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赶尽杀绝
行业政策于10月10号彻底明朗，挂号网在这前夕的火速公告显现出不一样的意味。
不少记者想挖一挖这个点，但先前乐于接受采访的方卓没有答应任何的采访请求，这样的动作和“核心业务无法盈利”“风投积极撤资”联系在一起，颇显几分悲情。
十月七号之前的方卓意气风发，打赢竞争补贴战，推动挂号网提高市场占有率，完成公司第二轮融资，但这之后，构建挂号网商业模式的基础忽然崩塌。
哪怕，方卓提前发布公告，看起来似乎是在努力寻找生机，可很多商业精英代入他的身份都无法找到更好的出路，这反而更让人叹息。
与此同时，线上挂号领域内另外两家有着一定地位的公司做出了不同的应对。
京城的互联网医疗开始宣布裁员！
作为总裁的陈兴成为方卓拒绝采访后的第二选择，本来他还愿意聊一聊自己对行业的看法，但采访到一半忽然从记者口中得到自己是备胎的消息后愤然离场，不再接受专访。
于是，记者在文稿里写下了“商业模式的崩溃对行业的公司管理层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情绪都因此不够稳定”的词句。
陈兴本想拿“轻装效率论”来联系自家的裁员，可行业的前景预期实在让他连这样的遮掩兴致都提不起来。
而且，作为股东的IDG资本一视同仁的开始审查与互联网医疗的融资合作，提出对公司账目的查验。
互联网医疗整个夏天用以价格补贴战的资金分成三部分，自持、银行贷款以及融资补充，这个过程中的资金使用多多少少存在一些小问题，现如今就被IDG揪住不放，颇为麻烦。
IDG捉不到挂号网的错处，转头想起手里还有个败家玩意，动作之迅猛狠辣犹胜之前“七大门派围攻光明顶”，让陈兴对这种“落井下石”的举动十分咬牙切齿。
隐然间，他有一种“方卓特么的就该坑死你们”的复杂快感。
同时，他还了解到一个挂号网让IDG格外不悦的消息——税务查账过程中显示，挂号网前后拆借给易科的资金正是在易科拿到IDG、今日资本的天使轮后偿还。
也即，IDG用自己的钱帮助挂号网应对IDG一方的查账要求，完美解决了IDG向挂号网提出的问题。
陈兴一边解决自己碰见的麻烦，一边南望申城那家看起来已然风平浪静的挂号网，觉着这确实是和对方有手腕上的差距。
他嘴上不会说出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复盘这个项目的前前后后却难免心里佩服，这种情绪之余，想到南边鹏城的那一家医疗在线则化成了鄙夷。
人家方卓占领着最大份额的市场，又施展各种手段搞定投资方，他当然有资格考虑挂号网未来哪怕成功几率很小的发展。
自己呢，已经开始壮士断腕，手握实在的行政关系，能够顺利的处理银行贷款，顶多在应对风投的过程中有点小问题。
可那个梁民，他一直以来就是行业里的老三，差点在价格补贴战里被打死，凭什么在面对政策的时候还要高调挣扎？
……
行业指导意见是10号出炉，挂号网的公告是7号宣布。
如梁民这样的聪明人在看到公告的时候就隐隐猜到行业会有行政层面的变动，尤其，他旁观了方卓和风投们的争斗新闻后更加确定这一点。
然而，梁民不能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家业，甚至压根就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无非就是线上挂号不能收费了嘛，无非就是公司进一步做大做强乃至奔向上市的目标破灭了嘛，可，难道天底下所有的企业都要上市吗？
我就不想着上市，只想着赚点小钱行不行？
梁民在心里这么规划，一下子就觉得天地皆宽，考虑着更多能够让企业盈利的方式。
不过，在确立新方式之前，医疗在线同样需要面对投资方的质疑，这皆是拜夏天的补贴战所赐。
夏季补贴战不光让医疗在线丢掉了羊城的市场，也让公司的财务状况变得特别紧张，梁民不得不大幅度稀释股份来获取资金。
现在，政策导致行业前途风雨飘摇，梁民愈发觉得这种时候要让投资方感受到信心，就在10号收到指导意见之前还接受本地媒体采访，表示正在和明星企业腾讯商谈合作。
腾讯去年还是大幅烧钱、没有前途的蹩脚状态，今年上半年成功在更换股东的过程中展现自身价值，接下来更进一步的绽放光彩，一跃而成如今国内低迷互联网行业的亮点企业。
梁民身在鹏城，自然注意到同城公司的成功。
他惊异于对方的庞大流量，老早就在推动自家与对方在宣传层面上的合作。
终于，这个合作在7号看到挂号网的公告后有了进展，因此才顺势在10号的采访中透露出来，用以提振投资方和公司员工们的信心。
又过一天，11号的上午，梁民迫切的联系腾讯负责对接的副总，得到对方口头上的承诺，下午将会推动合作，审查双方的合同。
中午时分，梁民又对请来的记者侃侃而谈，直言自己之所以用“医疗在线”的公司名就是因为更看好线上医疗的发展，而不是只把目光局限在线上挂号业务。
线上挂号仅仅是线上医疗的流量入口而已。
同时，他也展示了公司大踏步的发展，声称将会在今天有机会与腾讯达成合作，共同建设鹏城的信息化工作。
11号下午，梁民携带自家团队奔赴腾讯，经过半天艰苦的谈判，接近于正式达成合作。
这总算是在飘雨飘摇的困境下听到了一个利好的消息，让人精神振奋。
晚上，梁民一边考虑行业发展，一边琢磨明天和投资方的会见，时不时还琢磨巨大流量入口能带来的预期空间。
然而，一夜之后，仅仅早晨时分，梁民就收到了同事的消息。
一个坏消息。
挂号网又又又更新了网站公告。
它宣布与腾讯正式达成合作，致力于在国内更大范围内的进行线上挂号的宣传，将会投入巨资推动线上医疗行业的发展。
是的，就在鹏城医疗在线即将于腾讯签订合同之际，备受瞩目的申城挂号网半路杀出，直接与腾讯达成合作。
这也成为压垮鹏城医疗在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明挂号网的境遇不好，为什么还要突然出手对竞争对手赶尽杀绝？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好奇。
连马华腾接到方卓的电话时都这么询问。
方卓给了个这样的回答：
“商业竞争，有时候就是这样无情嘛。”
“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多占点市场总是好的。”
196 邀请和派系
挂号网11号的公告再次让很多关注它的人大跌眼镜。
仅仅一个动作就让人感觉到带着硝烟气息的狠辣味道。
本以为夏季的贴身竞争早就以羊城市场的归属而告一段落，再加上，行业风雨飘摇的看不到前景，大家理应唯唯诺诺的苦思出路。
不成想，挂号网这种时候还联合腾讯给了竞争对手一记狠狠的背刺。
这一记背刺狠到什么程度？
连续几天都在媒体面前信心满满的梁民头一回在记者的描述为“茫然”“失意”，进而，他更亲口承认医疗在线或许会倒闭。
京城的公司虽然已经开始裁员，可它口头上还能撑一撑，万万没想到，老三先要没了。
方卓习惯性的等待梁民给自己打电话，或是斥责，或是询问，毕竟他之前就有脸联系自己。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绝望了，这通电话始终没有打来，反倒是陈兴又打了一次。
“你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去打击医疗在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陈兴纳闷的直接询问。
“唉，陈总，这个就叫内卷啊。”方卓叹息答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陈兴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内卷？”
方卓接着说道：“是啊，鹏城以及医疗在线控制的市场都属于培育过的优良市场，我想着打垮他们的话，总算还能让投资方有些安慰，好歹挂号网在继续做事呢。”
陈兴讥讽道：“让投资方有些安慰？”
“对。”方卓理直气壮的答道，“也许投资方视我为敌寇，可我视他们为伙伴啊。”
“你是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陈兴半个字都不信。
“法理上来说，他们都是我的股东，没啥骗不骗的，陈总，我瞧着你京城那边也做不下去，干脆送给我算了。”方卓笑道。
陈兴当真考虑了一下才开口道：“如果挂号网能接手互联网医疗的债务的话，我可……”
方卓打断对方：“那算了，我等着互联网医疗倒下后再去得了。”
陈兴被噎住了。
就现在这种时候，公司找谁都卖不上价，对方完全可以等自己死掉后再挑挑捡捡的拿下市场，毕竟挂号网补贴战后已经进入京城，甚至连前期工作都不需要做太多。
“方卓。”陈兴直呼对手名字，心里却没有什么愤怒，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真认为这样的政策环境下还有出路？你是不是想找国资接手？”
方卓无奈道：“国资也不愿意啊，人家又不傻，线上挂号没有强力的政策支撑，反正完了也就完了。”
陈兴也是这样的看法，但又觉得对面这家伙或许能忽悠住别人。
“至于出路嘛，我总觉得可以熬一熬，国内互联网的变化十分迅捷，挂号网有第二轮的融资基础，未必不能看到新的一片天。”方卓平静的分享看法。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人无我有，对方不可能复刻挂号网维持下去的条件。
陈兴沉默，一步慢，步步慢。
如果互联网医疗也有充裕的资金支撑，不说新的一片天，最起码能考虑以后卖个好价格。
“方卓，你运气不错。”他感慨道。
“商业竞争，有时候就是这样无情嘛，哦，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方卓看着手机上的来电，随手挂掉，继续说道，“商业竞争有时候也需要亿点运气，看来，接下来的线上挂号市场，挂号网将会很寂寞了。”
“以后如果你的挂号网干不下去，可以来找我。”即便自家公司快要倒闭，陈兴还是说出来这种话。
方卓笑道：“多谢陈总，以前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通话结束。
心里没有什么波动，反手用手机给刚才的电话打了回去，正是企鹅的小马哥。
“Pony马，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在英文名后面加个姓，难道还认识Pony刘、Pony苏？”马华腾觉着挺奇怪。
方卓笑笑，未必是Pony刘，可能会是杰克马啊，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再看到这样的称呼了。
他说道：“你给我电话不会是要闲聊吧？有这时间，那不如聊聊腾讯对挂号网的投资。”
马华腾有点为难的严肃道：“我得保证投资方的利益。”
“那要是我能说动你的投资方呢？反正一个IDG、一个申新，我都能找到理由，至于MIH嘛，说不定傻老外不懂国内政策呢。”方卓说着说着竟然就像模像样。
马华腾“咳”了一声：“听说你这边要开员工大会？是准备宣布什么消息吗？”
方卓接受了这种生硬的转折，答道：“也没什么大消息，就是和员工们聊聊行业发展。”
“嗯。”马华腾顿了顿，发出邀请，“方总，我们最近的发展还不错，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这边缺渠道和业务的SVP（高级副总裁）。”
Pony马是觉得挂号网要面临重大的业务调整，所以在这之前发出真诚邀约么？
先有陈兴，后有Pony，看来大家对于挂号网还是比较认可的。
方卓转了转念头，笑道：“我相信未来我们还有更好的合作空间。”
马华腾认为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我要更多”，直接说道：“方总，渠道和业务上有进展，EVP（执行副总裁）也好说。”
通常来说，非荣誉性质的SVP已经是公司里比较高的职位，往往是BG（事业群）的领导之一，EVP则更是从战略出发的实权高管。
“谢谢马总，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很愿意去企鹅里见见世面。”方卓感觉出是比较真心的邀请。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觉得背刺不够还先前的人情，还是看重挂号网隐隐透露出的行政背景，亦或是认可自己这一阵表现出来的能力。
又或者兼而有之。
反正，确实很真诚。
“方总，有时间，我们可以见面聊聊。”马华腾有些遗憾的说道。
“没问题，等我闲下来，最近确实要忙很多事。”方卓应下，他这两天没有风投的打扰后就在考虑员工大会的发言以及着手易科的体系设计。
挂号网短短一年时间内拿下华东市场，又把触角伸进京城和羊城，全体员工都有功劳，公司方向的执行离不开人，之前被陈兴斥之为臃肿的团队在方卓眼里恰恰是财富。
接下来的挂号网要沉下心来进一步把工作做扎实，人员上再维持下去只是浪费，正好可以接入易科来解放一部分压力。
现如今的时代，这样的一部分人经历过挂号网的历练，相当有战斗力。
咚咚咚。
总裁办的门被敲响。
方卓没从声音频次上听出来这是谁，提高声音：“进来。”
柳洋洋推门走进，喊了一声：“方总。”
“洋姐姐啊，坐，怎么样？还称心么？回头把苏总那间办公室换个牌子。”方卓笑眯眯的询问从临安来到申城两天的柳洋洋。
她现在已经不是公职人员，穿着打扮也靓丽了一些，秘二科的一枝花隐有变为挂号网一枝花的趋势。
“别，方总，你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么？”柳洋洋赶紧拒绝，生怕真的这样做，“我就在工位里就好。”
“她反正过一阵就要去隔壁，这边也是空着。”方卓说道，“观察了两天，怎么样，要不要也一起去易科？”
柳洋洋摇头：“不，易科要做音乐播放器，没有我能施展的空间，挂号网相对还有一些。”
“我倒认为，人嘛，不用给自己设限，多尝试尝试也挺好。”方卓说了一句。
柳洋洋微笑，刚过来总得稳定做出一些成绩再说其它。
她先给方卓茶杯里添水，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感叹道：“和我以前相比，公司里的氛围确实宽松很多，我当初也许就不该去市办。”
“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方卓评价道。
柳洋洋抿了两口茶，开口道：“我这两天时不时听到虞总和苏薇聊到隔壁易科的部门设置，发现挺有意思的。”
“说说。”方卓低头修改了几笔文件上的内容。
“唔，易科和挂号网现在还不是很分明，但派系挺清楚的。”
“比如虞红和周总都出身科大，技术部也有不少人是这样的背景。”
“苏总嘛，她先前是你学校里的老师对吧？她说话应该对你学校里出来的比较管用，比如市场部副总监唐尚德，比如人事部副总监胡梅丽。”
方卓来了些兴趣，抬起头注视柳洋洋，不愧是秘二科出来的，对这方面倒是比较敏感。
他笑道：“还有呢？”
柳洋洋略一沉吟：“还有比较直属的从社会渠道进来、有明确成绩后提拔的中层，像杨琬副总监这次在羊城很有功劳。”
“有点意思，这么短时间里你是怎么打听出来这么多事的？”方卓有点纳闷。
“就随便聊聊天，不一定准。”柳洋洋这么说道。
方卓问道：“照这样说，派系这么分明，你看出来什么问题没有？”
柳洋洋立即说道：“反而很奇怪的没什么问题，大家很有凝聚力，我想了一下原因。”
“嗯？”
柳洋洋很认真的说道：“大家都很服气的在方总的领导下一心向前。”
方卓愕然，随即就是一阵大笑，小柳，真有你的。
197 第一个代言人
10月14号下午，挂号网的市场部副总监杨琬从羊城风尘仆仆的抵达申城。
他这一路心情复杂，尽管羊城工作做的不错，可此时之行业环境完全不是之前补贴战时的火热，连带着完成的工作也让人感觉含金量低了不少。
尤其，明天召开的员工大会不知道会宣布什么消息，更让人有些不安。
裁员？降低工资？转到隔壁易科？
杨琬这几天听到一些风声，顶头上司也通过电话简单沟通过两句，可具体会是怎么样的幅度、如何进行实施并不确定，这就不得不忧虑了。
他很珍惜现在的工作，很感谢老板给的机会，很感激公司的看重，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一定不会离开挂号网，但团队里的其他人会怎么样却没有把握。
毕竟人心隔肚皮。
也毕竟人人都有老娘，如自己这样的还得考虑孩子。
“唉。”
杨琬把手里的报纸卷起来，轻轻敲打着大巴车的车窗，考虑着今天抵达公司后得找人打听打听，好歹有个相对确定的信息才好早做打算啊。
不然，就算想帮着公司劝说团队里的员工也不好开口，总不能空口白牙的瞎扯。
“您好，这个座位没人吧？”
一个口音有些奇怪的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出于礼貌的询问了一下。
杨琬抬头看了眼，立即笑道：“没人，这么巧，我刚才就坐你隔壁的隔壁。”
“真巧。”年轻人明显没有多说话的意思，点点头就坐下来。
杨琬冲他笑笑，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家公司上面。
然而，很多商业精英都替挂号网考虑不到更好的出路，他自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杨琬其实有自知之明，自己就适合做做执行的工作，战略发展实在没有见识。
机场大巴缓缓启动，外面的天色也黯淡下来。
杨琬按亮座位上的小灯，展开从羊城登机买来的报纸，不知第几遍的阅读上面对“方卓举措”的复盘和推演，公司外面的不少人也挺关心挂号网的下一步。
“诶，您好，这个易科在申城很有名么？”旁边的年轻人突然出声，指了指报纸上的字眼。
“易科啊。”杨琬有些好笑，这还真是问对人了，不然其他人都不好吹，“易科在央视这样的平台上拿到冠军两千万融资，只起步阶段就有两亿的估值，相当厉害。”
他接着吹捧道：“更厉害的是易科的老板，年轻有为，他不仅单枪匹马从央视拿到钱，更是白手起家的创办国内有名的挂号网。”
杨琬顿了顿，问道：“挂号网你总该知道吧？”
年轻人没说话，只摇头。
杨琬有些失望，遗憾的说道：“挂号网是首批国家级互联网创新产业企业啊，别的小荣誉就不提了，它夏天刚打过一场轰轰烈烈的补贴战，你没看新闻报纸吗？”
年轻人还是摇头。
“好吧，反正挂号网挺出名的，方卓方总也很厉害，易科这么好的起步，以后一定更厉害。”杨琬稍稍理了下逻辑，连自己也更有信心了。
年轻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礼貌的说道：“谢谢啦。”
杨琬不看报纸了，判断道：“你是对岸的吧？”
“我的口音很明显吗？”年轻人有些惊讶。
“宝岛上的尾音比较有标志性。”杨琬乐于交朋友，也有点好奇，“你这么年轻，到申城来是工作还是看望亲人？”
“工作。”年轻人答道。
这人实在太过言简意赅，杨琬冲他笑了笑也就不再想着多聊天，说道：“那祝你在大陆的工作一切顺利。”
“谢谢。”年轻人道了谢，这次注意了尾音。
他又等一会后才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机场大巴停靠站点的间隔比较远，随着时间过去，车内的人慢慢减少，但杨琬旁边的年轻人一直没有下车。
等到终于到了恒隆广场，杨琬和年轻人几乎同时起身。
“这么巧，你也到这下？”杨琬惊奇。
“是的呢。”年轻人用机车口音答道。
两人一起下了车。
杨琬和年轻人礼貌告别，举步走向写字楼。
不成想，后面的年轻人也稍作打量的走在同一方向。
“呃，这么巧。”杨琬在写字楼门口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然后，他站在电梯里看着对方按下“23”的时候脱口而出，“这么巧，你也去23层？”
年轻人也觉得挺有缘，笑道：“是啊，如果我没走错的话，就是这里。”
杨琬回想着大巴车上的简短聊天，从怀里拿出名片递过去，自我介绍道：“挂号网的市场部副总监杨琬，你到23层是去易科吗？”
“对。”年轻人接过名片，略有些无措，他身上并没有准备这个，只好问道，“您怎么知道的呢？等下，您是挂号网的副总监？”
杨琬忍着笑：“因为恒隆23层只有两个公司，你说来大陆工作，不会就是到易科吧？那以后我们也许会是同事呢。”
“您好，我是来易科拍摄广告和代言的周杰仑，杨总，多多指教。”年轻人才想起自报家门，提及广告和代言还有点羞涩，这是他在大陆的第一个代言邀请。
而且，代言居然还是和音乐相关。
杨琬愣了愣，广告和代言？周杰仑是谁啊？没听过啊。
他想了想，更加由衷的说道：“周总客气，代言顺利。”
周杰仑笑笑，随着电梯数字的变动，心里有些紧张起来，他这一趟是提前过来，自己的经济团队因为海峡天气延误了。
叮咚，23层到了。
周杰仑往左，杨琬往右。
片刻之后，简单把公司逛了逛的杨琬得知老板心情不错的正在隔壁，他决定去见一见方总，打探下情况。
很快，杨琬在会议室里又见到安静听讲的那个同路年轻人。
“这么巧呀，杨总。”周杰仑这次主动开口。
“就是这么巧，周总。”杨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年轻人，干脆就是大众化的称呼。
主座上正拿着M1播放器的方卓狐疑的看着两个人：“你们见过？”
他不待杨琬回答又说道：“不要叫周总，叫周董。”
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为什么？”
方卓笑道：“公司的项目有代号，人人有花名，Jay在我们这里的花名就是周董。”
周杰仑信以为真，琢磨了一下，觉得可以接受。
杨琬则是纳闷，易科是人人有花名吗？
他一下子联想到之前看到的门户网站新闻，猜测老板的花名是“风投猎手”或“股权卫士”，又或者“保险总裁”。
198 定位和讲话（二合一）
“周董，如果顺利的话，这会是你要代言的产品。”
“一款支持MP3音乐格式的音乐播放器，我们对它的命名是M1，Musie，一号音乐播放器。”
“它的优点是储量大，体型小，外观美，符合数字音乐的趋势发展。”
易科的会议室里，方卓把玩着手中白色的M1，趁着其他人还没到，为拟定的品牌代言人介绍产品。
周杰仑懵懂的按着手中的小机器，体型和外观确实如方卓所说，储量应该也不会骗人，但数字音乐的发展趋势……
他消化了一会信息，冲着主座的年轻总裁笑了笑，尽管已经知道这位的年龄，可看起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一些。
周杰仑犹豫一下，夸奖道：“真的挺好看。”
方卓一眼就看出这位未来音乐天王的想法，继续介绍道：“当然，它也有缺点，那就是和同价位的随身听比起来，音质会差一些。”
周杰仑一怔，音乐播放器的音质差？那、那还能卖出去？
方卓仍旧阅读出表情，但没解释，只是说道：“目前，M1是两款黑白配色，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会为你专门做一个独家的天青色系列产品。”
“天青色？”周杰仑受宠若惊，尽管去年首张个人专辑《Jay》受到不少好评，可他仍旧是没获得过什么奖项的新人，这次第一回在大陆接代言就有这种待遇，实在感动。
“汝窑瓷器的颜色，相传是宋徽宗有一次做梦，梦见雨后天青，写下了‘雨过天青云**，者般颜色做将来’。”方卓侃侃而谈，他对这方面确实有所涉猎，“汝窑传世很少，每一件都是珍宝，这个颜色我认为正好可以做高端产品的附加值。”
周杰仑不懂这个，闻言只是点头，听起来很有范。
方卓微微一笑，眼看会议室里的员工逐渐到齐便对行政助理袁珍嘱咐道：“小袁，你这几天就替公司好好招待周董，保障他的生活和出行。”
袁珍应下来。
周杰仑反应有些慢，没听出来话里的送客意思，眨着眼等待年轻总裁的继续介绍。
方卓只好开口道：“周董，你今晚拿着机器回去试听试听，可以给我们提提意见，咱们的签约放在后天，到时我这边有个媒体见面会。”
“明天我还有个员工大会要开，就不招待你了，你可以让小袁带你转一转。”
周杰仑这才明白，连忙起身告辞。
等到这位来自宝岛的歌手离开，市场总监虞红才纳闷道：“这个人又没有名气，为什么请他代言呢？签约要签3年……还专门给他出一个色系……”
会议室里也有人点头，既然要代言，不如请其他更有名气的。
方卓笑道：“我看这孩子有前途。”
虞红微微皱眉，考虑着易科一开始成败的重要性是不是得再慎重些。
方卓又说道：“我妹妹也挺喜欢他的歌，年轻人嘛，这才是音乐播放器的目标群体，你们这些人有多久没听过歌了？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回去听一听。”
虞红把话吞回去了，涉及到方总的妹妹，这种场合不太好展开说。
这时，产品经理许柯登也走进会议室，可以开会了。
“许老师来了，坐，今天就是咱们产品发布会前的最后一次会。”
方卓欢迎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我说到年轻人，这是我们产品成败的一个重点，只有得到年轻人的喜爱，才能支撑我们产品的销量。”
“不论是挂号网，还是易科，做企业，我们首先得考虑产品给用户带来了什么样的价值。”
“M1有什么价值？”
“或者更进一步的说，M1除了先前咱们强调过的音乐格式、储量大小、外观设计，还能带来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方卓谈及这个问题，又询问许柯登：“许老师，一旦我们产品面世，如果受到欢迎的话，产品技术上有什么应对竞争的护城河吗？”
“产品技术……”许柯登沉吟，“实话实说，如果像方总这样说，技术层面没有太高的门槛，就算是我们自己设计的轮盘方案，这都属于很容易就学走的东西。”
方卓点点头，强调道：“所以，我们得考虑我们的产品定位。”
他拉过白板，写下“硬盘”两个字，向在座的中高层介绍道：“我们的硬件成本很高，其中东芝硬盘每一片就要75美元，也就是615华夏币。”
“这是我们用来宣传储量大的配置，一个机器里可以存储上千首的歌曲。”
“但是，实际使用中，真正用户愿意为储量买单的有多少？如果上千首的硬盘播放器很贵，出现一个存储几十、上百首的便宜播放器，他们会怎么选？”
“我们国内的消费水平到底更偏向于哪一方？”
方卓抛出问题。
虞红几乎没怎么犹豫的说道：“肯定是后者。”
方卓微微点头，伸手从白板上的“硬盘”往右画出一条斜线：“我听许经理说，东芝那边现在还有一种闪存技术，价格会便宜，储量也跟着低很多。”
许柯登补充道：“是的，我听说东芝今年要发布1G闪存的NAND产品，这个储量和它给我们提供的硬盘比起来还是差很多的，可是未来很有潜力。”
他继续说道：“我认为，M1面世不错的话，未来应该考虑用闪存来丰富产品线，降低产品价格。”
方卓赞同道：“对，有高端，有中端，这才能更好的应对国内市场，技术发展是很快的，我们得提前布局。”
众人皆是点头。
“回归到刚才聊的价值，我认为要把M1系列定位为陪着国内年轻人一起欣赏新一代歌手作品的播放器。”方卓稍微拗口的说道。
“产品的价值要怎么计算？拆开之后计算每一片零件的成本？”
“不，那是我们自己计算的方法。”
“对消费者而言，我们要做加法，要给与附加值。”
“我刚才所说的定位就是把消费者对于歌手和音乐的喜爱转移到我们的产品上来。”
方卓侃侃而谈：“当然，这是中高端的定位，我们从全球采购各种一线硬件就是要先立住高端形象，这个形象的多个维度要结合互联网，也要结合国内音乐人。”
“我们自己尤其不能把M1单纯局限为一个卖播放器的，那样就把路走窄了，明白么？”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答应声，不过，有的人还不是很明白，这种场合又不好问出来，只打算回去后再琢磨琢磨。
方卓看着士气不算高的众人，摇摇头：“明天的员工大会，每个人负责好自己的团队，维持好秩序，挂号网的政策环境就是如此，只有继续向前才是正道。”
会议室里的一大半都是挂号网中高层，还有几位是易科直接招聘和从产品团队转到门店的店长，前者忧虑于网站前途，总是忍不住的开小差。
不管虞红还是苏薇都已经为此进行过沟通，然而，煌煌大势之下，尤其行业内另外两家友商的惨状实在让人轻松不起来。
“M1音乐播放器是行业发展的趋势，不然，我不会凭着它在央视那里拿到投资，你们得坚信这一点。”
方卓扫视全场，谈点实际内容：“后天产品发布会，20号五大城市直营店开业，截止到明年的4月20号，也就是半年时间，一线人员每卖出一台机器，提成是50块。”
“销售小组的组长计算团队销量，每台提成20块。”
“市场副总监再计算不同小组的销量总和，每台提成10块。”
“就这样，散会吧，明天见。”
方卓敲了敲桌子。
会议室里的人起身，很多人都是懵的，一线提成、小组销量提成、团队销量提成……
简单算一下，一个一线销售每个月卖30台就有1500的提成了！
再加上基础工资呢？
卖得越多提得越多！
如果是副总监，只要督促本区域的团队销售1000台，那就是10000块！
还没走出会议室，不少人心里已经按照自己的方式计算了一下薪酬，这比挂号网带劲多了！
哦对，还有时间限制，半年内是这样计算。
等到众人走出易科，没几步瞧见走廊墙上挂号网的公司名，想着明天就要开员工大会，大家悲伤的眼泪不自觉从嘴里流了出来。
“方总，那个，嗯……”
产品经理许柯登没走，犹豫着开口。
“许老师，易科需要你，产品都做出来了，你忍心离开吗？”方卓善解人意的说道，“咱们续一份合同吧。”
许柯登松了一口气，推辞都不带推辞的开口道：“好，方总！”
又一位从会议室离开，没一会就听到外面好几个人的说话声，然后渐行渐远。
苏薇笑道：“如果许老师的合同没签下来，那几位交大出来的是不是就集体请辞了？”
同样还在会议室临时担任秘书职责的柳洋洋微微皱眉，这是掣肘啊。
“差不多，那毕竟是许老师一手拉起来的团队，不少学生的使用都特别廉价，还有他的朋友、同事。”方卓点点头，“大家合作很愉快，没必要搞那么一出，反而更得捆绑起来。”
方卓考虑道：“如果面世后进展不错，我们得考虑公司期权的划分，技术型人才尤其不能轻易放走，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还要有长远的目标。”
“这也是明天员工大会的策略吗？”虞红问了一句。
方卓笑了笑，没回答。
……
十月十五号，申城浦东的明月酒店陆陆续续有一车一车的人抵达，随后又顺着指引走进一楼的超大会议厅。
这些都是来自挂号网一线的员工。
截止到十月份，挂号网上上下下一共有四百多名员工，作为对比，此时临安阿里的人数大概是两百多人。
同行业里的互联网医疗不到100人，也难怪陈兴认为挂号网太过臃肿。
因为员工数，第二轮融资时还有风投半开玩笑的询问，是否是为了提高公司估值才养着这么多人。
方卓对此嗤之以鼻，他提高估值哪里会用这种方法。
上午九点钟，国内线上挂号业务的开拓者、被媒体本年度称之为最意气风发又最失意的挂号网总裁方卓站到了舞台上。
很多员工都是第一次见方总本人，但几乎都从电视上看到过他挥斥方遒的样子——这个夏天《赢在华夏》热播的时候，每个员工都会和家里亲戚骄傲的说自家老总正在电视上。
“大家好，我是方卓。”
会议厅汇聚的说话声渐渐平息，值此行业风雨飘摇之际，方总把大家喊到一起说话了。
方卓弯腰拿起奖杯，往空中举了举，对着话筒说道：“这是咱们一起拿到的‘首批国家级互联网创新产业企业’奖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我总觉得大家都要瞧瞧它的真身。”
“来，从第一排往下传，一个一个的摸摸看，这是我们共同努力获得的认可。”
方卓捧着奖杯走下台，递给最边上的一位陌生女员工。
女员工的脸和手都有些粗糙，她有些慌乱的接着奖杯，不知如何是好。
“拿着看看，这个奖杯每个人都有份，这是国家是社会是时代对咱们的认可。”方卓的声音在会议厅里回荡，极其响亮。
女员工粗糙的手摩挲着奖杯上“挂号网”的刻字，眼里不知不觉噙满了泪水，奖杯的沉甸甸亦如荣誉的沉甸甸，然而，未来的路又要怎么走？
即便最一线的员工都能朴素的判断，失去核心业务造血的挂号网很难按照原有轨道发展下去。
她把奖杯传到第一排的第二个人手中，伸手抹了抹眼泪，抬头去看重新走上台的方总。
“大家都应该已经知道现在的行业状况了。”
“京城的互联网医疗在裁员，鹏城的医疗在线已经考虑倒闭破产，挂号网的生存岌岌可危。”
“挂号网怎么办？”
“我最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也有很多人，很多真心关心我的朋友给我建议，挂号网清算清算财产就结束吧，你方卓不应被这个事绊住。”
“我一度这样想过，可是，有一天看到网站后台时不时跳动的数据便打消了这种想法。”
方卓的声音飘在每个人耳边，轻轻淡淡的，仿佛只是倾诉这些天的心理过程。
199 小方总的演讲
“我下不了决心放弃挂号网，即使，这样会让我个人有最好的前途和出路。”
“我苦苦思索，到底怎么样才是最好的。”
“上周末，我去申城的医院随意走了走，恰好碰见一位从我家乡来儿童中心看病的家属。”
“他不是第一回使用挂号网，他已经是第三回为了孩子跑到申城。”
“那位大叔不知道我是谁，只是因为和我老乡，所以边抽烟边聊天。”
方卓的声音依旧平静：“其实，我没提挂号网的事，反而是他随口聊到从报纸上看到的新闻，因此便很忧虑，说下回没了这个，他得提前两三天从家里出发。”
“当时，我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去年，回到去年这个时间在临安思考挂号网价值的时候。”
方卓有些动情了。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嗓音哽咽两次才继续说出话。
“我、我……”
属于挂号网的奖杯依旧在员工手中传递，会议厅鸦雀无声的听见方总的哽咽，不少人也觉鼻酸，还有的人回想这一年来的上城下乡，泪水已经忍不住了。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不是身处黑暗，而是原本有光明的前途却一下子跌到阴影里。
“我想到那时候有人询问我为什么创办挂号网。”
方卓完整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语速慢慢加快，内容忽然延展到其它地方。
“1840年，也就是161年前，第一列真正在轨道上行驶的火车诞生了。”
“那个设计师的名字叫查理。”
“当时的人们很疑惑很不解的问他，查理啊查理，你设计的这个东西能干什么呢？它还没有马车快！甚至不如走路快！你的设计也太傻了！”
方卓停止说话，站在舞台上扫视整个会议厅，看到那个闪闪发光的奖杯已经传到第五排。
他的声音变得激昂，犹如长剑出鞘的铮铮之鸣。
“然而，那时的人们不知道，火车会越来越快！”
“飞机会跨越海洋！”
“卫星会环绕地球！”
“人类能登上月亮！”
“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会说，查理啊查理，你这个蠢玩意，你应该坐上马车！”
会议厅里的员工们都随着方总的描述而澎湃起来，挂号网是国内第一家开拓线上挂号的公司，它在引领时代。
方卓还在继续，声音却平和下来，语速也变慢，仿佛在阐述未来：“是的，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挂号网也有一天会像现在大家对火车的认知一样普遍。”
会议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方卓伸手压了压，说道：“我播下了一粒种子，今天在座的所有人以及没有到场的那些兄弟姐妹一起浇水施肥，它破土成长，沐浴阳光，成长为一株幼苗。”
“没有种子，就不会有幼苗。”
“我不能因为惧怕幼苗经不住风雨，就不播下这一粒充满希望的种子。”
方卓再吸一口气，沉重的说道：“现在，风雨来了。”
刚刚响过掌声的会议厅随着这句话变得沉重。
有脆弱的员工甚至又一次掉下眼泪，现在面对的不是别的因素，不像夏天的那场补贴战，完全不受控制。
方卓却再次把话题延展，叹息道：“161年前，查理设计的那列火车有个很遗憾的结局，火车的重量最终压垮了铁轨。”
“93年前，莱特兄弟的飞机试飞时摔断了肋骨。”
“29年前，飞往金星的9A号被地球引力捕获。”
“15年前，美国的挑战者号升空爆炸。”
方卓顿了顿，平静的说道：“今年，挂号网要进行战略上的调整。”
他摇摇头，冲着会议厅里所有注视着自己或熟悉或陌生的员工们摇摇头。
“失败从来阻拦不了时代的发展。”
“一时的风雨也绝对遮不住升起的太阳。”
“今后不管挂号网以何种方式延续下去，我都希望一起为它努力过的兄弟姐妹能为这段时光感到自豪。”
“因为，你们是拓荒者，你们的存在就创造了推动时代发展的价值。”
方卓放下手中的话筒，把它固定在支架上，抿了抿嘴，宣布道：“挂号网所处的环境发生变化，行业预期大幅波动，我们的公司确实无法支撑现如今的所有人。”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挂号网的团队必须进行分流，这样才能更顽强的生存下去，才能保留生机，等待成长！”
台下的很多人变得忐忑，然而，方总下面的话又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从今天起，愿意转入易科公司的人将会获得为期半年不低于挂号网的薪资报酬，留下的员工也将保持待遇不变。”
“这个分流会尊重大家的意见，如果两边都不愿意，挂号网将会支付两个月的工资并且永远欢迎兄弟姐妹们随时回来。”
方卓注视着传到后排的奖杯，听见会议厅里响起的嗡嗡讨论声。
他耐心的等待讨论声消失才继续说道：“就像对挂号网，我对易科也同样有信心，我知道很多兄弟姐妹有在电视上看到我从央视为易科拿投资的过程。”
“易科是个好项目，不然，央视不会邀请我，风投也不会投入一千万。”
“我相信分流到易科的兄弟姐妹一定也能用汗水和辛勤做出好成绩。”
方卓目视已经传到最后一排的奖杯，不再说话，等它过了全场所有人的手抵达终点时才说道：“这绝不是挂号网拿到的最后一个奖杯，但我相信今天是挂号网，是易科，也是我们大家一个新的开始。”
“我谨代表我自己，衷心祝愿大家未来一切顺利，祝愿易科和挂号网都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方卓站在舞台上深鞠一躬，再抬起头时，眼里和此时台下的很多人一样也有了泪水。
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位女员工捧着奖杯走上舞台，把它递给方总，然后，她由衷的鼓起掌。
掌声像是燎原的火星，迅速点燃了整个会议厅。
然而，台上的女员工却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哗哗的流下来。
方卓放下奖杯，安慰式的轻轻抱了下这位陌生的女员工又对台下的人挥了挥手。
为什么大家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都对这片事业爱得深沉。
200 年度失意
挂号网的员工会议结束，这场原定于13号的会议被推迟到15号，原计划让其他人也上台发言的流程也变成了总裁一人的演讲。
计划赶不上变化。
虞红就是那个变化。
作为创始人之一的现股东，作为市场部的总监，她哭得稀里哗啦，实在没有状态再上台发言。
虞红参与了挂号网的一点一滴，有时候，她往前回望都想不明白自己堂堂科大的高材生为什么会受到方卓的蛊惑跑去找副院长装疯卖傻。
从庐州到临安再到浙省，以及现在的华东、京城、羊城，挂号网扩展的每一步都看在眼里，而也就是方卓在台上演讲的时候，她在台下收到了鹏城医疗在线宣布破产清算的消息。
医疗在线的市场和资金都比较薄弱，可即便如此也完全没想到它会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破产。
虞红想着自己主持羊城补贴战时的竞争对手，听着台上老板的悲怆声音，既兔死狐悲，也有一种巨大的遗憾，眼泪就此潸然而下。
员工大会没有持续很久，总裁演讲却在每个参会的人心中回荡很久。
午餐、下午参观、晚上住宿，如此忙碌下来，虞红在晚上进入总裁办的时候想起上午狼狈的梨花带雨，不由得牙根痒痒。
总裁办里已经有四个人，升任常务副总裁的周辛、履职董事会秘书的柳洋洋、跳去易科科技担任人事总监的苏薇，以及罪魁祸首的方卓。
“方卓！你今天在台上到底哭没哭？！”
虞红瞅见老板没在研究事务，直接发难。
方卓抬头：“？”
“你这个人！真是不去演戏可惜了！我觉着你应该去演电影，出名了还能给我们省一笔代言费！”虞红抱怨道，“明明……明明，嗯，反正你这个人心思深得很！”
她想说的是明明当初就坚定的判断无法收费，可一下子看到柳洋洋还在就止住了话。
方卓无辜的摊手。
柳洋洋自认也知道挂号网的发展史，笑盈盈的开口道：“虞总，你这话说的，方总今天这番话还不够好啊？再说了，谁当总裁能在公众场合面对三百来号人彻底敞开心扉呀。”
她接着说道：“照我说，今天应该把明天邀请的媒体也邀请来一部分，让公众看看方总的风采，也知道咱们挂号网的难处。”
柳洋洋觉得自己这番话没什么毛病，可余光敏锐的瞧见另一边苏薇和周辛微妙的神情，不禁就在心里反思是不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虞红还不知道这位新董秘已经人精似得开始琢磨异样，她只是撇撇嘴，压根不接话，看向办公桌后的方卓。
平心而论，自己又不是来质问什么，也就随口聊天而已，这个“洋姐姐”跳出来干什么？
方卓这才慢吞吞的开口道：“我就当虞大总监夸我了，心有山川之险，男人的胸襟啊，像大海一样宽广。”
虞红往旁边看热闹的苏薇一指：“你这‘之险’，你的胸襟，都把薇薇惹哭了。”
“诶。”苏薇被波及到，瞪了虞红一眼。
“气氛烘到这了，大家感伤是正常的。”方卓笑了一句，又道，“我心里也很感慨啊，大部分都是真心话，前几天Pony马还邀请我去他公司呢，后来一想到大家，我就婉拒了这个更好的个人前途。”
苏薇眉头一挑，小本本记下来自企鹅的挖角，出声道：“企鹅有什么更好的个人前途？除非给你个总裁当当，不然哪里比得上咱们的易科。”
方卓心说，总裁肯定给不了，但现在加入企鹅，就算划水，那也轻轻松松是以后的业界巨擘。
他笑笑：“人家也是好意，现在大家都很不看好我啊，我估摸着，今年商界要是评选最失意的人，我能进前十。”
虞红摇头：“别谦虚，你得三甲。”
新董秘柳洋洋跳到虞总监这边的战壕，也玩笑道：“方总应该能和新浪的王志东竞争第一才是。”
“估计第二，新浪毕竟上市了，王志东应该是2001年度最悲情的总裁，方总因为有央视平台的传播加持，以微弱劣势屈居第二。”苏薇一本正经的说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
方卓忽觉耳边有些吵闹，他直接略过这个话题，点名周辛：“挂号网的发展要向精细化、数据化发展，我们网站能做的事情其实还很多。”
三个女人一起安静下来，办公室里顿时清静了。
周辛懵了一下：“是，方哥，我们下一步的优先工作就是考虑打通华东区域内每个省份的数据。”
方卓点点头：“这个工作量还是很大的，要及时评估不同地区的线上数据，如果有一天，不同医院的数据及时更新变动，那我们的工作就是又上一个台阶的成功。”
现在挂号网在医院里的接入方式是固定低比例的线上号源强制IP分配，下一步则是医院与医院、区域与区域的数据流通。
而想要做成后者，没有行政介入的情况下唯有依靠市场力量的自觉推动，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
同时，还得考虑真实的需求和医疗资源的发展。
未来一段时间内，挂号网注定是失去风投的青睐光环，也不太容易获得行政上的助力，唯有默默努力，默默积攒实力，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更有利于民生，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小柳，等你手头上的工作熟悉之后帮我办件事，留意留意有没有关系来办一个杂志。”方卓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钢笔，“这事不是特别急，但也留点心。”
“哪一类的呢？”柳洋洋询问，杂志的话意味着还要留意相关人才。
“杂谈吧，可以聊聊互联网，可以聊聊电子产品，嗯，还能聊聊医学常识这一类。”方卓思虑着说道。
总裁办里的气氛转为认真正经。
“明天的媒体见面暨产品发布会，我把市场部的副总监点齐都带上。”虞红过来也有要确认的事。
“也不用，大家手头上有工作就忙着，没几天就同步开业了，我发觉易科的部门设置还是不足，广告那边找人跟一跟，别出了差错。”方卓神经一绷起来就瞬间想到各种事情。
虞红点点头，转动念头，思考人选。
方卓又看向苏薇：“小苏老师，等月底，我回趟庐州，到时候正好把学校里的邀请演讲一并解决，你留意手头工作，我们一起回去。”
“呃，嗯。”苏薇表情有点古怪，“学校好像没那么热情了，未必，未必还邀请。”
方卓听懂意思，一拍手，分外好笑：“得，我宣布今年就要和王志东争夺2001年度第一失意总裁了。”
201 发布会（二合一）
2001年，全球互联网泡沫的阴影犹在，华夏脱节式发展的互联网也感受到泡沫的威力，搜狐跌至发行价的7%，网易一度被暂停交易，新浪更是连创始人都被踢出局。
最惨的还是国内中小型互联网公司，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倒闭的消息，大部分都是融不到钱的失血而亡。
这种情况下，先烧钱后融钱再赚不到钱而和风投闹翻的挂号网，就好像漆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或许普罗大众只是偶尔瞧见三两行的报道，看见电视上四五秒的介绍，但商界，尤其是互联网和投资圈，方卓当真极其有名。
有不少人听到“挂号网核心业务崩塌”的消息，心里替那些风投遗憾，这笔要是能给自己该多好。
也有人很是惋惜，方卓年少英才，这次怕是要被打击到低谷，第二轮的融资吞下了固然能够继续维持挂号网，但也肯定得罪一大批人。
还有相当一部分属于看热闹的，越热闹越好——16号参加方卓发布会的很多媒体记者就是这种心理。
准确的说，这次发布会的全称是“挂号网新闻发布会暨易科M1音乐播放器产品发布会”，由于太长，媒体圈里就以最著名的一个点来指代。
发布会时间是下午两点钟，既邀请了综合报纸类记者，也邀请了诸多门户网站的线上媒体，还有一些是自家挑选出来的易科员工。
整个发布会现场看起来颇为热闹，调试机器的调试机器，打听消息的打听消息，还有拓展人脉的彼此介绍。
反正，周杰仑在一点半抵达会场的时候真是惊了。
这么多人！
他今天没戴鸭舌帽，转了一圈发现没人认识自己，紧张的心情倒是放松不少。
代言合同已经签订，由于是大陆发出的第一份邀请，产品又和音乐相关，再加上对方承诺打造专属色系的产品，所以，昨天飞来的经济团队商量了一番，价格定为100万4年。
周杰仑对此很是满意，这可是510万新台币！
只是……
“哎，你说，挂号网今天会不会宣布倒闭啊？”
“方卓这个人有点捉摸不透，我怀疑他把融资的钱都转移了。”
周杰仑逛了逛会场，时不时听不到一些让他心塞的议论，尽管知道不是说自己代言的易科，但挂号网也是那位方总的啊。
挂号网要是倒闭，会不会影响到易科呢？
周杰仑懵懂的思考，没得到结果。
然后，他走进了后台的休息间，正瞧见那位年轻总裁笑眯眯的和旁边人聊天。
“百度今年发展很快啊，别看现在的声音是不看好互联网，但泥沙之中也有珍珠，美国股市都惨成什么样了，可百度第一次融资的钱就是从华尔街拿了120万美元。”
“第二次更是融了1000万美元，瞧瞧，这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趋势发展，吃香啊。”
周杰仑听到方卓这样的评价，眨眨眼，问了一句：“易科呢？”
方卓扭头，瞧见未来的音乐天王，露出一抹狼外婆似的微笑，解释道：“易科属于探索互联网的具体应用场景，是互联网和音乐的结合，虽然也是硬件上的组合，可本质是和互联网上音乐格式的发展密切相关。”
周杰仑懵了，方总的吐字很清晰，可结合在一起就没太懂是什么意思。
“百度不一样啊，百度未来的目标是互联网基础架构型企业。”方卓感慨，又说道，“当然，它现在还只是为其它网页做搜索引擎的技术提供商，愿景很美好。”
周杰仑又没听懂，他控制着表情，点点头，生怕继续聊下去，赶紧换了个话题：“方总，我看了看图册上汝窑的天青色，确实挺好看。”
“嗯，如果顺利的话，今年年底能上这个颜色，但在这之前，你得搞定‘天青色’的歌。”方卓颔首。
“啊？天青色的歌？”周杰仑惊讶。
方卓有点疑惑的说道：“合同里应该都写了呀，每年一首独家以M1机器为渠道发布的歌曲，今年是按农历年算的。”
周杰仑愣住。
方卓往左看了看。
旁边的柳洋洋立即上前答道：“这一条是写进合同里的，昨天傍晚和周董的团队磋商过，明确无误。”
周杰仑：“？？？”
“走吧，没事，这个简单，我肚子里都有半首腹稿呢。”方卓大言不惭的说道，尽管自己五音不全，也不怎么记歌词，可由于对瓷器的涉猎，大名鼎鼎的《青花瓷》确实有专门循环听过。
尤其是那句“天青色等烟雨”里的天青色还专门拿出来指证是“汝窑”而非“青花瓷”，后者是正蓝色，绝不是天青色。
方卓对此印象很深，连带着对这首歌也记得大半。
现在正好能拿来命题作文，恰如其分的宣传M1。
周杰伦沉默的跟在一行人后面，他今天作为产品代言人也要登台亮相，不过，从后台到前台的路上，心思全在琢磨“天青色”，颇有些沉重。
下午1：50分，挂号网及易科的一行人出现在发布会现场，下面的媒体记者们逐渐安静下来。
“差不多了，今天来的朋友挺多。”
方卓坐在了最中间，拿起话筒，乐呵呵的说道：“最近这阵子出了些状况，因为一直在忙，我拒绝了很多媒体朋友的采访，所以今天索性借着易科的项目来聚一聚。”
“咱今天是这么安排的，前半程听听大家对挂号网或者对我有什么问题，后半程，我来给大家介绍介绍北半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
发布会流程很简单明了，方卓本以为自己面对众多记者会紧张，可坐在台上之后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倒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反而在思量是不是舞台的位置有些高。
不少记者对眼前一幕不太适应，这整得像是政府部门的发言场景。
但门户网站的媒体人挺高兴，挺好，不拘束。
疑虑的纸媒还在犹豫，网站的已经把手举了起来。
“第三排那位戴眼镜的朋友。”方卓点了一个，模糊的看到对方桌牌上似乎是“新浪”字样。
“方总，请问挂号网会倒闭吗？你认为它还能撑多久？”这人一点都不客气，开口就带刺，但这其实是时下比较主流的看法。
“企业有钱就能维持，这是表面上来说，内里嘛，有价值就能持续，我觉得挂号网还是有些价值的。”方卓认真答道，“按照现有规模和帐面资金来看，挂号网还能支撑四五年。”
有的记者立即忧虑的大声追问：“四五年后怎么办？”
四五年后……怎么办……
那时就是2005、2006年了，互联网已经比现在百花齐放的多……
方卓面对这位记者的忧虑竟一时不能答，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事，数秒后开口道：“那时候风投机构大概就会忘记对我的怨恨，愿意继续投钱给我了，又能继续支撑个四五年。”
会场里响起一片笑声，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年轻总裁这么能搞事，一点也不回避和风投的不良关系。
“线上挂号不能收费，挂号网以后有什么发展计划？”纸媒记者的提问中规中矩。
方卓却挺喜欢这问题，答道：“从今天开始，挂号网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我们会尝试拓展挂号网和互联网的进一步结合，比如医药方面的线上销售，还会整合不同区域的数据流通，这是很重要的基础工作。”
“以及，我们会做一些深入而具有长久影响力的宣传。”
“未来一段时间内，大致就这三样吧，能做好的话会进一步提升挂号网的价值。”
方卓其实少说了一样，那就是关于支付的尝试，这个属于悄悄的尝试，不能宣之于众，最好形成一定规模后才慢慢曝光出来。
“哦对，挂号网还启用了全新标识，黑白素描的熊猫图案，希望大家会喜欢。”
伴随着这句话，舞台上的巨大幕布投放出清晰的影像，熊猫图案颇为憨态可掬。
“方总，你怎么看国内互联网公司的发展？你在10月份之前被誉为国内最新锐的青年企业家，但现在却有人说你很失意茫然，你会有心情上的落差吗？”一名女记者提问。
“这个问题有点大，国内互联网公司发展，我看行。”方卓竖起大拇指，又摇头道，“也没太大的落差，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失意，挂号网从始至终都没有宣布在线上挂号业务上进行收费。”
他义正言辞的说道：“相反，挂号网是最先声明的公司，我们早已认识到线上挂号属于基础民生问题，相关企业想要生存下去必须开拓更大的空间。”
记者们没想到这人居然矢口否认，嘴脸还挺无耻，但明面上好像就是这样，挂号网从来没当众说过挂号收费，但这只是它行政关系的敏锐而非睿智的判断啊。
“你更大的空间从哪里获取呢？难道就是拿着风投的钱去买地吗？”一位微胖男人站起来近乎斥责的说道。
方卓今天发布会前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定要温和，一定要温和，一定要温和。
从上台到现在，他基本上都是笑脸相迎，可这个问题吧……
他耸耸肩：“风投和我在企业运营方式上有分歧，事实会证明他们是错的，我在这里想给所有的创业者一句忠告，风投如果真能明白行业内做事的逻辑，那他们就不是风投而是你的竞争者了。”
“互联网是新兴经济，一切发展都是在探索之中。”
方卓忍不住要展开聊聊：“去年还被风投和媒体吐槽烧钱的企鹅已经在盈利了，为什么大家那时不看好它？明明它有着那么高的市场占有率，有着惊人的用户。”
今天来参加发布会的有很多都是财经版块的主笔，听见这个问题忍不住跟着一起思考。
“时至今日，即便它已经盈利，我知道的消息也是它并不受某些主流资本的青睐。”方卓摊摊手，自问自答，“因为，企鹅的商业模式在国外、在先进市场上找不到标杆企业。”
他呵呵一笑：“主流资本认为互联网的创新都应该出现在硅谷，都应该出现在波士顿的六号公路，可是，不同国情必然会催生出不同的企业。”
“我奉劝所有的风投，所有的股民，企鹅的潜力显然被轻视了。”
方卓说到这里才把话题绕回来：“正如挂号网的价值也被轻视了一样，风投们的目光总是短视的，我用一只手随便在国内的创业公司名单上勾选都能比他们做得好。”
什么叫狂妄自大？
这就是。
众多媒体哗然了，这小方总是破罐子破摔，以后都不打算和风投处了？
“当然了，大家如果想看我的操作，得多多支持M1播放器，那样我才有钱让你们对比。”方卓随手拿起精致的白色M1展现给大家看。
背后幕布适时切换到M1音乐播放器的图片。
记者们没有吝啬胶卷，咔咔的先拍上小方总手持M1的狂妄发言，不管是不是为了宣传产品的扮丑，大家就爱看这个。
“你怎么看你的竞争对手接二连三的倒闭？”又一个问题被抛上来。
“只有经受住冲击的公司才有资格享受互联网浪潮的福利，这不容易，幸好挂号网还有机会。”方卓不无庆幸的说道。
“你认为挂号网凭什么能撑住浪潮的冲击？”
方卓思索两秒：“大概因为我是挂号网最硬的一环，我没倒下，挂号网自然也就还能撑住。”
有个清瘦的男记者看不下去方卓的自我吹捧，手也没举的直接站起来大声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对投资了你的八家机构说什么吗？”
要温和，要温和，要温和。
方卓心里念叨了三遍，可忽然又觉得这种问题下的温和会让人觉得软弱，风投们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只好露出狰狞的一鳞半爪，认真的说道：“大部分的行业都是内行杀外行，创业者杀VC，VC杀PE，PE杀投资人，投资人里还分明星投资人和草根投资人。”
“这个‘杀’也可以说是利益攫取的过程。”
“我不会为投资机构拿走我的股份而苦恼，希望他们也不要因为被杀而郁闷。”
“出来混的，都不容易，今年尤甚，互联网泡沫下死掉的企业都数不过来，我当然优先保证自家的生存。”
方卓说得很直白很残酷，语气平静，神色淡漠。
在座的很多人都被震住，这种话里的冷意瞬间就遮住了前面言语的轻佻。
也让人忽然醒悟，台上的这个年轻人是和风投资本厮杀，让他们无功而返的狠角色。
旁边默默听着的易科代言人周杰仑忍不住抿了一口水，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目光灼灼的注视，此起彼伏的发难……
这个场面让他觉得还是音乐更简单纯粹。
202 北半球最好（二合一）
“方总，你怎么评价你自己？”
方卓直白的“杀”论让会场提问出现短暂的空白，商场如战场，棋差一招，可就不是被杀么？
等到消化完这个逻辑，一名记者站起来询问这样的问题，试图了解这个年轻总裁的内心世界。
“相较于短期的盈利，我更注重长远的价值。”
“企业发展难免遇见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比较小，像前面行业竞争打的补贴战，有的比较大，像政策变化确实出乎我们意料。”
“我不是逃避问题的那种人，遇见问题，解决问题，这是我的想法。”
方卓瞥了眼会场里数台对着自己的机器，说道：“企业顺利发展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有到了需要做出关乎自己和企业命运的艰难决定时，才能体现管理层的特质。”
他这样说完才自我评价道：“我认为我做得不错，希望三年后还能听到你来询问我这个问题。”
“方总，一言为定，我是新浪网财经主笔楚敏。”女记者迅速敲定。
方卓愣了愣，这打蛇随棍上的……谁和你定不定的，这只是一种情绪上的表达。
又一名男记者举手发言：“方总，请问挂号网的行政背景很深厚吗？”
“挂号网哪来什么背景啊。”方卓摇摇头。
这名记者锲而不舍的问道：“那方总有行政背景吗？不然为什么一开始就瞄准这个领域呢？”
“我也没有，不然哪里会有现在的这种情况。”方卓矢口否认，考虑用一个比喻来回答后半句问题。
就在这时，市场部副总监杨琬一路小跑上了台，他神情紧张，尤其从台上往台下看，那么多人注视着自己，更是心都快跳出来了。
方卓有些意外，瞥了虞红和柳洋洋一眼，瞧见她们也比较惊讶便知道不是安排好的，这是临时有事。
他上半身往后靠，细节闭麦，免得对话被话筒传出去。
“方总，方总，红杉的廖勇带着几个人跑去公司抢公章了！”杨琬也不傻，凑到耳边才惶急又小声的说道。
方卓一怔，这么真实？
他旋即有些哭笑不得，挂号网真就这么多灾多难，难道大家不是已经接受面前的基本盘了嘛，怎么还专挑这个时间点来偷袭我这个年轻人！
“拿我手机，带着虞总，给申新的……”方卓低声嘱咐到一半便打消找王风益的念头，对方这位这么莽，找他没准得扯皮，“带上柳总，给手机里的郑组长打电话。”
杨琬接过从桌面下递来的手机。
隔着两个座位的柳洋洋甚至不用杨琬过来说话，她只瞧见方卓瞥过来的眼神就主动起身，跟着一起往台下走。
方卓顿觉放心，不得不说，小柳真的真的很有眼力见，不愧是秘二科出来的。
从杨琬上台到柳洋洋从座位上起身一起下去，前后不过二十来秒，台下记者们就随意的拍了拍照片。
方卓面色不变的重新打开话筒，说道：“一点无关的小插曲，刚才说到哪了？”
“哦对，刚才说到行政背景，我和公司的发展过程基本上都很容易打听出来。”
“与其说关系、背景，不如说国家这几年提倡的信息化建设已经渐渐有了成果涌现，我相信国内的信息化建设会越来越好，互联网发展也会越来越快。”
方卓说到这里，冲下台下依旧踊跃举手的记者们伸手压了压，总结了一下：“我发现大家很关心我们挂号网和风投的事，真说起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句：“就怕风投们不这样想啊！”
场下一阵哄笑。
连台上坐着的自己人都有的没憋住，低头控制表情。
“挂号网和风投的合作都是在法律框架之下达成的。”方卓轻松的说着这话，遥想自家公司里目前的状况，又强调道，“合法合理是我们彼此合作的前提，我相信不论哪一方都不想看到网站的正常运营被扰乱，那是双输。”
记者们都觉得年轻总裁在说场面话。
几乎同一时间，廖勇一帮人已经成功撬开总裁办的门，他们这一趟自有关系上的依持。
也几乎就是同一时间，柳洋洋已经讶异的打通郑丹锐的电话并得到对方简短的回复，她没记错的话，当初这位郑组长还是自己带方卓去饭局认识的，没想到双方居然勾搭的这么深。
方卓发布会上的讲话依旧在继续，他不再点名媒体朋友，转而介绍了一遍挂号网履新的常务副总裁周辛，言下之意很明显的是让这位科大高材生走上前台。
“挂号网完成相当程度上的市场布局，接下来既要接手一些突然空出来的市场，更要重的是还要进行技术上的深层次优化。”
“我相信周副总裁有能力推动这件事。”
“今天关于大家感兴趣的已经说了很多，归根结底，那些都是过去了的，现在，我们可以聊聊未来会发生的一些有意思的事。”
方卓推了推今天媒体会的进度，如果任由这帮人接着问，估计能聊到凌晨。
舞台上巨大的幕布变成黑色，桌椅也被撤下去。
“我们易科的代言人是来自宝岛的周杰仑先生，我相信他会和我们的品牌共同成长。”
方卓亲自报幕：“下面请欣赏周杰伦的一首《双截棍》。”
《双截棍》是今年九月份刚刚发布的新歌，反响……反响需要时间。
所以，等到一首歌唱完，除了礼貌式的掌声，不少人纷纷疑惑，这唱的是个嘛？
由此延展开的对易科所谓音乐播放器的看法就不太妙。
易科的音乐播放器在数月前就开始预热，方卓在央视舞台上没少提它，还拿来对标索尼的随身听，但这种挑战巨头的做法并不能得到常规意义上的认可。
且不说挂号网算不算成功，深入一个充满激烈竞争的领域不像是个聪明决定。
周杰伦演唱完毕，今天的工作也就算结束。
他看到现场反应，有些尴尬的与拿着白色M1的方卓擦肩而过，心里忽然有些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太适合代言产品啊，台下的人都好冷淡。
“挺好听。”
方卓拍了拍周杰仑的肩膀，冲他笑了笑才站到舞台正中央，这里今天不是属于未来音乐天王而是属于自己的。
“大家好，今天正式以易科科技的总裁身份来为大家介绍一款极其出色的音乐播放器。”
随着这句话，舞台巨幕上被投影出“北半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十一个字。
“我手中这个不到巴掌大小的就是……”
没等这句话说出来，投影的内容忽然变成“留给索尼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十二个字。
满场哄笑，出岔子了，出岔子了！
方卓心中了然的回头一看，原地不动的呆了一会才仿佛无奈的说道：“哎，还没到对友商说忠告的这个流程，怎么就把我的心里话放出来了？”
节目效果爆炸！
满场的笑声更大了！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今天本就抱着相当一部分这样的心态。
方卓很满意这种噱头设计能引起反响，他拿着M1冲着大家摇了摇：“我其实之前在电视上就讲过这样的话，今天只是老生常谈。”
“不错，就因为我手里不到巴掌大小的M1面世，现在留给索尼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们觉得我狂妄吗？”
前面两排有人大声道：“狂妄。”
方卓忽然有种自己在说相声的感觉，他冲着发声处“嘁”了一声：“同事们在询问这个流程应该放什么话的时候，他们发现这句已经是我最收敛的一句了。”
笑声再起。
好吧，更像是相声或者脱口秀的舞台了。
仿佛随着中场一首《双截棍》，大家听完严肃的新闻，把台换到娱乐综艺，气氛十分放松。
方卓点名：“就刚才拆我台的那位，站起来，站起来，你说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刚才出声的男记者也不畏惧，站起来说道：“因为索尼现在的市值有1300亿。”
他又补充道：“单位是美元。”
方卓伸手示意这名记者坐下，索性也不按照流程来介绍M1的优点与创新。
他直接把M1揣进口袋，拿着话筒，提高声音：“其实，我对索尼很尊重，1300亿美元的市值就是过万亿的华夏币市值，相当令人仰望。”
“但是，我要提一个人，全球著名的投资人，巴菲特。”
“你们都知道他吧？”
台下响起肯定的回答。
方卓笑了笑，继续说道：“可你们知道巴菲特一直不买科技股么？可能有人说现在是全球性的互联网泡沫，可即便是泡沫前的繁华时期，他也不买。”
一聊到这个，台下的饶是有财经主笔，也抓瞎了。
因此，大家都来了些兴趣，方卓这人虽然年轻，这张嘴叭叭叭叭的常能说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见地。
“因为，科技股代表的往往是时代科技的最新发展和应用。”方卓竖起手指，“这句话听起来像优点，对不对？”
“但这里有个逻辑，如果科技股不更新自家的技术，不继续投入研究，不拿出符合时代发展的产品，它还值那么多钱吗？”
方卓叹息着摇头：“不值了，一旦科技股停止前进，它立即会被不断往前看的投资人、股票市场、广大消费者所抛下。”
他重新从口袋里拿出M1，笃定的说道：“索尼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另辟蹊径！
你踏马的！
竟然隐隐说得通！
“哦对，这应该是巴菲特的逻辑，我仅认同部分，大家听听就好。”方卓笑了笑，“来，回归到让索尼看见会流泪的M1，我给你们说说它到底有什么样的威力。”
经过前面的一番说话，台下众人不自觉都聚精会神起来。
“我是非专业出身，唱歌五音不全，搞不懂硬件软件，但是坚信互联网会有极大发展。”
“M1就是互联网和音乐的结合，是新的产品应用。”
“体积小，储量大，外形美观。”
“这从现在投影罗列的数据能看出来，大家可以拍个照研究研究。”
方卓手持白色M1，冲着台下挥挥手，立即有人送上索尼的walkman随身听。
他把左右手并列在一起，很简单的就展示出体积优势，白色的M1小巧精致，线条简约的自带美感。
单从外观上，M1就胜过Walkman。
方卓没有过多的比较这些，只是手持两个产品给记者们拍照的时间，然后，他把友商产品递回去，继续说道：“抛开投影上罗列的优点，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我所说符合互联网发展的音乐格式问题。”
“音乐格式mp3的发展将会改变大家的听歌习惯。”
“我举个例子，现在的歌手出专辑，你喜欢听他的一首歌，你用随身听是不是必须买有这首歌的整盘磁带？”
“如果你想听的两首歌在不同磁带上呢？三首歌呢？四首歌呢？”
方卓举起M1，笑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是随身带着好几盘磁带的习惯，但使用M1，你喜欢听什么歌就可以一首首的把它放进机器。”
他回身指着舞台巨幕，上面出现五个字——所听即所爱。
接着，方卓向台下问道：“有没有喜欢听歌的？认为这种听歌方式怎么样？”
一位举手的女孩站起来答道：“这个确实挺好的，很新颖。”
方卓示意她坐下，笑道：“大家听见了啊，这个可不是我找的托，我对天发誓，所以，大家写稿的时候记得提一提这个优点。”
台下响起参差不齐的答应声。
这时，又有人举手提问了：“方总，你为什么说是北半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为什么不是全球？”
“我们的硬件是从全球最优秀的厂商采购，这个过程中听到还有国外企业在做类似产品。”方卓阐述理由，“因为不知道别人做得怎么样，所以，我认为做人得谦虚一点。”
做人得谦虚？
这是那个把风投按在地上捶，刚才还说索尼时间不多了的方卓？
可真是太谦虚了呢！
很多记者迅速拟定出新闻稿里的观点输出——狂妄与谦卑共存的总裁，以及，用来掀翻巨头索尼的漂亮小机器。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人在心中闪过念头，会不会像方卓所说的那样，索尼真的时间不多呢？
随即，这种念头被狠狠甩开，方卓这牛笔吹得他本人都未必信！
噱头，都是噱头而已！
203 行事作风（二合一）
——“挂号网总裁方卓表示挂号网和投资机构将携手面对行业变局。”
——“据悉，国内知名公司总裁方卓发布一款名为M1的音乐播放器，目标直指walkman，喊话索尼，直言留给对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行业政策明朗，挂号网何去何从？”
——“线上挂号业务或半路夭折，三大网站只留挂号网苦苦支撑。”
——“方卓举行易科产品发布会，现场气氛良好。”
——“北半球最好的音乐播放器？不，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
——“今年最受关注的创业者方卓：内行杀外行，生存第一位。”
——“方卓看好互联网，所谈商业模式引深思。”
——“易科五家产品直营店在全国五大城市20号同步开业，价格比肩walkman，方卓能否打一个翻身仗？”
10月16日，挂号网媒体见面暨易科产品发布会结束了。
或许因为同是互联网网站的缘故，门户网站相关新闻上线的相当快，但报道角度多种多样，直让浏览不同版块的网民连称奇葩。
不过，新闻满天飞的时候，抢夺公章的小插曲却在暗暗发酵。
下午时间，红杉的副总廖勇趁着挂号网高层外出开会，带领五六个人闯进办公室，撬开总裁办，抢夺公司公章。
因为恒隆23层的挂号网只留下几位值班，还都是女性，廖勇这行动几乎就算成功。
然而，恒隆23的隔壁易科有人听见动静，闻风而来的把廖勇一行人堵在门口。
说来也巧，易科本来因为同样理由也没留几个人，可产品团队有个大三的学生想着带朋友来参观下自己的工作环境——他是校篮球队的一员，这一趟拉来半只球队，想表示自己能武也能文……
文的还没怎么展示，武的就先撞上了。
等到柳洋洋和杨琬赶到现场，两帮人都已经被警察带走，一名学生轻伤被送往医院。
稍晚时分，学生们悉数出来，廖勇和他的人则仍旧被关着。
“好嘛，原来你是校队的？我对你有印象啊，上回见你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这个做产品的设计师怎么这么壮实。”
方卓在发布会结束后第一时间回到公司，见到已经做完笔录出来的能文能武的设计师邵磊。
邵磊摸摸脑袋，憨厚一笑：“都是他们带我玩，我是球队技术最差的。”
“身体没事吧？你的勇气值得表扬，但下回不要拦，我这边有法治他，咱们的人身安全比公章重要多了。”方卓说道。
邵磊抬了抬胳膊：“没事，没事，我们都没事，我刚才给朋友打电话，他在医院里也没事，等会就该出院回去了。”
方卓沉吟道：“没事就好，不过，让他别急着出院，不让姓廖的去医院里当面道歉，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邵磊眨眨眼，问道：“不出院吗？”
方卓肯定的说道：“嗯，别出院，得赔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还要当面道歉，你就让他跟医生说头晕。”
邵磊一惊：“那我现在赶紧去给他打电话，不然他说晚上还要一起打球呢！”
壮实的产品设计师邵磊离开办公室。
“那位同学看来真的没什么事，晚上还要打球。”方卓忍不住笑道，“别忘了奖励他们的帮助自家友商的行为。”
易科和挂号网，这是真正的友商。
柳洋洋应下来，问道：“接下来怎么处理？”
“郑组长的口吻是什么样的？”方卓询问。
“应该是有点生气，我估摸着得给个厉害看看。”柳洋洋说起自己对领导的揣摩，连语速都减缓很多，“这件事我们完全是受害方，他们到现在还没出来，肯定已经生效。”
方卓颔首，一群人自持倚仗的莽过来，现在估计已经傻眼了。
他淡定的说道：“行，那我们就等着别人联系我们好了，急的是他们。”
柳洋洋也是同样的看法。
……
就在易科的办公室里平静谈论这件抢夺公章事件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IDG熊潇鸽已经懵了。
这都什么队友？
就活该被人家整啊。
明明挂号网都已经能提前得知行业的政策消息，明明这件事都准备先这么过去，居然还弄个这样的幺蛾子！
熊潇鸽接到达晨创投周梓森的电话，很是不悦的斥责了一番。
周梓森是个有风度的人，他其实只是通知下消息，本身也没参与，唾面自干的听完熊总的话，幽幽的说了句：“廖总是有点莽撞，可他不像熊总能这么能轻易的看开，毕竟，他手里没有方卓另一家公司的股份。”
“哎，你这是什……”
啪，电话挂断了。
熊潇鸽很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确实不能太苛责国内的风投人，一方面是资金体量，一方面是认知格局。
熊潇鸽随手关掉电脑上的网页，什么言之凿凿的“没有行政背景”，就特么的扯淡。
他思考着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还没等琢磨，同样持有易科5%股份的今日资本徐新也把电话打进来。
“熊总，这件事你得出面。”徐新上来就这么开门见山，“廖勇和林嘉的关系都搞不定了！”
熊潇鸽诧异：“徐总，你也参与这种事？”
“我参与什么啊参与，都是事后听他们说的，他们两个都在局里有关系，本以为就算对方报警也不过就是调解调解，没想到自从下午进去就没了影，廖勇虽然蠢了点，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出事啊。”徐新忧虑的说道。
显然是人家的关系更硬。
熊潇鸽比较认同“廖勇虽然蠢了点”这句话，他叹息着说道：“方卓这个人行事狠辣，心思又周密，现在赶着上前递把柄，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徐新跟着叹息：“谁说不是呢？林嘉现在急得团团转，他说他给认识的副局打电话都没有用，人家最后都不接电话了。”
熊潇鸽捋了捋这个事，也明白为什么都把电话打到自己这边。
说实在的，找关系而且是比较高的关系八成能解决这个事，可一方面要衡量值不值得找，另一方面也得考虑影响。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给方卓打个电话吧。”熊潇鸽表了态。
徐新听见这样的话才放下心，这位带头大哥上回带着大家虽然没能如愿，但他确实很有能量。
她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然后继续研究今天新鲜出炉的对方卓发布会的报道，嗯，易科混杂在挂号网的发布会上，这个宣传力度还是蛮大的。
熊潇鸽放下电话，思考十来分钟，拨通方卓的号码：“方总，你做事也太不地道了，拿了我们的钱不说，现在连人也想送进去？”
方卓惊诧莫名：“熊总，你怎么倒打一耙？是我逼着他来我这抢公章吗？”
熊潇鸽心说，跟你学的。
他沉声道：“不是抢，是拿，廖勇是股东，他是和你发生纠纷。”
“股东能随意拿公章？哪条法律这么写？”方卓嗤笑道，“到底是抢还是拿，廖总不是进去说了吗？相信他能说明白是拿的时候就能出来了。”
熊潇鸽心中一沉，对方这态度相当笃定，怕是又下黑手了。
他提高声音：“年轻人做事不要这么绝！钱钱拿了，人人还要怎么着？方卓，你就不怕让所有的风投寒心吗！”
方卓压根不吃这一套，反唇相讥：“我从来没听说过抢夺公章的投资人，你们这样就不怕神州大地千千万万的创业者寒心吗！”
熊潇鸽无言以对，只好说道：“这不是我的授意，只是他的一时冲动。”
“他又不是小学生，他是个成年人，既然能冲动，那就要承担代价。”方卓淡淡的说道，“熊总既然撇清关系，那就不要搀和了。”
熊潇鸽转变思路，方卓是个年轻人，又不完全年轻，完全恫吓不了。
他劝解道：“方卓，何必这么苦苦相逼呢？你就是把廖勇送进去，又能得到什么？红杉还能再给你投两千万不成？你真这么做，得多少投资人心里不舒服？”
“真的，我都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黑社会。”方卓也跟着平和下来，问道，“这要换一个人，是不是就活该被抢走公章？熊总，你再胡搅蛮缠，就要失去我的respect了。”
respect你大……
熊潇鸽听着手机里的盲音，心中的粗话也无力说全，这件事做的确实不符合自己审美。
又过一会，徐新再次把电话打过来。
“这件事很棘手，方卓是个心狠手辣的作风。”熊潇鸽截止到目前为止勾勒出的方卓形象就是这四个字，“看起来，他抓到把柄是要把廖勇往死里整，先找律师吧。”
徐新吃了一惊：“他就这么绝？！”
“很有可能，我再想想办法。”熊潇鸽皱着眉，“你让其他人也想想办法，打听打听消息，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徐新赶忙挂了电话就通知其他人，连刚点开的一篇很有趣的易科新闻报道都来不及看。
这一下，八大风投乃至圈内的其他人都收到消息，没有行政背景的特么的方卓把有着背景的廖勇给整进去了——在消息的传递过程中，抢夺公章的廖勇处境可怜，被抢的方卓则行事嚣张。
甚至还有人传，方卓放话，廖勇这次必须得进去蹲个几年。
八大风投里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倒没有太仓惶，各自发动关系，试图解决这件事。
然而，晚上时间，3i集团的林嘉得到确切消息，廖勇要被往“抢夺罪”上靠。
风投的人立时都慌了，这不是行政处罚，要往刑事上面整啊。
熊潇鸽不得不连夜给方卓打了第二通电话，表示真要这么搞，自己明天就要去京城跑去部委里问问还有没有王法。
从海外回来的熊潇鸽不是找不到关系。
方卓得到的消息比这些人可慢多了，他心里也惊了一下，抢夺罪？
不过，电话里表现的很平静，连对熊潇鸽要去京城的说法都没给什么波动，只是说道：“熊总，你尽管去，这次的事情之中，他的人可是带着家伙呢，还有大批交大的学生被殴打，有个学生现在还住着院。”
方卓连“熊总”也不喊了，点着名的说道：“我就想看看你熊潇鸽能找哪个部委来拉偏架！”
熊潇鸽呆住，怎么还有学生？交大的？殴打？住院？
影响太恶劣了！
他无言的挂掉电话，怒气冲冲的直接打给3i的林嘉：“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携带凶器，上门动手，里面还有学生受伤！你们是想干什么！”
林嘉茫然：“还有凶器吗？不知道有学生啊，有人受伤吗？”
他想了想，承认道：“廖勇是比较冲动，可能真干了傻事。”
捞人捞不出，当事人说不通，里面传不出太多消息。
再加上，方卓行事那么凶狠。
这一夜，很多人都睡不着觉，试图再找找人脉关系，挽救一下廖勇，嗯，少判两年也行。
次日早晨，方卓的手机上已经有很多未接来电。
他瞄了两眼，直接打给郑丹锐，问道：“郑组长，怎么搞这么大呀？”
“扰乱企业正常的经营秩序，破坏公司财物，抢夺公司公章，持凶伤人，还结成伙的上门，不知道有没有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郑丹锐慢条斯理的说道。
方卓快流汗了，要说黑，谁能比得上……
他“咳”了一声：“郑组长，不至于，关两天警告警告得了，真不至于。”
郑丹锐反问道：“为什么不至于？证据确凿，免得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总不能每隔一段时间我就接到你一个这样的电话吧？”
“证据是证据，可能程序上没问题。”方卓说道，“但耐不住有人看着觉得有问题，那可能在别人心里就是有问题，没有必要。”
郑丹锐秒懂这种话。
方卓又摆事实：“还有IDG的熊潇鸽，他把IDG拉回国，和上面的关系不浅，弄得太难堪，影响不好。”
郑丹锐沉默，是要注意影响。
他最后说了句：“那就关两天吧。”
方卓舒了一口气，还得自己来劝别人别把廖勇整太狠，真是人帅心善。
得嘞，手机关机。
先去京城出个两天差再说。
204 半首
不到长城非好汉。
因为担忧不是好汉，方卓还是没出成差。
他本来是想带着青涩的周董到首都逛逛，可后者凝神于“天青色”的命题作文，表示要专心创作，也就只好作罢。
关于歌曲创作这个事，方卓觉得不靠谱，记不太清那首《青花瓷》是什么时间发布，但肯定距离现在还有好几年，万一周董自己真搞出一个其它版本的天青色岂不是要糟？
于是，趁着周杰仑还没回去，方卓代表易科请他和他的团队吃了个饭，也算款待台胞了。
“周董，最近太忙，招待不周，以后多来玩。”
方卓坐在主座上一团和气。
只是，心狠手辣在整人的消息不知道从什么途径也被周杰伦仑听到，他昨晚在酒店还和自己人八卦这个事，今天再见方卓，感觉又不一样。
“嗯，很周到了，很开眼界。”周杰仑实话实说，不管是发布会上的场面，还是听闻的商战内幕，他真的有种瞧见新世界的感觉。
“许老师，咱们那个天青色的调色拿来给周董看看。”方卓对履职“产品总监”的许柯登还是习惯性的称老师。
许柯登对于开一个新色系的产品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为宝岛年轻歌手开有点不太行。
他有点无奈的把资料递过去，又从公文包里拿出汝瓷放在老板面前。
汝窑是传世珍宝，世界上都没有几件，但模仿的汝瓷在市面上不少，为了确认产品色调，许柯登收集了很多当代大师的精致仿作。
方卓把玩手中的瓷器，等周董看了两眼资料后介绍道：“我手中的这件汝瓷叫做‘斗笠杯’。”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周杰仑问道。
方卓把杯子倒翻：“它盖过来就像古代的斗笠。”
周杰仑定睛一眼，果然如此。
方卓娓娓道来：“汝瓷的造型古朴，看着这个古人遮雨的器型，又看着天青色的颜色，仿佛有一种文人雅士雨天出游的画面呈现在面前。”
“杯里的蝉翼纹就是雨水落在湖面的涟漪。”
周杰仑听着描述，接过斗笠杯，看到杯面上的特殊纹路，轻轻点头。
今天宴请的场合正是古香古色的私房菜馆，桌面上还热着一壶小酒，颇有一番闲情雅致，和汝瓷的解说很搭。
但这和周杰仑对方卓的画风印象不太搭。
接下来的话让他这种“不搭”达到顶峰。
“当初的宋徽宗梦见‘雨过天青云破（和谐）处’，昨天夜里，我居然也梦见天青色了。”方卓笑道，“不过，却是半首歌，我想着周董接下来需要为咱们的产品写歌，那正好呀。”
周杰仑愣住了。
不光他，今天赴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洋洋在心里呸了一口，男人怎么成功后都好弄点附庸风雅呢？
周杰仑忍了几秒，还是说道：“方总，咱们合同上没有对歌曲创作的干涉，我一定给公司写出一首让人满意的‘天青色’歌曲。”
诶，我想要的不是那个。
方卓也知道这个情况不好说，只是笑道：“不干涉，不干涉，听听也无妨嘛。”
周杰伦面无表情的放下斗笠杯，说道：“那你唱吧。”
整个包厢全部安静下来，大家都注视着年轻总裁。
方卓脸红了。
苏薇认识方卓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他脸红。
方卓犹自不知，抿了口温热的黄酒，清了清嗓子，展现自己五音不全的歌声。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一句歌词，跑调也没跑到哪去。
周杰伦惊疑了一声，哎哟，不错哟。
他说道：“就一句吗？”
方卓咽了口口水，忽然意识到歌曲要从第一句来唱：“那个，还有。”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这两句歌词唱了两遍，磕磕绊绊，跑调的让人不忍直视。
包厢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好家伙，真敢唱啊。
然而，什么叫做音乐天王？
音乐天王就是能从垃圾堆里发现闪闪的金光。
周杰仑没笑，心里找了找方卓试图展现出来的曲调。
眼看这个房间里最专业的人都很认真，其他人也就慢慢安静下来。
“我试试啊，方总，你听听。”周杰仑顿了顿，采用刚才听到的荒谬说法，“听听是不是你梦见的曲调。”
方卓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周杰仑没有立即开口，又找了两遍调子，唱出第一句——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诶，舒服了，就是这个味。
明明是同样的歌词，从两个人口中唱出来就是云泥之别。
不等其他人表示惊讶，周杰仑唱完两句后说道：“这首歌，很好，真、真的，方总，你还记得其他歌词吗？就这么多吗？”
“回头我再想想，能记起多少是多少。”方卓恢复了风度，亲耳从周董口中听见近乎熟悉的演唱，他心里放下一小块石头。
M1折腾这么久，又从全球各地买零件，又上节目开发布会的做宣传，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时代发展中吃到肉。
曾经这块肉是被苹果的IPOD吃到，其他厂商都是喝汤，这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并不仅仅是IPOD采用硬盘储存，而是它线上音乐和线下产品的结合。
用户可以通过苹果的itunes购买数字音乐，歌手也可以通过这个平台获得收益，如此形成正向循环，很多歌手都以登上itunes的排行榜为荣。
可国内是没这个条件的，妄想单纯凭借硬件就吃到肉很难。
消费者如何接受高端的定位？产品如何进行营销？
这都有很多方式方法，但一首能够传唱多年的金曲以硬件承载的方式无疑格外有效。
《青花瓷》依旧会打榜，可它的正式发布是内置在M1的机器里，只要购买天青色系的M1就能听到这首歌。
固然在发布之后阻挡不了网络上的复制传播，可“天青色”“M1”“青花瓷”是捆绑起来的，它能为M1带来不可估量的名气。
高端定位能定住之后，M1接下来更贴近国内消费水平的中低端产品才能大量铺向全国。
这是方卓考虑的符合国情的发展模式。
算算时间，大洋彼岸的那一家也快发布产品，大家即将正面交锋，看看如何分配时代发展浪潮里的一块肥肉。
205 知道怕了
10月17日，晚上九点钟，周杰仑一行人踏上返回宝岛的航班。
因为内地和宝岛没有直航，他们需要从香江中转，所以在凌晨一点钟才抵达台北。
不过，时间虽晚，周杰仑却没有睡意，兴冲冲的直奔阿尔法音乐的工作室。
音乐人多是夜猫子，也知道周杰仑回来的时间，就在音乐房里等着。
编曲钟兴民摘下耳机，笑着问道：“怎么样，大陆好玩吗？”
“好玩好玩，申城发展的特别好。”周杰仑有点敷衍，随后又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我这次代言的公司老板给我梦了半首歌。”
工作室里的钟兴民、洪敬尧都负责了周杰仑两张专辑《Jay》和《范特西》的编曲，另一边刚刚从写写画画中停笔的方文山则负责了两张专辑中相当多的作词。
两张专辑一共20首歌，作曲全部由周杰仑自己包办，填词只有4首。
他们三个人一脸问号的转过脸，“梦了半首歌”是大陆的什么说法？
有人写歌靠酒，有人写歌靠女人，大陆那边现在有人写歌靠请神？
可瞧着周杰仑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像开玩笑。
周杰仑一路上已经在反复琢磨这半首歌，这会见到词、曲人，像是展现刚拿到新玩具的小朋友，直接唱了几句方卓写下来的词。
三个人对视一眼，有点意思。
方文山一边接过周杰仑递过来的皱巴巴的歌词，一边纳闷道：“不是商务代言吗？怎么又是公司老板又是梦的？”
“哦，就那家代言公司的老板，挺厉害的一个人，他说要给我出一个专门的色系产品，但要用‘天青色’写歌。”周杰仑解释道，“然后，他做梦梦见了这歌，但只记得半首。”
钟兴民哭笑不得，这是骗人吧？这是欺负Jay年轻吧？
他笑道：“你也能信这话。”
周杰仑耸耸肩：“可这人唱歌都跑调，又天天忙着开公司，为什么要骗我呢？”
洪敬尧思考道：“如果是有其他人写好这首歌，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梦’出来呀，直接让Jay唱就是。”
奇怪，难以理解，莫名其妙。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周杰仑随口唱出来就是调，笑道，“我觉得真的不错，哦对，那人还说这叫华夏风，还有，还有，他还送了我好几件汝瓷，帮忙找灵感的。”
“这句不错，真是挺有意思的合作方式。”方文山已经有了兴致，暂时采信听到的话，“梦到半首歌，补上半首歌，也算一件音乐轶事。”
他继续问道：“那人叫什么？”
“方卓。”周杰仑答道，“他要年底听到这首歌。”
方文山看到半首歌词，觉得挺对自己胃口，很有信心的说道：“没有问题。”
钟兴民说道：“那词曲要写上他的名字啊。”
周杰仑答道：“我问他了，他说不方便，非要写就写个‘方梦歌’……”
“……”
工作室里的四个人没有睡意，周杰伦一边聊着这一趟的见闻，一边讨论应该怎么完善这首歌。
……
未来的音乐天王回宝岛了。
现在的易科M1战略让人有点疑虑。
产品的一个色系寄托于唱歌吐字不清的歌手和老板梦见的半首歌上面，这……如果M1不是很多人的心血，产品总监许柯登已经要考虑辞职了。
饶是如此，许柯登也是心事重重的要等待20号产品面世后的效果，反正已经从小霸王跑回学校一次，再来一次也无妨。
方卓不知道这位交大讲师开始悲观起来，身边的像苏薇已经有些盲目于总裁的判断，像柳洋洋，她在饭局上听见周杰仑开口就是觉得挺好听的。
歌曲嘛，好听就行，管它是梦还是写。
其他人不怎么知道这么离谱的说辞，也就无从反馈。
方卓的注意力很快就重新回到还蹲在号子里的廖勇身上。
这一回，他接到许久没联系过的红杉副总裁郑朗的电话。
“方总。”郑朗态度极其诚恳，他没有出现在“七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会议室，又单人做出进行天使投的决定，还是有一些情面的，“廖勇这一回是自作主张，既不是红杉的授意，也不没和我们商量。”
“那他不应该承受代价吗？”方卓问道。
郑朗沉默了下，说道：“方总，我是很看好挂号网的，即便现在，抛开红杉的身份，如果我是一个局外人，我认为挂号网拿到第二轮融资的续命钱，也有机会熬到出头的一天。”
方卓没说话，静等下文。
郑朗先表明态度，认为红杉在这件事上没有完全失败，也还是挂号网的股东，接着说道：“方总，说实在的，我和廖勇交往不深，可他家里还有妻子、孩子，我也实在不忍心才打这个电话，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件事你看看能不能小惩大诫，留些余地。”
方卓许久没说话，但也没挂断电话。
郑朗就耐心的等着。
“郑总，熊潇鸽给我电话，徐新给我打电话，周梓森给我电话，都不管用。”方卓觉得这个台阶最趁脚，他情真意切的说道，“郑总，唯独你，你既然和我开了口，那就按你的意思来。”
郑朗大喜，方卓这人是讲些情谊的。
“但我也有条件。”方卓一口气说完，“我这边有个人受伤在住院，我要他当面去道歉并且赔偿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郑朗松了口气，答应下来：“好，这是应该的。”
方卓没再多说什么，如果没有这通电话，自己还得想点小办法把这个事圆好呢。
很快，已经蹲了两天的廖勇重见天日，只有失去才知可贵，他再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整个人完全没有之前的傲气，蔫了吧唧的先去医院给恨不得在病房里打篮球的交大学生道歉并赔偿。
“廖总，出来就好，你呀，做事真的莽啊，那方卓行事那么狠，先前开股东大会的时候你就该看出来啊。”
“廖总，咱先忍忍他，不信方卓没有落魄的时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方卓受着的时候。”
从里面出来后的饭局上，廖勇听着类似的话却没有表态。
半晌之后，他摆摆手，叹道：“别，就这么着吧，我以后是不会去惹他了。”
旁人惊讶，也就两天而已，廖总真就改了性子。
廖勇面对这样的问题，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声音里仍旧有点畏惧的说道：“我能感觉出来，是真想把我给弄进去啊。”
饭局无声。
没有体会过的人不能完全理解，这种事就是如人蹲号，冷暖自知。
廖勇这回真的尝到冰到骨子里的冷，知道怕了。
206 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
挂号网的方卓心狠手黑不好惹。
这个消息随着红杉廖勇的重获自由而悄悄在投资圈里流传开来。
一边是新闻对16号发布会内容的发酵，上面有方卓言之凿凿的表示没有行政背景，一边是红杉副总裁吓破胆的亲身经历，这让人相信哪个？
反正，就如方卓众目睽睽之下强调的“挂号网和风投的合作都是在法律框架之下达成”，这一桩本年度最具戏剧性的风投融资风波落下帷幕，挂号网也在常务副总裁周辛第一次主持公司会议后开始向深耕数据化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并不是说方卓就对挂号网放手施为了，相反，他在公司内部正式成立了一个直接由自己负责的支付部门——易支付。
这个部门从周辛的技术部抽调了两位科大的高材生并征调一半的人手，同时继续大力从科大和交大招人，旨在小规模范围内开拓线上交易的互联网支付手段。
方卓把几位股东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确认支付部门的优先级和保密性，这个动作目前将尽力不向媒体宣传，也不对其他股东通报。
易支付的“易”取自隔壁友商的“易科”，如果M1上线后销量不错，易科将会套壳尝试收购挂号网的股份，到时再进行业务上的交换和更替。
市场总监虞红这几天忙得飞起，特别纳闷方卓专门为这件事把人都叫齐：“这个什么支付就这么重要吗？”
“相当相当相当重要。”方卓态度很坚决，“之所以先放在挂号网是因为我们目前只有这样一个应用场景，等到羊城线上药品的配送销售展开，那能算半个。”
“先积累经验，多试试行政的线在哪里，线上支付的目标预期是十年乃至二十年。”
“我甚至觉得我们今后所有的业务都可以围绕支付来打造应用场景。”
线上支付是因为应用场景而催生出的需求，但折返来看，确定这样的核心再发散雕琢其它业务让方卓有种脉络清晰的战略视野。
虞红、苏薇、周辛都对此难以理解，他们三人也分别有自己的重心工作，考虑到挂号网的开创性和方卓一直以来的步伐，好像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如此，易支付也就在挂号网的遮盖下没什么波澜的诞生了。
方卓给这个部门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线上支付软件的开发以及它的安全性。
这需要时间，而它的时间还比较充裕。
10月18号，距离易科M1正式上线还有两天，方卓明确打听到大洋彼岸那一家竞争对手的发布会日期是在23号，也就是说，M1的品质将会迎来一场考试。
尽管方卓是不惜力度的从全球采购零件，尽管是添加了不少自己经受考验的审美，可他实在记不清划时代的ipod到底有什么样的具体参数，只能确保M1是能力范围之内的最好。
这种“最好”相较于ipod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一点让他颇为忐忑。
这天晚上，就在方卓摩挲着M1考虑中端产品的布局时，手机上意外接到郑丹锐的电话。
一般来说都是自己找他，这种来自对方的通话就容易让人心中一沉。
又出什么事了？
“方卓，过两天有领导到你公司视察，你安排一下。”郑丹锐出口的却是件好事。
“啊？哪里的领导？”方卓很凝重，“不会是问挂号网和风投的争端吧？”
郑丹锐乐了：“那算什么事？就是领导，一方面是看看信息化建设的具体情况，一方面也是调研二代居民身份证的使用场景。”
“二代居民身份证？这么快吗？咳，我意思是……”方卓找补道，“前阵子我换身份证还是一代呢。”
“大城市先试点嘛，今年6月份就有文件下来了，我想着挂号网的使用不是用到这个，就说了说，领导觉得挺有实践意义，有什么问题吗？”郑丹锐有点奇怪。
方卓立即说道：“没问题，挂号网特别欢迎终端的使用简化，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那就好。”郑丹锐想了想，嘱咐道，“不要弄什么歪门邪道的招待，一切实话实说，虽然是首批国家级互联网创新产业企业，但你们毕竟时间不久，着重是在创新而非产业。”
方卓答应下来，他也不是那种歪门邪道的人。
不过，郑丹锐连视察的领导都不介绍介绍……看来来头很大。
郑丹锐说完这件事没有立即挂电话，问了一句：“我听说你要卖随身听了，那个东西行吗？”
方卓有点受宠若惊，嚯，还关心自己这个呢。
他答道：“行，我很看好。”
郑丹锐犹豫了一下，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方卓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个不像挂号网，就看市场反响，只是很简单的小玩意。”
郑丹锐笑了一声，感叹的说道：“方卓，你这个人啊……”
方卓听着话里的未尽之意：“郑组长，请指示。”
“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郑哥，倒显得我是什么豺狼虎豹。”郑丹锐一直都有件奇怪的事，方卓这种搞企业的又不是技术型总裁，不管对临安还是对自己这边，不说敬谢不敏吧，也没什么试图攀附。
方卓愣了愣，感觉到了人味，但一时之间还真没喊出口。
郑丹锐的些微感慨一触即收，最后说道：“领导视察别搞砸了。”
电话挂断。
方卓望着自己的手机，深深反思了一下，是应该叫郑哥啊，没准能多拿两块地皮呢。
但这声郑哥得手里切实握着有力筹码才能喊，不然，太容易有个主次。
郑组长帮了挂号网很多忙，但自己也顶着核心业务失去盈利想像力的压力来维持运营作为对他的回报了嘛，双方属于有条件的合作。
方卓放下手机，意识到20号的领导视察正好是易科五家门店开业的时间，那只能优先在挂号网这边了。
他想到这里，忽然又拨通苏薇的电话。
“小苏老师啊，明天你去公司立即把挂号网的‘易支付’部门标志去掉，后天有领导考察，别瞧见这个。”
“再把部门的人后天都弄出去团建，让他们增进增进感情。”
苏薇有些无奈：“有这么夸张吗？你怎么做事都这么偷偷摸摸的？”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方卓严肃答道，摸不准的领导心思就不要去摸，免得出事。
207 直白
19号上午，方卓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些文件，咨询了一下事务所，考虑对易科科技的股权设置VIE架构，方便公司以后的进一步操作。
这个VIE架构还是新浪赴美上市时搞出的模式，被后世的很多大公司采用，简单说就是套上开曼群岛和香江的两层乃至多层马甲保持对实际运营公司的控制。
马甲呢，不管是避税还是绕开监管，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之前的挂号网没有考虑采用，因为它本身就要和行政力量合作，而且压根不用考虑避税……易科就不同了，它真的得考虑赚钱，还有未来的发展。
方卓打算等这一阵子忙完就开始着手实施变动。
中午时分，他又面试完一位许柯登介绍来的高校老师后便打算去楼下不远处的易科申城门店瞧瞧情况。
明天要开业，但自己需要陪同领导视察，只能今天先看看了。
为了保证易科开业能有最起码的声势，央视这周放在晚上天气预报前的广告已经开始投放，网络各大BBS论坛也进行了一些引导。
另外，大家讨论了一下，开业排队的热闹景象可以造一造，这还不需要专门找人，只要自家公司的凑凑热闹就成。
易科别的不多，人那是相当多。
方卓一边下楼一边琢磨明天的开业，想着顺便看看恒隆广场贴好的大型广告到底够不够醒目。
然而，刚刚走出写字楼，他忽然停下脚步，有些不可置信的瞧见一位在花坛边踌躇的中年男人。
“爸，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怎么不上去啊？”
方卓既纳闷也高兴的快步上前，出现在眼前的正是老爸方同。
方同本来正在犹豫，没想到儿子居然直接下来看到自己了，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来看看你，忘了是哪一层了。”
“怎么忽然来看我啊？走，吃饭去。”方卓冲着跟自己下来的同事挥了挥手，准备带老爸吃个法式西餐。
方同仔细端详自己儿子的脸，小心的说道：“这不，这不是听人说，你公司快破产了，我来看看你，别跳楼喽，你要坚强啊！”
方卓：“……”
信息的传递大概需要时间，老父亲也许是通过报纸、电视或者什么途径来了解情况。
方卓思索一秒，认真问道：“你的‘听人说’是不是听我妈说的？”
“小卓打小就聪明。”方同默认这件事，感慨道，“随你妈。”
“行吧，你现在看到我了，我这活蹦乱跳的像是想不开吗？而且，你往东边瞧，那个大广告就是我公司的。”方卓竭力展示自己要坚强活下去的打算。
方同认真看了看广告，点点头，又瞧了儿子两眼，心疼道：“你瘦了，平时多吃点。”
“吃吃吃，走，爸，这边有家餐厅特好吃。”方卓兴致勃勃的拉着老父亲去品尝美食。
法式餐厅，价格死贵，平时方卓都不吃这个。
然而，这一顿午餐下来，方同只有一个感觉：“怪不得你瘦，这量也太小了。”
“爸，你没吃饱倒是说啊，我是早晨吃得晚。”方卓吃饭的时候只顾着汇报自己积极向上的情况，打消父母对自己事业和生命的担忧，倒是没太注意份量。
“嗯，现在说了，附近有面馆吗？我想再吃碗面。”方同问道。
方卓无语，这是真的压根没吃饱啊。
法式西餐后，父子俩又去吃了面。
一碗牛肉面后，方同舒舒服服的表示这才像正经的饭。
方卓也没啥异议，他自己也时常来这家面馆。
“爸，我带你上去逛逛。”方卓提议。
“不了，你上班去吧，我还得去医院看看你妹。”方同摇头拒绝。
方卓又邀请道：“旁边有个明天开业的店是要卖公司的产品，我带你看两眼再走，等晚上忙完，我也去医院看看她。”
“也行。”方同这回没拒绝，也很好奇支撑着儿子不跳楼的底气。
关于儿子事业的担忧是来自妻子，可他知道情况后看了看报纸才算知道些详情，上面写的可严重了，动辄上亿的钱，那能怎么赔啊？
不过，听儿子的意思，他没打算赔……
方同觉得这比较超出自己的认知，按照他的想法，这要么跳楼，要么被别人逼着跳楼，也不知道是怎么好好活着的。
方卓不知道老父亲还没完全放心，兴致勃勃的介绍申城店面：“爸，你看，这墙上是现在流行歌的歌词。”
“那个‘所听即所爱’的标语是我们放在央视广告上的句子。”
“边上的代言人是宝岛的歌手，前途不错。”
“桌子上的模型对比，大的那个是霓虹国的一款产品，小的就是我们要卖的。”
“爸，你觉得黑色好看还是白色好看？”
方卓再也没有言简意赅，恨不能把生产工艺也聊上一聊。
方同拿起一款白色的M1，端详了几秒，觉得挺好看，问道：“这个多少钱？”
“2899。”方卓答道。
方同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小机器给摔了，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多少钱？？”
“2899就能带回这个地球上最互联网的音乐播放器，这是发展是潮流。”方卓笑着说道。
方同由衷的感慨道：“真黑啊，你们这个能卖出去？”
“不黑啊，成本高，我们公司定个小目标是五个店面到年底卖掉1万台。”方卓说着公司规划，“高端产品的价位就是这样。”
方同想了好几分钟，问道：“小卓，你是不是把挂号网收不到钱的怨恨放在这上面了？”
“……”方卓愕然，“爸，你真会说话，这是两码事，客户群体不同，全国12亿人，我们只打算卖一万台，这不过分吧。”
方同无话可说，1万和12亿比起来真的太小，可这个价格……还是让他接受不能。
而且，真能卖出去吗？
方同看了眼儿子的表情，无从分辨是不是在硬撑。
他默默听着儿子的继续絮叨，等到终于停了嘴才说道：“小卓啊，你要是真的卖不动，我帮你还什么投资的钱是不行了，但是，我养你还是没问题的。”
“爸，你养我啊。”方卓想起一句著名的电影台词。
方同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嗯。”
华夏式的父亲总是沉默多过表达，方卓很少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这是真怕自己承受不住打击啊。
方卓露出笑容，干脆的说道：“好。”
方同放下心，忽然又皱眉补一句：“但以后不能吃那个什么西餐，那个真的养不起了。”
“好……我争取卖不了一万台也能卖五千台，下次能带你管够吃饱。”方卓心中的温情被斗志所取代。
方同微微点头，有点不自在的说道：“那晚上见吧，我先去医院了。”
方卓没留意父亲的神色，开始打电话招呼公司的用车。
208 长风吹黄浦
19号的下午，方卓心情不错的继续在公司处理公务。
易科M1明天开卖，他今天找到产品总监许柯登以及负责供应链的副总监孙琦开始认真推进中端产品的布局。
因为M1是全球范围内采购最优秀的零件，它的工厂成本高达1800块，再加上税费，一台机器放在店面出售的硬性成本就要2100块。
如果再算上对不同销售级别利润分配的100块，M1店面销售价要在2200往上才能开始有利润入袋。
2001年，申城的人均工资是1480，即便在这里，一台M1也得人均两个月的工资才能买到，这个价格放在更大范围内无疑是超过绝大多数人的承受范围。
也因此，易科想在音乐播放器上攫取更多的利润必然要上中端乃至低端的产品，考虑到品牌的定位，方卓觉得直接由易科出品的机器止于中端就行。
更低端的产品可以考虑成立新公司，创建新品牌，这也是应对技术门槛不高的MP3市场必将有的激烈价格竞争的未雨绸缪。
易科拿中高端，马甲公司拿低端，适量引进生产线赚其它公司的组装钱。
也就是——我全都要。
“归根结底，M1没有核心技术的门槛，我们能做，别人把我们的M1买回去拆开研究也能做。”
“我们要做的是大众消费品，M1的定位是让大家开始知道有这么一个玩意，P1则是让更多人都稍一咬牙就能买得起。”
方卓说着“大众消费品”这个词，考虑着的还是曾经Ipod的成功，人家应该也算“大众消费品”，但国情差异让自己这边的必须降低价格才能始终占住先发优势。
不然，国内的其它厂商很快就能进来，也势必打起价格战。
“方总，要做中端P1的话……”许柯登有点迟疑，“包括芯片、显示器模块、存储都要全面降级，这样的音质和walkman比起来，劣势更大了。”
“反正M1就比不过，音质这一点本来就是缺点，相较于这个，其它方面的优点是随身听很难比的。”方卓没什么犹豫的说道，“许老师，我觉得不用等到年底，P1的订单就可以往工厂去了，长三角这边也可以开始物色合适的工厂。”
许柯登下意识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孙琦，自己这朋友是搞供应链的，全球采购的稳定性全靠他。
孙琦缓缓开口：“好，年底之前争取能买一家合适的。”
他看着年轻的老板，继续说道：“方总，我们目前的硬盘都是从东芝拿，可上次东芝借着美国公司的采购修改合作条件，这件事得预防一下。”
方卓立即重视起来：“你是说，东芝还有可能违约？”
“我觉得日本人未必靠谱，但市面上目前微硬盘就他们做得最好。”孙琦有点无奈，“我最近看了全球厂家的技术情况，不采用硬盘存储，闪存的价格也不低。”
方卓凝神，示意孙副总监继续说。
“东芝、日立、三星都在做闪存产品，目前我问到的价格，每512M差不多就要六七十美元，几乎都比得上硬盘价，要是闪存的存储空间向硬盘看齐，价格太高太高。”孙琦皱眉。
方卓问道：“512M，嗯，有256M吗？有128M吗？”
许柯登和孙琦都惊讶了，相较于硬盘的5G，这差得太多，而且不往上堆，还往下探？
“随身听一盘磁带就10首歌，mp3格式就几M一首，256和128不是已经比随身听多了吗？”方卓平静的说道，“你们不要总想着用硬件超越随身听，真正能打败这个巨头的是数码音乐的潮流。”
许柯登和孙琦默默点头，有认可，也有不认可。
方卓又和这两位产品团队的核心人物聊了许久才放他们回去，他能看出来两人心里有着独立的思考，以及不太自信的发展判断。
然而，自己是最知道时代往哪发展的。
时代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方卓坐在总裁办里有些出神，起身准备下楼的时候拿起手机又有些感慨，不论索尼，还是诺基亚，都是如此。
“喂，小袁，我现在下楼去医院，你开车吧。”
他用手中的诺基亚拨通行政助理袁珍的号码。
对方应了一声就挂断电话。
时至日落，天上的云霞颇有美感。
方卓欣赏着夕阳下的M1广告牌，站在习惯性等车的位置。
五分钟之后，黑色奥迪缓缓停下。
方卓刚要开门，车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光头女孩带着笑容钻了出来，俏皮往面前一跳。
“祺、祺祺。”方卓一愣，看到父母、舅妈接二连三的下车，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可……自己前几天还问过袁珍最近的治疗情况啊。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从驾驶位下来的袁珍，小助理心里一虚，连忙当作没看见的溜达到旁边，善意的欺骗也是欺骗呢。
“哥，你猜我头发还能长出来不？”赵素祺冲着哥哥眨眼。
方卓捏了捏手中坚硬的诺基亚，看着面前瘦削却笑靥如花的女孩，鼻子一酸，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仿佛上辈子一系列变故的阴霾都被一下子击碎。
赵素祺没等来答案，却看见哥哥的眼泪，立即慌了，伸手帮他擦却越擦越多，手忙脚乱的安慰道：“哥，你别哭呀，哥……”
方卓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用手捻了捻眼，问道：“医生说你好了吗？检查都做了吗？”
“嗯，我好了，但又没完全好，还要复查的。”赵素祺脆声说道。
方卓敲了下妹妹的光头，看着车边的家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明朗。
这时，恒隆广场的屏幕上切到了下一个播放节目，却是一段新闻人物采访。
“方总，你觉得时隔多年后，会有人评价你这是对风投的一场围猎吗？”一名记者坐着采访。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问。”屏幕上的方卓脸色严肃，忽然又露出笑容，“现在就有人这样说啊。”
家人们不约而同的仰脸去看采访片段。
方卓也瞧见了，但不甚在意的招呼道：“爸，妈，舅妈，你们多大了，还这样突然袭击，之前就瞒着我是吧，走，走，吃饭给祺祺庆祝去。”
“哥，为什么叫围猎啊？”赵素祺听见屏幕上的声音，好奇问了一句。
“因为这个时代里总有人是猎物，总有人是猎手。”方卓心情前所未有的好，随口说道，“你猎我，我猎你的，大家习惯就好。”
他笑道：“走，吃饭去，吃完饭再给你讲讲我这段时间碰见的奇葩事，嗯，先讲一个汽油的故事。”
赵素祺拉着哥哥的胳膊，又挽住妈妈的手，拉着俩人使劲往前跑：“吃饭去喽！”
方卓收着劲，斥责道：“你慢点，慢点！”
夕阳西下，长风吹黄浦，天高趁年华。
（第一卷终。）
001 风物长宜放眼量（二合一）
10月20号，易科全国五家直营体验店同步开业，开售M1音乐播放器。
——那家伙那场面那是相当大呀，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呀。
这是无端端从方卓脑子里冒出来的台词。
他有心下楼去瞧瞧申城店铺的情况，可领导视察着实重要，万一搞糟了，郑组长那边确实说不过去，只能从早晨就在公司里等着。
原定视察时间是九点钟，一直到十点钟才真正的等来人。
方卓因为昨天和家人吃饭聊天太晚，坐在总裁办里竟然迷迷糊糊的差点睡着。
“方总，方总，来了来了，下面说上电梯了。”
助理的通知赶走方卓的困意，他揉了揉脸，直奔公司门口等待上行的电梯。
很快，两个电梯先后出来一群人，两位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和一位明显上了些年纪的中老年人居中，旁边则围着一圈的西装革履。
“办公室很明亮啊，面貌都很年轻。”上了年纪的大领导先打量了一下，然后才冲着虽然年轻但同样居中的方卓握了握手，“小年轻了不得，思路视野都很好，你就是方卓对吧？”
方卓双手感受来自领导的关怀，面带笑容：“是，领导，我是方卓。”
旁边有专人介绍道：“方总，今天是信息产业部的吴领导来看看咱们市里的信息化建设成果，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方卓面色一肃，这比自己猜得还要大，不过，因为郑丹锐的关系，他倒是知道这位除了这个职务还担任着国家信息化领导小组的副组长，两个身份都和互联网息息相关。
这个“副组长”和郑丹锐那个“组长”可不同，前者决策，后者执行。
方卓特别诚恳的答道：“一定在我能力范围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领导微笑道：“能力范围外的也可以聊聊看嘛，又不会为难你这个小同志。”
方卓都没敢给出多余的表情，免得太跳脱，这真是见过最大的官了。
他领着一行人往里走。
领导视察这种事，但凡提前知道，免不得就得做做准备，挂号网也一样，但方卓倒也没整太多花样，临时弄了两台可以模拟工作的取号机摆着，墙上挂上一些标语。
“方卓啊，你知道我来之前去了哪吗？”吴领导随意打量，缓缓开口。
方卓脑子倒是很清醒，略一沉吟，猜测道：“是去了医院么？”
吴领导赞许的说道：“不错，我们随机去了三家医院，你们的这个确实在发挥作用嘛，没有弄虚作假。”
方卓“嗯”了一声，医院挂号这一环节早已过了弄虚作假的阶段，不像天使轮和红杉的沟通，那时候需要一些数据打动别人，现在反而得收着走。
他思索两秒，答道：“互联网的发展很快，这个和医疗结合，我们探索的比较谨慎，但即便如此，发展速度仍旧超过我们的想象，那就说明这个需求还是蛮大，供需矛盾还是挺紧张的。”
旁边有人“咳”了一声，你丫这语气，到底谁是领导。
吴领导不悦的往旁看了眼，摆摆手，往前走两步，示意方卓跟到自己身边继续说。
方卓犹豫一秒钟，决定听大官的话。
“你们网站现在的覆盖面很广，应该会碰见多种多样的问题吧？”吴领导问道。
“问题确实不少，算不上多种多样，因为我们网站的领域比较纯粹，说白了，就是把医院和病人连接在一起嘛。”方卓没有怯场，他每个环节都踏实跑过，这是送分题，“但也碰见一些确实是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吴领导颔首，示意继续。
“就拿申城来说，这里医院的线上号源是8%，三甲医院的每天都会被用光，说明比例很不够，但考虑到三甲医院的资源本身就紧张，很多人还不会使用线上挂号，也不宜多加。”
“但一些三乙之类的医院，这个8%同样会用完，可它线下的剩余92%号源据我们实际走访来看是用不完的。”
方卓平静的说道：“可是，所有的医院都是统一8%的划分，单凭我们企业对这个情况的判断没法改变。”
吴领导若有所思，一刀切。
他点了下头，发表意见：“确实要更灵活的来面对复杂状况，要能联系实际，要能切实的解决问题，真正为群众的方便着想。”
方卓的表情一片认同，他的余光注意到后面有人正在小本本上记录，不由得在心里警示自己发言要更谨慎。
不过，好在吴领导接下来的问题都在业务范围内，有的偏技术性还让技术总监周辛来回答。
恒隆23层的小半层自然是空间不小，可真要一群人逛，它又不是一个景点，走走停停，聊聊问问，也就到了尾端的总裁办。
“方卓，去你的办公室看看。”吴领导兴致不错。
方卓乖乖打开门。
总裁办的空间不算特别大，容纳不了所有人，也就吴领导和两位市里领导以及一位秘书进去，留在外面的人让常务副总裁周辛和董秘柳洋洋招待。
方卓泡茶。
片刻之后，吴领导端着茶杯，笑道：“我听小郑汇报过你们企业的情况，说是行业政策环境断送了上市之路啊。”
方卓对这个“小郑”心知肚明，略一沉吟，答道：“难免会有些失望，但挂号网也在积极转型，我对未来还是比较乐观的，互联网的发展刚刚起步，这个大市场会有很多红利，西方不亮东方亮。”
吴领导喜欢这个回答，他又问了不少积攒的问题，相较于在外面，谈话气氛放松不少。
时间慢慢临近中午，方卓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挂号网从去年到现在，不光依赖于互联网和计算机的发展，也有个很反直觉的要素在于医疗资源的不平衡，这对我们的口碑传播起到很大作用。”
“就是说，越偏远越不方便的病患因为本地医疗资源不够好，他就越是珍惜这种省时省力的挂号，以此带动相当多的人知道我们这个线上方式。”
“我们后台数据里有个很奇妙的现象，一个空白地区只要有一个红点亮起，这个地区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红点。”
方卓指了指墙上的国内地图，上面恰好有用红点来覆盖市场发展，这是原先开会时留下来的。
吴领导叹了口气，无言的点头。
良久，他只说了一句：“还是要大力发展。”
中午十二点四十，吴领导起身，刚走两步，瞧见书柜里的宣纸，说道：“挂号网搞得很不错，小同志，不嫌弃我来留一幅字吧？”
方卓哪里敢嫌弃，连忙把笔墨纸砚都拿出来并且动手磨墨。
吴领导用笔蘸墨，沉吟良久，忽然扭头问了方卓一句：“写个什么呢？”
“呃……”方卓愣了，敢情您没思路啊。
吴领导当真在征求意见：“少年强则国强？”
今天在挂号网看到的都是年轻人，这一点很让他触动。
方卓却觉得这句不应景，青年强还差不多。
他看这位大领导好说话，当真大着胆子提议道：“风物长宜放眼量？”
吴领导一怔，哈哈大笑，一挥而就，留下墨宝。
旁边的秘书有些佩服的看了眼方卓，还挺符合挂号网的当前情况，尤其没写出来的前一句“牢骚太盛防肠断”和行业政策、风投风波、企业未来连在一起就觉微妙。
“走吧，吃饭去，小同志有安排饭吧？”吴领导放下毛笔，举步往外走。
“有的，有的，就在公司楼下。”方卓应道。
等到走出办公室，他嘱咐了一声柳洋洋把墨宝留好，然后才继续带着一行人就餐。
……
20号晚上，因为领导视察而忙碌了一天的方卓坐车返回家中。
上午在办公室里汇报工作、回答问题，下午随行到医院实地走访，晚餐陪同用餐并和专门过来的市里直管部门领导探讨了下企业和医院的合作发展。
说起来，自从线上挂号的指导意见出炉，方卓还是第一次和明确规定的卫生部门领导见面。
白天聊到的非三甲医院的线上号源问题立马得到解决，领导表示不同情况会分开对待处理。
方卓饭桌上探讨这些是很有底气的，我企业不赚钱的在这玩，碰见问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当然，其实也不能太怪地方领导的反应，互联网本身就是一个新事务，连企业本身都未必能搞清楚其中的逻辑，更别提雾里看花的外界了。
企业需要学习，需要跟上世界的发展，行政也是如此。
两者都在总结规律，只是，奋战在第一线的企业往往会更快的给出反应，后者的迟缓则可能造成不菲的损失。
“方总，今天收获很多呀。”
作为董秘，柳洋洋是不用开车的，可地方出身的她比公司里的其他人更能驾驭今天的场合，也确实把事情处理的很妥协，晚上结束的时候她帮着总结工作就又顺便一起开车送一程。
“嗯，吴领导很和蔼，在很认真的听取一线企业的意见。”方卓坐在后座，如此说道。
柳洋洋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说道：“挂号网的前途还是很好的，我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未必不能争取政府补贴。”
“然后呢？”方卓淡淡的问了一句，“能靠补贴上市吗？”
柳洋洋解释道：“我意思是凭借补贴的钱也能不错的发展下去。”
方卓傲然道：“我凭着风投的钱也行。”
柳洋洋：T﹏T。
“开个玩笑。”方卓笑了两声，“今天当然很好，不过，我还是想很有钱，挂号网好好经营是能吃一辈子，但还是有些小差距。”
“噢。”柳洋洋应了一声，思索一会，“明天把那幅墨宝裱起来挂在你办公室吧。”
方卓拒绝道：“不要挂在总裁办，就挂在外面，那是写给挂号网，不是写给我的。”
柳洋洋反思了一下，这一点是要摆正。
晚上十点钟，车子抵达目的地。
“我就不请你上去喝茶了，不知道家人睡没睡。”方卓下了车，温和道，“洋姐姐今天辛苦了，做得很好。”
“不辛苦，为公司服务。”柳洋洋笑道。
方卓挥挥手，转身走向小区。
柳洋洋冲着他打了个双闪才驱车离开。
回到家里，灯还亮着。
沙发上的赵素祺正在看书。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祺祺，你得爱惜身体。”方卓开门后瞧见妹妹，有些心疼的说道。
“也没有很晚呀，哥，你天天忙到这时候啊？”赵素祺放下书，屁颠颠的上前，嗅到满身酒味，“喝了很多吗？我给你煮碗姜汤吧，家里有红糖吗？”
方卓冲着光头妹妹笑了笑：“有，厨房第一个柜子里，明天，嗯，明天不行，后天下午我带你逛逛，去买顶漂亮的帽子戴戴。”
赵素祺应了一声，开始忙活着煮姜汤。
方卓也不走开，倚着厨房的门边看妹妹，从小就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现在看着她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想着曾经和“未来”，眼里又有些湿润。
“哎，哥，你说你，你一个大男人，堂堂企业老板，老看着我掉眼泪。”赵素祺扭头发现这件事。
方卓毫不掩饰的擦擦眼睛，哽咽道：“男人嘛，喝完酒就容易真情流露。”
他说完这句忽然又警惕的说道：“不全是这样啊，你以后注意分辨，有句话叫，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赵素祺：“……”
很快，姜汤好了。
“我姑说明天就要回去呢，在这里住不惯，她们白天也没睡，晚上早早睡下了。”赵素祺回到沙发上翻着书，说道。
“嗯……比我爸强，他在这都挨不了一天。”方卓小口喝着姜汤，问道，“祺祺啊，你休养休养，要不就在申城读书吧？我给你找个好学校，读个一年半载的考个好大学。”
赵素祺想了想：“哥，我能去你公司吗？”
“去我公司干嘛？你懂啥？”方卓乐了。
“去赚钱呀。”赵素祺眨眨眼，“哥，你给我治病的钱都是怎么来的？我看新闻上说，挂号网没有盈利的项目呢，是人家投资的钱吗？以后要不要还的？”
方卓吸溜了两口姜汤，嗯，烫嘴。
他原地转了两圈，眼看妹妹还在瞧着自己便说道：“工作赚钱急什么急，你以后人生长着呢，等着被资本家剥削吧！”
方卓说到“以后人生长着呢”，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真好。
赵素祺认真的说道：“哥，我看你书房里可不是这样写的，那毛笔字是你写的吧？”
方卓有些糊涂：“我没事会练两笔，我写什么了？”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赵素祺清脆的说道，“最上面一张是最近写的，对不对！”
方卓无声的笑了笑，这是自己想着易科时随手写下的。
“你呀，得有本事才能争朝夕。明天你跟我去公司看看。”
赵素祺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