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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虫豸     逆臣txt下载     逆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会元之名(下).

    就在萧漠看着手中题目若有所思之时,旁边的肖桓、范贯、王霁瑞等人也皆是拿到了自己的满意题目,然后齐齐向着萧漠手中的题目看来。

    当看到萧漠手中的题目时,几人皆是失笑。

    肖桓哈哈笑道:“这道题目,竟是来到子柔手中,当真是天意。”

    范贯也是点头道:“这道题目让子柔来答,确实是再适合不过了。”

    “老顶山之行,所言所行所表,有序。”

    意思就是说,让萧漠为众人此行写序。

    这本是文人游玩时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文人聚众游山玩水,兴之所至,自然少不了各个文人所做的种种诗词文章,而这些文章诗词,在事后更会编订成册,供于彼此留念,如若这些文人中还有某位文豪大家的话,更是会印刷出书,传于世间。

    而这篇文册的序言,自然更是重中之重,可谓是点睛之文章,不仅要总结一行前后之事,更要抒发胸怀,表达情意,地位重要,却并不好写。

    而这篇序言如果写好了,这次的游玩与面试自然会显得别有意境,而如果没有写好,即使读起后面的文章诗词,也会感觉味道大失。

    怪不得之前那些考生们得到这个题目后皆是又惊喜又矛盾,最后还是放弃。

    这篇序言对所有人而言,皆是机遇与危机并存,如果写好了,自是会被考官们高看一眼,一举成名,在州试中的名次大大提升,而如果一旦没能写好,坏了所有人的兴致,这次州试他们也就彻底没有机会了,如此冒险之事,自然不会是人人敢做。

    一般而言,一篇文册的序言,都是由这些文人中,名声最盛文采最佳者来写。

    或是天意,这道题目,最终还是落到了萧漠手中。

    听到肖桓范贯两人之言后,萧漠微微一笑,懒得换其他题目,也不推辞,就此将题目收入手中,转头去看其他人的题目。

    肖桓的题目是“登山”,范贯的题目是“溪水”,王霁瑞的题目是“狮峦峰”。

    其中,肖桓的“登山”自然是指众人来到这里时的一路攀登,而范贯的“溪水”自然是指泉边这条小溪,皆是容易发挥的题目。

    唯独王霁瑞的“狮峦峰”,是指在老顶山东北峰,有一处天然巨石形成的峰峦,高居于层峦叠岭之上,形似雄狮蹲踞,却是不易发挥,但看王霁瑞的神色,似乎也没有要更换题目的打算。

    众人思索片刻后,纷纷开始下笔。

    而另一边,邓尚全则早已将纸墨笔砚准备妥当,萧漠稍稍思索片刻后,却是从容落笔。

    “灵武二十三年,暮春之末,会于老顶山阴之百谷泉,傍坐于灵溪之边,登临老顶,近望高楼错落,一览无遗,田景细致尽收于眼底;远望泽湖状如锦带,飘浮于天际,德阳城池,虽在十余里之外,亦隐约现于眼前……”

    “此山,炎帝种五谷之旁,此泉,神农尝百草之证,然炎帝耕种之辛,神农品毒之危,世人相传感慨之余,又有谁知……”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萧漠缓缓的将手中之笔放下,不引人皱了一下眉头,赋律一向讲究感觉和灵感,这片序赋绝不能说是差,甚至在萧漠往日所做的诸篇赋律中也算得上是上佳,但第一次写序,总是觉得少几分味道。

    摇了摇头,萧漠也不再多想,这篇序赋即使不能为此行平添几分意境,但也绝不会丢了韵味,场上一众考生中,除了那周靖人,却也无人有能力做出这般序赋。

    将所作之序再次放入小船中,小船沿溪水而下,下游处自然有人收取。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一众考生或许皆是觉得自己答的不错,皆是有些放松,兴奋的谈笑纷纷,而一众主副考官不仅没有阻止,更是参与到其中,不断挑起话题,与身边的考生们有问有答,更有考生拿出携带在身边的横琴相抚,或者将自己得意的诗词当众吟出,颇为热闹。

    萧漠本打算去寻那周靖人续谈,却没想到单佐堂和徐饶竟是亲自来到萧漠等人身边,席地而坐,看似是要亲自与萧漠交谈,萧漠无奈之下,只能略略向着周靖人点头示意,然后就与那单佐堂和徐饶两人交谈起来,大都是儒家的一些经义之辩。

    此时,一众考生围成数个小圈,每个小圈内皆有一到两名考官,如果在其他地方还有考官考核的意思所在的话,那么萧漠与单佐堂、徐饶的交谈,更多的则是文人之间学识交流印证的味道了。

    本来单佐堂和徐饶两人并不准备在面试时亲自与萧漠接触的,正如萧漠所想的那样,这次州试萧漠获得会元之名已是必然,但两人这么做只是形势所迫,却并没有讨好萧漠的意思。

    然而,在面试开始后,萧漠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的***,只是一直隐在一众考生身后,默默的看着所有人的表演。

    既然要让萧漠成为云州会元,自是需要让众人信服,无奈之下,单佐堂和徐饶只能亲自找到萧漠,希望萧漠表现的更加活跃一些。

    然而,一番交谈之下,双方对另一方的感官皆是有一些改变。

    单佐堂和徐饶虽然也认为萧漠的学识足够担得起云州会元的名号,但对于必须要让萧漠成为头名会元的事情,还是有些心中不快,但与萧漠一番深谈之后,却发现萧漠的学识竟是还在他们想象之上,所思所论,很多都是他们前所未想的,细细想来,却越发觉得有道理。

    至于萧漠,却也佩服单佐堂和徐饶两人的学识深厚,尤其是徐饶,虽然为官做事不如单佐堂,但其学问之扎实,丝毫不在萧慎言、朱瑞德之下。而单佐堂虽然学识略不如徐饶,所发之言却往往都是一针见血,更为难得。

    而随着萧漠、单佐堂、徐饶等人的不断交谈,却是不断的吸引着一众考生加入,站在旁边倾听着,到了后来,这次面试竟是变成了由萧漠、单佐堂、徐饶三人所主持的讲堂,甚至有很多考生趁此机会向三人询问很多他们思考良久的疑惑,萧漠等人解答之余,却也觉得自己颇有收获。

    一直到日头西落,所有人才依依不舍的结束这场面试。

    正如单佐堂所言,此次聚会,虽是面试,却也更是文坛上的一件雅事。

    五天之后,州试榜单公布,萧漠赫然名列榜首,成为了本届云州州试的会元!!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消息,但另一些意料之外的发现,却是给了所有云州人一个别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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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事前准备(上).

    本来,当云州之人在得知单佐堂竟是在面试之前,就已经将云州的考生除名过半之时,皆是悲观的认为,今年云州州试,云州出现的举子数量恐怕要不可避免的创下历届最低记录了,这样一来,云州因为文化不兴之事,又会再次成为其他各州之人嘲笑的目标。

    然而,当榜单公布后,所有人惊讶不已的发现,此次州试获得举子功名之人,竟有二十一人!!

    要知道,在一口气驱离了近四十名考生之后,能顺利参加面试的云州考生,已是不足三十人。

    或许那次面试的后期,如同讲坛的气氛让一众考官感觉颇佳,或许这次面试众人的表现皆是不错,又或者这只是单佐堂一口气驱离近四十名考生之后的一种补偿手段,无论如何,如果抛开去年那届已被作废的州试,这届州试却已是百年来云州成绩最好的一次了。

    再加上萧漠在明年殿试中,极有可能会成为大楚数十年来第一个三元及第,所有的云州之人都开始兴奋的讨论着,难道云州一地终于开始文化兴盛了?

    事实上,在萧漠看来,云州这一届获得这般成绩是必然的。去年云州云州的成绩被取消,以至于两年内所有拥有举子实力的考生皆是汇集在这届州试之内,再加上单佐堂在面试前一口气驱离了近四十名考生,为了减少云州的反弹,必然要有所表示,一口气出现了二十一名举子的事情,并不夸张。

    让萧漠惊喜的是,本来以萧慎言和朱瑞德的观点来看,王霁瑞今年尚没有考取举子的实力,此次参加州试,更主要的只是一次尝试,但却没想到在事后竟也榜上有名。

    虽然排名第二十名,但王霁瑞确实已经成为一名举子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王霁瑞兴奋的又哭又笑,首次在萧漠面前彻底忘却了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仆从本分。

    或许是因为借着这次州试一口气涌现了二十一名举子的东风,但更主要的,却还是因为王霁瑞在后面的面试中,确实表现出色。

    “北钰得狮象,狰狞镇此邦。卧云峰叠叠,孔涧水淙淙。”

    这就是王霁瑞以“狮峦峰”为题所写的诗。虽说是偶然灵感所至,但无论是萧漠,还是肖桓、范贯,自问皆是写不到如此入境传神。怪不得当时王霁瑞得到的题目虽然难写,却面带喜色。

    另一边,周靖人在州试中成绩排名第二,仅此于萧漠。

    萧漠对周靖人一直心存好感,但机缘所至,至始至终,萧漠都没能找到机会与周靖人深入交谈,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

    而肖桓、范贯的成绩却更是不错。肖桓排名第七,范贯排名第十一。

    范贯的学问其实一直在肖桓之上,只是范贯除了讥讽的时候,一向不善表达,肖桓虽说与范贯斗嘴时只能尽落下风,但面试时的表现却远比范贯活跃,最后成绩更好却也理所当然。

    而前后两次笔试成绩不如范贯,此次终于反超,肖桓自是扬眉吐气,对范贯接连讥讽三日,也丝毫不觉厌烦。而范贯偏偏又生气不得,因为之前当他的成绩超过肖桓之时,所行所言还要更加“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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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萧漠而言,他获得会元功名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与震动,在世人眼中,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既是如此,为了避免麻烦,萧漠在事后拜访了一众考官之后,就马上闭门谢客了。

    按照与萧慎言的约定,萧漠在获得会元之后,就是两人返回寰州萧家的时候了。

    至此之后,萧漠恐怕会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到云州。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殿试之后,萧漠正式进入庙堂,他乃至于整个萧家,都会长时间居住在京城之中。

    这个决定暂时只有萧漠和萧慎言知道,两人在单县的居所,已是卖出,并与买家约定在下个月后交接。

    基本上,最近十年之内,如果不出意外,这是萧漠在云州最后半个月时间。

    这件事情尚未与肖桓、范贯或者朱瑞德等人谈及,只是他们最近皆是惊讶的发现,一向喜欢独自呆在书房内的萧漠,这些日子竟是时常陪伴着他们,或游玩,或长谈。众人只以为萧漠为明年的殿试而兴奋,却没想到萧漠马上就要远离。

    这一日,萧漠却是与肖桓、范贯一起,带着王霁瑞与邓尚全,向着云州首富邱洪家中走去。

    前一天,邱洪已是派人传讯,通知萧漠草原之事已有消息了。

    当萧漠来到邱洪府上的时候,却见邱洪偕同一名清瘦老者,已是在府外不知等了多长时间。

    两人见到萧漠后,皆是满脸笑意的下阶而迎,齐齐拱手恭贺萧漠获得头名会元。

    萧漠向两人介绍了一番身边的肖桓、范贯、王霁瑞等人之后,眼光注视向邱洪身边的老者,疑惑的问道:“邱掌柜,这位是……”

    邱洪笑道:“萧大家,这位刘伯刘大掌柜,云州三大粮店中的刘家粮店,就是刘掌柜门下的铺子。本来要去草原那边打探消息,一来一回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次我能提前获知萧漠,还要多亏了刘掌柜。”

    刘伯也是云州出名的大商人,家业虽然不如邱洪,却也能在云州一地稳入前十,于是拱手笑道:“刘掌柜,久仰了。”

    刘伯年纪虽然已是不小,但声音却依然晴朗,也拱手向萧漠行礼道:“见过萧大家,听邱大掌柜说,前段时间吴掌柜曾在家中宴请萧大家,可惜当时老夫正有一宗大买卖,恰巧不在云州,无法与萧大家相见,本已引为生平憾事,却没想到老夫这里竟是有萧大家感兴趣的消息,并因此能与萧大家相见,当真是让老夫宽慰不少。”

    萧漠笑道:“刘掌柜客气了。”

    说着,萧漠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芒,问道:“刘掌柜所说的大买卖,可是草原那边的?怎么,草原那边难道开始缺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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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事前准备(中).

    “刘掌柜所说的大买卖,可是草原那边的?难道怎么,草原那边已经开始缺粮了?”

    说话之间,邱洪已是将众人迎到客厅之中。

    待下人们奉上香茗退下后,那刘伯笑着说道:“不愧是萧大家,才思敏捷,天下少有人及。不瞒萧大家,上次聚会老朽之所以没能参加,正是因为北方草原上发生了蝗灾,草原在短短两个月内损失大半,那些蛮人倒也聪明,没有草地来供养牛羊,就索性将大量牛羊卖给老夫,换取了大量的粮食草料,老夫见那些蛮人的牛羊价格便宜,中间有些利润可寻,就亲自押粮去了一趟草原。”

    有些利润可寻?恐怕是大发横财吧?

    在蝗灾时期,草原连喂养牛羊的草料都不足,如果不用来交换粮食,这些牛羊只能被白白饿死,这种情况下,恐怕一车粮食就能换上十头羊或者三头牛,一趟买卖下来,这刘伯的资产恐怕已是翻了一番。

    但这种想法在萧漠脑中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详细询问。

    萧漠所真正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刘掌柜,草原上发生了蝗灾?规模大吗?”

    萧漠神色凝重,盯着刘伯的双眼,缓缓问道。

    刘伯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面容渐渐变得严肃,点头道:“很严重,据我所知,拉提草原以南的草原,皆是被蝗虫给祸害了,我去草原运粮的路上,虽然还没有见到过死人,但依旧有不少蛮人开始被迫宰杀他们的牛羊了。恐怕这般买卖,数十年内,也只能做这么一次了。”

    说着,刘伯神色间又多了些许幸灾乐祸,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次蝗灾之前,草原上还发生过一次大的旱灾,这次草原那边的蛮民们可谓是损失惨重。而这次为了和我换取过冬的粮食,他们手中的牛羊,也不剩下多少了。如果老天爷再发脾气,明年这个时候,恐怕他们连能否活下去都有问题了。”

    听到刘伯的话后,萧漠面色看似平静,但心中却是不由的冷吸了一口气。

    萧漠原本还期望,即使草原现在已经统一,面对楚朝百余年的积威,恐怕短时间内也不敢冒犯。

    但萧漠却没想到,仿佛天意一般,北方草原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如此严重的蝗灾,将狄族逼到了大量贱卖手中牛羊的地步。

    现在,狄族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牛羊,如果明年再次发生大灾,为了活下去,那些游牧民族们或做出怎样的事情?

    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已经有过太多的证明。

    带着些许侥幸,萧漠又问道:“刘掌柜,不知在你离开之时,那草原上的诸多部落们,是否还在彼此攻伐?”

    听到萧漠的询问,无论是刘伯还是邱洪,脸上皆是展露出兴奋之色。

    其中,邱洪更是兴奋的接口道:“还要告于萧大家知道,那南狄部落在前不久已经吞并了狐鹿部落,此时的草原已是以南狄部落为尊,草原上所剩下的大小部落,皆已向南狄部落臣服,从此之后,草原那边的商路,总算是畅通了。”

    “恐怕从明年开始,你们就没机会再去草原行商了。”

    看着眼前那满是兴奋之色的邱洪和刘伯,萧漠心中暗暗的想到。

    然而,这句话萧漠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与不安,继续向邱洪、刘伯两人询问着草原上的其他情况,比如现在草原上还有多少部落?大约有多少人口牛羊?刘伯卖给了他们多少粮草?而又换来了牛羊几何等等。

    其中虽然有很多商业机密,但既然是萧漠在问,邱洪、刘伯还是强忍着心中疑惑,一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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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萧漠和肖桓、范贯、王霁瑞等人登上了马车,在邱洪与刘伯的相送下,缓缓离去。

    萧漠的拜访,对邱洪和刘伯而言可谓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虽然不明白萧漠为了会对草原上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但在送别萧漠之时,却依然是送给了萧漠大量价值昂贵的礼物,甚至随着萧漠一同而来的肖桓、范贯、王霁瑞三人也是见者有份。

    本来,肖桓、范贯、王霁瑞三人已是贵为举子,本是看不上邱洪、刘伯这样的商贾的,哪怕他们再怎么有钱,地位也是太过低下。

    而在邱洪府上做客时,邱洪、刘伯两人不时的谈起在该草原上如何如何赚钱的事情,更是让他们心中暗暗不耻。

    如果不是萧漠的缘故,他们恐怕早就拂袖离去了。

    然而,当他们离开之时,看到各自手中价值不下百贯的礼物,对邱洪、刘伯的态度却是不由转变,至少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

    唯有萧漠,自进入车厢之后,面色就一直显得极为凝重,虽然他所收到的礼物,价值比其他三人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在邱洪府上所听到的种种消息,实在是让萧漠太过担心。

    危机在一片平和之间,竟是不知不觉的已是如此临近。

    虽然因为与刘伯的交易,北方的狄族尚有余力渡过这一年的冬天,但明年呢?

    所谓“旱极而蝗”,历史早已证明,如果当旱灾过后又出现了蝗灾,那么这一场旱灾,就绝不是一年时间就可以平息的。

    也就是说,在明年的这个时候,草原上再次出现大旱的可能性极高!!

    而如果明年草原上继续出现天灾,那些游牧民族,为了生存下去,几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劫掠大楚!!

    当他们在劫掠中,突然发现原本在他们想象中强势无比的大楚,原来也并非不可击败,他们又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萧漠只觉得自己心中发沉。

    “子柔,你在想些什么?”

    范贯发现了萧漠神色间的异常,关切的问道。

    萧漠看着眼前的诸人,心中考虑着是否应该把自己所忧虑的事情告诉他们。

    但自己说出来之后,他们又是否会相信?

    毕竟,大楚安逸的太久了,没人会相信他们眼中的蛮族竟然敢于侵略他们,而少了一份后世的总结与见识,这个时代的人,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的那种残酷关系。

    这个时代,文人很多,但有长远眼光的能吏却是太少了。

    萧漠并没有回答范贯的问题,只是微微的叹息一声。

    无论如何,云州寰州两地,离草原实在太近了,无论他们相信与否,这些与萧漠关系亲密之人,以及他们的家人,萧漠是不会让他们继续呆在如此险地的。

    虽然不愿相信,但明年这个时候,与草原距离相近的各州,包括德阳城,恐怕已是一片废墟了。

    突然,萧漠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转头向车厢外的邓尚全问道:“尚全,你可知此次州试的主考,礼部侍郎单佐堂大人的住处?”

    “听说过,是在德阳驿馆。”

    萧漠沉声说道:“去德阳驿馆。”

    现在的情况,萧漠也只能尝试着,提前与张谦接触一下了。

    而且,以那单佐堂的见识,或许会了解萧漠的忧虑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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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事前准备(下).

    此时州试已过去了五日时间,单佐堂本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回京述职,待听到萧漠来访的消息后,心中不由奇怪。

    事实上,在州试榜单公布的第二天,萧漠就已是偕同肖桓、范贯、王霁瑞等人拜访了他一次。弹那次拜访的情景,却远没有面试时那般融洽,双方只是不咸不淡的客套了两句之后,萧漠就离去了。

    虽然因为这次州试,单佐堂在名义上已经成为了萧漠的老师,但身为张谦的心腹之一,对于丞相府对萧漠是何等态度,单佐堂自然了解。更何况,以萧漠如今在文坛内的声望地位,听到萧漠称呼自己为“老师”,单佐堂还真有一种受不起的感觉。

    只是,虽然心中奇怪,但毕竟不能把萧漠当做普通学生来看待,单佐堂毫不怀疑,明年此时,殿试之后,萧漠已然会成为他的同僚,而且以萧漠的声望及楚灵帝宠信,地位决然不会在他之下。

    所以在听到萧漠来访的消息后,单佐堂马上就停下了手中的事务,连忙让下人快请,自己赶到客厅中,坐下来默默等待着。

    犹豫了一下,单佐堂却又从主座上站了起来,站迎萧漠。

    没过多久,在下人的带领下,萧漠等人来到了客厅,但萧漠心事重重,却并没有发现站迎和坐应之间的区别,只是萧漠性格低调,为人略趋保守,见到单佐堂之后,依然深深躬身一礼,口称老师。

    而萧漠身后的肖桓、范贯、王霁瑞等人,自是更加不敢托大。

    无论萧漠与张谦如何貌合神离,张谦对萧漠如何暗中防备压制,但双方在明面上却依旧融洽,见到萧漠行礼,单佐堂连忙上前一步托住萧漠双臂,笑道:“子柔多礼了,子柔上次拜访时,本官就已经说过,以子柔的学识,以及如今在文坛中的地位声望,可谓是才自天降,天下间以无人能当子柔的老师,虽然机缘巧合让老夫主持此次云州州试,但实担不得子柔以师相称。”

    说着,单佐堂微微一笑,自嘲道:“就算子柔肯以师之礼待我,我也不敢对子柔以师长自居,否则不仅天下文人会因此而大为不忿,就连陛下恐怕也会因此而不喜。”

    说完之后,单佐堂强自把萧漠拉到客座之上坐下,同时对着肖桓等人点头示意,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萧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师过滤了,先不说学生资历尚浅,而老师您成名多年,是文坛前辈,如今老师您身为礼部侍郎,又得丞相张谦大人的看重,将来更是前途无量。更何况,古人有云:‘授一字即为师’。老师您此次为云州州试主考,审核学生的答卷,授予学生头名会元,称您为老师,本是理所当然。”

    听到萧漠的话,单佐堂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抛开双方的立场派系,单佐堂对于不骄不躁性格低调的萧漠,还是很有好感的。

    同时,单佐堂心中却是急转,在这个时候,萧漠突然提到丞相张谦做什么?

    “子柔此时来驿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单佐堂思索片刻却得不到答案,索性直接问道。

    萧漠笑道:“听闻老师这几日就要离开云州,学生此次冒昧前来拜访,正是前来探望,此外,学生不久前在偶然间听说了一些消息,心有疑虑,想到老师您为官多年,必然考虑的要比学生周到,所以也想向老师您请教一番。”

    单佐堂点头笑道:“子柔客气了,却不知有何事,竟能让子柔你这个天下第一才子也感到心中疑虑?”

    萧漠轻轻的点了点头,将他前后从邱洪和刘伯处所得到的种种消息向着单佐堂细细描述了一遍,期间,萧漠又重点提及此刻草原诸般势力已经统一,以及干旱蝗灾之下,草原损失严重的消息。

    果然,在听到萧漠所提及的消息,单佐堂的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然而,单佐堂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了萧漠的意料。

    直到这一刻,萧漠才真正发现,无论他自己如何努力想要融入这个时代,但在本质上,他依然是一个后世之人,即使单佐堂在他眼中算是一个能吏,但双方看待事物的眼光,却依旧是决然不同。

    只见单佐堂缓缓说道:“原来如此,北方草原太过荒芜偏远,对那边的消息朝廷一向不甚了解,如果不是子柔此时提及,我也不会知道草原上的宗主此时竟已是交替。”

    说着,单佐堂对着萧漠点了点头,笑道:“那狐鹿部落也算是我大楚的属国之一,年年朝贡,岁岁觐召,态度也算恭敬,就这么被南狄灭了,也是可惜。回去之后,我必然会上奏于陛下,派出天使对南狄进行斥责。不过这般权利更替,毕竟是草原诸部落自己的事情,我大楚虽是他们的宗主,却也不好插手,只要那南狄部落仿狐鹿部落之例,对大楚以臣属自居,年年朝贡,岁岁觐见,我们却也不好难为他。”

    说完之后,单佐堂抬起头来,却看到萧漠此刻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见到一向淡定的萧漠竟是如此表情,单佐堂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子柔你可是想说草原旱情蝗灾之事?确实,如果让草原上那些蛮民就这么饿死也不是办法,我想朝堂了解情况之后,让天使前去斥责之余,也会运粮赈济的,如此以来,恩威并济,想来那草原上的蛮族必然会因此对我大楚感恩戴德才是。”

    听着单佐堂越说越离谱,萧漠缓缓出一口气,神色反而是恢复了正常。

    每一个安逸强盛了太久的王朝,在战争来临之前,对敌人和天下形势的无知程度,总是让人觉得无语。

    后世晚清时,国人上下的幼稚表现自不待提;单说在另一个时空中,同一个时期的宋朝,在宋辽和谈之时,宋朝上下,无数大臣,竟是无人敢担任使节深入辽境,只是因为当时宋朝所有的大臣,皆是深信辽境之地有如地狱,人一沾地,必中魔咒;因为深信草原之人青面獠牙,会吸人魂魄,宋徽宗一生中,直到被俘之前,至始至终都不肯与辽金使节相见……

    萧漠本以为这种事情还是只以讹传讹,但现在看来,这般消息,未必就是野史乱写。

    眼前这个单佐堂,已是萧漠至今见过的少有的能吏,若论人情世故、勾心斗角,萧漠自是远不如他,若论文采文章、诗词经义,这单佐堂在文坛也是有着不小名气,若说处理政务,统合经营,单佐堂在萧漠所见之人中,更是数一数二,本以为自己心中的忧虑,单佐堂应该可以理解,却没想到在对外事务上,即使是单佐堂,也是如此的天真和无知。

    想到这里,萧漠也放弃了自己暗示的打算,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对于草原上的威胁,即使自己明说他人也不一定会相信,更遑论隐晦暗示了。

    “老师,学生的忧虑,并不在此。”

    事到如今,萧漠索性直说了。

    “哦?子柔有何忧虑,细细说来。”

    看到萧漠的表情,单佐堂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肯定是猜错了,好奇问道。

    “老师认为,草原上那些游牧民族,诸般势力统一之后,对我大楚是好是坏?”

    单佐堂微微一愣,摇头道:“无所谓好坏,我大楚强盛无比,物产富饶,而草原之地,除了牛羊马匹,又有什么是我大楚所需的?无论它乱也好,统一也好,只要能年年进贡,对我大楚并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天意仁和,如若草原诸部落从此不再交战,少了伤亡,顺了天意,也算是好事。”

    萧漠却冷声说道:“学生以为不然,自周以来千余年,草原上的诸般游牧民族,无论其是匈奴,还是羌胡,对我中原屡有侵犯,千年不变,直至今日,我大楚百年强盛,而草原上诸般势力也是四分五裂,才少有的百年相安。但学生敢问老师,千年以来,草原上诸般蛮族,为何会屡屡侵略我中原之地?而我大楚百年来、以及之前的盛唐、东汉后期,为何却少有听闻这般事情?”

    单佐堂不以为然的说道:“草原荒芜,羡慕我中原繁华,不知礼数,生性野蛮,自是只能前来掠夺,而无论是我大楚,又或者东汉、盛唐,其时国家强盛,那些蛮族自是不敢相犯。”

    萧漠一笑,却又问道:“三国时期,中原混乱,东汉已是名存实亡,为何也少有听闻有北方游牧民族相犯?即使偶有侵犯之事,甚至与马超、袁绍等人相助,却也少有威胁?”

    单佐堂答道:“彼时草原乌丸、羌族、胡人等蛮族彼此征伐,相比较我中原的混乱,那时草原却要更加乱上三分,又哪里能分出精力在中原树敌?直到五胡乱华之际,草原诸般势力统合……”

    单佐堂也并非笨人,说到这里,终于想到了什么,紧紧的盯着萧漠,说道:“子柔,你是担心那南狄统一草原之后,会来侵略我大楚?既然你已认我为师,心中有什么顾虑,直接说出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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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游子归乡(上).

    “学生纵览史书,却发现每当草原上的那些游牧部落势力统一之时,即使强盛如大秦,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前来中原劫掠,而每当草原诸般势力四分五裂之际,即使中原混战,无暇外顾,如三国,中原与那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之间,也少有大的战事……”

    “子柔你难道认为,那南狄统一了草原之后,竟然敢侵犯我大楚?”

    “大楚强盛,不弱于当年盛唐,南狄本无这般胆量。但毕竟我大楚毕竟已百年无战事,当年痛击草上游牧民族之事已是太过遥远,时至今日,恐怕草原上已无多少人记得,对我大楚的敬畏,想来也是远不如当年那般强烈。最重要的是,这两年草原上连年干旱,老师您也说过,草原上的那些蛮族不知礼数,生性野蛮,为了活下去,他们会怎么做,观昔览今,几乎已是注定了……”

    ……

    萧漠已经告辞良久,而单佐堂却依旧坐在客堂内皱眉发呆,心中默默回想着之前的那番对话。

    单佐堂并非笨人,只是已经习惯了百年安逸,对楚朝的强盛又极为迷信,虽然纵览史书无数,但他所在意的却是从史书中印证儒家经义,最多不过是联想到朝争暗斗,对于草原民族的事情,却从未关注过。

    不仅单佐堂如此,事实上,这个时代的文人官员,皆是如此。

    但经过之前的那番交谈,单佐堂却依旧是被萧漠说服了。

    顺着萧漠的思路,单佐堂惊骇的发现,在明年此时,一旦草原上再次出现旱情蝗灾,那南狄侵犯大楚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出于对大楚实力的迷信,单佐堂并不认为南狄的侵犯会对大楚造成怎样的伤害,只是对于南狄竟然敢于侵犯大楚而感到吃惊而已。

    现在单佐堂所思的,却是是否应该将这件事上奏于陛下。

    只是,当萧漠仅仅在为狄族的侵略性而赶到忧虑之时,而单佐堂所考虑的,却远远不止如此。

    单佐堂很清楚,现在的朝堂看似平静,但实则却是暗流涌动,丞相张谦与枢密使王翰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

    一旦这件事被陛下所重视,掌管军国大事的王翰,必然会在一段时间之内权势得到极大的增强,在备战之时,甚至六部都会受到他的节制。

    这样一来,对他的老师张谦自是大为不利。

    而且,种种情景,皆只是萧漠的猜测,一旦明年南狄毫无侵犯之意,他这般鲁莽上奏,必然会引得楚灵帝不喜,对他的前途也大有影响。

    良久之后,单佐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返身来到书房内,行笔写了两份书信,封好之后,将身边的贴身仆人唤来,将手中书信交到他的手中,说道:“将这两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仆从躬身一礼,就匆匆退下了。

    而单佐堂看着仆从离去的身影,安心之余,却又总觉的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两封信,一封是送到京城丞相府的,内中所写的是萧漠的所思所虑。

    而另一封信,则是送给西北监军张良玉的,提醒他注意北边南狄的动静。

    在单佐堂看来,南狄如要侵犯大楚,固然值得吃惊,但这般应对,以大楚之强盛,已经足够了。

    ~~~~~~~~~~~~~~~~~~~~~~~~~~~~~~~~~~~~~

    另一边,坐在返回朱府的马车上,萧漠神色间若有所思。

    很显然,单佐堂并没有因为萧漠的年纪和资历就对萧漠的猜想看轻,而是细细思考了前后可能之后,相信了萧漠的推断。

    不过,与此同时,萧漠还注意到,虽然单佐堂相信了他的推断,却并不在意。

    “子柔所思有理,但子柔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南狄如果没有侵犯之意也就罢了,如果真的胆敢侵犯,必然会让他们再次领教一番我大楚的百万精兵。”

    这是单佐堂对萧漠的回答。

    大楚有兵员百万,这点萧漠是知道的。

    但这百万之兵,是否都是精兵,甚至楚朝时至今日究竟还有没有精兵,萧漠却并不乐观。

    萧漠并没有与这个时代的军队接触过,并不好评判,所以面对单佐堂的自信,萧漠也不好说什么。

    但萧漠从其他方面,依然了解了一些如今楚朝兵制的事情。

    当整个社会皆是重文轻武,当一个国家百年无战事而兵将少有操练,当朝堂之上皇帝以文抑武,当实行“募兵制”却俸禄极低,当战事之时朝堂以文臣御武事……

    在萧漠的印象中,历史上的任何军队,以上几点只要拥有一点,其战斗力就决然不高,而楚朝的军制,这几点特征却皆是极为明显。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拥有百万大军,但当真能挡住那些天生就是马上战士全民皆兵的南狄吗?

    萧漠很怀疑。

    “尽人事、听天命吧,单佐堂已是我至今为止接触的等阶最高的官员了,如果连他也没有什么办法,那我更没有办法。如果他也不相信南狄能威胁到大楚,恐怕其他人更不会相信。”

    “无论如何,寰州、云州两地濒临北方草原,实在是太危险了,必须要事前做些准备才是。”

    萧漠尽力了,却并没有达到什么效果,现在萧漠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后路了。

    而就在萧漠暗思之时,之前同样听到了萧漠和单佐堂谈论的肖桓、范贯、王霁瑞等三人,却是盯着萧漠看个不停。

    良久之后,范贯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子柔,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萧漠抬头看了范贯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恐怕发生的可能性极大。”

    “我想子柔是多虑了,我想以我大楚的百万精兵,就算那南狄部落真的敢于侵犯我等,也只能闹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肖桓却放心的笑道。

    言论与单佐堂同出一辙,相比较单佐堂,肖桓对于大楚的军事力量,却是更加自信,单佐堂虽然不通军事,但这些年来至少也听说过一些如今大楚军队的传闻,只是不相信大楚精兵竟是连南狄蛮兵也无法战胜而已。至于肖桓,他对大楚军队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一百七十年前,太祖田宪率兵横扫草原的时候。

    看到肖桓、范贯这两位至交好友都无法理解自己心中的忧虑,萧漠暗暗叹息一声后,面容却更加严肃,紧紧的盯着肖桓、范贯两人,严肃的说道:“肖兄、范兄,你们可信我?”

    “自然相信。”

    见萧漠说的如此严肃,肖桓、范贯两人连忙说道。

    萧漠点头,认真的说道:“既然如此,待回到单县之后,你们一定要在明年九月之前,收拾家软,带着家人离开云州。”

    听到萧漠如此认真,肖桓、范贯两人即使对大楚的实力极有信心,却也不由的担心起来,范贯问道:“子柔,事情当真有如此严重?难道我大楚百万精兵,还挡不住那草原蛮民?”

    萧漠转头看着车窗外的熙熙攘攘,缓缓说道:“世上哪有一定之事?或许是我多想了,或许南狄根本不敢侵犯我大楚,或许南狄根本敌不过我大楚的百万精兵,但云寰二州离北方草原实在是太近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听到萧漠如此说,肖桓、范贯皆是觉得有理,但心中却依然还是有些犹豫,肖桓更是问道:“但如若离开云州,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

    萧漠回头笑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明年我们要一同参加殿试的,一同前去京城就是。”

    肖桓愕然道:“子柔你难道要我们带着家人赴京参加殿试?这不合规矩啊?”

    萧漠摇头笑道:“哪里有那般夸张,南州离北方草原较远,那里的上元城也是天下少有的坚固高峻,我们半路上把家人留在上元,然后赶赴京城,事后再把家人接到京城就是。”

    范贯却苦笑道:“以子柔你的学识声望,明年殿试获一个进士功名当然是轻而易举,甚至就算是头名状元也是极有可能,但我和肖桓却并不一定第一次参加殿试就获得功名,这般携家前往京城,恐怕……”

    萧漠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极为果决,断然挥手道:“就算如此,也要携家离开,既然你们也认为我在明年殿试中必然获得进士功名,到时候你们就住在我京城中的府上就是,更何况,你们又不一定必然落榜,以你们的学识,获得一个进士功名,希望还是很大的。”

    听到萧漠的话后,肖桓、范贯对视一眼,然后皆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出于对萧漠的信任,虽然觉得萧漠所说有些夸张,但两人还是决定按照萧漠所说那样来做。

    至于如果落榜后,要在萧漠家中白吃白住上三年时间,并等待下一次殿试的事情,两人却并没有心理负担,他们与萧漠之间的关系,早已渡过了不好意思的阶段。

    事实上,最近一年来,两人大部分时间皆是呆在萧漠家中,早已习惯。

    “子柔你也要携家前往京城吗?”

    范贯问道。

    萧漠缓缓点头,悠悠说道:“回到单县之后,我就要和四爷爷返回寰州了,到时候,自然要举家搬迁。”

    看着车厢外的热闹街市,人来人往,萧漠暗暗决定,虽然无法让所有人都信服他的推断,但也一定要让所有与他亲近之人远离危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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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游子归乡(中).

    云州之内,因为萧漠这些年来生性低调足不出户的缘故,与萧漠相熟之人,不过肖桓、范贯、朱瑞德、柳宗盛、吴构等寥寥几人罢了。

    待看到肖桓、范贯两人皆是听从了自己的建议之后,萧漠心中稍稍安慰,下一个说服目标,就是朱瑞德了。

    只不过,对于自己能否说服朱瑞德,萧漠却并没有信心,朱瑞德为人方正,太过固执,说他从某方面而言是一个迂儒也不为过,别看朱瑞德一直把萧漠当成自己的得意门生,而萧漠现在在文坛间的名气也是已经远远超过于他,但想要让朱瑞德相信萧漠的推断,却并不容易。

    果然,待萧漠回到朱瑞德府上之后,将自己的推断和担忧向朱瑞德细细讲诉了一遍,并建议朱瑞德在明年九月之前远离云州之后,朱瑞德不仅没有被萧漠说服,反而怒斥萧漠以一己之胡思乱想扰乱人心,说什么“即使南狄当真来犯,我大楚精兵当真无法阻挡,就算德阳当真城破,我身为楚朝官员,又哪里有独自逃生提前闻风而逃的道理?”

    待萧漠继续劝说之时,朱瑞德甚至还警告萧漠,如果在胡言乱语扰乱人心,即使萧漠是他的弟子,也必然把萧漠交到衙门法办。

    在这个时代,扰乱民心确实是一项几乎不下于聚众谋反的大罪,这也是萧漠这些日子以来迟迟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公布于众的重要原因之一。

    萧漠苦笑,这就是他为何迟迟没有将心中忧虑说于朱瑞德知的原因。

    不过,萧漠他现在的这般行为,细细想来,确实是与望风而逃并无区别了。

    但难道明知战乱将至,还要将家人留在这等危地不成?

    萧漠并非完人,至少这一点是做不到的。

    虽然无力保下两州百姓的安危,但那是人时有力穷,权利威信不足罢了。但对于身边之人,萧漠却是决然不会放弃的。

    不过,在无法说服朱瑞德的同时,倒是碰巧来到朱府,寻萧漠交付第一批《萧体帖》贩卖后分成的吴构,在一旁倒是若有所思,看其神色,即使没有完全相信萧漠,恐怕也动了一些心思,明年必然会留一些后手。

    但是,就在萧漠冒着被朱瑞德再次责骂的风险准备继续劝说朱瑞德之时,朱瑞德却告诉了萧漠一个让他又惊又喜的消息。

    在云州任满三年,加上任内又出了萧漠这么一个弟子,让朱瑞德声望大涨,朱瑞德已经接到消息,明年二月之后,他就要返京升任“阁学士”之职了。

    相比较萧漠、肖桓、范贯等人,本不相信萧漠所言的朱瑞德,反倒会是第一个离开这里。

    听到朱瑞德的话后,萧漠就不再相劝,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让朱瑞德提前离开云州而已。

    萧漠却不知道,这一日朱瑞德虽然训斥了萧漠一顿,但夜里回思,却是辗转反侧,越想越觉得萧漠所说的事情大有可能,所以竟是连夜起床,将萧漠所说之事写成奏章,连夜发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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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之后,萧漠在朱瑞德、吴构、以及许多相识或者不相识的官员商贾文人的相送下,与肖桓、范贯一起,乘坐着马车离开了德阳城,缓缓向着单县驶去。

    一路上,想到回去之后要收拾家中细软离开云州的事情,即使肖桓与范贯呆在一处车厢之内,一时间却也没有了斗嘴的兴趣。

    甚至在萧漠的要求下,他们在返回家中之后,还要将家中产业全部卖出,只带细软银两进京赶考。

    对于这一点,萧漠的解释极为果决:“即使明年那南狄没有前来中原劫掠侵犯,但以他们的狼子野心,这一天也是必然的,只是早晚而已,你们家中的那些祖产留在云州,在将来也只有被狄人祸害的份,还是趁此机会早早卖出为好。如果你们舍不得,入京之中,我给你们买上同样规模的宅子产业就是!”

    萧漠这些年来,贩书所得的分成,以及无数慕名拜访之人所送的礼物,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两三千贯,这话说的倒是底气十足。

    只是,肖桓、范贯虽然对萧漠无比信任,且隐约已经想到,跟在萧漠的身后,对两人的将来大有好处,但国人念旧,祖业难离,从古至今,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肖桓、范贯家人虽然不多,且获得举子功名之后,在家中更已是说一不二,即使他们的父母也会遵从他们的意思,但想要说服家人贩卖祖业,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而萧漠却并没有考虑这些,他只是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和萧慎言就要返回寰州,事隔近四年后,终于能与祖母刘氏、祖父萧慎行等人相见,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虽然已经在单县居住了这么长时间,并在这里交识了不少师友,但无论是萧慎言还是萧漠,都很清楚,单县只是他们的一个过渡罢了。

    至于另一边,王霁瑞却并没有多想,他只要能一直跟在萧漠身边就好。

    反倒是一向深沉神秘的邓尚全,此时在赶车之余,脸上神色却是若有所思。

    这几天萧漠在与单佐堂、朱瑞德等人交谈之时,所言所思并没有避着他,站在萧漠的身后,对于萧漠所想到的种种,他皆是听的清清楚楚。

    相比较其他人,邓尚全无疑对萧漠更加了解,他知道萧漠不可能无的放矢,所以在取得萧漠的同意之后,他已经将萧漠认为南狄会在明年秋季之前入侵大楚的消息,细细的写成一封密信,传到了嵩山书院。

    毕竟,嵩山书院所在的亳州,也地处北方,与草原上的狄族并不遥远。

    就这样,在若有所思之中,静静的时间过得极快,傍晚时分,众人已经来到单县城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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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

    就在萧漠暗思之时,车厢外突然响起了邓尚全的声音。

    “怎么了?”

    萧漠掀开车帘,抬头向外看去,却不由愣住了。

    只见在不远处的城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着马车快步赶来,已是深秋,寒风冷冽,来人年纪已大,身形已是佝偻,但此刻却是面上微带激动之色,脚步极快。

    来人正是萧慎言。

    见到萧慎言的身形,萧漠身体微震,心中极为感动。

    萧漠事前并没有向萧慎言来信提及何时归来,想必是萧慎言估摸着时日,这些天来一直在单县县城外等待着,从早到晚,也不知持续了多少时日。

    不由得,萧漠想起了四年之前,祖母刘氏也是如此,每日也是站在小院外,默默的等待着萧漠读书归来,而且这般行动足足持续了整整五年时间。

    强压下心中的愧疚和感动,萧漠连忙跳下马车,快步向着萧慎言迎去。

    “四爷爷,孙儿回来了,没有辜负您多年的教导,获得了此次州试的头名会元。”

    来到萧慎言面前之后,萧漠深深躬身一礼,口中低声说道。

    萧慎言双手将萧漠扶起身来,神色也是颇为激动,连声说道:“好,漠儿,你很好……”

    神色间之激动,与平日里的威严固执的形象大不相同。

    虽然早已知道萧漠获得解元的萧漠,但此刻终于见到萧漠,听到萧漠亲口说出,萧慎言依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

    不仅因为萧漠获得会元之后光耀门楣,还因为在萧漠获得举子功名后,他和萧漠终于可以回寰州老家了。

    四年前的萧家之劫因他而起,但如今培养出了一个萧漠,将来在九泉之下,他也终于有颜去面对列祖列宗了。

    对于一直对萧家心怀愧疚的萧慎言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萧漠回到居所中之后,却见内中各般细软已是被收拾妥当,显然萧慎言归乡心切,实不下于萧漠。

    第二天,柳宗盛来访,邀请萧漠、萧慎言、肖桓、范贯、王霁瑞等人赴宴,时至今日,柳宗盛在萧漠面前已经很少以老师自居了,他很清楚,他这个“老师”与朱瑞德截然不同,只是自封而已,而萧漠将来的成就远高于他,所以在与萧漠相处时,与往日相比,却是多了几分小心。

    而萧漠在宴席间,装作无意间把自己的种种推测说于柳宗盛听,柳宗盛接连点头之余,脸上的神色却是不以为然,让萧漠不由在心中暗叹。

    朱瑞德也不相信萧漠的判断,但却正在此时被朝廷升任为阁学士,已是提前离开了这片险地,柳宗盛也是不信萧漠所言,却依旧要呆在云州之内,只能说每人各有机缘,萧漠虽然接连提醒,但看柳宗盛那敷衍的样子,却也无可奈何。

    而与柳宗盛等人聚了一场之后,萧漠在单县再无牵挂,第三日,在一众师友的送别之下,与萧慎言一起,带着王霁瑞,坐在马车之中,在邓尚全的驾驭下,缓缓向着远方离去。

    ……

    十日之后,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寰州长治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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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游子归乡(下).

    游子归家,近乡情怯。

    坐在车厢中,看着车窗外的街道人流,无论是萧漠,又或者是萧慎言、王霁瑞,神色看似平静,但眼神神色,却有某种情绪在不住波动着。

    说起来,对于眼前的长治城,萧漠还远不如像德阳城、单县那般熟悉,但进城之后,心中偏偏带着某种悸动,无论如何,萧漠绝大部分的亲人,皆是居住于此,所以即使再如何陌生,这里也是萧漠的“家”。

    刘氏、萧慎行等人对萧漠的关爱,时隔四年,却依然清晰,即使萧漠生性淡泊,又是穿越而来,但心中却早已真正的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亲人长辈看待。

    时隔四年,功成名就后,总算回家了。

    回想当年心惊胆战的逃离长治城的情景,萧漠只觉得恍如隔世。

    萧漠在事前并没有通知萧府自己即将归来的消息,一路低调,只想给刘氏、萧慎行等人一个惊喜,也不想让他们因为萧漠、萧慎言的归来而准备太多。

    看着萧漠神色带着些许恍惚,萧慎言笑道:“漠儿,回家了,你应该高兴才是,现在你也算是衣锦还乡,大哥大嫂他们定然会为你而骄傲的。”

    萧漠默默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问道:“四爷爷,你说祖父祖母他们,这些年来过的好吗?”

    听到萧漠的话后,萧慎言却也沉默了。

    据萧漠所知,在萧漠、萧慎言两人逃离长治城后的第一年,萧家的处境,非常的不好。

    当年的萧家之劫,不仅让萧慎行因刑致残,数名家人惨死狱中,兵丁蛮横,在搜家之时,萧府之内稍稍值钱一些的东西,皆是被他们搜刮一空。加上在萧家之劫前,萧慎行分出过半田产,四年前的萧家,即使在平反之后,也已是远不如当年。

    而因为那场冤案,萧家无数族人纷纷入狱,即使事后无罪出狱,那些旁支远房,将自己的牢狱全都归咎于本宗,也开始渐渐与本宗疏远起来,少有来往。世人就是这样,只会记得埋怨迁恨,却很容易忘记感恩。

    再加上刘氏、萧慎行等人的病情,曾有一度,萧家甚至还需要卖田借债支撑。

    这是萧漠在三年之前得到的消息。

    虽然事后萧漠通过著书得到了不少钱财,其中一半都寄给了萧家,但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却不得而知。

    近三年来,萧慎言更是一直有意对萧漠隐瞒萧家的消息,怕萧漠读书分心,而萧漠自当年一场大病后,本人也怕得到更坏的消息,却也是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只是把心中的担忧化为动力,发奋读书,时至今日,总算是小有成就。

    所以近三年来,刘氏、萧慎行等人究竟过得如何,萧漠并不清楚,越是靠近萧家,萧漠心中已是隐藏太久的担忧,就越是压抑不住。

    沉默良久后,萧慎言终于强忍下心中的担忧,向萧漠宽慰道:“漠儿你不必担心,这三年来你寄往家中的钱财已有上千贯,足有往年萧家两年的收入,再加上萧家元气仍在,无论如何,你祖父祖母他们也不至于活不下去。更何况,现在你已是功成名就,文名早已传到了寰州,这里的官员,也是决然不敢为难我们萧家的。”

    听到萧慎言的宽慰,萧漠心中的担忧稍缓,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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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萧慎言的指点之下,邓尚全平稳的驾驭着马车,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了当年的萧府之外。

    或者说,是来到了萧府门前数十丈之外。

    当萧漠、萧慎言、王霁瑞等步下马车,看着远方的萧家,一个个的皆是呆住了。

    眼前这方府邸,当真就是他们印象中的萧家宅邸吗?

    邓尚全并非不愿驾着马车直接来到萧府门外,实在是因为萧府门外的马车,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车水马龙,皆是停在萧府门外,直到数十丈之外,拥挤之下,竟是让萧漠等人的马车靠近不得。

    在前面的马车中,有不少人都是衣装华贵之辈,不是官府中人,就是城中大户,但此刻等在萧府门外,竟是毫无不耐烦之色,反而面带期待,偶尔相互交谈两句,却只是默默等待着。

    萧家的府邸,也不像萧漠想象中那般已经带着落败的迹象,反而好似刚刚装修了一番,比之四年前竟是更要气派豪华不少,门外张灯结彩,十余位从未见过的精干小厮在那里迎来送往,一派忙碌兴旺的景象。

    萧漠和萧慎言不由的相互对视一眼,皆是能从对方眼中看到那浓浓的疑惑。

    “走,去看看。”

    萧慎言说道。

    萧漠点了点头,干脆丢下马车不管,带着王霁瑞和邓尚全向着萧府门前走去。

    来到大门外,看到那门上挂着的萧府匾额,萧漠和萧慎言皆是在同时间长出了一口气。

    在之前,看着萧府外那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热闹兴旺,萧漠有一度还曾担心是否是萧慎行和刘氏把自家老宅给卖了。

    缓解了心中的担忧后,看着萧府外的人来客往,萧漠心中微微一转,大致已经明白了萧府此刻显得如此兴旺的原因。

    看来萧漠扬名天下后,在长治城所引起的反响,远比萧漠想象中来的大。

    与萧慎言相视一笑,两人举步向着萧府内走去。

    萧漠急于与刘氏和萧慎行相见,此刻少有往日的稳重与淡定,两步就迈上了台阶,举步就要向着府内走去。

    另一边,萧慎言的动作,却也并不比萧漠慢上多少。

    然而,萧漠等人尚未进入萧府之内,就被门前迎客的几位小厮拦住。

    “这位老爷,这位公子,两位可是来我萧府拜访?此刻寰州州牧赵慕贤大人、长治太守孙让大人、应城太守张清大人等正在府上做客,家中老爷和老夫人暂时无暇与他人相见,还请几位稍等片刻,待几位大人离去之后,小的自会为几位通报。”

    听到这名小厮的话后,萧漠微微一愣,却没想到此刻家中竟是出现了如此之多的大人物。

    “你是刚进萧府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萧漠打量着眼前的小厮,问道。

    听到萧漠的询问,这个小厮不由一愣。

    自一年前开始,萧漠名传天下,世人皆知,前来萧府拜访的人,或官或民,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原先已经与萧家渐渐疏远的各个旁支远房,更是天天前来向萧慎行、刘氏问安,更有一些索性就住在萧府中不走了。

    因为客人太多,萧家原先的仆从在四年前又已是散去大半,更是人手不足,所以就新招了数十名下人婢子,而这名小厮,正是其中之一。

    神色间多了些许恭敬,小厮对着萧漠躬身说道:“小的确实是在一年前才入萧家,请问客人可是萧家的故旧?刚才失礼了,请客人随我到偏房等待。待老爷和老夫人见过那几位大人之后,我马上就去通报一声。”

    事实上,此刻偏房内也已是坐满了等待的客人,否则萧府之外,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只能坐在马车中等待。

    萧漠、萧慎言等人穿着一般,又是步行而来,小厮本不是很看重,但看萧漠、萧慎言似乎是萧家故人之后,才勉为其难的决定让几人入府等待。

    见这名小厮应答进退颇是自如,萧漠心生好感,刚想要通报身份,一道满是不屑的声音,突然自小厮身后传来。

    “哈哈,我萧家什么时候竟是有了这么多的故人?真是好笑,一年前我萧家落魄之时怎么没见过有故人来访?如今漠哥儿成了天下第一大才子,连当今官家都极为看重,萧家也要开始发达兴旺了,竟是在一夜之间冒出了这么多的故人!!哼!!”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萧漠抬头向着府内看去,却见一名穿着华贵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此刻正看着萧漠、萧慎言等人冷笑着。

    “七少爷。”

    见到这名青年出现后,门外迎客的小厮们纷纷躬身行礼。

    青年高傲的点了点头,举步来到萧漠等人面前,冷笑道:“你们和萧家又是什么关系?说给我听听。如果和萧家沾亲的话,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们?如果只是在几十年之前曾与我萧家的某位族人见过一面的话,就不要说了,自行到后面排队等着老夫人接见就是。”

    说着,青年微微低头,看到萧漠等人手中,竟是连礼物都没有带,反而包裹无数,像是搬家一般,以为又是哪个投靠而来的远房亲戚,神色间更是不喜。

    另一边,随着这名青年出现,萧漠疑惑的向萧慎言看去,却见萧慎言也是疑惑的摇了摇头。

    从小厮们的态度和这名青年的话语来判断,他应该是萧家的亲戚,但对于这名青年,萧漠却是从未见过。

    见到萧漠等人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询问,青年更是不耐,像是赶苍蝇般挥手道:“说不出来就到后面排队去,那偏房之内,不是我萧家远亲,就是城中大户的家主,又或者为官之人,又哪里是你们这种能去的。”

    听到这名少年如此说,无论是萧漠,还是萧慎言,终于再也按捺不止,皆是不由的面带怒色。

    萧家的事情,即使是萧漠本人,也只会与诸般长辈商量着办,又哪里轮到眼前这个不认识的亲戚指手画脚了?更何况,此人如此作为,岂不是在坏萧家声誉?

    萧漠自来到这个时代十余年来,所见之人,或城府深沉,即使心怀恶意,也不可能有这般嚣张的表现出来;或为人圆滑,绝不会以貌取人;或正直刚正,更不会有这般势力嘴脸。

    时至今日,萧漠几乎已是忘了世上竟还有眼前这般浅薄之人了。

    最可笑的是,这个浅薄之人,竟然还是自家亲戚。

    “你是谁?和萧家是什么关系?为何我也从未见过你?”

    萧漠盯着眼前之人,冷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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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荣耀乡里(上).

    自当年萧家冤案之后,这些年来随着对儒家经义的研究越深,萧漠的养气功夫也是越来越好,已是很少再出现过生气愤怒这类情绪了,即使一年前受人陷害而州试落榜,也仅仅只是叹气一声,就神色淡然的为如何应对而开始谋划了。

    如若平日,遇到这般浅薄之人,萧漠最多也不过是一笑而过,绝不会在意,更不会放在心上。

    但眼前这名青年却是不同,从他话语中的意思来判断,他竟也是萧家的旁支族人!

    来到这个时代已有十一年的时间,随着渐渐融入到这个时代的同时,对于这个时代的宗族观念,却也渐渐被萧漠所接受并习惯。

    见到自家族人如此不成器,甚至嚣张跋扈,随意的败坏萧家声誉,嫌贫爱富又丢人现眼,即使以萧漠这些年来所养成的城府,却也是不由的怒了。

    “你是谁?和萧家又是什么关系?为何我也从未见过你?”

    这些年来,萧漠相接触之人,不是享誉一方的大儒,就是镇守一地的官员,虽然不谦不傲,以礼待人,但身上自有一股常人未有的气势,平日里隐而不发,此刻冷声询问,竟是让眼前这个青年心中不由一慌。

    “我……这里的萧慎行老爷子是我的祖父,天下第一才子萧漠是我的堂弟!!”

    说着说着,这名青年的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强硬与高傲,仿佛这般身份给他带来了莫大的信心,反问道:“你们又是何人?究竟与我萧家是什么关系?”

    萧漠冷哼一声,大致明白了这名青年与萧家的关系,这人应该是一个萧家的偏远旁支,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远离寰州,否则萧漠和萧慎言不可能没见过,而既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萧漠索性也就不再理会。

    旁边的邓尚却全向前一步,向那旁边的小厮吩咐道:“你去通报老爷子和老夫人,就说四老爷和萧漠少爷回来了。”

    听到萧漠的话,场上所有人皆是身体一震,齐齐不可思议的向着萧漠看去。

    萧漠是什么人?

    身为萧家的新近下人,虽然都没有见过萧漠,但对于萧漠的传闻,却是每天都要听到无数遍。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能成为萧家下人,还是因为萧漠名声太大,来访的客人太多,萧家原先的仆从应付不过来的缘故。

    萧漠近一年来的成就不用再提,每天来到萧家的客人都会说上不止一遍,虽然家中的老爷子和老夫人屡听不厌,但这些小厮们却已是听的耳中生茧。

    据传,他们的萧漠少爷三岁能识千字,五岁能作诗,七岁就已经精通了四书五经。

    据传,萧漠出生之时,屋中星光环绕,第二日就有一个老道人来访,称萧漠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成大器。

    虽说以讹传讹,事实与之截然不同,但每个人都愿意如此相信,并认为理所当然。

    以萧漠今日如此大的成就,如此响亮的声望,如果出生时没有什么异常,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除了萧府内部和市井之间的传闻,这些迎客的小厮们,平日里迎来送往之间,更是能深刻的感受到萧漠如今地位的崇高。

    从一县县令,到一州州牧,这一年来,每一个前来萧府拜访的官员络绎不绝,都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眼中大的不能再大的官了,但无论多么大的官,来萧府拜见之时,都是客客气气的,毫无傲气,在萧慎行和刘氏面前,更是以晚辈自居,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是看在萧漠的面子上。

    连一州州牧这样的大官都要卖面子,那萧漠的地位岂不是和一州州牧一般高?

    对这些小厮而言,除了皇帝,他们已经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比州牧的地位更高了。

    更何况,听很多人说,当今陛下对他们家的少爷也是宠爱有加。

    而除了前来拜访的官员之外,这一年来更多前来拜访的,则是寰州一地的书生,其中大部分都身有功名,但谈到他们少爷之时,每个人都是面露崇敬甚至崇拜之色,却是让萧漠在这些小厮心中的地位,越发的高了。

    对他们而言,萧漠不仅是传说般的人物,更是神话般的存在。

    可以说,对眼前这些人而言,虽然从未与萧漠相见,但能与萧漠见上一面,是他们最期望的事情之一,而能成为萧家的下人,也是他们最引以为豪的。

    由此可见,当他们听说眼前这名少年竟是萧漠之后,所受到的震惊有多大了。

    “你……你是漠哥儿?你怎么可能是漠哥儿!!你骗谁!!”

    那个“七少爷”听到邓尚全的介绍后也是呆滞了片刻,接着却脸露怀疑之色,指着萧漠不信道。

    随着七少爷的话,那些小厮们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也是怀疑的向萧漠看去。

    对他们而言,像他们的少爷萧漠这样的人物,如果要回家,至少也要锣鼓通路,身坐八抬大轿,前后跟着几十个侍从下人才对,根本不可能想萧漠这般,仅仅带着两名侍从,穿着一般,又是步行而来,与他们心中萧漠的形象大为不符。

    见到众人这般模样,萧漠眉头微皱,刚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萧慎言却是瞪了那个“七少爷”一眼,喝道:“是不是由不得你,萧家的老人一个也不剩了吗?刘老管家呢?把他找来。”

    听到萧慎言这么说,众人反而有些信了,一名机灵些的小厮,连忙向着院内跑去。

    “你……你真的是漠哥儿?”

    那名“七少爷”似乎也被萧慎言的怒气所震,犹豫的向着萧漠问道。

    萧漠看了他一眼,随意的在萧府门前的横凳上坐下,却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萧家的?是走亲,还是长住?”

    看到萧漠那淡然中自有威严的模样,那“七少爷”似乎不敢再做怀疑,迟疑的说道:“我叫萧然,在萧府长住,已有三年半时间了。”

    听到这萧然的话,萧漠不由微微一愣。

    本来在他看来,像眼前这个萧然,应该是自己名扬天下之后,前来巴结投机的远方亲戚才对,但此刻听他所说,似乎自当年萧家冤案平息没多久,这个萧然就已经来到萧家了。

    萧漠抬头看了萧然一眼,刚准备问些什么,院内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四老爷和少爷回来了!!??究竟在哪里?!快带我去。”

    随着话声落下,一道枯瘦的身影,带着几名小厮,以与年纪不相称的速度,向着府外跑来。

    萧漠定神一看,不正是老管家刘寿吗?

    这个刘老管家在萧家服务多年,与萧慎言同岁,即使是萧漠,也要尊称他一声“老管家”,多年来对萧家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不论萧家兴衰,一直都是不弃不离。

    所以在见到老管家的身影后,不仅是萧漠,即使是萧慎言也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见到萧漠和萧慎言之后,老管家身体一震,激动的老泪横流,竟是就这么跪倒在萧漠和萧慎言的面前,话语间隐隐带着哭音:“四老爷,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老爷和夫人他们这些年来每天都在盼望着这一天啊……”

    看到老管家这般模样,萧漠和萧慎言皆是吓了一跳,连忙把老管家从地上扶起。而听着老管家的哭音,萧漠和萧慎言虽然强自忍着,也不由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另一边,那萧然和小厮们见到萧漠当真是他们的少爷,不由皆是呆住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通报老爷和老夫人!!??”

    在萧漠的连声宽慰下,老管家终于恢复了平静,对着旁边之人呼喝道。

    听到老管家的呼喝,旁边的几名小厮终于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但却还数那萧然动作最快,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二爷爷,二祖母,漠哥儿和四爷爷回来了!!漠哥儿和四爷爷回来了!!”

    声音极大,全府皆闻。

    随着萧然的呼喊,整个萧府都骚动了起来。

    看着萧然这般举动,萧漠不由摇了摇头,但心中对萧然的恶感,却也随之减少了不少。

    “老管家,你快带我去见祖父祖母吧。”

    随着萧漠的话声落下,那正不断打量检查着萧漠全身上下的老管家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声说道:“对、对,老爷和夫人已经等了少爷你好长时间了。”

    说着,老管家拉着萧漠的手,快步向着萧家大院深处快步走去。

    与此同时,在萧家大院客堂内,一名头发银白的老妪,及一名身坐轮椅但神色淡定的老者,正陪着六七名儒生客气的谈着话。

    这些儒生虽然年纪不一,皆是一身儒生装扮,但身上的那种淡淡的官威,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就在双方谈笑之时,突然萧家前院传来阵阵喧哗声,那名老妇人眉头一皱,严厉之色自显。

    然而,老妇人还未发怒,就见一名青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口中呼喊道:“二爷爷,二祖母,四爷爷和漠哥儿回来了。”

    随着这名少年的呼喊,无论是面带怒色的老妇人,还是神色淡定的老者,皆是愣住了,下一瞬间,脸上同时展露出狂喜和激动之色,老妇人瞬间站起身来,毫不迟疑的向着前院快步赶去,而另一边身坐轮椅的老者,也是呼喝着下人抬他出去。

    至于客厅内那六七位客人,却皆是已被他们给忘记了。

    然而,这些客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神色各异,或开心或期待,相互对视一眼后,也皆是站起身来,齐齐跟在那对老夫妇的身后,向着前院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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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共四更,共一万三千字。第二更!!

第九十九章.荣耀乡里(中).

    被老管家拉着向院内深处走去的同时,萧漠激动之余,却也发现,此时的萧家与当年他逃离长治城的时候,已是完全不同。

    一路走来,萧漠发现在这一路上,有的地方新挖了一处水池,有的地方新盖了一方凉亭,有的地方却又新多了一处假山,四年前的萧家大院虽然齐整,占地也并不算小,但决然不像现在这般略显奢华。

    看样子,这一年来萧家不仅没有想自己想的那般落魄不堪,反而比当年萧家鼎盛时期愈加宽裕兴旺了。

    萧漠在心中暗暗想到。

    这般想着,心底那丝因为这些年来没能陪同刘氏和萧慎行同甘共苦的负罪感,却也稍稍减少了些许。

    而就在萧漠暗暗打量之时,一道熟悉无比却又隐隐的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哭音,自内院隐隐传来。

    “我的漠儿啊……”

    萧漠身体一震,好不容易按捺在心底的情绪再也遮掩不住,面露激动之色,挣脱开老管家的手,快步向着前方跑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名老妇人也向着萧漠奔来。

    正是萧漠的祖母刘氏。

    相比较四年之前,此时刘氏的头发已是完全花白,身形也瘦小佝偻了不少,皱纹布满了脸庞,原本精明的双眼已是开始略显浑浊,老态尽显。

    萧漠身体一震,看着与记忆中的相貌身形已是截然不同的刘氏,萧漠眼角不由的微微湿润。

    同时,眼前这名向着萧漠快步奔来的身影,却是与四五年前,那个每天都在小院外默默等待着萧漠读书归来的身影渐渐重合……

    下一瞬间,萧漠却已经被刘氏拥入怀中。

    仿佛,萧漠还是多年前,那个只有七岁的瘦弱孩童。

    现在的萧漠的年纪已是十七岁有余,身高更是已近六尺,刘氏却已有六十三岁,随着年纪越大,身高更是萎缩到不足五尺。

    然而,随着矮小的刘氏将萧漠抱在怀里,萧漠却并不感到尴尬,旁人更不会感到滑稽,反而是一种伤感与幸喜交融的感觉,开始在所有人心中环绕酝酿着。

    跟随在萧漠身后的老管家和萧慎言,则是含笑看着这一幕,眼角却也是不由湿润。

    片刻之后,刘氏放开萧漠,如之前老管家那般,仔细的打量着萧漠全身上下,似乎生怕萧漠离家的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一般,神色似哭似笑,却又无声流泪着,往日那精明强势的模样,再也不存。

    在这一刻,刘氏只是一个平常无比的祖母,只为孙儿的归来而激动开心着。

    “祖母,我回家了。”

    萧漠轻声说道。

    看着此刻刘氏的神情,萧漠突然发现,虽然这些年来他不断的往家中寄着大量钱财,同时随着这一年以来他的声望愈高,萧家的地位也是愈高,但只要自己不在家中,对刘氏和萧慎行而言,他们生活间的孤苦,没有任何区别。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氏不住的点头道,声音中带着抽泣。

    萧漠刚准备安慰刘氏,身体却突然一震,向着刘氏身后看去。

    只见一名老者身坐轮椅,在一名仆从的推动下,缓缓向着萧漠而来。

    轮椅之上,正是萧慎行!!

    与刘氏相比,萧慎行这些年来除了枯瘦了一些,皮肤带着浓重的病黄之态外,倒是变化不大,双眼依旧有神,经过最初的激动之后,此时却是一如四年前那般平和睿智。

    但萧慎行身下坐着的轮椅,腰下那空荡荡的裤管,却皆是证明,现在的萧慎言,已是与四年之前大不相同。

    萧慎行四年前在狱中因刑致残,萧漠早以知道,当年还因此而大病了一场。

    但当年萧漠毕竟只是得到了一个消息,与亲眼相见,所受到的震动截然不同。

    缓缓的,萧漠向着萧慎行走去,强忍良久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忍住,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双腿仿佛灌铅一般,一步一步竟是如此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萧慎行面前,缓缓在轮椅旁跪下,拉住萧慎行的手,口中轻声唤道:“爷爷……”

    萧慎行上下打量着萧漠,眼神中也满是激动,又有如四年之前将萧漠送出萧府时的那般淡定,轻轻的抚摸着萧漠的头颅,轻声笑着说道:“漠儿,你很好。这些年来你所做的事情爷爷我都知道了,漠儿成了天下第一才子了,但无论如何,漠儿要记得陪爷爷下棋哦,老家伙们都死了,这些年来你又不在……”

    听到萧慎行这么说,萧漠想笑着点头,但泪水流的却是更多了。

    轻轻的向着萧慎行的双腿摸去,手感僵硬,显然萧慎行的双腿因为残废多年,此时已是肌肉微弱。

    “漠儿不用担心,你知道爷爷本来就懒得动弹,这样也好,不管到哪里,都能坐着。”

    萧漠低下头,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是掩去了眼中的那丝冷色。

    司空敏、张谦……

    萧漠这些年来只为自保而忙碌着,当年的仇恨本本以为早已忘记。

    但现在,萧漠却发现那丝恨意并没有散去,只是隐藏在心底深处,但在见到萧慎行之后,浮现在了心头,瞬间涨大,彻底爆发了。

    张谦,现在身为丞相,萧漠还没有报仇之力,甚至连自保都难。

    但已经贬官为民的司空敏……

    就在萧漠垂头暗思之时,萧慎言却也缓缓向着萧慎行走来,神色痛楚而又愧疚,再无之前看着萧漠与刘氏相见时那般温软温馨之色。

    他很清楚,萧慎行落入如此地步,和他有着很大的关系。

    “大哥,对不起……”

    萧慎言垂首道。

    萧慎行却摇了摇头,看着萧慎言认真的说道:“不,老四,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这些年来多亏了你教导漠儿,相比较漠儿的成就,其他都不重要。”

    听到萧慎行的答复,即使是萧慎言,却也是按捺不住,无声的哭了起来。

    就这样,在几人的又哭又笑中,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慎行才突然想起来什么,拉着萧漠来到身后的那几名儒生身边,歉然道:“各位大人,一时激动,却是有失客道了,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大人莫要见笑。”

    几名儒生皆是笑着摇头,表示无碍。

    看到眼前这几名儒生,萧漠微微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他们应该就是今日前来萧府拜访的州牧赵慕贤、长治城太守孙让等人了。

    只是,萧漠此刻只想在久违后与萧慎行、刘氏等人多多相处,只是敷衍的与这些人客套了一下。

    对于萧漠,赵慕贤等人自然不会当做平常人来看待,他们都很清楚,以萧漠的学识声望,以及陛下对他的宠爱,一年后的殿试,无论萧漠考的如何,至少一个从六品的京官是跑不了的。

    要知道,一州州牧,也不过是从五品官员罢了。

    而萧漠的前途,更非一个五六品的官职可以衡量的。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能与萧漠交好,对他们将来的好处是巨大的。

    否则。他们身为一方父母官,又何必眼巴巴的齐聚萧府拜访?不过是估摸着萧漠快要回来了而已。

    对于萧漠,此时此次只要能相互间留下印象就好,将来有的是相处交往的机会。

    所以对于萧漠的敷衍,这些人却并没有生气,都知道萧漠在时隔多年后终于返家,必然有很多话要与萧慎行和刘氏说,没说两句后,就齐齐告辞了。

    官场之人,眼色自然非平常人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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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漠归家的事情,在一夜之内,长治城内就已是人尽皆知,三五日之后,甚至整个寰州都传遍了。

    萧漠返乡,这对整个长治城,乃至于对整个寰州而言,都算是一件大事了。

    毕竟,能出萧漠这么一个人物,不仅是云州的骄傲,也是整个寰州的骄傲。

    本来,萧漠不在时,前来萧府拜访之人已是不少了,此时萧漠归来,前来拜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从长治城内大户的家主到县衙内的小吏,却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但萧漠却只想着与萧慎行、刘氏他们独自相处上一段时间,对于接连的访客却是烦不胜烦,索性闭门谢客三天,才终于恢复了清净。

    在这三天中,除了吃饭睡觉以外,萧漠和萧慎行一直都与刘氏、萧慎行呆在一起,对于萧漠离家的这四年,从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到萧漠几次科举时的经历,从萧漠这些年来的师友到一些生活琐事,刘氏一问再问,而萧漠则是毫无不耐之意,一一回答。

    当然,对于嵩山书院和张谦对他的拉拢算计,以及明年入秋前狄族可能会入侵的事情,萧漠为了避免二老担心,也不想打乱这难得的温馨气氛,所以就暂时没有告之他们。

    而旁边,萧慎行、萧慎行等人,则一直只是静静的含笑听着。

    本来,按萧漠的打算,还准备继续闭门谢客下去,却是被萧慎行坚决的否决了,甚至连刘氏在这一次也是支持着萧慎行的观点。

    按他们的话来说,萧漠将来必然会会入朝为官,与那些前来拜访的官员、儒生、大户们搞好关系,绝不会有什么坏处。

    然而,在事后,萧漠却发现,原来无论是萧慎行,还是刘氏,都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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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日第三更,已更新一万字!!后面还有!!

第一百章.荣耀乡里(下).

    楚霸王项羽攻占咸阳后,有人劝他定都,可因为思念家乡,项羽急于东归,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对刘氏和萧慎行而言,他们此刻的想法,与当年的项羽并无区别。

    只不过,他们更在意的,却是萧漠的荣耀。

    在他们看来,萧漠今日有了如此成就,归乡后却闭门谢客,就是锦衣夜行!!

    于是,在萧漠开始迎客后的几日内,萧慎行和刘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陪同萧漠一起迎客,坐在萧漠的旁边,听着那些客人们对萧漠的无尽夸奖敬仰之言,看着无数原本他们眼中的大人物对萧漠的恭敬客气,两人老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却是极为喜欢,整天都是笑眯眯的。

    很显然,想让萧漠与这些官员士绅们搞好关系的同时,享受萧漠带给萧家的地位和荣光,也是二老的目的之一。

    对于二老的这般想法,萧漠当真是哭笑不得。萧漠本不喜欢这般迎来送往的生活,在云州之时他经历的已经够多了,但为了让萧慎行和刘氏开心,萧漠只能强忍着不耐,不断的与各般客人强自客套应付着。

    无论刘氏平日里何等的精明强势,无论萧慎行的为人如何的平和睿智,对于萧漠,他们都只是一个普通的祖父祖母罢了。听着他人夸奖自家的孙儿,自然是无比开心,欲罢不能。

    然而,对于萧漠而言,与二老的另一个目的相比,这般迎来送往的生活,却不再是那么不堪忍受了。

    萧漠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在这个时代,十六岁的男子就开始束发,读书人在这个时候更会拥有自己的“字”,标志着成年的开始。

    而更多的人,在十六岁之前就已经成亲了。

    如果按后世的观念来看,现在的萧漠已是大龄青年了。

    没错,就是萧漠婚事的事情。

    这些日子前来拜访萧府的客人中,为数不少都是家中有女未嫁的大户家主,又或者各家派来的媒婆之类,生辰八字,女家画像,每天刘氏都能收到无数,然后在萧漠面前仔细挑选着,什么这家女儿相貌不错,那家女儿八字合适云云,让萧漠头疼不已,但面对刘氏的热切,却又偏偏不忍拒绝。

    倒不是萧漠不想成婚,只是他不想与一个根本不熟悉的女子结婚,如此而已。

    好在萧慎行还算清醒,就在刘氏发现萧漠对婚事有所抗拒后,准备强行为萧漠定下来之时,萧慎行及时劝阻了刘氏。

    并非萧慎行能理解萧漠的心情,只是对于萧漠的婚事,萧慎行的眼光更高罢了。

    在萧慎行看来,萧漠迟早是要入京考状元的,哪里能在寰州一地随意找个女子娶回家中?当萧漠成为状元之后,京城内的好人家和好女儿多的是。

    很显然,刘氏认同了萧慎行的观点,再也没有以婚事找萧漠的麻烦,让萧漠长出了一口气。

    大约又过了十天之后,前来拜访的客人总算略略稀疏了许多,萧漠的生活也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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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清晨,萧漠向萧慎行、萧慎言、刘氏等几位长辈问安之后,就带着邓尚全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与四年前相比,萧漠终于夙愿成真,在萧家大宅内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家小院,不再被刘氏等人当做孩童看待。

    不仅萧漠,现在就连王霁瑞在萧家大宅内也有了他自己的独自院落。

    当得知王霁瑞也考取了举子功名后,无论是萧慎行还是刘氏,都不能再把王霁瑞当做萧漠的书童伴读来看待了,所以也为王霁瑞安排了独自的院落。

    现在的王霁瑞,在萧家的地位更像是一个客僚,地位不低,但王霁瑞却是一个知恩图报谨守本分之人,每天依然早晚向萧家众人问安,对于萧家族人恭敬无比。

    对于萧漠而言,当年他之所以会帮助王霁瑞,只是因为感慨王霁瑞的忠孝,心有触动。

    但这些日子,随着萧漠所接触的层级越高,对于王霁瑞的将来,却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王霁瑞多年来一直跟在萧漠身边,又因萧漠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对萧漠可谓是忠心耿耿,同时以王霁瑞的为人,在将来即使会发生怎样的变化,都不可能背叛于萧漠。

    而萧漠将来步入官场之后,王霁瑞岂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助力?

    “或许,今后这段时间,应该再教给霁瑞一些其他方面的东西了,如何辨明形势、进退之道、接人待物等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知道读书……”

    萧漠一边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一边暗暗想到。

    “少爷。”

    就在这时,身边的邓尚全却轻声唤道。

    “怎么了?”

    “七少爷在您的院外等你。”

    萧漠微微一愣,抬头一看,果然在他的小院外,此刻正有一道身影在那里不住徘徊犹豫着。

    这些日子,不仅刘氏将萧漠离家这些年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对于萧家这些年来的变故,萧漠也从刘氏处知道了不少。

    比如萧家的那些旁支远房们对本宗态度的前后变化,比如萧家近一年来所新招的那些仆从下人,比如这一年来前来萧家拜访的客人,又比如说四年前那些来萧府搜家的捕快衙役们,在一年前长治太守孙让的暗示下,不仅花了重金把当时已是破损无比的萧府重新修缮了一遍,还将萧府修缮的颇为奢华……

    而其中最让萧漠注意的事情,就是关于眼前这个萧然的消息了。

    而这些消息,让萧漠在皱眉之余,对于萧然却也是好感大增。

    萧然属于萧家的远亲,他的祖父和萧慎行是堂兄弟,在三十年前举家搬到了南州生活。

    萧然的父母早逝,却是他的祖父独立将他抚养成人。

    然而,这个萧然生性顽劣,从小就喜欢与一些不务正业的混混呆在一起,却是养成了如同市井混混般的恶劣性格,萧漠最初对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这个萧然嫌贫爱富,嚣张跋扈、甚至喜欢仗势欺人……

    总之,从某方面来说,这个萧然可谓是一无是处。

    萧然的祖父没少因此训斥甚至打骂于他,但萧然却是屡教不改。

    然而,还有一句话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三年半之前,萧然的祖父终于去世了。

    在去世之前,想到以萧然的性子,他辛苦积累下来的家业必然会被萧然与萧然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在短时间内败的干干净净,又想到了远在寰州的本宗,萧然的祖父索性将所有的家产皆是换成了现钱,交给了萧然,叮嘱萧然去投靠远在寰州的本宗。

    在那个时候,萧然的祖父还不知道萧家冤案的事情,而且因为与萧慎行、萧慎言自幼相识,也相信以萧慎行的为人决然不会贪取萧然的钱财,说不定在萧慎行、萧慎言的管教之下,萧然那顽劣的性子会收敛一些也说不定。

    而在萧慎行的安排下,萧然在云州重新购置家业,本分做人,将来也能活得下去。

    于是萧然在埋葬了他的祖父之后,带着七百余贯钱财,以及萧然祖父的一封书信,前往寰州投靠萧家。

    而在那个时候,正是萧家最为落魄的时候。

    在那时,萧慎行双腿残废,刘氏又怒又急,也是病倒,但家中的现钱,却皆是被萧漠和萧慎言带走,家中值钱之物,更是被那些衙役捕快们在搜家之时顺手牵羊,再加上萧家平日里的开支,之前在官府的上下打点,不仅萧慎行和刘氏无钱看病,甚至还欠下了不少钱财的债务。

    就在刘氏打算要将萧家田产变卖之后,萧然找到了萧家。

    萧然确实是一个败家子,一路上竟是将手中的七百余贯花去了近半,但在看到萧家的情况后,却是毫不迟疑,不仅花了大量钱财为萧慎行和刘氏治病,之后更是用他手中剩下的所有钱财为萧家补上了债务。

    也正因为萧然的到来,萧家才能渡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可以说,萧然是萧家的恩人。

    然而,在萧家落魄之时,萧然还算本分,但不久后随着萧家诸般情况渐渐好转之后,萧然却又故态萌发,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与长治城内的混混们打成了一片,整日里斗鸡玩狗,惹是生非,让二老头疼不已,却又不能说些什么。

    一年之前,萧漠天下扬名,萧家也随之开始兴起,隐隐间已是成为了长治城第一望族,萧然更是变本加厉,整天以萧漠的名义横冲直撞,飞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

    一个浅薄的小人,但对自家族人却本着良心做事,至少要比萧家其他的那些旁支远房要好的多。对自己认同之人也是极为仗义,虽然他认同的人往往都是市井之间游手好闲的混混。

    这是萧漠对他的评价。

    因此,对于这个萧然,即使是萧漠,也不知该如何对待。

    “是七哥吗?进屋坐吧。”

    犹豫了一下后,萧漠来到萧然面前,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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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鼠有鼠道(上).

    “是七哥吗?进屋坐吧。”

    听到萧漠的招呼,萧然脸上露出受宠若惊之色,连忙跟在萧漠身后,向萧漠屋中走去。

    彼此落座之后,邓尚全奉上两杯香茗,萧漠一边默默的打量着眼前的萧然,一边轻轻品着手中的清茶,却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眼前这个萧然,坐在那里一脸的小心,却又坐无坐样,衣着华贵却毫无品味,一身的痞子和爆发户味道极浓,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

    看到这里,萧漠不由眉头微皱,心中暗暗叹息。

    萧漠性格淡漠,虽没有“受人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这类的原则,但却也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底线。

    就凭这个萧然三年前对萧家的帮助,无论他再怎么嚣张跋扈,再如何的不堪造就,萧漠也必然会保他一生富贵,哪怕萧然将来在外面闯下了再大的祸事,萧漠也会为他担着。

    以萧漠现在在文坛的地位以及将来的前途,这些话并无夸张之处。

    更何况,以这个萧然整日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市井混混,再怎么折腾最多也就是打架斗殴,得罪的人多一些而已,惹不到什么大的麻烦。

    只是,就任由萧然这么整日晃荡着,到处惹是生非,却也不是办法。

    但萧漠想要给萧然安排些事做,却又发现自己竟是无从下手。

    以萧然的秉性和年纪,读书肯定是不行了。

    据刘氏和萧慎行描述,这个萧然根本吃不了苦,即使萧家落魄之时,整日里也是好吃懒做,练武恐怕也不适合。

    文不成武不就,经商?管理家业?恐怕萧漠给他再多的钱财,没过几天就会被他败光,三年前萧然从南州到寰州,一路上竟能花掉近四百贯钱财,萧漠至今也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里,萧漠微微叹息一声,有些头痛。

    另一边,萧然听到萧漠的叹息后,不由一惊,心中愈加忐忑。

    萧然虽然是一个混混,从小就静不下心来读书,但对于读书人,心中却一直存着一份敬重。

    在他看来,萧漠如今在文坛中能有如此的地位和声望,那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己的堂弟竟然是一个天下第一才子,也是萧然近一年来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几乎是逢人必提。这些年来前来萧府拜访的客人,提起萧漠时脸上那敬佩的神色,更让萧然在心底暗爽不已。

    而因为萧漠的缘故,如今萧家在长治城的地位究竟有多高,萧然更是一清二楚,即使是一州州牧,在得知他与萧漠的关系后,也是对他高看一眼。因为萧漠的缘故,甚至他自己在长治城内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这三年来闯祸无数,却无人敢于刁难,多次被送进了牢房,但哪次不是一两个时辰之后,就被牢头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

    尤其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年来在萧家的前后变化,萧然在为自己是萧家族人而自豪之余,对于亲手造就这一切的萧漠,心底更是多了一份崇拜。

    所以萧然他并不怕萧漠会如何责骂于他,甚至将他驱离萧府他也无所谓,以他的性子,到哪都能活下去,或者说是能混下去。

    但他却害怕萧漠会厌烦他,被一个自己所尊重甚至崇敬的人讨厌,即使是萧然,也会受不了的。

    半个月前,萧然见到萧漠之后,以为萧漠是哪里投奔而来的萧家远亲,对于那些人,萧然一向都是看不上眼的,三年前那些旁支远房对待萧家是何等态度,萧然可是一清二楚。

    所以每次见到这些旁支远房之后,萧然总会忍不住冷言讥讽几句,虽然事后该接待的还会接待,需要帮助的他也会尽力而为,但态度却一直都是十分恶劣。

    但萧然却没想到,他眼中的萧家穷亲戚竟然是被他推崇之至的堂弟萧漠,想到自己当时对萧漠的态度,萧漠当时看他那种厌恶痛恨的神色,让他这些天来都睡不好觉,一直想要找萧漠解释,却又不敢,一直拖到了今天,才鼓足勇气来到了萧漠的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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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年来,萧家的事情,多亏你了。如果当时没有你的帮助,我都不敢想象祖父祖母他们会怎么样,这些天来一直忙于应酬,却是一直都没有时间对你答谢。”

    就在萧然心中忐忑之时,萧漠突然缓缓开口了。

    听到萧漠这么说,萧然却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连忙挥手道:“漠哥儿说的太过了,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中长辈受苦却不管不是?我那么做只是本分,担不起漠儿这么说。”

    萧然这么说,倒不是有意谦逊,他的宗族观念极重,为人又不看重钱财,在他看来,当年帮助萧家渡难,本是理所当然的。再说,萧然从南州来到寰州,一路上就花掉了近四百贯钱财,所以对他而言,当年帮助萧家所花费的那些钱财,并不是太多。

    更何况,就算没有他的帮助,三年前刘氏如果狠下心来将萧家田产变卖,虽然会元气大伤,却也能活下去。而刘氏近些年来为他买田购房,所花费的钱财,早已数倍于他当年所花费的三百余贯。

    看着萧然脸上神色真挚,萧漠脸上总算是多了一些笑意,笑着说道:“我萧家也算是寰州大族了,单在寰州一地的旁支远宗,就有二十一支,宗族内相帮相助固然是理所当然,但本宗肯对本宗提供帮助的,就你一人,无论如何,我欠你一份人情。”

    听萧漠说的如此慎重,神色间也不再像半个月前那般满是厌恶,萧然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他就怕萧漠不喜欢他,摇头道:“都是自家人,漠哥儿你不用这么说。”

    “对,都是自家人。”萧漠点头笑道,却突然话锋一转,又问道:“前些日子刘家的家主来府上拜访,说他的小儿子被人给打了,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萧然脸色不由涨红,讷讷道:“那小子太嚣张了,我看不过去……”

    萧漠摇了摇头,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只是说道:“七哥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自家人,那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坦白说好了。这些日子以来,上至长治城太守孙让,下至长治城内的普通大户,前来拜访我时,或多或少都提过七哥你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打架斗殴也好,公堂谩骂也好,调戏妇女也罢,我都已经帮你担下来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也绝不会再行追究。”

    听到萧漠的话,萧然愈加无措,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萧漠摇手打断。

    只见萧漠认真的盯着萧然,说道:“我可以很明白的和七哥说清楚,凭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再怎么胡闹,我都会保你。只是,七哥,你可曾想过,将来我萧家必然会随我搬到京城中去的,那里不同与长治城,权贵之多,数也数不过来。随便一个人,都有可能跟某些朝廷大员,甚至皇亲贵族有关系,在那个时候,你如果还像现在这般到处惹事,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就算是我再怎么保你,也不一定能保下来了。”

    萧然听到萧漠的话后,脸色变幻不休,良久之后,才垂首道:“我知道了,今后我不会再随意惹事了。”

    萧漠却依旧摇头,说道:“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你来长治城这三年来,虽说招惹是非无数,但其中是你主动挑事的情况却不多。大都是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拉着你到处惹是生非。七哥,现在你身份不同了,到底也是我萧漠的堂兄,如果可以,今后就不要再跟那些人混在一处了。不客气的说,你虽然把他们当成朋友,但那些人大都只是为了你的钱财,利用你的身份罢了。”

    听到萧漠的话,萧然却是脸色一变,抬头看了萧漠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

    看着萧然的样子,萧漠微微摇了摇头,知道萧然并没有听到心里面去,但很多事情仅仅靠着说教是不起作用的,更何况萧然的年纪比萧漠还要年长几岁,这般说教未免怪异。

    索性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牵扯,萧漠问道:“对了,七哥,这三年来在寰州,你可还过的习惯吗?”

    见萧漠不再对自己说教,萧然也放松了不少,点头道:“寰州很不错,认识了一些朋友,为人都很仗义。尤其是近一年来,有漠哥儿你在,这里的人都很看得起我。”

    萧漠却笑着摇了摇头,问道:“除了那些游手好闲之人,你可还有其他朋友?”

    萧然兴奋的点了点头,显然萧漠说到了他的痒处,开始把他这三年来所交识的朋友一一在萧漠面前提起。

    从市井混混到衙门捕快,从落魄书生到街头商贩,从江湖骗子到各家公子,三教九流,萧然竟然无所不识。

    看到萧然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就已是交友如此广阔,即使是萧漠身后的邓尚全,也是不由的展露出吃惊之色。

    至于生性不喜交际的萧漠,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同时,在萧然的讲述中,萧漠却还发现了萧然另外两个优点。

    其一,萧然口才很好,思路也很清晰,任何事都能说得活灵活现。

    其二,萧然显然在江湖底层人士中有着很好的亲和力,很容易就能与那些三教九流们打成一片。

    见到萧漠在为自己交往之广而吃惊后,萧然却是愈加兴奋了,这是他最为自傲的地方,更是开始滔滔不绝的将他在这些年来,与他的那些朋友交往时的事情向萧漠细细讲诉。

    而随着萧然的讲诉,萧漠心中的惊讶却是不减反增。

    通过与这些三教九流之人交往,萧然的消息灵通,让萧漠感到震惊。

    从长治太守的为人习性到怡红楼上那些姑娘们的价格,从某大户家中的小妾偷汉子到哪家的小姐公子私定终身,萧然无论巨细,竟然皆是一清二楚。

    甚至,萧漠还从萧然口中提前得知,昨日傍晚时候,寰州州牧赵慕贤已经来到长治城,准备在今日下午与长治城太守孙让等人一同再次拜访自己。

    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萧然,萧漠突然心中一动。

    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堂兄,不仅不是一无是处,如果用好了,反而会在将来起到莫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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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当年萧家冤案之后,萧漠就一直想着要在这个时代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哪怕这股势力不是很大,但只要可以自保,让敌对之人心有顾忌,并在被攻击之时有反击的力量就好。

    而四年来的种种经历,更是早已告诉萧漠,在这个时代,如果手中无权无势,只能被那些有权有势之人随意摆弄,甚至连抗拒都无法做到。

    尤其是明年殿试后,萧漠入朝为官已是必然,而朝堂上看似平静,凶险之处却更胜于恶山猛虎,稍不留神就会成为政治牺牲品。

    在这种情况下,经营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对萧漠而言更是迫在眉睫。

    所谓势力,分为很多方面,或明或暗。

    如名望声势,如手中之权,如幕僚死士,如身后的拥护者,又如……一面灵通的情报网,都是组成一股势力的必要部分。

    在名望声势方面,萧漠已经做的很好了。但在其他方面,萧漠却还远远不够。

    并非萧漠不愿意提前准备,实是手中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萧慎言学识足够,却拙于变通;肖桓、范贯使用起来固然让人放心,却缺乏阅历;至于王霁瑞,将来或许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帮手,但现在却只会死读书罢了。

    唯一能托付重任的,萧漠身边只有一个邓尚全而已,无论智谋、城府、身手、机变,在萧漠所识之人中,皆是难得,但他的出身,却又让萧漠最不放心。

    但眼前这个萧然,却似乎有着能在将来帮助萧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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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一更。

第一百零二章.鼠有鼠道(中).

    心中虽已有了思路,但萧漠依然没有妄下决定,而是与萧然继续交谈着,只是对于萧然这些年来所交往的那些朋友,得到种种消息的手段,却是关心了许多,时而询问着。

    看到萧漠也关注自己这些年来所交往的那些朋友,萧然愈加兴奋了。

    与三教九流相处时的天然人缘、交友的广阔、消息的灵通,这些一直都是萧然最为自傲的地方。

    这与他和萧漠的关系无关,事实上,萧然在长治城所交往的朋友,大部分在萧漠成名之前就已经熟悉了。

    随着了解的愈加详细,萧漠对萧然的交友之广、消息之灵通,却业是愈加的吃惊了,似乎任何有人的地方,萧然都能通过他的关系接触到,只要萧漠想知道的消息,萧然都能说出来一些。

    甚至,即使是遇到萧然无法接触到的消息时,萧然也通过其他方面的消息,猜测推断出许多。

    吃惊之余,萧漠却愈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世上从无笨人,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天赋,所缺乏的,只是发现这些天赋的伯乐。

    比如眼前的萧然,文不成武不就,还是一个不拿钱当事的败家子,但他口才好、人缘佳,消息灵通,甚至还有根据相关消息推断出其他事情的天赋。

    这样一来,萧漠如果想要营造自己的情报网,萧然不正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吗?

    当然,萧然也有属于他的缺点,为人不够沉稳细心,喜欢夸夸其谈而不善保守秘密,但这些都是可以后天改变的,相比较他的天赋,这些却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在萧漠看来,他的根基不稳,不可能像其他权贵那般消息灵通,更有隐藏在方方面面的暗探卧底为他提供消息。

    但龙有龙道,蛇有蛇途,从古至今,三教九流遍布天下每个角落,往往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几乎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们,而萧然既然可以如此轻易就能与三教九流相交,并能通过他们得到无数消息,岂不是一个现成的情报网?

    有萧然的那些渠道,将来至少可以把朝中大臣为人性格、彼此之间在明面上的种种关系打探清楚。让萧漠在今后在入朝为官之后,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当然,这种情报网还是很初级的,但如果有萧然在,至少能有一个良好的开始。

    随着萧然不断的讲诉,也不知过了多久,午饭时间已到,萧然终于告辞离去了。

    此次与萧漠相谈,在发现萧漠并没有像想象般讨厌他之后,萧然走的时候颇为轻松,脚步轻快。

    而萧漠,却依旧坐在那里,闭目沉思。

    良久之后,萧漠缓缓睁开双眼,轻声说道:“尚全,刚才七哥所说的那些人,你去想办法打探一番,检查一下他们的背景,并看看其中是否有可用的人才。”

    邓尚全似乎已经猜到了萧漠的计划,眼神微微波动,躬身向萧漠行了一礼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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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萧然所得到的消息那般,在午饭过后,寰州州牧赵慕贤、长治城太守孙让等人,再次来到萧府拜访萧漠。

    此外,与他们一同前来的,却还有另外一个萧漠并没有想到的人物——寰州巡兵使王宇。

    巡兵使虽是文臣,手中并无兵权,但却监视着各州兵员调动,也算是权力不小,据萧漠所知,他应该是枢密使王翰的亲信,两者之间甚至还有着血缘关系。

    事实上,这次前来拜访的官员中,除了赵慕贤只是单纯的想与萧漠交好之外,孙让是张谦的人,王宇是王翰的远亲,岳山之前曾是八王爷的门人,他们此行前来拜访,皆是有着替他们所属的势力提前与萧漠打好关系的任务。

    只是,或许是彼此皆不放心的缘故,竟是约好了一般,一同前来。

    夜晚降临之前,这些人也皆是告辞离去了。

    当萧漠陪着萧慎行、萧慎言和刘氏等人吃过晚饭后,回到书房,却发现邓尚全已经回来了。

    接过邓尚全捧来的清茶,萧漠喝了一口后,问道:“可查到什么消息?”

    邓尚全点头道:“查到了一些,这些年来与七少爷交往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是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想通过七少爷打探少爷您的消息,但因为七少爷本身知道的事情也不是很多,所以他们并没有打探到什么。”

    萧漠点了点头,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又问道:“那些与七哥相识之人,除了那些探子,可还有什么有用的人才?”

    萧漠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既然想要经营一张消息网,那么仅仅靠着萧然一个人是绝对不够的。但萧漠本身在这方面却并不认识什么用得着的人才,所以索性准备在萧然的这些狐朋狗友中找到一些可信之人,一起带到京城去。

    基本上,在萧漠成名之前,萧然所交往的那些朋友,有一些还是可以相信并控制的。

    最重要的是,萧然身为萧漠的堂兄,身份太过明显了,如果将来让他在京城中结交三教九流,打探消息,恐怕马上就会被京中那些权贵所知,即使能打探到一些消息,也绝对不会有特别重要的,甚至还会被人利用。还不如直接从寰州挑选一些生面孔一同带去京城为好。

    在萧漠的构思中,萧然今后的作用,除了打探消息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用来与这些人联系,为萧漠传递消息。

    另一边,听到萧漠的询问,邓尚全双手捧着两张折纸递到了萧漠面前,同时说道:“上面这张折纸内所记录的这些人,都是有意接近七少爷的探子,但他们背后所属的势力一时间还无法查出,也不排除尚有遗漏之人。至于下面那张折纸中所记录的人,都是在各方面有些能力的任,而且背景单纯,皆是可以信任,想要将他们控制,稍稍施展一些手段,想来也不会太难。”

    萧漠点了点头,随手将那片记录着各方暗探的折纸放在一边,打开另一张折纸细细看着。

    不得不说,三教九流中人才一向不少,萧漠手中折纸之内,竟是记录着十余个人名。

    “这个费强,是一个市井混混,性格与七少很像,虽然游手好闲,但很看重家中的族人。交友很广阔,消息也很灵通,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在张府内当婢子,两年前却是被刘府的二公子强行玷污了。前些日子七少爷之所以将那个刘府二公子打了一顿,就是因为这个费强的缘故。也因为这个原因,这个费强一直唯七少爷马首是瞻,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范祥是一个落魄书生,今年已经五十有余,无妻无子,靠着江湖骗术给人算命为生,能说会道,为人机敏,善于察颜辨色。虽然尚查不到他的过去,但十年之前就已经来到了长治城,也可以信任。”

    “王强、王猛,是亲生兄弟,从小练武,身手还算可以,缺点是有些贪财,到没有什么坏心眼,现在是长治城内一个小帮派的打手,却也可以使用。”

    “李立明,原本也是一个大商人,善于经营,为人本分,却不懂人心,十年之前被人骗光了家财,这些年来流落到长治城,平时里靠贩卖红糖为生,生活颇为窘迫。”

    ……

    随着邓尚全将名列折纸上之人的特点、背景一一讲诉了一遍之后,萧漠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人确实皆如邓尚全所言,各有本领,却也皆可控制。虽然不堪大用,但在萧漠将真正的情报网建立起来之前,这些人也能顶上一阵子。

    看着萧漠的神色,邓尚全犹豫了一下后,终于问道:“少爷,如果你只是想要打探消息的话,我们嵩山书院都是可以为您办到的,这些人虽然各有本事,但用他们来打探消息,种种弊端不说,总是让人无法放心。”

    萧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龙有龙道,蛇有蛇途,嵩山书院固然消息灵通,但这些三教九流,却也有他们独自的手段,在从嵩山书院得到消息的同时,他们也能从其他方面渠道打探到消息,两相印证,看起来似乎多余,其实却是很有必要的。说不定有些嵩山书院都无法打探到的消息,能从他们这里查到呢。”

    见到邓尚全又想说些什么,萧漠一摆手,打断道:“我也知道这些人不堪重用,但现在毕竟只是为了搭个架子罢了,今后再慢慢的经营,将来总有出成果的一天。”

    听到萧漠这么说,邓尚全终于不再多说什么,默默的点了点头,独自退到了一边。

    而萧漠,却依旧看着手中的名单暗暗思索着。

    三教九流之中,果然是什么样的人物都有,本来萧漠还只是想着找几个善于打探消息的人就足够了,但看到手中的这份名单,心中却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这一夜,萧漠一直独坐在这里,苦思一夜。

    第二天,接到萧漠的消息,萧然早早的来到萧漠的房中,萧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那两份名单放到萧然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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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二更!!

第一百零三章.鼠有鼠道(下).

    得知萧漠一大早就寻自己相见之后,萧然颇为高兴,然而,当他来到萧漠房中之后,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到萧漠放在他面前的那两份名单。

    “漠哥儿,你怎么有他们的名字?”

    萧然识字不多,但看了几眼之后,也知道上面记录的都是他一些朋友的名字,愕然抬头向着萧漠问道。

    萧漠淡淡的道:“你左手中的那份名单,上面所记录之人,今后你就不要再与他们交往了,他们之所以会与你结交,皆是不安好心,只是想从你这里得到我的消息而已。”

    萧然听到萧漠的解释,身体一震,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名单,又抬头看了看萧漠,神色之间犹自带着不信。

    萧漠摇了摇头,也不解释,指了指另一份名单,说道:“至于这一份名单中之人,则是一些在我看来有特殊本领之人,你和他们的关系如何?”

    萧然犹豫的说道:“费强他为人还算不错,很合我的脾气,这些日子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关系很好。至于其他人,像王强、王猛兄弟,我不过和他们喝过几场酒而已,李立明只是偶尔聊过几句,关系都只能算是一般。至于这个范祥是在一年前偶然认识的,为人很是有趣,我经常找他喝酒聊天,但也说不上有什么关系……”

    待萧然将他与名单上的这些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一一向萧漠说明后,萧漠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觉得他们可以信任吗?”

    萧然下意识的就想点头,但看到另一份名单,却终于还是颓然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

    萧漠笑着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你说这些人将来会肯跟我去京城吗?”

    萧然微微一愣,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道:“漠哥儿,你想把他们收到府中当下人?”

    即使萧然与这些人算是朋友,但也绝对清楚,他们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下人。

    萧漠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们不是当下人的那块料。你也知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入京了,殿试之后入朝为官已是必然,但我对京城之内的事情却是毫不了解,所以想找些人在将来为我在京城中打探消息。”

    萧然愕然道:“难道不能到京城中找人吗?”

    萧漠淡淡说道:“在那里我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即使能在那里找到人手,我也不敢确定他们会不会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暗探。”

    萧然也并非笨人,听到萧漠的话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漠哥儿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为你打探消息,却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对吗?”

    “对,就是这样。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指望,只要能让我别在将来到了京城后却两眼一抹黑就行了。”

    萧漠点了点头,说道。

    萧然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除了费强之外,其他人我都不敢肯定,我尽量试试吧。”

    萧漠点头笑道:“麻烦七哥了,记得要分别联系他们,不要让他们知道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萧然点了点头,又被萧漠叮嘱了几句后,就一脸怪异的告别离去了。

    以萧然今日的见识,尚无法明白萧漠现在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何目的。

    看着萧然离去的背影,萧漠犹豫了一下后,转头向邓尚全说道:“尚全,你和七哥一起去吧,这些事情恐怕七哥处理不来。”

    邓尚全点了点头,也是离开了房间,追着萧然而去了。

    当书房内只剩下萧漠一人之后,萧漠微微的叹息一声,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

    “人手还是太少了啊。”

    这次之所以想要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情报网,也有想要尽量摆脱自己对嵩山书院的依赖的原因,现在萧漠的消息来源,皆是来自于嵩山书院,虽然及时可靠,却并不是萧漠所希望的。

    然而,在最开始的时候,萧漠却发现自己还是需要嵩山书院的帮助,至少,在他自己不方便露面的时候,前后都离不开邓尚全的辅助,很多事情,现在的萧然尚无法成事。

    与此同时,就算真的能收那些人为自己所用,将来这些人究竟能起到怎样的作用,萧漠却也是无从得知。

    毕竟,情报网这个东西,萧漠虽然听过很多次,自己却还是第一次组建,摸着石头过河,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做,只能先把自己想到的实行,走一步看一步。

    想想这些人的出身,从市井混混到帮派打手,从落魄商人到江湖骗子,即使是萧漠本人,也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只是,有些事情即使可能失败,也是必须要尝试的。

    “无论如何,只当是一次尝试吧,反正就算是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良久之后,萧漠轻轻的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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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萧然和邓尚全,在离开萧府之后,就开始为萧漠的吩咐而奔波起来。

    在最开始,事情一切都很顺利。

    当那费强得知萧然的来意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可以带着他的妹妹一起入京。

    王强、王猛兄弟本就是长治城内一家小帮派的打手,在听到邓尚全为他们所开的工钱之后,答应的也很爽快。

    之后,按着邓尚全所收集的名录,萧然和邓尚全一一拜访,在答应了他们的各般要求之后,又叮嘱他们不可将这件事情外传之后,也皆是谈妥。

    最后,名单上却只剩下两个人,分别是江湖骗子范祥和落魄商人李立明。

    对于李立明,萧漠却是另有用途,并没有想把他当做探子使用,只是邀请他在第二天前往萧府与萧漠一叙,李立明很显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文曲星萧漠竟然会找自己,虽不知何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唯一的例外,却是出现在与那江湖骗子范祥接触的时候。

    当萧然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之后,却见那范祥脸上竟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萧然,悠悠问道:“这些都是萧大家的意思吧?”

    邓尚全刚准备说些什么,萧然却已是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不是漠哥儿的主意,我来这里找你干什么?老头,你究竟答应不答应,说一句畅快话。”

    范祥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却是愈加浓重了,隐隐间竟是带着些不屑,摇头道:“我不能答应。”

    萧然不由一愣,说道:“范老头,你可要想好啊,只不过是让你到京城呆上两年,顺便打探一些消息罢了,就像你平日里那般做就可以,又没什么风险,唯一的要求只是让你不要暴露身份而已,每个月可是有一贯的工钱,这你都不愿意?”

    范祥摇头道:“每个月一贯钱确实很多,但我不想为了这一贯钱,就去京城被人当猴子随意戏耍。”

    萧然双眼一瞪,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邓尚全拦住。

    “先生这么说,究竟为何意?”

    邓尚全盯着范祥,缓缓问道。

    范祥叹息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对萧然和邓尚全说道:“你们就这样派人去京城中打探消息是根本行不通的。算了,跟你们也说不清,带我去见萧大家吧。久闻文曲星之名,倒是没想到竟能有机会亲自见上一面。”

    萧然刚准备发怒,邓尚全却已是躬身说道:“既然如此,先生请。”

    ~~~~~~~~~~~~~~~~~~~~~~~~~~~~~~~~~~~~~~

    当萧然和邓尚全回到萧府之时,时间已是傍晚。

    听到萧然将前后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萧漠微微一愣,从这个范祥的反应来判断,似乎很有几分高人的样子,却也引起了萧漠的好奇。

    “少爷,要见见那范祥吗?”

    就在萧漠暗思之时,邓尚全问道。

    萧漠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好吧,把他带到书房来。”

    接着,萧漠又转头对那萧然说道:“七哥,你忙了一天,现在先去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情我自会通知你。”

    “漠哥儿,对那个老骗子你不用客气,这个老头我再也熟悉不过了,几乎每个人都被他骗过,我估计他这次又是来行骗了。”

    萧然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点头离去了,离去之前,还不忘向萧漠叮嘱道。

    萧漠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因为萧然的话,萧漠对这个范祥却是愈加好奇了。

    能将身边所有人都骗过,至少证明这个范贯是一个聪明人。

    只有聪明人,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骗子

    没过多久,在邓尚全的带领下,一名老者缓缓的来到萧漠的书房之内。

    老者相貌普通,身材枯瘦,没有丝毫显眼之处。这未免让萧漠有些失望。

    萧漠还注意到,这名老者的右腿似乎受过重创,行走之间颇为不便。

    坐在书桌之后,萧漠并没有起身相迎,只是看着眼前这名老者,缓缓问道:“前辈就是范祥?”

    范祥却毫不客气,直接坐在书桌旁的宽椅上,并没有回答萧漠的问题,而是笑眯眯的与萧漠对视着,反问道:“听萧然那小子说,萧大家想要在京城中组建一个情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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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三更,今日万字更新完毕!!

第一百零四章.惊天秘史(上).

    “听萧然那小子说,萧大家想要在京城中组建一个情报网?”

    见范祥不答反问,神色一派悠然,毫无普通人见到自己时那般拘谨神色,仿佛当真有些见识,萧漠却突然笑了。

    “正是,前辈想来也知道,晚辈明年就要入京了,但碍于消息不通,对于京中的形势毫不了解,所以想请些人到京城中先行打探一番,将来在入京后,也行事方便一些。”

    虽然不知范祥为何竟会主动找到自己,但既然他主动问起,萧漠索性也就直接说出。

    范祥神色似笑非笑,看着萧漠问道:“想必萧大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吧?萧大家当真认为,就凭那些萧然所交的三教九流,游手好闲之人,真能为你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萧漠深深的看了范祥一眼,良久之后,缓缓说道:“在这方面,晚辈确实经验不足,前辈有话请直说。”

    范祥摇了摇头,悠然的品了一口手上的香茗,摇了摇头,叹息道:“问题有三,其一,萧大家以钱财相雇佣,所用之人忠心难信;其二,未经训练,所用之人能力低下,他们原先之所以消息灵通,只是因为无心为之,一旦让他们主动去打探消息,反而落了痕迹,效果不佳;其三,京城中各方势力,早已被朝中权贵瓜分干净,那些人一去京城,什么都不做还罢了,一旦受命打探消息,恐怕马上就会被有心人发觉,因此而暴露身份目的,甚至还有可能反被有心人利用。”

    说着,范贯笑了笑,补充道:“也就是说,如果按萧大家的计划行事,将来萧大家通过他们所获得的消息,只能是某些人愿意让萧大家你得知的消息罢了,甚至还有可能会是假消息,一旦萧大家被那些消息所误导,后果难料。”

    萧漠点了点头,掩去眼中的惊讶之色,说道:“实不相瞒,这些问题,晚辈早有想过,但根基尚浅,手中也无可用之人,只能先行如此,却不知前辈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范贯笑着说道:“其实在老夫看来,萧大家确是一个奇才,竟能想到利用下九流之人为自己所用。下九流之人,历来不被那世人所重视,但却又遍布天下每个角落,消息灵通,用他们打探消息,本来也是最好不过,然方向虽然是对的,但萧大家所用的方法,却是错了。”

    萧漠微微一愣,却是终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着范祥微微躬身一礼,口中说道:“前辈请指教。”

    范贯似乎对萧漠的态度很满意,点头道:“萧大家错就错在,对于下九流之人的使用上。”

    说着,范贯扳着指头数道:“所谓下九流,一为走卒商贩、二为贼盗劣徒、三为市井商贩、四为好狠斗勇之辈、五为娼妓龟公、六为衙役师爷、七为骗子诡人、八为把戏艺人、九为飘行,也就是像我这样的算命测字之人,又或者游方郎中。”

    (注:历史上对下九流的说法不下十种,文中所取的,只是是其中一种。)

    顿了顿后,范贯又说道:“这下九流虽说分为九种,但千百年来彼此交融,到现在已是很难分清,实则已成一体。而但凡下九流之人,必然皆是奸诈善变之徒,又是实力弱小,所以无论是朝臣野民,对他们皆不看重。却不知下九流之人,如若仅仅只有一两人,固然与蝼蚁无异,但如果将之整合在一起,却是一股莫大的力量,甚至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其发挥的作用比之官府更大。有它相助,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事倍功半。至于打探消息,乃至于暗中使坏,更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东西。”

    说到这里,范祥停顿了一下,特意向着萧漠看去,见萧漠竟是点头承认后,却是不由的为之一愣。

    本来在范祥看来,世人皆是逼视下九流之人,其中读书人尤甚。而萧漠身为当今读书人的魁首大家之一,能想到利用下九流之人为他打探消息,本已是极限,自己将下九流的作用说的如此之大,他应该不屑一顾才对,却没想到萧漠竟然也点头认同!!

    范祥自然不知道,萧漠来自于后世,视角不同,对于下九流之人本也没有什么偏见,下九流遍布天下各个角落,又为数众多,萧漠自然能隐隐也能感受到他们统合在一起之后的力量,以及所产生的作用。

    据范祥所知,如今一些朝中权贵虽也在暗中控制着一些下九流之人,但多是其中的好狠斗勇之辈,也就是一些流氓混混所组成的帮派团体,而且最多也只是让这些人为他们暗中打探一些不大重要的消息,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事情罢了。

    即使是范祥本身,原先也不重视下九流之人,只是这十余年来为了隐藏身份,隐于下九流之中,以算命先生的身份游走天下,亲身感触,才隐隐感受到下九流的作用之大。

    范祥愣了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神色竟是端正了许多,继续说道:“萧大家的错误就在于,却是不知,对于下九流这些诡诈善变之人,不可收买,只能控制;收用其中少数,不仅毫无作用,反而会坏事,只有控制其群体,才能显示其能力。而像萧大家这般,只是用钱财收买了少数下九流之人,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在将来坏事。”

    听到范祥的这番言论,萧漠沉思片刻后,突然来到范祥面前,深深躬身一礼,口中说道:“听前辈一眼,晚辈受益良多,受教了。”

    另一边,邓尚全紧紧的盯着范祥,不住打量着,他之前也是隐隐觉得像萧漠那般组建情报网大有问题,但他如萧漠一般,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事务,问题出在哪里,却也说不清楚。

    之前他之所以会带范祥来见萧漠,只是觉得这个范祥看起来高深莫测,似乎另有目的,所以才将他带到萧漠面前,想以此来探究其真实目的。但却也没想到范祥竟是真能将事情剖析的如此清晰,并隐隐为萧漠指出了一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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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见到萧漠再次向自己行礼,范祥却是不知为何,竟不再像之前那般坦然受之,而是连忙站起身来,口称不敢。

    萧漠自顾自的躬身一礼后,直起身来,紧紧盯着眼前范祥,神色却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前辈所言固然有理。但晚辈心中还有两个疑惑,还请前辈为晚辈解答。”

    范祥似乎早已想到了萧漠的问题,神色平静,点头道:“萧大家请说。”

    萧漠缓缓说道:“据晚辈所知,前辈在八年前就已经来到长治城中,不可能是各方势力的探子,虽说以算命卜卦为生,但却一直行事低调。直到一年之前,在晚辈成名不久后,才突然主动与我那七哥萧然相交,以晚辈猜想,恐怕前辈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要通过七哥,找机会与晚辈接触吧?”

    顿了顿之后,萧漠又说道:“而听前辈之前所说的话语,入骨三分,见识非同寻常,想来绝非只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却不知前辈究竟是何身份?又为何会甘于隐身这偏远之地?刚才向晚辈说了如此之多,隐隐有自荐之意,但晚辈虽说在文坛薄有微名,却毕竟只是一介书生罢了,无权无势,前辈又为何会找到晚辈?诸般疑惑,还请前辈告知。”

    范贯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萧大家所说不错,我确实是有意与那萧然接触。之所以与萧然接触,也正是为了结识萧大家。而刚才向萧大家说了如此之多,也正是有自荐投靠之意。”

    顿了顿后,范贯抬头看着萧漠,认真的说道:“至于萧大家说自己无权无势,只是一介书生,固然不假,但未免太过谦言。萧大家将来的无量前途,以及当今陛下对萧大家的喜爱,早已是世人皆知。萧大家现在固然尚无权无势,当明年殿试之后,所谓权势,对萧大家而言却是唾手可得。更何况,这些年来萧大家虽然远在云州,但萧大家这些年来的作为,老朽却是一直在尽力打探,对于萧大家的手段心智,一直都佩服不已。”

    看到萧漠想要说些什么,范祥却举手打断道:“萧大家不必遮掩,老朽虽说只是第一次与萧大家相见,但通过这些年来不断的收集消息,自认为对萧大家也算是了解。”

    “四年前,萧家冤案平反,萧大家却迟迟不归寰州,而是在云州单县苦读应试,以此躲过了那丞相张谦的顾忌与压制,由此可见萧大家不仅能辨清形势,而且善于隐忍。三年前,萧大家连出《仙道求索》、《问仙》等诸篇神怪故事,世人皆说萧大家荒唐,但如若联想到当今陛下求仙成痴,以及现在陛下对萧大家的喜爱,当初的荒唐之举,只能说明萧大家眼光长远,深谋远虑。再说两年前,萧大家在州试中落榜之后,一年之内连出《中庸新解》、《自扰词集》、《问儒》、《萧体帖》四书,世人只是看到萧大家才华天赐,但在老朽看来,却是萧大家善于用势造势,再联想到四本书问世的时机,更是让老朽惊叹不已。而半年之前,萧大家竟是推辞了‘鸿儒荐取’之荣耀,更让老朽又惊又喜,由此可得知,萧大家所谋,并非那些无用的声望,而是朝中实权。”

    说到这里,范祥自己也是满脸赞叹,扳着指头数道:“能辨清形势又善于隐忍、眼光长远而又才华横溢、善于用势造势而又能把握时机,不计虚名却又有雄心,再加上萧大家你将来的无量前途以及当今陛下对萧大家的看重,当这些都结合在一起之后,难道还不值得老朽前来投靠萧大家吗?”

    听到范祥的话,萧漠当真是哭笑不得。

    萧漠当年之所以会写《仙道求索》、《问仙》等仙侠故事,只是生活所迫,到了范祥这里却被看做深谋远虑;写《中庸新解》只是无心之举,即使后来问世也只为自保,在范祥眼中却变成了善于造势;“鸿儒荐取”是张谦对他的算计,萧然自然谨谢不敏,但在范祥看来却成了雄心勃勃……

    而把这些都集中到一起之后,萧漠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野心家。

    苦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即使自己再怎么解释范贯也不会相信,索性直接问道:“就算如前辈所说,但事实上当今世上,有权有势者多不胜数,比如那丞相张谦和枢密使王翰,就算晚辈在怎么前途无量,又如何的处心积虑,恐怕数十年之内也达不到他们的地位,如果前辈只是想要找一个有权有势之人投靠,为何会在长治城内隐藏八年之久,又为何要舍张谦王翰而找到晚辈?还有,前辈的身份,究竟为何?”

    听到萧漠的询问,范祥神色恍惚了片刻后,终于缓缓的说道:“我之所以会选择你,而非张谦王翰,是因为萧大家你背景清楚,现在之所以崛起,除了深谋远虑之外,更是因为机缘巧合,不可能跟那个人有关系。而张谦王翰却不一定了,他们纵横朝野多年,必然与那个人有关联,甚至,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听到范祥的话,无论是萧漠,还是邓尚全,皆是满心疑惑。

    范祥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指着什么?

    另一边,范祥在说出了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后,抬头看了萧漠一眼,苦笑着继续说道:“至于我,不过是一个该死却又没能死去的探子头目罢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情报打探这方面略有了解。”

    “前辈所言太过隐晦高深,晚辈不解。前辈可说的详细一些吗?”

    看着范祥的神色,萧漠隐隐觉得,这个范祥的过去必然不会简单。

    但即使是萧漠,也没有想到,随着范祥接下来的讲诉,他竟会得知一个如此的惊天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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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一更!!

第一百零五章.惊天隐秘(中).

    “那个人究竟是谁,我并不知道。虽然我曾在他手下做事十年。我只知道,他在暗中控制着一股不可想象的势力。”

    听到萧漠的询问,范祥却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让萧漠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

    看到萧漠眼中的不可思议,范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他之前的经历讲出。

    “在二十年前,我在开州之地,本也算是一家大户的家主,家中余财颇多,因为生性喜欢交友的缘故,也算是小有名声。在那个时候,无论是江湖武士,还是商贾走贩,再或者官府内的大小官吏,我都有交情,很多人都卖我面子,我也因此而一直颇为得意。但却没想到,我这交游广阔的名声,到了最后竟是为我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说着,范祥眼中露出不可抑制的惊恐之色,继续说道“二十年前的一天,突然有一个陌生人找到了我,他说他的主人很欣赏我,想让我加入他们,为他们做事,帮他们打探消息,收拢人才,从此听命行事。我自然不同意,直接拒绝了。但接下来的那些天,诡异之事却是接连发生,先是家中的数十倾田地被人下药,不仅当年颗粒无收,那些田地也因此算是废了,数十年之内都不得耕种。接下来,家中所开的当铺着火,让我损失了无数钱财,甚至还因为欠下了大量债务。到最后,甚至连我的小儿子都被绑架了。”

    “开州官府难道都不管吗?”

    听到这里,萧漠终于忍不住问道。

    范祥苦笑道:“当然管了,开州很多官员都是我的朋友,但却不起任何作用,无论他们如何卖力的寻找,都找不出丝毫线索。”

    “然后呢?”

    萧漠又问道,眼中已是闪过慎重之色。

    在这个时代,官府的力量无疑是最为强大的。如果连官府全力搜查都找不出对方的线索,足以证明对方的实力和心机。

    心中隐隐已经猜到后续的发展,萧漠再也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范祥继续讲下去。

    范祥脸上闪过黯然之色,继续说道:“还能如何?待有人再次找到我的时候,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为了我那个小儿子,为了能活下去,我只能屈服了。在我同意加入他们之后,第二天我的小儿子就回来了,同时还有人送来了三千贯钱财,价值正好等于我损失的店铺和田地。他们的实力让我觉得恐怖,根本不敢反抗,从此之后只能尽心尽力的为他们打探消息,并帮他们收拢人才人手。我以前结交的那些朋友,无论官员还是商贾,又或者武士、文人,通过我的介绍,有很多也随之加入了他们。”

    ……

    “因为投靠了他们,我家中的生意、生活,也从此顺风顺水,财富声望日益增涨,渐渐的我也适应了这种生活,觉得这样也很好,但夜间难眠时,却又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十年之后。那一年,我在偶然间遇到了两位军中的校尉,却发现他们竟是我当年的故友!这两人原本只是江湖上的侠客,身手不俗,在我的介绍下,也投靠了那股势力。但我却没想到,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他们竟然皆是成了军中的从六品武官,手中各有上千兵丁,这让我又惊又怕。”

    ……

    “自那以后,我终于知道这些年来我为什么会总是感到不安了。这股控制着我的神秘势力,它的实力经过了十年的发展,已经变得太过庞大了。单在开州一地,在我的帮助下,受他们所控制的文物官员、商贾地主,就已是不知凡几。如果天下五十二州,每个州他们都有如此实力,那么他们的势力甚至已经达到了可以颠覆当今朝廷的力量!!”

    ……

    “所以我犹豫了,害怕了,他们做事如此隐秘,经营了如此长的时间,手中又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想要做什么,已是不想可知。但我只想平安的活下去,不想参与到这种漩涡当中,所以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摆脱他们。”

    ……

    “但我的动作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说道这里,范祥竟是浑身颤抖,神色激动,似愤怒似恐怖:“不久之后的一天清晨,我带着全家老少上山烧香,却突然被一群黑衣人袭击,全家老少,三十二口,包括我在内,全被杀死!!”

    说着,范祥却又冷笑了起来,神色凄厉,猛的拉开胸口处的衣衫,心口处的一道伤痕触目惊心:“但他们也失算了,他们不知道,我心脏天生偏右,那一剑虽然让我受到了重创,但并没有杀死我。他们把我全家老少的尸体抛到山岭之中,想要造成强盗杀人的假象,却没想到我没过多久就清醒了过来,一直苟活到现在。”

    随着范祥讲诉完毕,即使萧漠在平日里何等的淡定冷静,此刻也是不由的露出骇然之色。

    他从未想过,在看似平稳强盛的楚朝之下,竟然还隐藏着一股如此强大的力量,甚至已经渗入了楚朝的方方面面,经营十年而不为人知。

    下意识的,萧漠转头向邓尚全看去。

    嵩山书院给萧漠的感觉同样是高深莫测,对嵩山书院的情报网,萧漠也一向是深有信心。

    但萧漠却发现,邓尚全眼中的惊骇之色并不比自己少,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楚朝暗处竟然还有如此的一股势力。注意到萧漠投来的眼神后,邓尚全缓缓的摇了摇头,表示嵩山书院从未发现过这样一股势力的存在。

    曾有一瞬间,萧漠怀疑范祥所说的这股神秘势力,是不是为嵩山书院所经营。但下一瞬间,这个猜想就被萧漠自己给否定了。嵩山书院虽然同样的神秘而强大,但它经营自己实力的手段,更主要是以自主培养为主,比如嵩山书院中的下院。这般暗中控制的手段,并非嵩山书院所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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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在说完这些之后,范祥的情绪似乎终于平复了少许,缓缓将衣衫整理好,转头看向萧漠,诚声说道:“坦白说,我突然前来萧大家处投靠自荐,我知道萧大家必然会心生疑惑。而我之所以将这些秘闻说出,一来就是为了取信于萧大家,让萧大家知道我并非是其他方面派来的探子。否则将来一旦心有隔阂,对你我皆是不好。二来也是告于萧大家得知,如今的楚朝看似安稳无比,但实则危机四伏,那股隐藏在暗处的势力随时都可能会有动作,而我今后如果跟在萧大家身边,虽然现在的面貌已与当年截然不同,但如果一旦被那股势力发现,对萧大家而言,依然会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顿了顿后,范祥继续说道:“如果萧大家不想惹上麻烦,马上就可以将我驱离萧府,我也二话不说,马上离开,只当从未与萧大家见过。但萧大家如果肯将我收下,我必定会在今后尽心尽力为萧大家办事。我可以毫不谦让的说,经过二十年前的那些经历,对于搭建情报网、收拢人才等方面,我也算是颇有心得,而近十年来也一直混在下九流之中,对于下九流之人更是极为熟悉。如果萧大家用我,只要有足够的钱财人手支持,只用两年时间,我就能将京城中的所有下九流统合,为萧大家所用。”

    听到范祥这么说之后,萧漠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股势力为何人所控制,难道前辈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范祥苦笑摇头,说道:“我最多也只是跟中间的联系人见过面,虽然已为那股势力效力十年,但他们为何人所控制,却是毫不知情。那些年经我介绍进入那股势力的人有不少,这些年来我曾细细查过,但或许是因为事后我的尸体无故消失被那股势力发现了的缘故,当年的那些人,这些年来不是因为意外而死亡,就是突然消失了。”

    听到范祥的话语,萧漠心中不由一凛。

    “前辈之所以不敢投靠张谦王翰他们,是因为你怀疑这股势力的主使人,就处于他们之间?”

    萧漠又问道。

    范祥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敢确定,但那股势力的背后主使既然有如此能量,必然不是凡人,很有可能本身就是朝中权贵,我不敢冒险。”

    暗思片刻,萧漠抬头向着范祥看去,问道:“这么说来,前辈之所以想要投靠于我,并如此热心的为我搭建情报网而献计献策,恐怕也是为了想在将来,用晚辈的情报网查明那股神秘势力的究竟吧?”

    范祥沉默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知道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找那股势力报仇了,但我不甘心,至少在我死之前,我想要查明那股势力背后的主使,否则……我死不瞑目。”

    说着,范祥向着萧漠看去,神色平静,隐隐间却又带着些许期待。

    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了,现在,就等着萧漠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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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二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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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介绍:
这是一个看似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时代;这是一个枭雄潜伏,冷眼旁观随时欲起的年代;这是一个有着辉煌过去,现今却弊病重重的王朝。
当皇帝老儿只知吟诗作对,追求炼丹长生;当文采斐然的文豪们成为庙堂高官却不懂治国之道;当有功将领皆被压制而北方狄族势力愈大;无奈踏入官场的萧漠,又该如何自处?
自认为没有改变这个世代的能力和抱负,窃居显赫之位,数年庸庸无为,独醒于众人皆醉之时,亦装醉于众人之间,用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冷眼看着这个时代的风起云涌;自保之余,当一个古代宅男,抚琴弄墨,饮酒读书,逍遥自得,如此而已。
然而,命运的轨迹,人生的转折,并不是仅靠着人们的愿望就能决定的。
所谓逆臣,叛国而窃天下,为后人所不齿。
在故事的最开始,萧漠所想的,不过是当一个衣食无忧的纨绔子弟罢了。
书友群:55596417,90091205,71079221,55616535逆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