，方卓下回见虞红得是从海外归来，那时候，M1的美国之行就应该能分出个成败。
“方总，我邮箱里收到了更多的消息。”
“咱路上说，今天晚上稍微应酬一下，潘总，你多适应适应。”
潘犇有点没太明白方卓话里的意思。
然而，晚上饭局，他倒是有些见识到方卓的和光同尘。
不管是先前流传于媒体新闻上的挂号网、风投之争，还是最近上手负责易科与IDG的联络接触，潘犇对于方卓的印象是有些笼统的“精英创业者”“互联网弄潮儿”。
甚至，人家用一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不是装相，是真能写出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可晚上的饭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酒酣耳热，称兄道弟，这还是那个飞机上对美国数字音乐市场侃侃而谈的方总吗？
如此一天之内的截然不同真的有点惊住了潘犇。
饭局收场很晚，方卓喝了不少，以真实的酒量拒绝了第三方合作公司、中标施工单位的进一步消遣。
到了第二天，潘犇又跟着方卓前往了挂号网购入的地皮，这里已经开始有第一期的简单施工，整个场地还看不出什么东西。
潘犇就在方卓身边，这一回不再听着他对互联网和音乐结合趋势的判断、对苹果公司应对的考量、对M1供应链的严肃要求……
就是听听他聊挂号网的“首批国家级互联网创新产业企业”、上回和郑组长一起见面的饭局、领导到挂号网的视察留字。
人家也就吃这一套，双方聊得很开心。
中午饭局又是酒、烟、关系、项目，双方依旧开心。
晚上时间，饭局三番战，与前两次不同的是多了生面孔，不变的是酒酣耳热，称兄道弟。
几乎就是以酒味结束了第二天对麻涌的视察，第三天上午，方卓酒醒后带着潘犇匆匆登上返申的航班。
“终于可以走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得专门有人来做，不管易科还是挂号网，都缺人，各种各样的人。”方卓在飞机上仿佛还有酒味，神色之间也难掩疲惫。
“方总处事真是游刃有余。”潘犇发出这样的感叹。
“没办法，生活所迫，所以，你们这些风投也看看，挂号网是没再积极寻找出路吗？”方卓些微抱怨，“要不是政策有变，我能受你们风投那鸟气？”
潘犇仿佛真的施加了鸟气一样的给出歉意。
“都不容易，我这已经不错了。”方卓话锋一转，“这边托了些行政上的关系，但本地的隔着一层，挂号网现在又经不住什么风波，大家都体面一点最好。”
潘犇点头，确实，挂号网属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这边多耽搁了一个晚上，今天原本就推迟的一顿饭又得到晚上了，潘总，咱们差不多后天就能启程去纽约了。”方卓盘点自己的行程。
“没问题，方总今天晚上的饭局是？”潘犇问道。
“约了一位副行长，看看能不能加到项目团队里，猎头已经沟通好几次，对方应该是挺有兴趣。”方卓露齿一笑。
潘犇考虑了一下易科的部门结构，奇怪道：“是要方便开拓银行信贷？”
“不，是考虑一点金融的小创新，有专业人士加起来会比较靠谱，方便推进度。”方卓稍微委婉的说道。
“那晚上我就回去确认一下美国那边的IDG对接，晚上就不陪着方总了。”潘犇如此说道。
方卓笑道：“那你可能会错过历史性的团队组建。”
潘犇已经发觉这位年轻总裁时不时也会讲一些大话，调侃道：“我相信方总身上的历史性时刻还会有很多，少了一个不打紧，我等下一个就是。”
方卓颔首，没有多说这个试图推进的易支付有可能是革新支付体系的一小块基石。
易科的产品战略调整确实一下子打乱了他的不少安排，为了出国后少听见坏消息，方卓只能这样忙前忙后的逐一确定重要事项。
一位工行副行长对于团队不完善的易支付来说真是极其难得的拼图。
“潘总，那就明天见，我在恒隆23等你。”
方卓抵达申城后挥手告别潘犇，在后者的视线下急匆匆的钻进车内，一如这些天里围绕M1出海的数家公司的争分夺秒。
……
PS：先更后改。
013 拼图（二合一）
11月5号，傍晚的申城很迷人。
薛轩坐在港式茶餐厅的临窗位置，心情不是很好，不仅是因为对方一再推迟约见的时间，还因为这顿确定的晚餐又迟到了。
作为工行分行的副行长，薛轩也是有脾气的，只是，连猎头都能摸着门路的给自己打电话，那自己恶劣的工作情况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薛轩微微摇头，要不是听猎头说了个对方刚有大领导视察的消息，他不会再赴这次约。
主要，不光连番推迟显得没诚意，这家挂号网也没前途啊。
薛轩查过了挂号网的情况，要是行业政策没明朗前还行，现在嘛……它并没有适合自己的职位。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一个颇有辨识度的青年快步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薛行长，不好意思，这两天来回飞，今天也是才到申城。”
薛轩笑着和来人握手：“不碍事，能理解，企业嘛，不像我们银行里那么清闲。”
虽然没打算去这个挂号网，但也不打算得罪人，像方卓这种这么年轻就搞这么大摊子的总裁能一般么？
“薛行长点菜了么？这家港式茶餐厅确实比较正宗，没想到薛行长也喜欢吃。”方卓笑道。
今天的餐厅是薛轩定的，本来第一回的约饭见面是挂号网定地方，可连续推迟后就遵从副行长的意见选了地。
薛轩笑了笑，简单的说道：“没点呢。”
方卓点了数道菜，又把菜单递给薛轩，但对方推辞，他略一沉吟的又点了几道便示意没有其他客人了。
“说起来，也是有缘，上个月，我还见过贵行的刘行长，没成想，这转眼我就和他的得力帮手悄悄吃饭。”
薛轩脸色微微变化，作为一个副行长，他能受谁打压呢？
方卓说着“悄悄吃饭”，口吻语气却光明正大的很，继续往下说道：“不过，刘行长估计也不会太怪我，咱们这个社会发展快得很，人才就是哪里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就去哪。”
薛轩还是笑笑，觉得这位年轻总裁有些不着调。
“薛行长，我估计猎头那边和你说得不太明白，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懂我们要做的业务是什么。”方卓观察了下对面这位重磅人才的表情，换了个单刀直入的方式，“挂号网成立了一个用来打通线上业务和用户消费的部门。”
茶餐厅开始上菜。
薛轩没想到对方还没开始酒过三巡便聊起重点，终于开口说道：“确实，我也很意外，挂号网好像没有适合我的位置？”
他看了眼方卓，忽然沉吟道：“等等，方总，什么叫打通线上业务和用户消费？”
副行长在“打通”这个词上用了重音。
“患者在家用电脑挂号，通过电脑支付费用，直接抵达医院看病。”方卓举了个例子。
线上支付对于此时的人来说，绝对是新鲜又超前的玩意。
尤其，一位银行副行长更能体会其中的开天辟地，他简单思索了一下就下意识的又惊又怒。
“你、你这个……”
薛轩变了脸色，后半句指责却噎在嘴里。
方卓注意到却继续举例：“病患通过电脑买药，通过电脑付费，药品直接通过快递送到家。”
“这是挂号网方便直接展开的线上业务，我们暂时没有评估它的拓展范围，但我个人相信它可以成为建设信息化社会的一环。”
“什么叫信息化呢？”
“一整套业务流程全都可以通过网络来完成，这就是信息化。”
薛轩自顾自倒了杯酒，沉重的说道：“方总，你确定你这样做不违背国家法律吗？没有破坏银行支付体系吗？你、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个……”
“我说说又不犯法。”方卓笑吟吟的说道，“薛行长不必这么悲观，按照我的经验，就算有领导觉得不妥，这个也只是叫停而已，互联网是个新兴行业，稍微有点出格没什么的。”
薛轩忍不住结合了解到的挂号网消息，嘲讽道：“方总倒是经验丰富。”
“其实，我也不是乱来的，线上支付并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美国市场上已经有所发展，薛行长不信可以回家查查PayPal。”方卓抬杯敬了敬酒，“只是，薛行长现在仍然是站在银行的立场上在看这件事，如果你抛开这个立场，站在消费者的角度来看呢？”
薛轩反驳道：“就算开展这个业务，也应该是银行来开展。”
“银行愿意开展吗？退一万步，银行试图发展这个业务，按照薛行长对银行内部的了解，它需要多久？又需要多少反反复复？”方卓问道。
薛轩沉默了，按照他的了解，银行……很难办成，光是一家银行内部就各种纠葛，何况是那么多家银行。
“民营经济有时候就像是一条鲶鱼。”方卓看到对方对这个比喻的茫然，解释道，“挪威人喜欢吃沙丁鱼，但这种鱼捕回来的路上容易窒息而死，他们尝试很多办法，发现放一条以沙丁为食的鲶鱼会让它们四散躲避，沙丁鱼不挤在一起缺氧就能活着回到港口。”
薛轩细细思量，要按照这个说法，易支付还真特娘的是以银行为食，比喻恰如其分！
“要不怎么说民营激发活力呢，可不就是这样尝鲜的激发么？”方卓又说道，“领导们是乐于见到互联网发展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薛轩皱眉，对方提到领导倒是不让自己意外，可这玩意保证到最后要是出了事，背锅的能是谁？
作为副行长，他对于背锅这种事情很熟悉了。
何必蹚这个浑水？
随便去个其它企业，一样能发展的不错。
“薛行长现在一年到手多少收入？”方卓问了个突兀的问题。
薛轩迟疑道：“差不多15万吧。”
他能猜到这位年轻总裁接下来要说的话，无非就是摆待遇，可银行收入不仅仅是帐面上的，挂号网这方面不会有太大的竞争力。
“那如果来我这边，收入翻一番。”方卓说道。
薛轩刚想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就被接下来的话给击碎了。
“一年70万。”
薛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如果自己没记错，刚才说的是15万，这位总裁翻一番的计算方式有点不一样。
“再加30万左右的项目奖金和公司期权。”
“我看过薛行长的履历，35岁晋升分行副行长，能力相当强。”
“实不相瞒，我认为这样年富力强的时候不应该被约束在你那样的环境里。”
方卓点了点对方的处境，继续说道：“刚才我说换到消费者的角度，现在，我得说，换到企业的角度，如果能做成这样的支付方式，最低也是奔着上市去。”
“再高，那对社会的推动和改变远不是一个分行副行长所能比拟的。”
“薛行长，你说呢？”
方卓伸手倒了杯鲜榨的果汁，等待对面的答复，这种项目的招聘很难摆出什么具体的事实，因为都还没做出来，就是看预期看决心。
也一如之前和熊潇鸽的沟通，并不需要太久，双方都知道情况，有没有决心做，看不看好预期，这是关键。
“其实，我是33，当初家里年龄多报了两岁。”薛轩缓缓开口。
方卓咽下果汁，称赞道：“薛行长真是年轻有为。”
“据我所知，挂号网的营收情况并不是很乐观。”薛轩离奇的没对这种夸赞感觉不对，提出了一个疑问。
“对的，因为挂号网是在做一个长期事业，事实上，薛行长不用太把支付部门和挂号网多联在一起，更多把它当作一个支付的应用场景就好。”方卓详细解答道，“不知道薛行长知不知道我手上还有一家易科公司在做音乐播放器，如果条件允许，挂号网将会转由易科控股。”
“如果易科控股有程序上的难题，那么，这个支付部门将会独立出来，背后仍旧会有易科的支持。”
薛轩恍然，挂不得是叫易支付。
他由衷的说道：“我能感觉到方总的诚意，可这个事，我还得考虑考虑。”
“没问题，薛行长。”方卓爽快的说道，“过两天我要去美国主持产品的市场铺设，如果第一时间联系不到我，挂号网的副总裁周辛那里也可以联系，我和他聊过易支付的情况。”
薛轩点点头，方总的诚意就像他的外貌一样闪耀。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能做到工行副行长这个位置已经是机缘巧合得到提携，再往上真得很难了，尤其，现在的行长还看自己不顺眼，就算有着一个副行长的位置也十分憋屈。
跳出来开拓一番事业才是男人应做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方总，如果这个项目被喊停了呢？”
“如果是第一年喊停，薛行长的收入不会少一分钱，这个可以写进合同里。”方卓毫不犹豫的说道，“如果之后喊停，我们视具体的情况而定，毕竟是企业，不像银行里有编制，另外，易科也是一家很有潜力的成长型公司。”
薛轩现在觉得年轻总裁说得每一句话都自带诚意，确实嘛，能保障一年已经很够意思了。
“方总真是有魄力。”
“这种开拓性的事业，没有魄力也没办法，都是被逼的。”方卓乐呵呵的话锋一转，“可很多时候，民营经济的奇迹就是被逼出来的。”
薛轩点点头，心中有所倾向，好奇问了问刚才听到的易科情况。
方卓也乐于聊聊手上正当紧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市场发展以及另一方美国巨头苹果所露出的破绽。
薛轩不懂这方面，可听着还真觉得挺不赖，这又是一桩很有魄力的事，认为自己的产品好，认为对手有破绽，真就越洋跨海的进攻美国市场，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这顿晚餐没吃太久，方卓把意思表达清楚，薛轩则需要一些独自思索的时间。
……
时隔两天，易科科技奔赴纽约的八人团队在申城国际机场候机，这一批人有老员工，也有临时招进来的，后续还会有一些员工在解决签证问题后陆续前往。
“熊总有没有什么特别指示？”
方卓翻着报纸，和旁边的潘犇闲聊。
“熊总就让我一切以方总的意见为准，说你是搞市场的，我是纯粹外行，不要瞎说话。”潘犇诚恳的说道。
“嗯，熊总真是优秀的投资人。”方卓夸道。
没等潘犇说话，方卓的手机响了，他眼睛一亮，按通电话：“薛行长，你要是再晚一会，我上了飞机可就关机了。”
“方总，我这边考虑清楚了。”薛轩的声音有些模糊。
“我认为薛行长做了个对的选择。”方卓发自内心的喜悦，“那等薛行长这边走好程序，易支付随时欢迎薛总监的入职。”
电话结束。
潘犇听到单方面的聊天，猜到大致内容，恭喜道：“方总一定是又招到一位事业上的好伙伴。”
“哈哈，对，相当好。”方卓笑完又问道，“潘总考虑的怎么样了？”
潘犇哭笑不得，他压根就没考虑。
“风投看似一直活跃在市场，实则是半个局外人，国内经济蓬勃发展，找到一个优质赛道做出一番事业，这种成就感难道潘总就不动心？”方卓问道。
“那这趟美国之行就看看到底是不是优质赛道。”潘犇进攻式防守。
方卓颔首，那反而简单了。
申城飞往纽约的航班需要十五个小时，易科的六个人是公司订票的经济舱，方卓的机票则是IDG给订的商务舱。
方卓和有些紧张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才落座商务舱。
“咦，潘总，你这就不地道了，当着M1老板的面拿出一个walkman，好家伙，打击到我了。”
潘犇摇摇头：“我爱人比较喜欢唱歌，这里都是她翻唱的歌曲。”
方卓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把狗粮。
“羡慕，索尼其实真把walkman做得不错，就是战略上犯了错误。”
就在这时，右前方座位上的一位乘客回头看了看后面聊天的两人，问了句。
“这位先生为什么认为索尼犯下了战略错误？”
方卓和潘犇一起看向对方，尽管也是普通话，可发音上显得怪异。
014云层上的小论（二合一）
“鄙人是索尼EMCS的电子设计部次长，田中実（shí）。”
“我的中文名叫田忠实。”
“很有幸，这位先生手中的walkman或许有我的一份设计功劳。”
商务舱里的一位中年男士眼见刚才对索尼做出批评的两人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主动介绍身份。
随后，他笑道：“不是有意打扰，确实心有迫切，想听听先生的看法。”
这个年代能坐商务舱的多少有些不一样，更何况这个航班的目的地是纽约，田中実的态度很谦逊，但他心里对于索尼是很认可和自豪的。
方卓有点意外，这么近的位置就有位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而且，就是索尼的。
他微微一笑，没打算多和对方纠葛：“只是随便说说，田中次长不用当真。”
虽然听起来的音节都一样，但日本人的姓氏是田中而非田，次长的自称嘛，国内的分公司可能不会采用这样的叫法，这位大概还是位索尼本土的中层。
至于索尼EMCS就不清楚是职能部门还是子公司了。
方卓心里简单判断了下对方的情况。
“这位先生但说无妨，不用顾及我在索尼。”田中実有些执拗，古怪口音加上书面用语显得颇有怪异，他冲着方卓说道，“真理愈辩愈明。”
“索尼是家很伟大的公司，我刚才只是在打趣朋友，田中先生不用放在心上。”方卓稍微侧头，有点无奈的对田中実说道。
田中実谦虚的说道：“不不不，先生刚才是很认真的。”
说一次是态度诚恳，连说三次就是骨子里傲慢了。
方卓对于一点比较奇怪，为什么这位语气上还能有这种独特的谦逊感。
他彬彬有礼的说道：“既然田中先生非要我说，那我就随便说说一己之见，有谬误的地方万望田中先生不要在意。”
一旁的潘犇低声问空姐要了三杯咖啡，一边关掉手里的walkman导火索，一边饶有兴趣的观看这一幕，他心里略有些遗憾，应该飞到一半的时候再拿出来随身听，那样旅途才不会寂寞。
方卓依旧很有礼貌的说道：“我个人很佩服索尼公司，也很喜欢盛田昭夫先生，看过他的不少书。”
田中実听到“盛田昭夫”这个索尼创始人的名字便变得肃然起敬，最起码，表情上是如此。
然而，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变了脸色。
方卓悠悠的说道：“要说索尼的战略问题，那就要先说说日本和美国的半导体之争，很遗憾，日本输掉了这场堪称国运之争的高精尖竞争。”
索尼最开始发家的就是因晶体管而来的收音机，随后还有集成电路和半导体民用化的电视机等家用电器以及计算器等电子产品。
十五年前，日本占领了世界上超过50%的半导体市场。
然后，美国开始出现日本威胁论以及对日半导体芯片企业的反倾销关税，它扶植韩国一起在这场竞争中直接重塑了全球的半导体产业链。
可以说，这是任何一个了解这段历史的日本人永远挥之不去的痛。
潘犇不太了解这方面的历史，但他清晰的看到田中実的脸色变化，明白方总裁大概就是瞄着人家痛处使劲戳的。
田中実轻轻吸了口气，淡淡的说道：“至少，我们曾经争过，华夏还没有进场的资格。”
方卓微微一笑，冲着潘犇用申城话说道：“他急了。”
田中実的脸色变黑，他能听懂申城话！
方卓注意到神情，心里嘀咕，这位田中不会还懂方言吧？难道不是索尼本土的？
田中実抚平心绪，开口致歉道：“不好意思，是我激动了，冒犯先生，很抱歉。”
“田中先生也没有说错，就好像日本当年花了十年时间把半导体产业国产化一样，华夏也必然会有这个历程，我只是对日本学习十年、超越十年、没落十年的产业史有所感慨罢了。”方卓刚才固然有刻意对准痛处，但感慨也是真的，日美两国的半导体产业竞争着实精彩。
田中実脸色缓和，真诚的说道：“还请先生指教。”
客机已经起飞，白云之上，一场小小的探讨也引来隔壁一对夫妇的耳朵。
方卓抿了口咖啡，点点头，颇有兴致的说道：“这场技术争端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绵延至今的，日本当初在半导体产业战略上更多的是押注模拟电路，美国则是选择数字电路。”
“这种情况下，索尼的模拟器件太出色了，拿它的电视产品来说吧，一直在坚持做映像管技术，但今年液晶电视的上市有没有让索尼惊醒呢？”
方卓笑着问了一句。
田中実脸色凝重，难以回答，他家里刚刚买了一台液晶电视。
“电视是索尼一个比较重要的产品线，液晶电视对于索尼的冲击在这两年里肯定会越来越大。”
“刚才田中先生说自己是电子设计部的，参与过walkman的设计是吧？”
“这个当然也是索尼独步天下的产品，可是，据我所知，上个月在美国有家苹果公司发布了一款支持mp3格式的Ipod，田中先生知道吗？”
“说来也巧，我看Ipod的发布会也多次提及‘数字’音乐的发展。”
“这一次，索尼是像坚持CRT映像管技术一样的坚持walkman，还是要积极转向这种基于互联网的数字音乐播放器呢？”
方卓如此询问。
田中実看了眼潘犇桌上的walkman，缓缓开口道：“我有注意到那款Ipod，可是，据公司的人评估，它不可能击败walkman。”
他诉说自己的理由：“它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无法为用户提供高音质，还有，它的使用时间也少于我们的walkman，价格上更是颇为昂贵。”
“而且，索尼音乐拥有着世界上最多的音乐版权。”
“或许，Ipod会有一定的市场，但它不可能击败walkman，无法取代已经畅销了二十年的经典产品。”
田中実的声音很笃定。
方卓似赞非赞：“是啊，walkman已经畅销二十年之久，真是久啊。”
他双手稍微合十：“一点胡言乱语，田中先生不必挂怀，只是我的瞎想罢了。”
田中実认真的说道：“先生见解不凡，不知道怎么称呼？”
“免贵姓方。”方卓微笑，“这一趟是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不一样的景色。”
田中実感激的说道：“方先生的话令我惊讶，希望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
方卓含笑颔首，客套道：“希望有这么一天。”
索尼的田中次长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喝了口凉下来的咖啡，他自顾自坐了一会，试图平静情绪，可那句“真是久啊”却像是阴云一样布满心头。
“方总怎么还懂这些？涉猎真广啊。”潘犇打开walkman听了半首歌才用申城话对方卓说道。
“有时候和许总监聊天，他懂这些，科班出身嘛，我听多了也明白点，主要是觉得有意思。”方卓也用申城话回答，然而，瞧见田中実的脸稍微侧了侧。
方卓想了想，用粤语说道：“这小日本好像能听懂申城话，咱换一种。”
潘犇茫然的看着方卓，依旧用申城话说道：“呃，方总，我不懂粤语啊。”
方卓：“……你听歌吧。”
风投这种时常天南地北考察项目的人难道不该多掌握几门主流方言？
潘犇苦笑摇头，干脆也就听起来媳妇专门录给自己听的歌。
田中実失望的翻开书，这位方先生肯定不是如他所说的出来看看景色，先不管对形势判断的对不对吧，如此关心和思考就不是生活工作中常见的人。
而且，索尼在电视方面确实压力很大，关于mp3的讨论也很多，自己这一趟去纽约也肩负着多了解Ipod的任务，如果有必要，索尼音乐将对苹果的iTunes发起调查和诉讼。
申城飞往纽约的航班很久。
田中実中途试图多了解了解后面座上方先生的来历，然而，即便找机会交换名片，他也给出一个身上没带的理由，倒是旁边那个普普通通年纪稍大的男人给了张风投IDG的名片。
IDG？
方先生难道也是投资机构的人才么？
倒也有可能，可他话里提到的“科班出身”的“许总监”又是什么人呢？
田中実难耐好奇，终于又在临下机时和对方交换了号码。
等到下机，他才发现原来不只是两个人，另外一群人尊敬的簇拥着这位方先生离开，架势上倒有几分山口组的意思了——当然，这群人的神色证明他们是比较生涩且好奇的，必然不是社团组织。
到了停车场，田中実又目睹着这群人被三辆车接走，方先生临下车前似乎对自己的目光若有所觉，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因为这个目光，田中実谦逊的朝着那个方向给了一个鞠躬，可随着车辆的驶离，他又有些痛恨自己民族的礼仪。
“走吧，渡边君，我们去直接去公司。”
……
“方总，这一路我快憋死了。”
“下回学学粤语，应用还挺广的。”
方卓接过潘犇递过来的矿泉水，调侃道。
潘犇摇摇头，谁能想到飞机上能有这么一出呢，不过，方总也是鸡贼，说起竞争也是提Ipod，不知道那位田中実会不会把方总当作想来美国要授权的经销商。
他放下车窗，说道：“咱们在纽约对接的是我们IDG的全球高级副总裁史密斯，他能提供一定的帮助和便利，M1在美国的一些手续也是经过史密斯。”
“噢，史总，要不要对他表示表示？”方卓询问。
“咳，咳，方总，我是IDG的人，这个事你就不要问我了。”潘犇尴尬的说道。
方卓严肃道：“潘总，老熊把你借给我就是让你暂时当我的人，你现在跟我是一边的，明白么？你得体会领导的心思啊，这史密斯又不管你在IDG华夏区的升迁，你得帮我一起把老熊也期盼的事业做好。”
潘犇叹了口气：“那我来送吧。”
“你看你这人。”方卓随手去掉自己手腕上的表就要往潘犇的手腕上戴，“特别感谢潘总对我们创业者的体恤，创业不容易啊。”
潘犇哭笑不得的抽掉手：“方总就别和我来这个了，咱们这趟就抓紧看看怎么做市场吧。”
方卓一笑，重新戴回手表，这还是小周送给自己的礼物，别看那家伙闷闷的，有时候还挺会来事。
“其实，我们的竞争策略已经很清晰了，更适用的系统+更低廉的价格。”方卓看了眼窗外黯淡的天色，“M1手续齐全后，史密斯能不能为我们介绍合适的渠道？”
“当然，现在我想看看Ipod的市场表现调研，IDG有吗？还是有什么靠谱的机构研究报告？”
“还有，苹果是怎么应对诉讼，它的iTunes可是直接导入歌曲的，版权方面是向哪几家公司买的授权。”
“再看看用户的口碑反馈是什么样。”
方卓随口一说就是诸多问题。
潘犇连忙打开手机一一记下来，然后说道：“明天下午约的史密斯，我们今晚先调调时差。”
“嗯，没问题。”方卓飞机上睡了好几个小时，这会没有丝毫困意，他把自己这边的车窗也放下，使劲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蓦然响起很久前听过的一个问题，嘿然，“这空气也不香甜啊。”
“什么？”潘犇没听清。
“我说这月亮也不圆。”方卓指了指已经挂在天空的月亮。
潘犇笑了笑，知道方总是在开玩笑。
三辆车抵达下榻酒店，方卓先和一同来的七位员工重申了下纪律，又和这群人中的杨琬副总聊了几句才一起用了晚餐后回到房间。
时间还早，房间里有电脑。
方卓一边体验着纽约的网速，一边打开亚马逊，浏览了会上面玲琅满目的商品，现在的时刻，确实先进很多。
稍过一会，他收到来自潘犇的邮件，上面写着一些最新的苹果产品调研。
方卓看了一会，发现一个问题，iTunes上的音乐居然还都是免费的，没有进行授权处理，它的方式是CD转录和网络分享，这和后世熟悉的那个音乐平台几乎是完全不同。
他思索了一会，起身走了几步推开窗，瞧见外面的天空，月亮确实没多圆，就像现在的苹果还没那么耀眼。
015 小玩意（二合一）
11月7号，凌晨两点，希尔顿酒店。
倒时差的方卓缓缓睁开眼，一如三个小时前躺在床上时一样的精神。
因为明天下午和IDG的全球高级副总裁史密斯有约，他即便不困也强迫自己早早上床，然而，脑子里转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越想越精神，越想越来劲。
索性也就起来继续用电脑看看此时美国的互联网。
相较于正在大力发展互联网基建的国内，美国虽然也丰富很多，但还没诞生仿佛让网络一下子活过来的社交媒体，方卓倒是在看亚马逊上的消费者对于苹果Ipod的评价时找到几分互联网上群魔乱舞的感觉。
亚马逊的模式和京东差不多，但此刻已经构建的相当完善成熟，仓储、物流、多品类、用户点评。
因为购买Ipod的消费者多用英语俚语，所以，方卓看的略有些吃力。
——“这款音乐播放器太好啦！我终于能把我心爱的歌全都放进一个播放器里！除了价格有点贵，它真的很棒！”
——“买了两天，音质比不上walkman，电量比不上walkman，我现在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花掉399美元买它！另外，它还不支持windows，每次使用，我都要去我哥哥的房间用他的Mac，难道我要为了这个小玩意再买一个苹果电脑吗？？？”
——“我认为它很潮。”
——“一款让我惊讶的产品，如果能再更改一些缺点会更好。”
——“抗议，为什么只有白色？这是种族歧视！”
方卓详细了解着市场上真实用户对Ipod的反馈，当看着“种族歧视”的相关发言时乐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连忙继续往下翻，试图在网页上寻找更多的乐子。
只可惜，此时的自由灯塔还不像后来那么割裂，快乐有限。
总体来说，亚马逊上的消费者对于Ipod的评价属于中上，很多对比都是在和经典的walkman对照，大家都很直白的听出来音质的优劣。
方卓手里有Ipod实物，又看了潘犇发来的iTunes调研信息，觉得这个产业在美国市场发展的脉络已经相当清晰了。
嗯，还要再加上一条现状，旨在免费分享mp3音乐格式的网站正在被版权代表方围剿。
所以，Ipod后续版本支持微软+iTunes谈下版权+网络mp3音乐免费获取的难度增大，这些最终才让Ipod取代Walkman，成为二十一世纪最畅销的音乐播放器。
也成功让苹果转危为安，有能力和余力来开发划时代的手机作品，直让市值变成此时的三百多倍。
方卓在电脑上记下自己零散的思考，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才终于有了睡意，翻身上床，进入梦乡。
次日九点，方卓稍有倦意的醒来，他用内线电话问候了一下员工们的情况，然后简单吃了早餐就把杨琬和关锦喊到房间来。
杨琬作为市场部副总，是这个级别中唯一跟着方卓来到美国的，盖因为，他工作之余竟然还在默默学习英语，这真的不能不让人佩服。
方卓在挑人的时候很意外看到这位退役运动员出身的名字，询问之后得到一个“多学点才心里踏实”的答案，倒是很符合他一贯低调努力的印象。
至于关锦嘛，她是当初《赢在华夏》许怀哲的学妹，京城财贸毕业，英语口语在校期间练得不错，再加上相当扎实的财务能力，这一趟也算入职后真正入了方卓的眼。
方卓简单关心了下两位的倒时差情况，然后就给他们分配起任务来。
“杨琬，大家对这边的市场都比较陌生，趁着M1这几天的手续还没下来，你多培训培训其他五个人专业词汇上的使用。”
“还有，这一趟，加你六个人顶多就分成两拨来和渠道谈。”
“美国太大了，不同州之间的很多情况又不同，我们现在的时间很宝贵，没法细致铺货，主要目标就是全国性的连锁商超。”
“高层方面我来找关系谈，需要你们对接的时候不要一问三不知。”
杨琬听完这些话，觉着将要面对的情况挺空白，可他还是咬牙应了下来，不同职能的分工就是这样，老板管他的部分，员工就得也自己的部分。
老板要是连商超情况都能从上到下弄得明明白白，那还要自己这些人干什么？
“方总，那这两天我也带人去实地走一走，打听打听。”杨琬开口道，“听说纽约还有唐人街，如果商超一线不好摸情况，那我就问问这里的人。”
方卓眼睛一亮，有道理，不过自己对唐人街的情况也不了解，想必那位IDG的史密斯副总裁同样不会清楚，这方面想找人的话，不知道国内有没有脉络。
他沉吟了一会，一时无法确定，只先说了说自己对国内商超的情况给杨琬作为参考，但这种事失之毫厘，主要还是靠接触后的了解。
“关锦，你就跟着我，渠道之间的核算由你来负责，我们根据实际情况来设立一个盈利线，这条线上都可以谈。”方卓没说出具体的数字，他心里真实的感觉是只要赚钱就能谈，“再查缺补漏，提醒我别忘记什么事情的安排。”
M1的定价是319美元，从华夏出口到美国的成本价是240美元，中间差不多是80美元的空间，因为需要考虑不同渠道的通用性，第一个渠道的接触就比较重要。
不然，不同渠道的价格不同，产品的铺货就没有协同作用，起到的可能还是负面效果。
“方总，下午是要见史密斯先生吗？”关锦问了一句，很适应角色。
“嗯，史密斯是熊潇鸽在美国IDG的朋友，我们这一趟得多倚仗他的人脉。”方卓颔首，这是他昨天和潘犇一起确定的事情。
关锦询问：“那我们要不要备上一些见面的礼物？”
方卓颇有种这位比行政助理还助理的感觉，摇头道：“嗯，不用，已经带了些不错的茶叶和文化工艺品。”
关锦没有了问题，安静的继续听老板指示。
临近中午的时候，方卓带着两人和另外五位一起吃了饭，谈笑间没给大家什么压力，只是鼓励众人把这当作一次接触海外市场的好机会。
既然M1选择进军美国市场，这些人通过语言关出现在纽约就是抓住了第一次机会。
如果M1在这里的效果不错，那没理由放弃其它同样的成熟市场，比如欧洲各国，那对于眼前的人来说就可能是第二重考验。
有的时候，人是需要一些运气，像关锦，她不是这一行人入职最晚的，还有一位市场部的戚赫，他上个月才被招进来，月底就因为口语能力被挑着一起出国。
据说，这位是因为喜欢看国外电影，在校期间就帮忙翻译字幕，有时候还去英语角寻找学姐学妹，日积月累就把口语练得很好。
老话说得好，艺多不压身，赶上需要发挥的时候可就没有多余的学习时间了。
下午两点钟，潘犇来接方卓，关锦也跟着一起上车作为助理。
“潘总，怎么样，你今天见到史密斯了？”方卓询问。
“见是见到了。”潘犇为难的说道，“但时间很短，他很忙，也没给我表示的机会。”
方卓咂咂嘴，继续问道：“熊总是怎么安排的？这关系到底到不到位？M1的手续能搞定吗？”
“手续没问题，M1又不是什么违禁品，这边又有上市的同类产品。”潘犇摇摇头，“熊总就说这是他在美国时的好朋友，具体安排恐怕……恐怕也很难怎么安排，他们在集团的职位互不统属。”
方卓皱皱眉，这和来时的说法可不一样啊，都要谈到统属了么？
他瞧着车外的老外们，说道：“那就见了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下午两点四十五，IDG资本的纽约办公室，方卓、潘犇、关锦见到了迟到五分钟的IDG全球高级副总裁史密斯，一位高大的白人，视觉上很强壮。
这位高级副总裁边进办公室边打电话，先冲着等候已久的三位华夏人点头致意，随即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方卓伸手，示意这位先忙工作。
然而，没成想对方的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小时，三个人自进办公室已经等了四五十分钟。
方卓神色自若，心里揣摩这个情况代表的意味，最起码，老熊的人情没他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啊。
“你们好。”史密斯挂掉电话，一一和三人握手，先道歉，“有一桩比较紧急的投资，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
“没事，史密斯先生，工作为重嘛。”方卓用英语答道，又说道，“史密斯先生可以用英语，我沟通没问题。”
史密斯哈哈一笑，把蹩脚的中文换成母语：“中文太难了，我学了一年多还是发音不准，你们听起来一定很怪异吧。”
“语言嘛，要经常用才学得快。”方卓笑道。
史密斯先是称赞道：“方先生的口语很流畅。”
接着，他又说道：“华夏是世界上重要的新兴市场，掌握一门这样的外语很不错。”
两人这样聊下来，史密斯言谈中倒没有这番迟到+电话表现出的那么怠慢。
很快，方卓把话题推到了正事。
史密斯脸上的笑容变淡，毫不掩饰自己的意见，直接说道：“我不认为这种硬件上拼接的小玩意有什么前途，我知道的是，苹果的Ipod都没有太好的销量。”
“方，如果你想拓展这个东西在美国的市场，我劝你不要浪费精力和时间，这一趟不如好好看看美丽的纽约和热辣的姑娘。”
方卓愕然，他等电话打完的期间已经思索过这里的关卡，可没想到极大的原因是对方压根不看好mp3音乐播放器。
“连美国这样的苹果高科技公司做出的产品都不受欢迎，方，请原谅我的直白，你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史密斯不解的问道。
方卓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他能很清晰的看出来面前这位白人的神情不是假装、不是嘲讽，就是真实的不解和困惑——背后就是完全不相信华夏做出了一件能在美国流行且本土企业都没做到的产品。
“因为Ipod不支持微软，我们的M1支持微软。”方卓阐述产品的方向。
“那你把walkman放在哪里呢？”史密斯语速很快，“你认为你能掀翻一款在世界上流行了二十年的产品吗？凭什么呢？你了解walkman有多受欢迎吗？”
方卓哑然，好像有位索尼自己公司的人都不像史密斯这么有信心。
他沉声说道：“史密斯先生，因为M1是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应运而生的，如果说walkman是上个世纪的经典，那么，M1就是这个世纪的产品。”
史密斯笑了笑，执拗的说道：“方，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不过，单凭这个是很难打动一个风投人的，因为我每天都会见到这样的自信。”
“史密斯先生，M1需要一个尝试，这样的尝试会给你带来惊喜的，它要求的并不多，只是接入连锁渠道，放置在柜台在展位上而已。”方卓试图劝说。
史密斯盯着方卓看了看，又扫了眼旁边明显神情紧张的两个人，耸耸肩：“潘和我说，你们想接触沃尔玛的高管是吧？我可以给你联系方式，但我不会为我不看好的产品给出推荐。”
也就是说，一位有地位的中间人消失了，这将会为后续沟通带来成倍的麻烦。
但最起码，也算拿到一个高层的联系电话。
方卓强忍着皱眉的冲动，表示了感谢。
“嘿，方，祝你好运。”史密斯在一行三人离开时这么说道，“希望真有一个属于21世纪的产品。”
方卓面对这位高级副总裁仍旧坚持表达的看法，笑道：“这不应该是希望，因为它已经出现了，史密斯先生，既然你在学习中文，我推荐你看一遍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出自我们国家著名诗人韩愈的《马说》。”
“有时间我会看看的，谢谢你的推荐。”史密斯点点头，桌上又响起繁忙的电话。
方卓挥挥手：“也感谢你的帮助。”
易科的2+1人离开IDG纽约办公室。
史密斯看着被关上的门，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抓起电话，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IDG已经研究过苹果发布的那个播放器了。
结论就是，现有硬件拼接的小玩意，前途有限。
016下周回国（二合一）
就在易科的纽约之行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时，华夏国内忽然有人发现方卓不见了。
首先是达晨创投的周梓森，他给方卓打电话发现关机，询问挂号网的办公室又表示不清楚行程。
然后，周梓森知道王风益和方卓的联系比较紧密就把电话打到了他那里，怀疑姓方的是不是卷款潜逃。
王风益自然知道情况，人家方卓飞去美国是开拓市场呢，卷什么卷……
可他打过去也是关机，再询问易科时得知方卓是飞到纽约，暂时没有联系，再一思索周梓森的话便也有些心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跑了吧？
时间都没过一天，从苏省调研信息化建设归来的郑丹锐郑组长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立时就一个咯噔，方总裁呢？那么大一个方总裁呢？
跑路了？！
这是他下意识的第一想法。
郑丹锐的第二个想法是——这位做得出来这种事！
他亲自打电话，验证了无法联系到方卓的事实，心情愈发沉重，这家伙真的卷款跑路去美国？那边可没和国内签引渡协议呢。
郑丹锐联系到王风益，授意后者把情况搞清楚一些，顺便再查查挂号网的账目状况。
王风益得到这种反馈，心里更是打鼓，不光挂号网，自己跟着投了易科呢，方老弟不会真坑这一笔就走吧？
他稍微向挂号网表示了看看账目的意思，立即就被常务副总裁周辛拒绝。
前阵子的风投围攻还让人记忆犹新，这申新虽然有签“一致行动人协议”，可保不准会变节，谁知道是不是趁着老板飞到国外，要来个趁虚而入啊。
挂号网的拒绝让王风益着了急，一方面让易科迅速联络方卓，一方面又给IDG的熊潇鸽打电话询问状况，如果不是情况密切，他是不愿意联系这位同行的。
IDG的熊潇鸽同样不相信方卓的商业道德，直接联系了安排在对方身边的潘犇，结果……沟通很顺畅，方卓就是手机号没开通国外通讯业务，算上越洋航班时间失联了三四天而已。
如此虚惊一场，方卓的行踪确定下来，人家正老老实实的在纽约考虑如何用产品打开市场。
就是方卓的M1被IDG高级副总裁史密斯不看好的这天晚上，他听到潘犇的转述，哭笑不得的用新号码打给了郑丹锐。
“我在纽约呢，郑哥，咱们之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方卓不无抱怨的说道。
郑丹锐心思比较多，对方平时都是“郑组长郑组长”的喊，一飞到外面就变成“郑哥”，这是什么意思？代表着一种新的精神和生活状态？
他心里没有放松警惕，嘴上淡淡的说道：“不是，我是考虑让挂号网在年底出个成果报告，所以问问你。”
郑丹锐又反问道：“怎么？话传来传去的到你那，变成什么样了？”
方卓一窒，确实可能是中间传话有问题，他想了想：“行，没问题，别看挂号网不赚钱，数据还挺多的，有些问题很值得研究，我先让公司写份有含金量的报告。”
郑丹锐“嗯”了一声，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
方卓原本是想过一阵再回国，可考虑了一下，觉得也有必要亲眼看一看P1的状况，免得这个大事有岔子，回答道：“下周回国。”
郑丹锐松了一口气，有明确时间就好。
他语气自然的甩出一个小荣誉：“好的，你回国给我打个电话，今年能让挂号网评个申城的先进单位。”
“好。”方卓答应的很痛快，这是好事啊。
两边的沟通完毕，只是，一方的心里仍旧有些忐忑，万一是最坏状况，挂号网这样一个覆盖相当市场的医疗预诊网站会让个人政绩出现一个很大污点。
另一方嘛，浑然没太把这个当成事，方卓一门心思的考虑着如何把M1放进沃尔玛。
IDG的全球高级副总裁史密斯是熊潇鸽的好朋友——方卓现在有点怀疑这个说辞的含金量，他沾沾自喜的投资眼光让方卓境况变得有点尴尬。
这美国，这纽约，人生地不熟，拿着电话打了两次史密斯给的联系方式，结果对方接了一次表示拒绝后就直接不接了。
方卓没敢做出上门堵人的热情举动，生怕再搞出什么状况出来，毕竟，这边的枪支管理很宽松，万一造成误会，一个激动之下让自己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就太憋屈了。
“来来来，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大家集思广益，看看怎么搞定沃尔玛。”
方卓自己思索不出来结果便召唤同伴，试图听取更广泛的建议。
“方总，听你说这位史密斯不看好mp3播放器，那沃尔玛的劳森又为什么不愿意呢？”杨琬思考的比较慢，习惯听到更分明的信息再深入思考。
“没有一位全球知名风投高管的居中推荐，我猜在这位劳森眼中，M1只是互联网荒漠地带做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毕竟，我们国家在这里的上市公司市值加起来都比不过苹果。”方卓换到对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杨琬：“互联网荒漠地带……我们现在的发展挺快的。”
“一时半会的很难改变别人的认知。”方卓沉吟，“而且，我们还是小公司，估摸着在人家眼里就是小作坊。”
有位员工举手发言道：“方总，今天上午的时候我们问到一个情况。”
方卓示意往下说。
“美国的连锁商超没有进场费，似乎不仅仅是沃尔玛，其它的商超也是这样。”年轻的员工翻了翻手中的小本本，“不知道问的数字准不准确，沃尔玛是收商品销售额的1.5%作为佣金，说是流程很透明，那我们能不能直接走正式流程申请成为它的供应商呢？”
杨琬也跟着补充道：“毕竟我们的M1和Ipod没有硬件上的差距。”
方卓默默在心里算了算，319的售价，1.5%的佣金也就是4.785美元，换为华夏币就是40块钱，还不到国内市场分给一线员工的提成数。
旁边的关锦开口把这个数字说了出来，大家都觉得能进这个超级大卖场确实很不错，既有大批量的顾客，也有相当好的利润空间。
“沃尔玛要是真这么收费，那可真是做善事。”方卓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佣金有点过低，摇头道，“你们再调研调研这个情况是否属实，另外，那个正式流程的申请也可以搞，但它的时间很难和咱们的目的匹配。”
“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是要抢在竞争对手反应过来之前把货铺出去，正常流程申请，黄花菜都凉了。”
方卓蹙眉，觉得是不是应该把熊潇鸽喊来纽约，本人来的效果没准能促使史密斯用人脉来推荐M1，但熊潇鸽明知道这一趟的关键性，他为什么不来呢？
房间里的小团队一阵讨论，新的一线信息出现不少，但对于解决沃尔玛的进场问题于事无补。
晚餐一起吃完，方卓让杨琬带着员工们出去逛一逛，也算开拓下眼界，自己则是带着关锦研究起当下的情况。
晚上八点钟，潘犇来访的时候，房间白板上已经写了若干个名字以及不少混乱的线条，令他惊奇的是，上面居然还有自己的名字。
这可人受宠若惊，原来自己在方总心里也算一号人物。
“怎么样？史密斯收了吗？劳森呢？”
潘犇和方卓从IDG出来就兵分两路，先是弄清楚劳森在沃尔玛的职务是采购办公室主管后以IDG员工的身份去拜访了他，随后又在傍晚试图二次劝说史密斯。
这个二次劝说的方式嘛……
“没有，史密斯在我流露这个意思后就送客了，劳森也没给我什么说话的空间。”潘犇有些沮丧的说道。
方卓倒是没有太意外，他点点头，伸手擦掉白板上“潘犇”的名字。
潘犇：？
原来我还是那个能被随手抹去的小角色！
“产品是好产品，只是缺个进入市场的渠道。”方卓伸手又在白板上“渠道”两个字上画了圈，他摩挲着下巴，“倒不用完全悲观，沃尔玛这种超级商超进不去，线上亚马逊的供应商已经在申请。”
“如果我们的线下达不到目标，线上也是一部分成果，但那意味着宣传投入的进一步加大，单纯凭借亚马逊的售卖发酵可不行。”
这一趟因为从华夏区的IDG拿钱了，所以，方卓这话现在也算是知会资金的使用变化。
潘犇默默点头，这些情况都会向熊潇鸽汇报。
房间里一时沉默，关锦盯着白板上的字发呆，潘犇则琢磨IDG内部有没有什么资源，他当年有在美国这边实习，后来加入华夏区，这里认识的人实在不多。
方卓点燃一支烟，一边在房间里转悠，一边思索有没有能搭上渠道的人。
IDG的熊潇鸽先搁置，极其怀疑他和这位史密斯存在某种竞争关系或者IDG内部有微妙状况没法出现。
国内曾经投资过自己的风投，红杉不清楚易科的投资，现在关系仍然有些紧张，其它数家则有保持着更高的怒气。
申城的申新科创嘛，成立没多久，王风益能影响的多在体制内。
周辛背后的科大？许柯登背后的交大？
不知道能不能七绕八绕的找到关系。
方卓把自己认识到的人在心里过了一遍，似乎没有太合适的人选，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延伸出不同的网络，可相较于此时的纽约又都鞭长莫及。
“杨琬上回说本地有唐人街，关锦，你打听打听纽约有没有著名的华侨商会。”
方卓反复思量，捻灭手里的烟，索性一把擦掉白板上的名字和线条，直接归零，认识的人可以都问一遍，但暂时就把自家姿态放低放低再放低，直接从这片陌生市场的熟悉元素入手。
“好，我这就给杨哥打电话。”关锦连忙回应，又问道，“他们能帮忙吗？”
方卓摇头：“不知道，试试看，都是同胞嘛。”
“今晚看看能不能找到联系方式，可以的话，明天我就拜访一下本地帮会，啊不，本地商会。”
关锦点点头。
“你这就给杨琬打电话，收集下信息。”方卓支使道，“然后早点休息，明天事情估计也多。”
等到关锦出门，方卓又对潘犇说道：“你再去沟通一下老熊，就跟他说，他要不能发力，IDG这次投的400万又打水漂了。”
为什么是“又”？
潘犇心里吐槽，不仅应下，还看出来方卓的赶人意图，他知趣的告辞离开。
方卓又自顾自的思考了一会才拿出手机，今天第二次的打给郑丹锐。
“郑哥，帮个忙，你认不认识纽约或者美国这边有影响力的华侨？”方卓一点都没客气，简明扼要的说了下自己面临的情况。
要说华侨，郑丹锐这种人就算他自己不认识，身边总该也有能搭上话的吧？
可是……
“我怎么可能认识。”郑丹锐心里还对方卓有疑虑，如此答道。
“那你朋友呢？有没有认识的？”方卓又问。
郑丹锐暗搓搓的点了一下：“我朋友倒是有想抓的，早晚得抓回来。”
方卓：“……”
打扰了。
“你挂号网年前的荣誉别忘了，下周回来，正好见见领导。”郑丹锐再次旁敲侧击的说道，他现在已经知道三家风投再次投了易科，方卓这家伙手上有钱。
方卓笑道：“知道了，郑哥还怕我不回去不成？”
郑丹锐哈哈一笑啊：“我就没往那方面想。”
“我知道，谁都有这顾虑，郑哥了解我，肯定不会有。”方卓如此说道，“嗯，我下周回国。”
郑丹锐“好”了一声，结束这通彼此都有那么一点点尴尬的通话。
方卓算了下时间，下周回去一趟没什么问题，看看中端产品P1，听听国内市场状况，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他吸了一口气，重新点燃一支烟，默默思考商会华侨资源以及能否有更紧密的联系。
这会一个人，脑子反而慢慢清醒下来，复杂的事情要简单化，要能拉到自己擅长的层面上用丰富的经验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