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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虫豸     逆臣txt下载     逆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惊天隐秘(下).

    对于范祥来说,他现今已有五十有余,因为十年前受过重伤的缘故,恐怕已是活不了多久。

    而查明当年杀他全家的那股势力的背后主使,已是他现在仅有的愿望。

    相比较萧漠,张谦、王翰固然势力更大,根基更深,但范祥却根本不相信他们,因为他一直怀疑那股势力的背后主使就隐藏在如今的朝中大员当中。范祥如果去投靠他们,一不小心就是羊入虎口。

    而萧漠背景清楚,不可能与那股势力有任何牵连,本身也是人杰,前途更是无量,投靠于萧漠,并在为萧漠主持情报网的同时,趁机查找那股势力的痕迹,已是范祥如今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萧漠,范祥之前虽然说得坦然,但实则心中却颇为忐忑。

    良久之后,萧漠终于开口了。

    “前辈真的可以肯定,你现在的面貌与当年已是截然不同?”

    听到萧漠的询问,范祥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苦笑,解释道:“在十年前,我体重一百七十斤。”

    萧漠微微一楞,抬头看着眼前范祥这枯瘦的身材,似乎连八十斤都不到,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向范祥拱手道:“既然如此,今后晚辈在京城之中搭建情报网的事情,就要拜托前辈了。”

    听到萧漠如此说,范祥脸上露出慎重之色,站起身来,躬身向萧漠说道:“多谢少爷对范祥的信任,范祥今后必然尽心为少爷办事。”

    之前范祥称萧漠为“萧大家”,如今却称萧漠为“少爷”,却是证明他已正式认萧漠为主。

    “范前辈客气了,是你在帮助我,应该我多多感谢你才对。”萧漠将范祥扶起身来,同时却又慎重的向范祥叮嘱道:“范前辈,今后搭建情报网的事情萧漠虽然会全部托付于你,但有一件事,还请范前辈务必要答应。如果将来范前辈真的发现了那股势力的踪迹,并想要对之采取行动的话,务必要在事前告知于晚辈。”

    听到萧漠的叮嘱后,范祥脸露端重之色,指天立誓道:“范祥既然已经投靠于少爷,今后绝不会因一己之私而为少爷你招惹麻烦,否则天打雷轰,死后沦入十八层地狱了。”

    听到范贯的保证后,萧漠满意的点了点头,却依旧道:“前辈言重了。”

    彼此客套了一番后,萧漠再次回到书桌后坐下,准备继续与范祥讨论组建情报网的事情。

    但在认萧漠为主后,见到萧漠落座,范祥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像之前那般坐在一旁,而是如邓尚全一般,垂手站在萧漠的面前。

    萧漠几次想让范祥落座却无果之后,只能放弃。

    “从此之后,组建情报网的事情,晚辈就要拜托范前辈了。而情报网建成之后,晚辈也会将之全部都交给范前辈你来负责。但现在我们尚毫无根基,如何搭建组织,范前辈心中可有什么章程?”

    萧漠问道。

    范祥却问道:“属下可以知道少爷你原本的计划吗?”

    萧漠点了点头,抬头向邓尚全示意。

    邓尚全缓缓点头,转头把萧漠原先组建情报网的种种计划向着范祥细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邓尚全的讲诉后,范祥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

    “这个计划不好吗?如果实在不可能有效果的话,那么我们放弃重新构划好了,我并不着急。”

    看着范祥眉头微皱,萧漠问道。

    只见范祥思考片刻后,抬头向萧漠说道:“少爷你原先选中的这些人,各有各的本领,为人也皆算是机敏,倒都是可造之材,但问题有二,一来他们人数太少,仅仅只有十三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二来他们未经过专门的训练,更是只能坏事。既然少爷你并不着急,那么我们倒是不用现在就将他们派到京城中去,可先让他们留在长治城内,一来接受属下的训练,二来我们也可趁着少爷赴京之前,再在寰州之内招收一些有用的人才。”

    萧漠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示意范祥继续说下来。

    却听范祥又问道:“属下可否知道,少爷您手中有多少可用的人手?又有可用的钱财几何?”

    听到范祥的询问,萧漠不由苦笑,范祥正是问到了他的痛处。

    “现在我的身边,可用的人手只有邓尚全一个,如果再加上七哥萧然的话,也仅仅只是两个而已。钱财倒是不少,这些年来我贩书所得的收入,无数客人拜访后所收留礼品,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大概有三千贯作用。”

    听到萧漠的回答后,范祥神色间隐隐露出失望之色,说道:“人手的事情还好说,所谓‘位之所至,势之所随’。将来随着少爷您的地位越来越高,自然会有大量有用的人才主动投靠,再加上属下的培养和寻找,所以虽然会多用一些时间,但可用的人手总能找到。但惟独钱财,三千贯虽然不少,但想要搭建一个情报网,所花费的钱财却是更多,三千看起来很多,但哪怕仅仅只是想在京城一地组建情报网,却只是也刚够初期所需的费用罢了。”

    听到范祥的回答,萧漠不由一愣。

    本来在他看来,自己手中的钱财已经足够多了,只是手中可用的人才太过缺乏而已,却没想到在范祥的看法正好相反。

    要知道,三千贯足够上千贫民,衣食无忧的生活一年时间了。

    萧漠思索了片刻后,却突然笑道:“其实,钱财之事也好解决。”

    听到萧漠的话后,范祥眼中一亮,向萧漠看去。

    萧漠解释道:“前不久,我无意中在一卷孤本古书中,找到一个方子,按方子上的材料配置,可制成一种神奇之水,带有奇香,且其香之纯之浓,涂抹于身上经久不散,比之现在的香粉强上数十倍,更可因内中材料的不同,散发出不同的香味。范前辈认为,如果我将这种香水大量制造,问世后可赚的钱财?”

    萧漠所说的,正是后世的香水。

    萧漠前世所做的工作,就是某品牌香水的营销主管,曾仔细的研究过香水的制造工艺,至今未忘。

    而这也是萧漠唯一知道的关于后世物品的制造方法了。

    早在三年前,萧漠就曾想过以香水来赚取钱财,但考虑到自己无权无势,却掌握了如此财源,恐会引起权贵的贪心,引来无数麻烦,只能放弃,改以写书赚钱。

    而现在以萧漠在文坛中的地位声望,却再也没有了这种顾虑。

    事实上,之前邓尚全之所以邀请那落魄商人李立明在第二天拜访萧漠,正是因为萧漠准备以香水揽财了。

    另一边,听到萧漠的解释,范祥连忙问道:“却不知这种神奇之水造价几何?”

    萧漠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后,答道:“大约与现行的普通香粉造价相当。”

    听到萧漠的回答后,范祥眼睛更亮了,略带兴奋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钱财之事也可解决。虽然会浪费一些时间,但情报网的搭建,却也不难。”

    说着,范祥开始向萧漠描述起他心中对于组建情报组织的计划了。

    按照范祥的计划,在萧漠赴京之前,他先行在长治城内训练和寻找人手,同时萧漠以香水贩卖,赚取大量的钱财。

    在第二年入秋之前,范祥就能训练出足够的人手,而萧漠的香水也开始大量赚取钱财。到那个时候,范祥就会带着他所培养的暗探们,与萧漠一同赴京,开始对京城内的下九流进行渗入和控制。

    与此同时,萧漠也需要用大量的钱财,在京城中大量收购青楼、茶馆、酒楼消息等集散之地。

    这般持续三年之后,随着萧漠手下的青楼、酒店、茶馆达到一定的数量,而范祥也已经大致控制了京城中的下九流之人,至此萧漠在京城内的情报网已经形成。

    而或许是受到之前控制他的那个神秘组织的影响,在范祥的构思中,萧漠将来的情报组织对保密工作极为重视。对于下面的产业的经营、下九流之人的控制,以及消息的收集整理,只靠中间人来进行。而情报组织中,除了少数高层之外,绝大部分的人,都不允许知道萧漠的存在。

    而当京城的情报网建成之后,必然会得到更多有用的人手和钱财。到了那个时候,范祥更是准备以京城为中心,以同样的手段向楚朝各州扩散,最终达到可覆盖全国的规模。

    而除了下九流之外,酒楼、青楼、客栈、茶馆等产业,除了收集消息外,还能赚取大量的钱财,到了最后,这个情报组织不仅不再需要萧漠投入钱财,反而还会出现盈余。

    甚至,范祥还隐隐透露出,通过这个情报组织,打探朝中大臣的隐私,最终控制朝臣的目的。

    听着范祥的解说,萧漠却是吓了一跳,范祥构思的这种组织,可还是当初他所构想的那个仅仅只是为了自保而出现的情报组织吗?

    就在萧漠呆滞的时候,萧漠书房外,叩门声突然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萧然那怒气冲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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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再见嘉柔(上).

    “漠哥儿!!家里来客人了。二祖父和二祖母他们让你前去相见。”

    家里来客人,对萧然而言本是好事。因为每次前来萧府拜访的客人,总会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所以每次萧然见到有客人来访,总是兴高采烈。

    但此时,这些话从萧然口中说出,却偏偏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另一边,听到萧然的呼喊,书房内,萧漠等三人皆是一愣。

    范祥向着萧漠躬身道:“少爷,既然您有客来访,那么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萧漠点了点头,向范祥说道:“既然范前辈您已决定了今后要帮晚辈做事,那么从此就在萧府住下吧,这样将来如若有什么事情,也方便探讨联系。”

    见到范祥并不反对,萧漠又转头向邓尚全吩咐道:“尚全,你去安排一下,为范前辈挑选一间房间。”

    邓尚全躬身应是后,就带着范祥离开了。

    两人打开书房之门时,正遇到在房外等待的萧然。

    萧然见到范祥后,却是不由的一愣。

    此时距他将范祥带到萧府,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却没想到范祥依然呆在这里。

    一时间,萧然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向范祥问道:“老骗子,你怎么还在这里?考虑的如何了?你可要想清楚啊,每个月可是有一贯的工钱啊,你以前给人算命一年,最多也只能赚上三四贯钱财罢了。”

    见萧然依旧没有搞清状况,范祥不由失笑,只是此刻他已认萧漠为主,而萧然却是萧漠的堂兄,所以与萧然相处时,却也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随意。

    于是,只见范祥竟是向萧然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范祥已是拜在萧大家门下,从此为萧大家做事,今后还请七少爷你多多照应。”

    听惯了范祥称呼自己为“小子”,猛然间见到范祥竟是对自己如此恭敬客气,萧然却也呆住了,直到萧然随邓尚全远去之后,也依旧没能反应了过来。

    而另一边,萧漠见到范祥对萧然的态度,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虽然只是细节,但至少由此可看出,范祥生性严谨且善于注意细节,而这些也正是一个情报人员最为重要的品质。

    沉思片刻后,却看到萧然依旧站在书房外发呆,萧漠不由失笑,站起身来走到萧然面前,问道:“七哥,你刚才说有客人来了?此时天色已晚,有什么客人会在这个时候拜访我萧府?又竟是惹得七哥你如此不快?难道是这位客人拜访时所带的礼物少了?”

    听到萧漠的调笑,萧然终于想起了自己前来寻找萧漠的真实目的,对于萧漠的调笑倒是毫无羞色,神色却再次愤怒了起来。

    “他们带的礼物倒是不少,但他们不是好人!!如果不是二祖父和二祖母非要接待他们,我早就把他们轰出去了。他们的礼物,我宁可不要!!”

    听到萧然的话,萧漠却是不由好奇,要知道萧然虽然性格顽劣,甚至嫌贫爱富,却也算是爱恨分明,有什么人竟是惹得他如此不快?

    “究竟是何客人?”

    萧漠好奇的问道。

    萧然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杨守成一家!!”

    萧漠不由一愣,隐隐觉得“杨守成”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见到萧漠神色间的疑惑,萧然补充道:“杨守成的夫人,是二祖母的族妹。我们要称呼他一声姑祖父。”

    听到萧然的解释,萧漠总算是回想了起来。

    杨守成此人,在四年前萧家蒙冤之际,扮演着一个极为关键的角色。

    在最初,就是他首先向司空敏举报萧家窝藏反贼的事情,让萧家损失惨重。其后依然是他,主动向官府状告司空敏,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皆是受司空敏的胁迫。而他的这番表态,与李三的自首,皆是当年司空敏再次被贬官为民的主要原因。

    事后反思,萧漠也知道杨守成当年之所以会这么做,必然是受到了丞相张谦的指示。

    而现在,杨守成突然来访,想必是看到萧漠天下扬名,萧家崛起在即,目的不外乎是前来讨好,趁机修复关系,害怕萧漠将来为官后报复于他罢了。

    对于这种投机小人,萧漠本不想见,但既然是萧慎行和刘氏的要求,萧漠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随着萧然一同向着客厅走去。

    在路上,萧然神色依旧愤恨,开始滔滔不绝的向萧漠描述着杨守成一家这些年来的可恶之处。

    原来,在三年前,萧家冤案虽然平反,但却也是元气大伤,甚至还因此而欠下了外债。

    而杨守成贪图萧家的田产,竟是将萧家所欠的外债盘了下来,整日到萧府催债,让萧家以田产抵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十分可恶。

    如若不是因为萧然的出现,此刻萧家名下的田产,恐怕已是大半成了杨家的产业了。

    所以在听到萧然的讲诉后,萧漠心中对于杨守成夫妇的为人不由愈加的不齿。

    但与此同时,对于自己是否要对杨守成夫妇进行报复,萧漠却并不在意。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以萧漠现在的地位,杨家对他而言实是与蝼蚁无异,甚至不需萧漠亲自动手,只要萧漠稍稍表示出类似的想法,自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找杨家为难。

    但也正是因为对萧漠而言杨家实在太过渺小,所以萧漠并没有与他们斤斤计较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萧漠很清楚,刘氏虽然为人严厉,却也是一个十分念旧情之人,临老之后,为人也愈加的心软,再加上萧慎行为人谦和,皆是不会同意萧漠对杨家进行报复,所以萧漠暂时也没有找杨家为难的想法。

    更何况,明年入秋之后,北方狄族一旦来袭,萧漠报复不报复杨家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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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萧然滔滔不绝的讲诉中,萧漠也随着他来到了客厅之中。

    只见在客厅之内,萧慎行与刘氏正与杨守成夫妇说话,因为过去的恩怨,脸色皆不好看。而杨守成夫妇则是一脸忐忑小心,陪着笑脸。

    萧然似乎故意要与杨守成夫妇为难一般,虽然已是来到了杨守成夫妇的面前,却依旧向萧漠不住的说着当年杨守成夫妇的小人嘴脸。

    杨守成夫妇本来在见到萧漠出现后,已皆是慌忙站起身来,满脸的谦卑与讨好,正准备向萧漠问好,却突然听到了萧然的话语,脸色皆是微变。但在萧漠面前,却根本不敢生气,脸上强自维持着谦卑讨好之色,神色尴尬而又怪异。

    当萧然滔滔不绝的说了一盏茶时间之后,杨守成夫妇还不待如何,刘氏却已是忍不住了,毕竟萧然口中的“卑鄙小人”正是她的妹妹和妹夫,虽然也对杨守成夫妇的为人极为不齿,但此刻看着杨守成夫妇那无助可怜的模样,却依然有些不忍,于是微微皱眉道:“老七,够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你的长辈,怎么能如此随意评论。”

    萧然虽然性格顽劣,与市井混混无异,但对于族中长辈却非常恭敬,待听到刘氏的呵斥后,马上闭口不言,但依旧站在萧漠身后,一脸挑衅的看着杨守成夫妇。

    看到萧然终于闭口不言,萧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向萧慎行和刘氏行礼之后,却并不打算理会杨守成夫妇,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

    对萧漠而言,看来萧慎行和刘氏的面子上,不准备对杨家进行报复是一回事,但对他们好颜相待却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萧漠虽然不打算理会杨守成夫妇,但杨守成夫妇却是主动的找上了萧漠。

    只见杨守成在萧漠落座之后,脸上带着谦卑的笑意,小心翼翼的走到萧漠面前,讨好的说道:“这就是漠哥儿吧?几年不见,模样却是越发的俊了。当年我就看出漠哥儿聪慧,非凡人可比,长大后必然成就不凡,现今一看,果然如此。这些年来漠哥儿的名声我可是都听说了,那是没的说,我也认识一些读书人,他们每次提到漠哥儿,都是赞叹不已,而且听人说甚至当今陛下也非常喜欢漠哥儿你的文采,每每赞叹……”

    类似的赞扬,这些日子萧漠已是听过无数遍,早已厌烦,而由杨守成说出,心中更添烦躁,挥手打断道:“杨老爷,当年你对萧家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数。你此次前来萧府有何目的,我也非常清楚。坦白的说,我并非大度之人。原本按我的做法,当年我萧家因你而受到了怎样的磨难,都应该让你们同样尝试一番才对。但祖母念旧,却不允许我如此,而我看来祖母的面子上,当年的事情我也就不再追究了。所以你也不用如此的讨好于我,我可以保证,今后我并不会对你们进行报复,所以你们也可以放心了。”

    顿了顿后,萧漠冷冷看了眼前神色尴尬的杨守成一眼,缓缓的端茶道:“如果杨老爷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可以离去了,我们还要吃晚饭呢。”

    听到萧漠这么说,杨守成神色尴尬之余,心情却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但与此同时,以己度人,杨守成却并不认为萧漠真的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只是听萧漠的语气,如果自己在纠缠下去,恐怕萧漠非把直接他直接驱赶出萧府不可,一时间又急又怕,却又莫可奈何。

    而就在杨守成不知所措之际,反倒是他的夫人刘兰凤反应更快一些,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却是从她的身后,将一名少女拉到萧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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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再见嘉柔(中).

    见到刘兰凤突然将一名少女拉到自己面前,萧漠不由好奇,抬头向这名少女打量而去。

    只见这名少女年约二八,身穿一袭对领素色窄袖短衣,上搭靛蓝色兜胸,腰下是一件淡绿色长裙,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嫩,素颜少饰,神色柔弱,虽说已是站在萧漠的面前,却是垂着头颅,似是不敢与萧漠相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神色楚楚,惹人怜爱。

    似乎感受到了萧漠注视而来的目光,这名少女略略抬头看了萧漠一眼,但在目光与萧漠相对的那一瞬间,却又飞快的再次将头颅垂了下去,仿佛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看着眼前的这名少女,萧漠隐隐觉得熟悉,渐渐地,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一道小小的身影与眼前少女的渐渐重合,萧漠似乎终于想起来什么,迟疑的问道:“你、你是嘉柔?”

    听到萧漠的询问,嘉柔脸上露出些许欢喜之色,轻声“恩”了一声。

    如气质一般,声音说不出的柔顺。

    见到嘉柔这般小心胆怯的样子,萧漠不由的想起了当年初次与嘉柔见面之际,嘉柔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

    相比较杨守成夫妇,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嘉柔,萧漠还是很有好感的。

    在旁边,刘兰凤却在这个时候插言笑道:“漠哥儿当真好记性,这丫头就是嘉柔。我们当家的这次之所以来萧府,就是因为这个丫头。漠哥儿你不知道,自当年这个丫头与你见过一面之后,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天天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跟她漠哥哥见面,最近听说漠哥儿你归乡,更是缠着我们当家的说要见你,这丫头知书达理,为人孝顺,我们当家的也宠她,所以就带着她来找你了,临来之前,她还吵着要在萧府住上一段时间呢。”

    听到刘兰凤的话,嘉柔脸色不由羞红,同时诧异的抬头向着刘兰凤看去。

    却也为难了刘兰凤,在向着萧漠赔笑的同时,竟还能不引人注意的向嘉柔狠狠的瞪了一眼。

    注意到刘兰凤那狠厉的目光,嘉柔身体一颤,连忙垂下了头颅,却也不敢反驳,那小心的模样,更是引人怜惜。

    而听到刘兰凤的话,萧漠心中却不由冷笑。

    嘉柔不过是杨家的远房亲戚,父母病逝之后无奈投靠而来,以杨守成夫妇的性子,不把嘉柔当做婢子对待就不错了,杨守成宠爱嘉柔?当真是个笑话。

    而刘兰凤之所以将嘉柔推出来,不过是想利用萧漠对嘉柔的好感,冲淡他对杨家的厌恶罢了,说不定还有施展美人计的意思。

    想到这里,萧漠心中愈加厌恶,刚想要拒绝,却无意间注意到嘉柔小心投来目光,三分期盼七分哀求。

    萧漠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拒绝了杨守成夫妇,他们事后必然会拿嘉柔来出气,看着嘉柔那纯洁柔弱的样子,不由心生怜惜,心中更是暗暗叹息,也不知杨守成夫妇平日里对待嘉柔究竟是何等态度,竟会造成了她如此柔弱小心的性子。

    微微叹息一声,萧漠勉强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留嘉柔在萧府住上一段时间吧,和嘉柔四年未见,我也怪想念她的。”

    听到萧漠的话后,无论是杨守成夫妇,还是嘉柔,皆是不由面露喜色,只是其中含义,却各是不同。

    在萧漠答应了刘兰凤的请求之后,杨守成夫妇的心情明显放松了许多,继续与萧漠、刘氏、萧慎行等人闲谈片刻后,见到萧漠面色中隐隐带着不耐,就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萧漠自有心事,一时间也无心与嘉柔交谈,只是在吩咐老管家为嘉柔准备住处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而嘉柔性格柔顺,对于萧漠的安排更无反驳,只是看着萧漠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隐现失落。

    当萧漠回到书房之后,邓尚全却已是在那里等待多时。

    此刻天色渐黑,到了萧漠练习书法的时间,邓尚全更是手脚麻利,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早已准备妥当。

    萧漠喝了一口邓尚全捧上来的香茗之后,就开始执笔行书,书房内一时间颇为安静。

    看着萧漠行书,邓尚全神色间带着些许犹豫,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强自忍住。

    如若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人最为了解萧漠的话,那么这个人不会是王霁瑞,也不会是萧慎言,而是这四年来如影子般与萧漠寸步不离的邓尚全。

    邓尚全很清楚,萧漠习惯在练习书法的时候思考,在这个时候最不喜他人打扰,除非是他主动开口,否则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与萧漠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天色已完全暗去,在邓尚全为萧漠挑灯之际,萧漠却突然主动开口了。

    “范祥的房间你为他安排好了?”

    “是的,他的房间就在少爷您的院落的旁边,不足百米。各种生活用品也皆已为他准备妥当,也向老管家那里说明情况了,范祥今后为客僚待遇,与王霁瑞相同。”

    萧漠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房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萧漠将每日的三十张字帖练完之后,才轻声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邓尚全迟疑的问道:“少爷,您真的相信范祥说的那些吗?嵩山书院的情报网遍布天下,如若那股势力已是如此强大,嵩山书院不可能毫无所知,我想那或许只是范祥胡乱编造的理由也有可能。”

    听到邓尚全的怀疑,萧漠却摇了摇头,说道:“事实上,我本来也有怀疑,但细细想来,却不大可能。先不说那范祥的种种表现,如他在长治城内隐藏身份近十年,如他的见识所长,如他心口处的那道伤痕,皆是与他所言相互印证。最主要的是,如果他有意骗我,根本用不着使用编这种故事。谎言如若编的太大,迟早都会拆穿。如果这只是他用来投靠我而胡编乱造的借口,那只能说明他太傻了,但很显然,这个范祥并非笨人。”

    听到萧漠的解释后,邓尚全默默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却又问道:“少爷,这个神秘组织的事情,我可以将之报于嵩山书院吗?”

    萧漠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手指,点头道:“自然可以,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让你这么做。你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嵩山书院后,让他们在调查时尽量小心一些,别还没有发现那股势力的踪迹,却反而引起了那股势力的警觉。据我猜测,嵩山书院这些年来之所以没能发现这股势力,一来是因为嵩山书院太过于重视对官场的控制,却忽略了民间。而那股势力却是反其道而行,以控制民间力量来渗入官场。二来……恐怕嵩山书院在不知不觉间,也是被那股势力渗入了。”

    听到萧漠的话后,邓尚全的身体一颤,不可思议的向着萧漠看去,却见萧漠坐在那里,神色若有所思。

    “现在就去吧,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记得向嵩山书院那边叮嘱一下,让他们在得到消息后与我共享一下。”

    邓尚全点了点头,匆匆的离开了萧漠的书房。

    而邓尚全在离开了之后,萧漠却将书桌上的灯火熄灭,独自隐藏在黑暗之中,靠坐在座椅之上,闭着双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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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范祥所说的那个神秘势力太过惊人,让萧漠在这个时代愈发觉得没有安全感,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萧漠一直与范祥商讨着关于组建情报网的事宜。

    至于居住于萧府中的嘉柔,却早已被满心只是想着如何组建情报网的萧漠给淡忘了。

    范祥与萧漠的看法相似,也认为萧然在打探情报方面很有天赋,所以到了后来,在萧漠与范祥的商议之时,也会让萧然旁听。

    很显然,萧然对于这种事情很感兴趣,而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了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想法,虽然碍于见识不足,在萧漠与范祥商讨之间只能旁听,根本插不上话,却一直都表现的很认真,没过几天,就已经能向萧漠、范祥提出他的看法了。

    比如,萧然提出,在下九流中,帮派帮会这种势力,一直都占着极为重要的核心地位,所以如果萧漠想以下九流为核心组建情报组织,那么首要之事就是控制京城内的大小帮派。而一旦帮派被控制了,其他的如娼妓龟公、大盗小贼、骗子诡人,这些人物被萧漠控制就已是理所当然。

    对于萧然的建议,萧漠和范祥皆是愕然,但细细想来却也皆是觉得有理,对萧然不由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范祥向萧漠递交了一份名单,内中皆是这些年来他这些年来,在寰州各地以及附近各州云游之时,所发现的可被萧漠所用到的人才,共有近百人,虽然皆是出身于下九流之中,却各有特殊本领,比之萧漠之前所收用的那十三人明显高上一筹,范祥建议萧漠也将这些人收入到情报组织之中。

    考虑到在自己天下扬名之前,范祥从未与任何一个人深交,而范祥想要控制这些人也离不开自己在各方面的支持,旁边又有萧然制衡,所以范祥根本不可能收这些人收为己用,萧漠也就同意了范祥的建议。

    七天之后,范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萧家,与范祥一同离开的,则还有萧然。他们带着萧漠最初所收用的那十余人,前往萧漠在城外所购买的一处大院中,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训练。

    而三个月后,当这些人皆有小成之后,范祥就会带着他们到寰州各地,按着之前范祥交给萧漠的那份名单,将范祥看中的那百余名身处下九流中的人才收入组织中,正式开始扩大情报组织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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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间,五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五个月的时间中,萧漠看似与往常一般,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而又充实。

    但唯有萧漠身边的几个亲近之人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悄无声息之间,萧漠手下已有了一个为数两百的秘密组织,皆是由寰州及寰州附近,一些下九流中的人才所组建。

    在这其中,有可以轻易获得他人信任、谎话连篇的骗子、有可以悄无声息的摸光你身上每一个铜板、跟踪之术出众的小贼、有飞檐走壁经验丰富的盗贼、也有面容姣好气质魅惑的女娼……

    范祥确实是一个人才,根据各自的弱点,这些在某一方面可算是鬼才的下九流高手们,竟皆是被萧漠控制在手中。

    而现在,这些人却正隐身在城外那处大院中,随着范祥学习着诸般暗探所需的技能。

    至于最初的那十三人,经过一场实践之后,则已是出师。

    而在此期间,萧漠秘密接见了那个落魄商人李立明,在此之前,这个李立明已是接受了范祥长达三个月时间的训练。

    一番秘密长谈后,李立明就带着萧漠交给他的那份神奇方子,以及一千贯钱财,秘密的离开了长治城,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萧然以及其他几名范祥训练出来的第一批探子。

    对于萧家的那些仆从而言,这些日子最为奇怪的事情,就是前后加入萧家的那些陌生人了。

    这些人中,有孔武有力的武者、有风度儒雅的文人、有神色诡异的男子、甚至还有看起来与他们一般无二的仆从……

    这些人进入府中之后,或是成为了护院,或是成为了下人,甚至还有几人,竟是从此就一直跟随在萧漠身边,形影不离。

    因为萧漠已经成年,如今又是成就惊人,待萧漠归来之后,刘氏已是开始将萧家之权渐渐的转交给了萧漠,对于这些新加入之人,刘氏等人虽然也有奇怪,却并未过问。反正以萧家如今的家业,多养一些闲人并不是问题。

    这些前后进入萧府之人,都是在各方面颇有成就,但在范祥看来却并不适合成为暗探之人,前后共有二十三人,考虑到他们的特长,萧漠就将之全部收到了府中。

    而在这二十三人之中,最被萧漠所看重的,却又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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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再见嘉柔(下).

    这三个人,虽然在范祥看来皆是不适合成为暗探,因为他们的气质太过于显眼,但他们的能力,对萧漠而言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第一人名叫楚达,武艺高强,是寰州左近公认的身手最为高强的武士之一。

    他原是应城内一个大帮派的供奉,为人沉默寡语,不通人情世故,只是练武,可以说是一个武痴。

    半年前,他所在的帮派与另一个帮派火拼之际,因为形势严峻,他曾以一己之力打死打伤了对手二十余人,由此力挽狂澜,武力不可谓不惊人!!

    但也正是因为这场火拼死伤太多,楚达也因此被官府通缉。而他所在的那个帮派,却是为了自保而出卖于他,在没有兵器的情况下,陷入包围中的楚达接连打伤了八名前来追捕捕快衙役后,最终双拳难敌四手,无奈只能入狱。

    因为罪大恶极,被判秋后处决,但却被范祥买通了狱卒,以一具身材相似的尸体相替代,让狱卒谎报楚达病死狱中,这在这个年代本是常事,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却是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楚达已是隐姓埋名,投靠于萧漠的门下。

    对于将他从狱中救出的萧漠,楚达在范祥的带领下见到萧漠之后,他并没有说出任何一句感激之言,只是跪下向萧漠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默默的站在了萧漠的身后,从那时开始,他就成为了萧漠的贴身侍卫,即使是睡觉,也不会离开萧漠十丈之地。

    对于这个沉默寡语,除了练武就只知跟在自己身边的楚达,萧漠极为喜欢,曾安排楚达与邓尚全进行了一场比试,而楚达并没有让萧漠失望,仅仅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轻易的将邓尚全制服,这还是楚达考虑到邓尚全身为萧漠的亲随,不敢下重手的缘故。

    待看过这场比试之后,萧漠对楚达的武艺颇为兴奋,曾向楚达询问,他的武艺与丞相府的秦军相比如何。而楚达的回答却让萧漠大失所望。

    “秦军擅长暗杀,如果正面相抗,我能支撑百招不败,如果他进行暗袭,我只能支撑十招,因为他如若暗袭,在他出现的那一刹,我就已是身受重伤。”

    同时,楚达说出了另外一个让萧漠很无奈的消息,丞相府中共有三大高手,秦军只是排名最末而已。

    ……

    第二人名叫张茂宗,职业虽也在下九流之中,但却是比较特殊,他之前曾是一名师爷。前后共辅佐过两名县令和一位太守,甚至还曾在亳州州牧府做过一段时间的事情。

    因为权争的关系,一年前他所辅助的项城太守公孙详被贬为民,而因为公孙详的政敌为亳州州牧的关系,北方各州的官员却是无人敢收他为己用,在范祥找到他的时候,张茂宗正失业在家,为前途而发愁。但此刻,却也是隐姓埋名的投靠在萧漠的门下。

    这个张茂宗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随着几任官员混迹官场多年,对于官场内的诸般明规矩、潜规则,甚至朝中诸位大臣所在的派系和分别的特点,却皆是了如指掌,对萧漠的将来大有补益。

    ……

    第三人名为曹飞,原本是一个江洋大盗,轻功了得,善于飞檐走壁,江湖经验丰富,眼力惊人,对于各种危险有着一种天生一般的感应。因为每次作案之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三片叶子,“三叶大盗”的名声在北方各州颇是不弱。

    而曹飞这些年来虽然纵横于北方各州,却无人能抓住其马脚。但据范祥的观察,这个曹飞本身应该就是衙门中人,细细查询后,更是发现他竟是云州内一个专管刑罚的捕头,大隐隐于朝,自然无人能将之抓住。

    本来这个曹飞做事极为小心,也没有什么弱点与把柄,范祥并没有将他收为己用的打算,但事有凑巧,当范祥在收拢人手之际,一生谨慎的曹飞却是终于遇到了麻烦,而他的麻烦,却是来自于他的发妻。

    原来,曹飞虽然纵横北方各州,而无人奈何,但也正因为他长时间不在家中,他的妻子寂寞难耐,竟是红杏出墙,曹飞一怒之下将他的妻子和那个姘夫全部杀死,却没想到他的妻子竟是早有准备,一份证明曹飞就是“三叶大盗”的证据,没过多久就已是快要传到了当地官员手中。

    而范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是不由大喜,费尽心机手段才将这份证据截在手中,亲自送给了曹飞。而曹飞也因为这件事,不想再过之前的那种生活,也是拜入了萧漠的门下,与楚达一般,也成为了萧漠的贴身护卫。

    ……

    这三个人,或文、或武、或诡,各有各的所长,让萧漠颇为惊喜。

    而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他二十人,也皆是人才,或可成为谋士,或可成为护卫,或者在其他方面有着特殊本领,对萧漠而言可谓补益极大。

    而萧漠在暗中观察良久后,发现这些人皆是在用心做事,毫无二心,更是真正的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至今才总算是有了一份自保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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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清晨,萧漠带着邓尚全和楚达,早早的来到萧府后院内锻炼身体。

    先是练了三遍“五禽戏”,待出了一身热汗,身体也活动开之后,又从楚达手中接过一柄匕首,努力的练习了起来。

    因为先天体弱,这些年来练习“五禽戏”已是成了萧漠的习惯,而萧漠本身通过“五禽戏”,也是获益良久,最近三年来,萧漠不仅再少有生病的情况,身体比之从前也强壮了许多。

    而自从楚达出现后,萧漠每日清晨除了练习“五禽戏”之外,还会练习三遍“闪匕十三式”。

    这种施用匕首的武技是由楚达所传,招式狠、快、短、疾,近身搏斗之时颇有威力,但萧漠虽然已经练习一个月有余,但看起来却依然不伦不类。

    与邓尚全的观点相似,楚达也认为萧漠天生并不适合练武。只是一来萧漠经过后世的宣传,本身对武艺颇有兴趣,二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还是让楚达教给了他一些护身之技。而楚达考虑到萧漠的身体情况,稍重一些的武器不仅萧漠施展不来,想要有所成就也是极难,所以就将这一套短匕搏杀之术交给了萧漠。

    而以匕首为武器,不仅萧漠在平时就可将之隐藏在身上,也易于练习。虽说攻强守弱,但萧漠本身已是注定不可能在武道上有什么成就,将来一旦有意外发生,在萧漠以命搏命之下,相比较单纯的防守,反而可能拖延对手稍许时间。

    只是,让萧漠极为失望的是,在楚达口中最为容易入门的“闪匕十三式”,他已是练习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却连入门都远远没有达到,每次都会让楚达挑出一大堆缺点。

    这天清晨也是如此,在楚达将萧漠的诸般不足之处一一指出之后,萧漠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的将手中匕首还给楚达,转身向着书房走去。

    毕竟,相比较练习武艺,文途才是萧漠最应该努力的,也是萧漠真正擅长的。

    然而,在萧漠转身之际,却不由呆住了。

    不知何时,嘉柔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刚刚习武完毕的萧漠,显然没想到以文名著称的萧漠,竟然也有练习武艺。

    注意到萧漠发现了自己,嘉柔眼中露出惊慌之色,转身就要退去。

    另一边,看到嘉柔之后,萧漠却是心中苦笑,这些日子他一直忙于组建情报网,收集诸般人才之事,竟是忘了家中还有嘉柔居住的事情。

    回想起来,这嘉柔已经在萧府中住了有五个月的时间,但萧漠却是对之不闻不问,想着不由心生愧疚。

    以嘉柔这种敏感柔弱的性子,这些日子无人理会,必然是不大好过吧?

    此刻见到嘉柔就要离开,萧漠连忙呼唤道:“嘉柔,等等。”

    嘉柔身体一顿,缓缓转身,却看到萧漠正举步向她走来。

    如往常一般,只抬头看了一眼,嘉柔就连忙垂下了头颅,不敢与萧漠对视。

    “嘉柔,这些日子我忙于不久后的殿试,却是忽略于你了,这段时间你在府上还住的习惯吧?”

    萧漠走到嘉柔面前,问道。

    “萧府很好。”嘉柔说道,接着又补充道:“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听到嘉柔的回答,萧漠不由心生怜惜。

    这个嘉柔,萧漠本还担心她会因为被忽视而感到不快,却没想到在她看来,只要每个人对她客气一些,她就算是过的很好了。

    真是一个容易满足之人。

    萧漠暗暗叹息一声,一边向内院走去,一边陪着嘉柔说话,其中大部分是萧漠在说,而嘉柔则只是跟在萧漠身边,静静倾听着。

    当萧漠将嘉柔送到她所居住的小院时,嘉柔眼见就要与萧漠分离,却是轻咬下唇,犹豫良久后,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漠哥哥,这四年来你一直身处云州,你那里没有家人照顾,没有受苦吧?你现在有这么大的名声,这些年来读书,一定很累吧?”

    显然,这些问题已经憋在嘉柔心中很久,直到此刻,才终于有勇气讲出。

    听到嘉柔的问话,虽然平平淡淡,但萧漠却不由愣住了。

    这些年来,每个人与萧漠见面时,都只知道赞扬萧漠天赋过人,文采斐然,才自天降等等,所有人皆只是为萧漠的成就而感到羡慕、嫉妒、追捧,但除了几个亲近家人之外,却从无一人关心过萧漠初到云州时的诸般窘迫,以及这些年来苦读诗书时的疲惫与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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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赴京之前(上).

    世人皆只是在关注着萧漠的成就与名声,唯独嘉柔,却是在关心着萧漠本身。

    想到这里,即使是以萧漠性格之淡漠,心中也是不由颇多感慨。

    “这些年来还好,刚到单县的时候,生活确实有些窘迫,但到了后来,随着我出书贩卖,获得了不少钱财,渐渐的也就好了许多。读书应试确实让人有些疲惫,好在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愣了片刻后,萧漠才笑着说道。

    看着嘉柔欲语还羞,神色间略带迟疑,萧漠心中微微一动,又笑着向嘉柔问道:“嘉柔妹妹如果现在无事的话,到我那里闲聊几句如何?”

    听到萧漠主动提及,嘉柔眼中带着欢喜之色,脸颊微微泛起淡淡嫣红,点头应是。

    很显然,她并不想就这么与萧漠分别。

    就这样,萧漠带着嘉柔,一边闲谈着,一边缓缓向着自己书房走去。

    如当年一般,嘉柔小心翼翼的,亦步亦趋的跟在萧漠身后,话少听多。

    一路上,萧漠不住说着他这些年来所遇到的事情。说到自己州试落榜时,虽已时过境迁,但嘉柔依旧神色担忧;说到出书立传,天下扬名时,嘉柔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漠,面带钦佩;说到两位至交好友肖桓与范贯之间的整日斗嘴,缘分种种,即使内敛如嘉柔,也不由掩口轻笑……

    当嘉柔随着萧漠来到书房中时,随着一路的交谈,性子已是不像最初那般拘谨,甚至在萧漠的询问之下,也会说一些这些年来她在杨家的生活。

    虽然避重就轻,语焉不详,但从嘉柔的些许描述中,萧漠对于嘉柔这些年来在杨家的生活,也是大致有了一些的了解。

    如萧漠之前所猜测的一样,嘉柔因为父母早逝而无奈投靠杨家,以杨守成夫妇的性格为人,她在杨家的生活,确实如普通婢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整日都跟在刘兰凤的身边伺候着,稍有不对就是一阵责骂。

    甚至,从嘉柔只言片语中来判断,杨家的大儿子,近些年来一直都在不断骚扰着她,让她颇为害怕,所以虽然呆在刘兰凤身边会经常受到责骂,但嘉柔却也轻易不敢离开。

    在这般环境下成长,也难怪嘉柔的性子会是如此的小心。

    同时,在得知了嘉柔的经历后,萧漠对于杨守成夫妇的为人,也不由愈加的厌恶,看着眼前只因与自己交谈几句,就面带欢喜之色的嘉柔,心中也不由更加的怜惜。

    在杨家这样的环境中,嘉柔的为人心地竟能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单纯,可谓不易,但像嘉柔这么柔弱的性子,如若继续在杨家生活下去,最终也不知会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萧漠突然心中一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一笑。

    注意到嘉柔那疑惑的眼光,萧漠笑着向嘉柔问道:“嘉柔妹妹,再过不久,我就要携家前往京城了,你愿意同我一起前去吗?”

    听到前一句话,嘉柔眼神变得黯然,但在听到萧漠的询问后,却又不由面带惊喜。

    说起来,杨家与萧家不过是连襟之亲,关系已是有些远了。嘉柔对杨家而言,更已算是远亲,而她与萧家的关系,虽然也勉强可算是亲戚,但已远在九族之外了。

    虽然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太过遥远,但相比较寄居于杨家时那般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但嘉柔却更喜欢在萧家居住,毕竟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客气。而对嘉柔来说,只要生活中少些责骂,少些骚扰,她就很满足了。

    更何况,这里还有她的漠哥哥,从小到大,萧漠是仅有的几个会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和依恋感的人。每次与萧漠交谈,她也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然而,虽然面现喜色,但嘉柔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小心的向萧漠问道:“我可以吗?”

    萧漠知道,嘉柔是在担心自己与萧家的关系太过疏远,如若投靠萧家,未免有些言不顺名不正,于是笑着宽慰道:“你既然称呼我为漠哥哥,那你就是我的妹妹,也就是萧家的小姐。从此在萧家居住,又有什么问题?”

    听到萧漠这么说,嘉柔脸色更红了,煞是动人,但迟疑了一下后,又问道:“可是,我很笨,什么都不会,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而且祖父祖母他们会同意吗?”

    萧漠哈哈一笑,说道:“你今后来萧家是当大小姐的,又不是让你来做事的,哪里需要你会做什么事情?从此往后你只要安心的在萧家住下去就可以了,生活自有下人照料。至于杨家那里,我会找他们谈的。”

    听到萧漠这么说,嘉柔又是欢喜,又是失落。

    欢喜的是从此脱离苦海,可与萧漠相处在一起。

    失落的是,萧漠的话让她很没有存在感。从本心上来讲,嘉柔还是很希望萧漠之所以会将她收留在萧府中,是因为她能对萧漠有所帮助,而并非只是因为萧漠的一时怜惜,让她从此成为无所事事的小姐。

    萧漠却并不了解这般女儿家的心事,只是继续陪着嘉柔谈话片刻后,就将嘉柔送回她的小院中。

    之前与嘉柔交谈时,萧漠偶然间想到了一个主意,算算时间,现在正是到实行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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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书房中后,萧漠沉思片刻后,突然扬声道:“曹飞。”

    随着萧漠的话声落下,如鬼魅一般,书房的房门开启闭合,然后曹飞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萧漠的身前。

    看着曹飞的出现,萧漠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曹飞虽然已是如楚达一般成为了萧漠的贴身护卫,但之前那身为江洋大盗的本性却是毫无更改,做事极为小心谨慎。虽然时刻跟在萧漠的身边,却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经常不见身影,即使是萧漠,也很少发现他的踪迹。除非萧漠召唤,否则极少露面。

    按曹飞的话来讲,护卫要分明卫和暗卫,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保萧漠周全。

    萧漠虽然觉得曹飞这样有些小题大做,但自己毕竟只是外行,却也不好胡乱指挥。

    “曹飞,你去杨府一趟,将杨守成夫妇唤来见我,记得对他们要客气一点。”

    萧漠吩咐道。

    曹飞点了点头,再次无声无息的离开。

    而随着曹飞的离开,萧漠也站起身来,带着邓尚全和楚达,向着萧慎行与刘氏所在的院落走去。

    近些日子,随着萧漠的归来,刘氏已是将萧家诸般权力渐渐的转交到萧漠的手上,日子倒是少有的悠闲。

    但萧漠接下来的决定毕竟太过重大,如若不与萧慎行和刘氏商量就妄自决定,未免不妥。

    当萧漠来到萧慎行和刘氏的房间之中时,却见到刘氏正在向萧慎行唠叨着一些生活琐事,而萧慎行一边看着棋谱,一边笑着点头应付着,虽是老夫老妻,但依旧是一副温馨的场面。

    见到萧漠的出现,无论是刘氏还是萧慎行都表现的很开心,刘氏更是把萧漠拉到身边,问着萧漠生活和学业,虽然每天都会询问一次,但刘氏却并不觉得厌倦。

    看着刘氏的唠叨,萧慎行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棋谱合上,向萧漠问道:“漠儿,早晨时你刚找过我们问安,现在又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萧漠点了点头,向二老说道:“祖父祖母,是这样的,再过二个月,我就要进京赶考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在殿试之后,孙儿应该会留在京中为官,从今往后恐怕极少有机会回到寰州了。”

    殿试尚未开始,萧漠却已经开始谈论在京中为官的事情,对旁人而言或许有些狂妄或者不知所谓,但对萧漠而言,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萧漠此次入京赶考,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头名状元!!

    事实上,如若萧漠在此次殿试之后,竟没有名列头名状元,那对世人而言才是天大的奇闻。

    而历史上任何头榜三甲的进士,皆是会留京成为翰林或者侯阁学士,尚未有入朝为官后却外放他州的先例。

    也就是说,萧漠殿试后留在京城中为官的事情,已是必然。无论是刘氏还是萧慎行,皆不认为如此讨论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而另一边,听到萧漠的话,无论是萧慎行还是刘氏,微微一愣后,神色却皆是黯然。

    在萧漠成名之后,他们早已隐隐想到这一天,但却又不敢想象,萧漠今后会再次长期离开他们身边的情景。

    随着年纪渐长,他们愈加不想与萧漠这个仅有的孙儿分离了。

    萧慎行看着萧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迟疑片刻后,最终却依然只是默默叹息了一声,闭口不语。

    看到萧慎行和刘氏的模样,萧漠却微微一笑,又说道:“孙儿的想法是,既然孙儿今后会留在京中,同时本宗内除我之外再又无其他子弟,让祖父祖母独自留在寰州无人照顾尽孝也不合适。所以我想,祖父祖母你们是不是可以陪同我一同赴京,举家搬迁,今后我们萧家本宗就定居在京城之中?”

    听到萧漠的话后,刘氏和萧慎行皆是面露喜色。

    本来,这种方法他们早已想过,但楚朝风俗,进京为官之人,一般除了妻儿之外,皆是少带亲属,否则未免招摇,所以二老虽然都有这般心思,却从并未提出,只是不想让萧漠为难。

    而此刻萧漠既是主动提出,对二老而言自是最好不过。

    但萧慎行却是依旧迟疑道:“寰州虽是我萧家发起之地,但既然漠儿你今后要入京为官,我们本宗举家搬迁本也没什么,但在你赴京应试之时就与你一同入京,却不合规矩吧?”

    萧漠点了点头,说道:“孙儿的想法是这样的,从今天开始,我们萧家就开始为搬迁事宜而准备,待两个月后一切妥当,我们就一同离开,然后途经南州时,祖父祖母你们在那里停留上一段时间,而孙儿则继续进京赶考。待孙儿金榜题名之后,祖父祖母你们就马上可以入京与孙儿一同居住。这样不仅少了许多麻烦,且也可节省了很多时间,祖父祖母以为如何?”

    听到萧漠这么说,刘氏和萧慎行相互对视了一眼,本宗搬迁,毕竟是一件大事,即使是他们也不能妄下决定,但思考议论片刻后,却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虽说故土难离,但对刘氏和萧慎行来说,只要能陪在萧漠身边,离开寰州却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京城繁华,世人皆知,本宗如果能在京城中站稳脚跟,对萧家而言更是一次机遇。

    终于,刘氏点头决定道:“好,就按漠儿说的办,明天我们就开始准备举家搬迁的事情,然后随你一同前往京城中居住。”

    看到刘氏听从了自己的建议,萧漠笑着点了点头,却又说道:“不过,孙儿却还担心另一件事。”

    萧慎行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萧漠皱眉道:“就是我们本宗在寰州内的产业,我算了一下,大约有六百余倾田地,还有一大一小两处宅院,本宗人丁单薄,我们如若离开,却没有合适的人手打理这些产业,若舍弃不管,却又未免浪费,祖母您认为,这些产业我应该如何处理?”

    刘氏微微一愣,刚才她只为能陪同萧漠一起前往京城而开心,却是直到现在才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由也是眉头大皱。

    另一边,萧慎行却是若有所思,隐隐猜到了萧漠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

    一般而言,像这种情况,应该是托付族中亲属代为管理。只是萧家经过这些年来的兴兴衰衰,那些旁支远亲究竟都是什么样的德行,无论是刘氏还是萧慎行,都是非常的清楚。如果把萧家的祖业托付给他们代为管理,恐怕没过两年,这些祖业就变成他人名下了。

    但萧家本宗人丁单薄,却又根本分不出人手驻留寰州,一时间,即使是刘氏,也是感到左右为难。

    就在刘氏皱眉苦思之际,萧慎行却向萧漠问道:“漠儿,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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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赴京之前(中).

    “孙儿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留在寰州的这些田产宅院无人看管,那么我们索性将它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分给萧家的各个旁支远宗,另一部分则变卖为钱财,也好让我们手中有足够的钱财,在京城中另立产业。”

    听到萧漠的回答,刘氏和萧慎行皆是大惊。

    寰州的这些田产宅院,皆是萧家的祖产,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就这般随意变卖,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实是不可想象之事。

    所以,待萧漠的话声刚刚落下,刘氏就断然拒绝道:“胡闹,这些都是祖宗传下来的产业,怎么可以随便变卖?”

    而萧慎行却挥手打断了刘氏对萧漠的斥责,转向萧漠说道:“漠儿,说说你的理由。”

    萧漠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孙儿理由有三,首先,我们如若搬到京城之中,从此在京城立足,但在京城中却毫无产业自是不可,至少一个五进五出的宅院是必须的,但京城中物价非寰州可比,想买这么一个宅子,以我们现在手中的钱财未免有些勉强,只能变卖田地换些钱财。”

    “其次,我们萧家现有的六百余倾田地,其中有两百余倾算是萧家祖产,剩下的皆是当年祖母的陪嫁,既然我们无力管理,分给旁支远房一些,变卖一些,反倒是最好的办法。如若把那两百余倾祖产分给各个旁支远宗,他们皆是萧家之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也不算是变卖祖产。而另外的田产,我们都可以卖给杨家,毕竟那些都是祖母当年的陪嫁,以杨家与祖母您的关系,卖给他们也算合适,而且也正好可以得到大笔钱财供用我们在京城中使用。”

    听萧漠说到这里,刘氏却忍不住打断道:“杨家?他们有那么多现钱吗?那可有近四百倾田啊。我想长治城内恐怕无一家手中能有这么多的钱财。”

    难怪刘氏如此质疑,寰州与云州不同,以农耕为主,没有那么多的商贾,虽然也有大户,但大都与萧家相似,以田租度日,虽然田多地广,但论及手中的现钱,却皆是不多。

    萧漠却冷笑道:“据我所知,当年萧家冤案之后,杨家手中,莫名多了一笔极大的钱财,四百倾田地虽多,但他们想要买下,却也并不困难。”

    听到萧漠的话后,刘氏和萧慎行却皆是沉默了。

    杨家手中为何会多了如此一大笔钱财,原因他们都能猜到。

    沉默片刻后,萧慎行问道:“漠儿,最后一个理由是什么?”

    听到萧慎行询问,萧漠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说道:“据我猜想,现在的寰州已经不安全了。”

    听到萧漠的话后,二老皆是一惊,连忙问道:“漠儿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漠轻轻叹息一声,把自己所猜测的关于草原上的狄族,可能会在今年入秋后劫掠楚朝的事情向二位长辈缓缓讲诉了一遍。

    刘氏和萧慎行的见识自然不如单佐堂和朱瑞德,但二老对萧漠的信任却更加盲目,听到萧漠的话后,皆是大惊失色。

    “漠儿你真的认为,那狄族竟是如此厉害,连我大楚都抵挡不住吗?”

    刘氏急切的问道。

    萧漠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敢保证,但寰州紧邻草原,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寰州为好,而寰州的这些产业,留下也是无用,所以孙儿才想到将之大量变卖。”

    萧慎行却满脸严肃的盯着萧漠,问道:“漠儿,无论你的这种猜测是否为真,但你这般独将本宗迁到京城,却把些许田地分给萧家的旁支远房,让他们留在寰州,难道就这么让他们留在险地而不闻不问?他们为人虽然令人诟病,但毕竟也是我萧家血脉啊。”

    听到萧慎行的质疑,萧漠摇头苦笑道:“爷爷,并非我不想将这种猜测告之他们,而是即使我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根本不会相信?对世人而言,我的这种推断可谓是荒谬至极,除了祖父祖母你们,却还有谁会毫无理由的相信孙儿?到时候我将这种推断告之他们,恐怕不仅不能让他们相信,传出去后,我还会留给他人一个扰乱民心的罪证。我将萧家祖产分给他们,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在事情当真发生时,多一些活下去的本钱罢了。”

    听到萧漠的话后,萧慎行和刘氏皆是沉默了。

    是啊,故土难离,古今皆是。对中原之人而言,更是明显,不到根本活不下去的时候,又有谁会抛弃世代经营的家业,远走他乡呢?

    即使萧慎行和刘氏,之所以肯和萧漠一同前往京城,除了亲情难舍之外,萧家到了京城之后,会拥有更好的前途,也是十分重要的原因。

    仅仅因为萧漠的推断,就举家搬迁,前往京城当一个无根浮萍,虽有萧漠的照顾,却也是寄人篱下,又有谁会愿意?

    沉默良久之后,萧慎行却断然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看着萧家族人就这么留在险地,虽然不能将你的推测明白的告诉他们,但也要尽可能的让他们远离北方各州。”

    萧漠暗暗叹息一声,这也是他迟迟不想把狄族之事告诉二老的原因。

    沉思片刻后,萧漠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在分祖产之时,顺便告诉他们,如果愿意随本宗一同前去京城的,皆可一同举家搬迁。而萧家所有的旁支远房中,所有束发年纪以下、或者尚未婚配的年轻族人,如若随同我们一同前去京城,就由我亲自来安排照顾,爷爷你觉得如何?”

    听到萧漠这么说,萧慎行沉思片刻后,最终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萧漠之前所提的所有建议。

    毕竟,萧家的那些旁支远房,虽然不可能同意随本宗一同迁至京城,但想来皆会愿意让他们的后辈跟随萧漠到京城中混一个好前程。这样一来,即使出现了什么意外,萧家也不会伤及根本。

    而另一边,刘氏却是在默默叹息着。刘家到她这一辈,只剩下她和刘兰凤两个人了。但很显然,萧漠对于杨家之人,却并不准备照顾。刘氏虽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关于杨家三子的那些传言,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注意到刘氏的神色,萧漠知道刘氏在想些什么,但抛开萧家与杨家的恩怨不谈,杨家的三个儿子在长治城中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带着他们入京,只会招惹无尽麻烦罢了。

    萧漠轻轻握住祖母刘氏的手,轻声说道:“祖母你不用担心,你不是还有孙儿吗?”

    听到萧漠的话,刘氏脸上黯然之色渐渐敛去,脸上却是多了些许欣慰和欢容。

    这一天,萧漠与萧慎行和刘氏两人的房中谈论了良久,之后更是将萧慎言也叫来商量,直到天色渐黑,诸般主意才终于商议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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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色渐黑之后,萧漠一脸疲惫,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商议了整整一天,事情无论巨细,皆是无数,其中绝大多数的事情,三位长辈又皆是让萧漠来拿主意,所以即使是萧漠,现在也是心神皆惫。

    而当萧漠回到书房中后,却见杨守成夫妇已是在这里等待了整整一天了,但萧漠尚未露面,他们却也不敢离开,更加不知萧漠找他们究竟有何事,就这么被晾了一天,神色间颇有些忐忑。

    见到萧漠归来后,两人连忙站起身来,笑容谦卑。

    萧漠心底鄙夷,但依然是温言让两人落座,并亲自为两人奉上香茗,却是让杨守成夫妇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真是抱歉了,想来二位也是知道,殿试将至,今后我恐怕就要搬在京中长住了,和祖父祖母商量着搬迁事宜,却是直到现在才能抽空可以与两位长辈相见,还请二位不要怪罪。”

    萧漠缓缓说道。

    杨守成夫妇连称不敢,同时奇怪的看向萧漠,有心向萧漠询问找他们来究竟是为何事,却又不敢开口。

    萧漠却主动说道:“不瞒两位长辈,下个月萧漠就要赴京赶考了,同时萧家本宗的人,也会随我一同离开,从此在京城中扎根落户。”

    听到萧漠的话,杨守成夫妇脸上皆是露出羡慕之色。

    那可是京城啊,繁华程度,远非已是临近草原的寰州可比。

    萧漠却依旧在自顾自的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萧家本宗在寰州的产业,却是无人打理,我和祖父祖母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萧家本宗在寰州内的田产屋宅,除了分给各个旁支远房一部分之外,其他的全部变卖。不知两位前辈可有意接手?”

    听到萧漠的话后,杨守成夫妇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萧漠。

    萧家之案后,杨守成夫妇从张谦那里得到了大量的钱财。对于这种地主之家而言,有钱自然是用来买田买房,但寰州内的田地却皆早已被那些大族大户瓜分的干干净净,四年来杨家空有大量钱财,却连买田的地方都找不到。

    此刻萧漠主动提出将萧家本宗的田产卖于他们,杨守成夫妇又如何不兴奋莫名?

    但与此同时,两人更多的却是感到不可思议,以萧杨两家的恩怨,萧漠为何会肯把那些田产卖给他们?

    当萧漠接着说出准备让嘉柔在萧家长住,并随萧家一同前往京城之后,杨守成夫妇皆是露出恍然之色,看着萧漠眼神暧昧,显然是认为他们的美人计有效了。

    能购得大量的田产,嘉柔之事自然好说,在萧漠与杨守成夫妇商量妥当价格之后,杨守成夫妇就告辞回去准备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萧漠突然微微一笑。

    萧漠的这个决定,虽说卖给了杨家大量田产,但也将杨家手中的现钱全部掏空。

    可以说,杨家从此已被萧漠圈在了寰州这个危险之地。

    毕竟杨家如果在寰州没有什么产业,却有大量的现钱,危险出现时,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但如若这些现钱全变成了田产,即使他们想要离开,却也舍不得了。

    萧漠虽然并未主动找杨家麻烦,但目的却同意已是达到了。

    就在杨守成夫妇刚刚离开之际,一名仆从却突然来到了萧漠的书房中,躬身说道:“少爷,萧府外有客来访,他们自称是您在云州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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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二更!!

第一百一十二章.赴京之前(下).

    云州故人?

    听到仆从的话后,萧漠不由一愣,想不出有那个云州故人会在这个时候拜访自己。

    “他们可通报了姓名?”

    萧漠问道。

    仆从点头道:“他们的姓名分别自称吴构、邱洪、刘伯,好像是三名商人。”

    说话之时,仆从神色间还带着些许不屑。萧府因为出了一个萧漠的缘故,每每以书香门第自诩,对于商贾之流,哪怕是普通的仆从,也是看不上眼的。

    而萧漠却又是一愣,这三个云州商人,为何会突然来寰州拜访自己?

    接着,萧漠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向那仆从说道:“快请他们进来。”

    却是萧漠想起,他曾拜托邱洪、刘伯两人继续为他打探草原上的消息,一有发现务必要马上向他传信。

    难道说北方草原上的狄族出现了什么变故?

    萧漠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神色间不由多了一些急切。

    仆从虽然不解以萧漠如今的声望地位,为何会如此在意三个商人,但还是躬身退下了。

    没过多久之后,吴构、邱洪、刘伯三人来到萧漠的书房之内,神色间竟是带着些许恐慌与茫然。

    彼此落座后,皆是心不在焉的客套几句后,萧漠向三人问道:“三位掌柜的突然前来拜访,可是草原那里有什么消息?”

    听到萧漠的询问,三位纵横商场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商人,皆是齐齐脸色一变。

    其中,邱洪苦笑着向萧漠说道:“正如萧大家所料,蝗灾现,旱三年。今年北方草原上不仅旱情依然严重,而且又有了蝗灾出现,那些蛮族可谓是损失严重,如果就这般下去,恐怕他们就要活活饿死在草原上了。”

    另一边,刘伯则接着说道:“此外,我今年再次派人去草原,找那些部落首领们商量卖粮事宜,但他们却表现的极为冷淡,按理说像现在这般情况,他们无论如何也该想尽办法换些粮食的,但他们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而当我再次派人前去草原时,却发现草原上所有部落的首领,皆已是前往南狄王帐,也不知他们想要干什么。”

    邱洪、刘伯的消息本是平常,如若是往常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根本不会在意,最多只是懊恼在短时间内很难再从那些蛮族身上赚钱了而已。

    但如今,这些看似平常的消息,配合上萧漠之前的推测,这三人却愈发的觉得事情很不寻常,越想越是不安,索性一同来到寰州寻找萧漠,想让萧漠帮他们分析一下。

    最后,在萧漠为两人的消息而沉思之际,脸色已经隐隐泛白的吴构终于忍不住向萧漠问道:“萧大家,你真的觉得那些蛮族会来劫掠我大楚吗?以我大楚的兵力,无论如何也不会怕他们吧?”

    萧漠却并未回答,而是眼带严厉,向着吴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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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云州之前,除了肖桓、范贯、单佐堂、朱瑞德四人之外,关于狄族可能入侵之事,萧漠只对吴构说过,刘伯、邱洪都不应该知情才对。但看两人现在的样子,显然邱洪已经把萧漠的推测说与他们听了。

    要知道,这件事无论萧漠猜测的正确与否,对萧漠都极为不利。

    如若猜测的不对,萧漠就会被人指责扰乱民心,居心叵测,这在楚朝可是大罪。

    如若猜测正确,情况反而可能会更糟,木秀于林,显得朝臣无知,今后不免更会受朝臣排挤。

    所以说,无论在什么时候,智者都是最为痛苦的。萧漠虽不以智者自诩,但自心中有了那般猜测后,却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

    这一年多以来,萧漠虽然对狄族之事极为担心,但根本不能将之传于民间,虽向单佐堂和朱瑞德提过,但在他们不以为意的时候,却也不能坚持。

    而吴构此刻竟是将他的推断随意外传,也怪不得萧漠生气了。

    注意到萧漠的神色,吴构连忙解释道:“萧大家,我并非是有意的,只是您所推测的事情太过惊人,让我心中忐忑不安,想到邱掌柜和刘掌柜对草原之事最为熟悉,才去向他们印证了一番,除了他们二人,我再也没有向其他人说过。”

    听到吴构的解释,萧漠脸色缓和了许多,环视了三人一遍后,缓缓说道:“关于狄族是否会入侵大楚,之前我尚不敢确定,但现在听到你们的消息后,却觉得可能性极大,那些部落首领之所以聚于王帐之内,显然就是为了商量劫掠之事,而他们之所以不愿向刘掌柜购买粮食……”

    萧漠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吴构等人却皆是明白了萧漠的意思,脸色也皆是愈加的苍白了。

    如果能用刀抢到,自然就不会再用牛羊来交换了。

    而萧漠则继续说道:“至于我大楚军队能否抵御他们,我也说不清楚,但为了以防万一,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北方各州皆是是非之地,三位掌柜还是乘早打算为好。不过,这些毕竟只是我的推测,三位掌柜最好不要外传,先不说即使传出去也没人会信,一旦我推测有误,一个扰乱民心的罪过就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三人皆是不由点了点头,刘伯却又问道:“以萧大家推测,如果您的推断为真,那些蛮族何时会侵犯我大楚之地?”

    萧漠皱眉道:“关于这点,我们倒不必太过担心,一来那些蛮族调动人马需要时间,二来他们内部不可能全部都会同意劫掠大楚的事情,必然需要一段时间的争论,最重要的是,他们之所以前来劫掠大楚,是因为粮草不足,所以他们如要劫掠,必然会选在秋收之后,我们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来准备。”

    听到萧漠的话后,三人神色又喜又忧,喜是因为他们还有时间准备,忧的是三个月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将所有产业都转离北方各州,如若狄族当真侵犯大楚,他们必然要损失惨重了。

    三人再向萧漠讨教了一些细节之后,就匆匆离去了,临行前留下了价值不菲的礼物,也带走了萧漠写给肖桓、范贯等人的书信。

    而在三人离去之后,萧漠马上派人将范祥找来。

    待范祥赶来后,萧漠只是神色严峻的说了一句话。

    “吩咐下去,行动提前开始,暗营全部离开寰州,分批前往京城。如若暗营中有人在北方各州有家属的,让他们全部带上。”

    听到萧漠的吩咐,范祥心中奇怪,因为暗营现在尚未训练完毕。但他给自己的定位很准,知道自己仅仅只是萧漠手下的探子头罢了,虽然提出了不妥之处,但在萧漠的坚持下,还是匆匆离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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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萧家时隔四年之后再次召开宗族大会,萧氏一族在寰州共三百余人,全部参加。

    当萧漠将分田产、本宗迁居京城、所有尚未婚配以及年纪在束发以下的萧氏族人陪同本宗一同前往京城等等诸般决定宣布之后,所有萧氏族人皆是兴奋莫名。

    一来时隔四年之后,他们这些旁支远房再次分到了大量的田产,二来也是因为萧漠肯将他们的后辈带到京城之中,在萧漠的照顾之下,这些萧家后代或许在今后还能混上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不过,也正是如萧漠所猜测的那般,虽然萧漠接连保证,萧家的各个旁支远房肯陪同本宗一同迁居京城的话,那么必定能得到本宗的妥善照顾,但最终肯与本宗一同迁往京城的,也不过区区三户,不足二十人罢了。

    倒是萧家尚未婚配及年龄在束发以下的年轻族人,共有四十三人,皆是同意随着萧漠一同前往京城。

    与此同时,萧家以一万八千贯的价钱,将近四百倾田地卖给了杨守成夫妇。

    看着杨守成夫妇在交接时那肉痛之色,萧漠知道,杨家当年从张谦手中获得的钱财,已经全部来到了他的手中。

    再加上萧家在长治城内的两处宅院,通过变卖寰州的家业,萧漠前后共获得近两万贯现钱,再加上萧家和萧漠之前的积蓄,萧漠手中共有两万三千贯钱财,虽然不算很多,但足够他们在京城中购置一些产业了。

    萧家在寰州可谓是家大业大,根深蒂固,想要举家搬迁,事情繁多,在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后,诸般事情才终于全部准备完毕。

    在这个时候,时间已是到了大楚一百七十四年的七月。

    接着,萧漠毫不迟疑,马上带着萧慎言、萧慎行、刘氏等三位长辈、近七十名萧氏族人,两百鱼名仆从婢子,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寰州。

    在萧漠离开之时,上至长治太守下至看热闹的普通百姓,无数人的相送。

    而当萧漠与长治城内一众官僚士绅客套结束后,坐在马车之中,回头看去,却见随着距离的渐渐拉远,长治城在萧漠的眼中也渐渐变得渺小模糊。

    萧漠暗暗想到,也不知当自己今后再次来到寰州的时候,这里是否还能保持同样的繁华兴旺?

    又或者,在战火之下,已是变成了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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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初入京城(求月票!!)

    萧家举族搬迁,上下近三百人,事情繁多,虽有马车代步,但一路上依旧移动缓慢,直到八月中旬,萧漠才带着家人来到了南州上元城。

    在那里,与约定一般,肖桓、范贯二人已经带着家人等待多日。

    见到萧漠竟是一口气带着如此之多的族人仆从一同赴京,即使事肖桓、范贯也是不由目瞪口呆。而萧漠更是接连将上元城内几家最大的客栈包下之下,萧氏族人才勉强住下。

    当萧漠好不容易将所有族人在上元城内安顿妥当后,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又是过去了近十天。肖桓范贯虽然面上不说,但心中已是颇为急迫。

    要知道,殿试虽然在十一月中旬举行,但绝大部分举子往往已是提前三到四个月已是来到了京城,他们三人耽搁了如此长的时间,或许到了京城之后,客栈已满,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注意到两人的急迫,萧漠并未多说,只是让他们稍安勿躁。

    当萧漠终于将诸般琐事处理完毕,随同肖桓、范贯两位好友,带着邓尚全、张茂宗、楚达、曹飞四人终于抵达京城之时,时间已是到了大楚一百七十四年的九月。

    秋意隐现。

    ……

    京城繁华,一如既往。

    当萧漠、范贯、肖桓等人交了城门税,漫步进入城内之时,抬头看着京城中的繁华、人来人往,即使是有着后世的萧漠,眼中也是不由的闪过震惊之色。旁边肖桓、范贯更不用提,面对眼前的景象,早已是目瞪口呆。

    在萧漠等三人身后,无论是牵着马车的邓尚全,又或者已非第一次来到到京城的张茂宗、楚达、曹飞等人,即使早有准备,但也皆是如萧漠等人一般的眼现震撼。

    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除非从小就成长在京城之中,否则京城之繁华,无论是第几次见到,都会为之而感到不可思议。

    只见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京城,无处不给人一种繁华且又大气的感觉,街道宽广,诸般屋舍整齐密集,一眼望去,街边商铺,接连不断,人声鼎沸,喧哗阵阵,更添热闹繁华。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游人无数,单是此刻出现在萧漠等人眼前的车马路人,就要比萧漠等人在云州、寰州两地一天时间所看过的还要多。

    而相比较京城的繁华兴盛,更让萧漠等人震惊的,却还是这里的那种开放气氛。

    在这里,似乎每个人的神色间似乎都带着一种身为京城人所独有的骄傲和大气。衣装多有华贵,款式新奇。街道两旁所贩卖的诸般商品,更是云集四海之内的所有产出,有很多即使萧漠也不相识,但对京城中人而言却是司空见惯。

    街道之上,游人之中,以皮毛为衣露着半边肩膀的游牧民族、黑瘦干小的吐蕃、衣装怪异的喇嘛等更是经常可见。

    据传在京城中,还有黑肤人、白肤人、红肤人等海外异族在此常年定居,但萧漠等人却尚未看到。

    云州是楚太祖兴起之地,一向商业兴旺,在楚朝各州中也算是少有的繁华,但与眼前的京城相比,却是远远不如。如论风气之开放,更是无法相比。

    对于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北方偏远之地,初次来到京城中的萧漠等人而言,此时那目瞪口呆的表现,确实与土豹子无异,若不是看着萧漠等人皆是一身儒生装扮,恐怕旁边路过的京城居民,就要以白眼相待了。

    确实,即使是有着后世见识的萧漠,在这一刻也不由呆住了。

    常听人说,楚朝之繁华,丝毫不逊于当年的盛唐。萧漠本以为这只是楚人的自我吹捧,毕竟身为后世之人,对唐朝的强盛印象太过深刻,但现在一看,却又觉得毫不夸张。至少,萧漠眼前的这个京城,单论繁华程度,已是毫不逊于后世的一些大城市。

    另一边,肖桓、范贯原本还担心他们来到京城时时间已晚,这里的客栈早已客满,供不应求,但仅仅看到城门左近的景象,肖桓和范贯就知道,他们的担心是毫无必要的。

    一个像京城这般繁华的城市,又怎么可能连数千考生都容纳不下呢?

    良久之后,肖桓才终于勉强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转头向萧漠询问道:“子柔,我们现在先去寻家客栈住下如何?”

    萧漠摇了摇头,依旧在打量着眼前这个超乎他想象的城市,缓缓说道:“不用,再等一下,应该会有人来接我们才对。”

    范贯微微一愣,接着露出恍然之色,问道:“可是朱瑞德前辈?子柔是朱前辈的得意门生,这次子柔在殿试前的住宿,想来朱前辈一定早已安排妥当了。”

    萧漠依旧摇了摇头,笑道:“怎么可能,老师他是此次殿试的审卷官之一,虽与我有师生之谊,但又怎能在殿试之前就与我接触?应该避嫌才是。”

    听到萧漠这么说,肖桓范贯两人却愈加疑惑了。

    萧漠与两人一样也是第一次来到京城,也从未听说他在京城中有什么故旧,除了朱瑞德,又会有何人前来接他呢?

    但看萧漠的样子,却似乎早已安排妥当。

    两人发现,他们开始愈加的不了解萧漠了。

    事实上,自他们在南州之地与萧漠相聚之后,他们就已发现,虽然只是分别半年,但萧漠身上的一些变化,已是隐隐让他们感到陌生。

    先不说在萧漠的身边,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许多陌生人,但看起来却皆是高深莫测。单是萧漠本人,看似与往常毫无不同,但对于与萧漠熟悉无比的肖桓、范贯而言,依然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在萧漠的神色气质之间,已是在隐隐出现了些许变化。

    变化虽然不多,但却触及本质。

    肖桓范贯却不知道,这些年来与萧漠接触之人,或掌控一地的官员、或享誉一方大儒,而近一年来,萧漠先是开始管理萧家,后又是组建暗营,现在的萧漠,比之一年前那个只为自保而努力的萧漠,已是多了些许上位者的自信气质。

    而就在肖桓、范贯暗暗感慨之间,站在萧漠身后的曹飞却突然上前一步,在萧漠耳边说道:“少爷,似乎前来迎接我们的人,不仅仅只有暗营。”

    随着曹飞的话声落下,不远处,范祥带着几名暗营成员,已是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远处。

    显然,前来接待萧漠等人的,正是先一步赶到京城中的范祥和其所带领的暗营。

    城门左近游人密集,即使以范祥的眼力,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了萧漠的踪迹。

    见到萧漠之后,范祥脸上略带喜色,刚想要向萧漠等人迎来,却微微一愣,似乎发现了什么,却又不动神色的再次隐入人群之中。

    而他身边的暗营成员,也皆是收到了命令,纷纷散入到人群之中,但隐隐的又将萧漠包围在中间,暗暗的关注着萧漠这边的情景。

    看着范祥等人的反应,萧漠不动神色将眼神转移,心中却暗暗点头,现在暗营虽然还很弱小,但内中成员的素质,在范祥的训练下,却是初见成效。

    “是什么人?”

    萧漠轻声问道。

    “不知道。”曹飞答道:“我们刚入京城没多久,就前后被不少人给盯上了,他们应该分属三股不同的势力。”

    曹飞的话尚未说完,一辆看起来颇为简朴无华的马车已是缓缓停到了萧漠的面前。

    楚达突然向前一步,隐隐横身挡在萧漠,却是他发现,这两马车之上的马夫,竟是给了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名身材枯瘦毫不起眼的车夫,刚才仅仅只是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眼,却是让他全身汗毛都不由竖起,仿佛是被一条危险至极的毒蛇盯上了一般。

    但萧漠在看到那名车夫之后,微微一愣后,嘴角上却不由泛起一丝笑意,示意楚达退下,不用紧张。

    这名车夫萧漠曾在云州见过,那时他紧随在一名风华绝代的少年身后。

    那名少年名叫张衍圣,而这人,正是丞相府的死士首领,暗杀之术举世无双的秦君!!

    “张公子!!”

    随着车厢门帘掀开,除了萧漠早有预料之外,旁边的肖桓、范贯,却皆是不由的惊呼出声,声音中满是惊喜。

    车厢内所坐之人,不是张衍圣,又是何人?

    张衍圣笑着向肖桓、范贯点头示意后,又转头向萧漠笑道:“京城里的竹风楼,环境不错,菜肴也是一绝,一年未见,颇为想念,子柔兄与我一同前去畅饮一杯如何?”

    萧漠微微一笑,点头道:“子佳兄相请,敢不从命?”

    说着,萧漠当先进入到车厢之中,坐在了张衍圣的旁边,而肖桓、范贯也是连忙跟上,一同进入了车厢之中。

    当车帘重新闭合,在秦君熟练的驾驭下,马车灵巧的掉转车头,向着京城深处缓缓驶去。

    而另一边,邓尚全、张茂宗、楚达、曹飞四人相互对视一眼,也皆是坐到了他们的马车之中,缓缓跟在张衍圣的马车之后。

    至于范祥及那几名暗营成员,在接到邓尚全的暗示后,已是早早的向着四面八方散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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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竹风楼上.

    在萧漠来时所乘的马车车厢内,楚达、曹飞、张茂宗三人坐在一起相对无语,尤其是楚达和曹飞,神色更是凝重。

    “怎么了?”

    张茂宗看到曹飞、楚达的神色,好奇问道。

    楚达沉默片刻之后,缓缓说道:“那个车夫,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当真好生厉害,竟是仅仅凭借着身上无意中所散发的杀气,就能将我的气势死死压制……我不如他。”

    另一边,曹飞也是点头,奇怪道:“是啊,像这种人物,武林之中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十人,为何竟会甘当他人的车夫?那位公子,又究竟是何身份?”

    车厢外,正在驾车的邓尚全听到车厢内三人的谈话后,缓缓的解释道:“那位公子,姓张,名衍圣,字子佳,乃当朝丞相张谦之孙,和少爷齐名之人。至于那名车夫,名字叫做秦君。”

    听到邓尚全的解释,楚达、曹飞皆是身体一震。

    秦君虽然自投靠丞相府后,就再也没有现身于江湖,但他的威名,在江湖人的心中却依旧丝毫未减。

    接着,楚达、曹飞又皆是眼露喜色。

    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本就是古时的文人武士们最基本的想法之一。

    然而,楚朝重文轻武,军人地位低下,而像楚达曹飞这样的江湖高人,更不屑在入伍后从小兵做起,所以投靠权贵,成为权贵的近卫亲信,享受一生富贵,就成了他们最佳的选择之一。

    之前他们之所以会投靠萧漠,除了萧漠对他们有恩之外,也是因为他们看中了萧漠的无量前途。

    而看到之前那般情景,萧漠与丞相张谦之孙张衍圣的关系,竟是非同寻常。萧漠赴京赶考,张衍圣更是是亲自前来迎接!!有这般人脉关系,萧漠的前途还是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广阔,他们又如何不喜?

    唯有张茂宗,却是面带若有所思之色。

    之前暗营现而复隐的行动,张茂宗自然看在眼里。

    很显然,萧漠与张衍圣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楚达、曹飞想象中那么好,至少暗营的存在,萧漠并不想让张衍圣知道。

    相比较楚达的强大,曹飞的诡谲,已经为各种大小官员当了数十年的师爷张茂宗自投靠于萧漠之后,却是少有表现,但办事得力,思路清晰,眼光老到,甚受萧漠看重。

    之前萧家搬迁之事,如若没有张茂宗的相助,仅凭萧漠一人之力,必然手忙脚乱,又哪里能像之前那般井井有条?

    像这样一个人,自然非常明白,在官场之上,明面上的谈笑相洽,并不能代表他们真正的立场,萧漠看似与张衍圣关系颇佳,但真正的关系究竟怎样呢?

    张茂宗暗暗思索着。

    而在车厢之外,邓尚全却也是若有所思。

    虽然将楚达、曹飞、张茂宗收到府中,甚至将暗营交给了范祥,但无论是萧漠又或者邓尚全,对于这些人皆不是完全信任,真正核心之事,比如萧漠与嵩山书院之间的关系,从未说于他们知。

    范祥只是探子头、楚达曹飞只是护卫、张茂宗只是参谋师爷,仅此而已。

    按萧漠的话来讲,所谓忠心,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出现的,需要长时间的相处、需要各方各面的收买人心、需要长时间来验证。

    原先萧漠还在寰州之时,那里地处偏远,势力单纯,即使有什么权贵,也不会轻易得罪萧漠。

    但来到京城之后,形势必然会复杂得多,而萧漠的这些新收手下,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也必然会受到各方面的诱惑和收买,而这才是正是真正考验他们能力和忠心的时候。

    “希望,你们不要让少爷失望……”

    邓尚全看着他前面不远处的马车,心中暗暗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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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圣所乘的马车,外表看似无华,但内中却是颇为舒适,虽然坐下了四人,却丝毫不显拥挤,在旁边,更有许多零食糕点摆列。

    “子柔刚才说会有人在京中接我等,我还以为会是朱瑞德前辈,却没想到是张公子,当真是意外之喜。”

    进入车厢后,萧漠和张衍圣还未说些什么,肖桓已是当先向张衍圣笑道。

    听到肖桓的话后,张衍圣眼神微微波动着,向萧漠看去,问道:“哦?我迎接子柔之事,本只是一时起意,难道子柔在事前已是知道了?又或者,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迎接子柔?”

    萧漠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一路前来京城,举家搬迁,浩浩荡荡,颇是引人注目。于是我就想,丞相张谦大人管理天下大小事务,像我这般招摇,他必然会知道的,而以我与子佳兄之间的关系,必然能猜测到我何时入京,在这个时候也必然会来接我,现在一看,我果然没有猜错。”

    说着,萧漠与张衍圣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张衍圣点头悠悠道:“是啊,听闻子柔兄来京参加殿试,子佳心中颇为欢喜。之前子佳在京中先后获得解元、会元,虽是好事,却也颇觉无趣。而这次能与子柔兄一同参加殿试,终于有了对手,哪怕到了最后只能获得一个榜眼,却也要比在毫无对手的情况下获得一个状元有趣的多。”

    如若旁人这么说,一个狂妄的评价必然是少不了,但从张衍圣口中说出,一旁的肖桓范贯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他是张衍圣。

    抛开张谦之孙的身份,他依然是当今世上,无数青年才俊之中,唯一可与萧漠并肩的人物。

    任谁都知道,这次的殿试,只是萧漠与张衍圣两人之间的比试罢了,其他人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竞争第三名探花。

    也正因为如此,许多心高气傲的读书人,根本不打算参加这次殿试,因为他们不想苦读多年,到了最后却只能成为萧漠和张衍圣的陪衬。

    所以,这届殿试是最困难的一届殿试,同时也是最轻松的一届殿试。

    另一边,听到张衍圣的话,萧漠却肃颜摇首道:“子佳兄过谦了。当年你我在云州相距之时,彼此交流应对多日,子柔实是受益良多。实话实说,子佳兄的学识,不仅丝毫不弱于子柔,博闻强记之处,更远在子柔之上,对于这次殿试,那头名状元,我虽有心相争,但既有子佳参加,却也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最后谁胜谁负,不到最后结果出来,子柔却也不敢断言。”

    萧漠的这番话,并非谦言。

    本来,以萧漠的名声,以及楚灵帝对他的喜爱,在殿试是以皇帝钦点名次的情况下,拿一个状元本是十拿九稳。

    但如果他的对手是张衍圣,这招却并不好用了。毕竟张衍圣的名气并不逊色他多少,更是张谦的孙子,楚灵帝即使再怎么喜欢萧漠,也不会偏帮。

    所以,在这次殿试中,他和张衍圣只能以各自的真正的实力相争。

    而他和张衍圣之间,论学问只是相当,论见识和对儒家经义的认识,他强于张衍圣,但张衍圣却在博闻强记和文采两方面远胜于他,两人之间最终谁胜谁负,即使是萧漠,也无从推断。

    张衍圣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我在此次殿试中皆是奋力一搏,无关胜负,但老来之际,回思此时,必然是人生幸事。”

    萧漠点头笑道:“自是如此。”

    在两人谈话之际,旁边的肖桓和范贯却是摇头苦笑,这两个人当真是有些视天下读书人如无物了。

    但与此同时,听着两人的谈话,肖桓、范贯却又有些莫名激动,只觉天下才子,文人雅斗,本应如此。

    而就在此时,众人所乘坐的马车缓缓停下,张衍圣笑道:“竹风楼到了,各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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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萧漠在张衍圣的陪同下步下马车后,抬头相望,却见一栋装饰朴拙的三层小楼出现在众人眼前,神色不由愕然。

    一路上,一直听张衍圣说在京城诸家酒楼之中,竹风楼可谓是绝对的翘楚,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显眼。

    不过,看到竹风楼外所停放的马车轿子,皆是华贵,门外等待的仆从们,气质神色更非普通人家可比,显然能进入竹风楼的客人,皆是身份高贵,心中却也不敢小觑。

    另一边,见到张衍圣的出现,一名小厮快速迎来,躬身道:“向张公子问安,您的酒席已经备好了。”

    看小厮的语气,似乎早已知道了张衍圣的身份,但神色谦卑却毫无谄媚,更是让萧漠不由的对这家竹风楼高看一眼。

    “酒宴可是在‘望京阁’内?”

    张衍圣问道。

    小厮点头笑道:“张公子您大驾光临,那‘望京阁’自然是为您备着,又怎敢备给他人?”

    张衍圣笑着点了点头,携萧漠之手,向着竹风楼内迈进。

    当萧漠进入竹风楼后,环目四顾,更是不由暗暗点头。

    这个竹风楼虽说看起普通简单,但细细品味,却自有一种古拙淡雅的味道,让人不由心神清宁。

    竹风楼的第一层内并无桌椅,反而像是展厅一般,四壁上悬挂着诸多名家的字画题词,又或者各种古玩雅物摆放其中,更添文雅之意。

    “倒没想到如此一间小小的酒楼,竟会有如此多的名家来过,当真是不简单。”

    萧漠进入竹风楼之后,并未忙着登楼,而是不住打量着四壁题词,诧异的向身旁几人说道。

    张衍圣微微一笑,刚想要解释些什么,竹风楼门前,却是再次出现了一辆马车。

    片刻之后,一名小厮将一位年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引入了竹风楼中。

    青年进入竹风楼后,也不急于上楼,而是先向着张衍圣微笑点头示意,然后转头向着萧漠打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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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才子街头.

    张衍圣似乎与这名青年早有相识,见其出现后,脸色先是微微一变,接着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儒雅亲切,也是向着那名青年点头示意着。

    另一边,注意到这名青年不住打量着自己,萧漠心中好奇,转头与之对视而去。

    只见这名青年身高六尺有余,身体修长,双眼有神,皮肤微黑,身材提拔,阳刚气十足。打量萧漠之际,眼中精芒微微闪动着,似乎已经知道了萧漠的身份。

    而这名青年与萧漠对视一眼后,先是向着萧漠笑着点头示意,接着却是举步走到张衍圣的身前,大声笑道:“原来是张三公子,刚才那小厮对我说‘望京楼’有客,原来竟是你。”

    笑声豪爽真挚,与张衍圣的儒雅亲切截然不同,却又别有味道,同样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张衍圣也是笑了,对来人拱手道:“竟然是王兄,多日未见,今日竟也有空来这竹风楼?”

    那青年摇头说道:“前些日子一直忙于公事,却是很长时间都没能来这里品尝竹叶煮酒了,心痒难耐,今日好不容易得到了空闲,这不就马上赶来了。”

    听到这个青年的话,张衍圣也是不由哈哈一笑。

    而就在这时,那名青年却是转头看向萧漠等人,向张衍圣问道:“这几位是三公子你的客人?能与三公子相交,想来绝非凡夫俗子,相见也是有缘,三公子何不向我介绍一番?”

    张衍圣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脸上笑容却是丝毫未变,拉着那名青年走到萧漠面前,指着萧漠向那青年说道:“张兄不是最喜欢《自扰词集》里的楚词,还经常感叹未能与那萧漠见面吗?现在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接着,张衍圣又向这名青年介绍了肖桓和范贯的身份。

    最后,张衍圣又指着那名青年向萧漠介绍道:“这位就是当今枢密使王翰大人的长孙,陛下身边的四品带刀侍卫,王简王大哥。”

    张衍圣的话声刚刚落下,王简已是当先一步来到萧漠的面前,满脸惊喜的向萧漠拱手道:“原来你就是萧大家,久仰久仰。”

    萧漠笑着还礼道:“王兄客气了。”

    萧漠虽然脸色笑着,但得知王简的身份后,心中却是暗自心惊。

    观两人之前的相谈,萧漠原以为这张衍圣和王简即使不是挚友,也定然关系不错,却没想到王简竟然是张谦朝上的死敌王翰的长孙,这么说来,张衍圣和王简虽然看似相处融洽,但实则却是貌合神离了。

    至于这王简所表现的豪爽真挚,恐怕如张衍圣的亲切随和一般,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张衍圣却依旧在一旁说道:“王兄,我这次让你得偿所愿,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子柔他在一炷香时间之前才刚刚来到京城,然后马上就被我给拉到这里了。如若不是我,你还不知何时才能与子柔相交呢。”

    那王简再次大笑道:“你这家伙,就知道占我的便宜,好,今天在竹风楼由我请客。”

    笑声依旧一派豪爽,但萧漠却总觉得,在王此刻简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突然,萧漠心中一凛,终于明白了张衍圣此次将他带到竹风楼的真实目的。

    从竹风楼外的车轿、以及在外等候的仆从就可以看出,这家竹风楼看似简单,但实则能入内用餐之人,皆是身份非比寻常之辈。

    而张衍圣如此明目张胆的将萧漠带到这里,更在王翰之孙面前提及他与萧漠的关系匪浅,岂不是在向世人宣告,萧漠已是成为丞相府一系了吗?

    想到这里,萧漠不由苦笑,自己还是太大意了,竟是如此轻易的中了张衍圣的计策。

    如果世人皆把萧漠看成丞相府一系的官员,枢密使王翰为了避免张谦的势力壮大,必然会在今后全力对萧漠进行打压,到那个时候,张谦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看戏就好。

    说不定这样一来,萧漠在逼不得已之下,最终还真的只能投靠在张谦门下了。

    心中急转之下,萧漠也笑着向王简拱手道:“王兄豪爽,在下钦佩。既然如此,今天就让王兄你破费了。我在京城中也没有什么朋友,从今天开始,王兄就是我在京城中,除了子佳外第二个朋友了,今后王兄如若有能用得到我萧漠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听到萧漠的这句话之后,张衍圣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又恢复了正常,但王简的笑声却愈加的豪爽了。

    萧漠的这句话虽然说明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萧漠尚未投到张谦那一边,否则萧漠决然不会这般向王简许诺的。

    “走!!我们上楼,萧大家你不知道,这竹风楼之所以能在京中有着如此大的名声,就是凭借着这里独家售卖的‘竹叶煮酒’,甚至曾有人言‘未品竹叶酒,未登古河塔,未览才子街,空来长安城’。这竹叶酒、古河塔、才子街,实是京中三绝,而在这三绝之中,竹叶酒更是排名第一,萧大家今日来京,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说着,王简亲自拉着萧漠,当先向着二楼走去。

    张衍圣跟在两人身边,也是拾级而上,却摇头失笑道:“王兄你莫要欺子柔初到京中,这京城三绝,第一绝明明应该是才子街,怎么到了你这里变成了竹叶酒了?”

    王简哼声道:“对我来说,在竹叶酒、古河塔、才子街三者中,排名第一的就是竹叶酒。”

    听到王简这般任性的言语,虽然明知这只是他脸上诸般面具中的其中一种,但萧漠还是忍不住摇头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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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衍圣和王简两人的带领下,萧漠等人越过了二楼,直接来到了竹风楼的三楼之上,最终来到一间门前挂着“望京阁”三字的雅间内落座。

    进入这“望京阁”中,萧漠却是终于知道它的名字有何而来了。临窗而坐,不远处正是京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远方之处,更有皇宫楼阁隐约可见。虽然只是三楼,但坐在这里,京城的大半繁华却是可尽览于眼中,身处幽楼雅间之内,看着人世间的熙攘热闹,确实是别有味道。

    菜肴早已准备妥当,见到萧漠等人落座之后,小厮们陆续将之捧来,制作精美,口味也是更是出众,让萧漠屡吃不厌。

    倒是那王简极为推崇的竹叶煮酒,虽然口感清香,但毕竟只是煮酒,度数极低,与后世的白酒相比,倒是更像是饮料,萧漠虽然喝了不少,但却是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觥筹交错之余,彼此间谈了一些各自遇过的趣闻轶事之后,萧漠突然想到一事,向张衍圣和王简问道:“刚才两位曾说,京城三绝,分别为古河塔、竹叶酒、才子街。这竹叶酒我尝过了,味道清香,连绵不绝,确是一绝,却不知那古河塔和才子街又以何成绝?”

    张衍圣先是与王简对视一笑,然后向萧漠解释道:“所谓京城三绝,不过是一家之谈罢了,京城繁华,无奇不有,又哪里只有三绝?但这三样,确实皆有非同寻常之处,竹叶酒自是不说了,每个曾有品尝之人事后皆是赞不绝口,只是它酿制困难,产量极少,其中一半又要供往皇家,剩下的只有这竹风楼可卖,身份钱财,缺其一者,根本无从品尝。”

    顿了顿后,张衍圣又说道:“至于那古河塔,高二十三丈,为京城中最高的建筑,内中诸般佛家壁画,精美绝伦,又位于两大运河交际之处,风景优美,登其高处,一览天下,最是心旷神怡,让人流连忘返。但这三者之中,最为有趣的,却还是那才子街,或者说,是每隔三年,殿试之前的才子街。”

    听到张衍圣的介绍,不仅萧漠,就连旁边的肖桓、范贯也是被勾起了好奇之心,皆是问其究竟。

    这次却是王简向萧漠解释道:“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萧大家想来也是了解。当今陛下性喜身穿民间装扮,私访于京城之中,即是考察民情,也是与民同乐。大约在十五年前,那时的才子街还是叫做广富街,一名书生因为家中穷苦,虽然来到京中赶考,却是连住宿所需的钱财都不足,无奈之下只能在那才子街上靠着贩卖字画赚些微薄钱财度日,而陛下微服私访之际,却正好遇到了这名书生,交谈之下,极是欣赏这名书生的才华与风骨。之后殿试,发现那名书生赫然名列进士之中,陛下一时兴起,就将他钦点为头名状元,文坛佳事,由此而广传天下。”

    叹息一声,王简接着说道:“然而,当今世上,往往是洒脱自如的雅人少,随流投机的俗人多。自这件事传出去之后,这十五年来,最近五届殿试举办之前,总有大量书生赶到举子街头,也学当年那名穷苦书生一般,在街头摆摊贩卖自己的书画,以此展示才艺,期待也能在那里偶遇陛下,获得福缘。所以每到此时,在那才子街上,放眼望去,从街头到街尾,到处都是摆摊的书生。其间更有诸般斗文、斗词、斗对等诸般擂台赛事,才子云集,热闹非凡。再加上才子街上,两旁商铺皆是在贩卖文房四宝、各种书册、诸般雅物,才子街之名,由此而来。”

    听到王简的介绍,萧漠不由愕然,却也没想到当今世上竟是有此奇事。

    另一边,肖桓、范贯却是眼中大亮,似乎动了心思。

    “王兄,除了十五年前那一次,近些年来陛下可曾再次微服私访去过那才子街吗?”

    肖桓忍不住问道。

    王简看了肖桓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愉,显然不喜肖桓与自己这般亲切,事实上,自双方见面后,王简只是与张衍圣和萧漠说话,对肖桓、范贯二人,却是很少理会。

    王家本是百年望族,更是楚朝诸般旧勋世家的代表,出身于王家的王简,对门户出身极为看重,对于文坛大家萧漠尚可做到笑脸相迎,但对于普通书生,自是不会看重。

    本想扭头不理,但却发现萧漠在此刻正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自己,王简快速掩饰去了神色间的不渝,笑着向肖桓点头道:“以当今陛下的性子,每年殿试之前,那才子街如此热闹,又是因他而兴起,又怎么可能不去凑一下热闹?据传言,这些年来多有才子在那里被陛下看中,虽然再没有向十五年前那般被封为状元,但却也皆在二甲之列。不过这些也仅仅只是传言罢了,似乎是因为十五年前那件事情太过轰动,所以这些年来与陛下相识于民间,受陛下提携的那些才子们,都受过陛下的叮嘱,对于这些事情并未外传。”

    张衍圣却在一旁接口道:“事实上,据我所知,自十五年前那位状元后,这些年来又先后有三位才子被陛下所看中,市井之间的那些传言,虽有夸张,却也并非空穴来风。而也正是因为那些传言,每年殿试之前,那才子街却是愈加的热闹了。”

    听到张衍圣的话,王简眼中闪过一丝阴晦。

    楚灵帝喜欢微服私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却很少有人知道的,楚灵帝微服在私访之际,最习惯将张谦带在身边,这些年来才子街上有多少书生受到楚灵帝的注意和提携,张衍圣自然是一清二楚,相比较而言,王家受到的圣眷,却是少了许多。

    张衍圣却似乎并未发现王简的神色波动,只是笑着对萧漠打趣道:“子柔兄这些日子如若无事,何不也去那才子街头摆上一个摊位,贩卖些字画,又或者去参加一些斗诗擂之类的赛事,以子柔兄的学识,必然能受众人之瞩目,或许还能因此而与陛下相识呢。”

    萧漠失笑摇头,向张衍圣反问道:“子佳兄可会去那里摆摊打擂?”

    张衍圣摇了摇头,心中已是明白了萧漠的意思。

    参加殿试的举子们,只要能通过预试,基本上获得进士之名已是十拿九稳,但之后在真正的殿试中,彼此之间的名次,却是由皇帝钦点,所以如果皇帝在事前已是对某个读书人心有印象,甚至心生好感,那么这名读书人在殿试中的名次也必然会大大提升。

    所以,历来殿试之前,读书人为自己造势扬名,都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而才子街上的诸般活动,只是他们的手段之一罢了。

    但对于像萧漠、张衍圣这种文名早扬之人而言,这种造势扬名的行为却是毫无必要,因为他们的名气已经够大了,再这般到才子街头做作,反而会落了下乘。

    不过,看旁边肖桓、范贯的样子,却显然是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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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风楼上的聚宴结束后,张衍圣和王简就向着萧漠等人告辞了。

    在分别之前,张衍圣和王简皆是邀请萧漠在日后到他们府上做客,隐晦的表示他们的长辈对萧漠很感兴趣,而萧漠也是一一答应了。

    萧漠等人在京城中的住处,却是早已被张衍圣安排妥当,正是京城中最著名的客栈之一的“状元楼”,据传这家客栈在百年间前后出过六位状元,三位榜眼,五位探花、以及三百余名进士,因此而扬名。

    而历来前往京城赶考的考生们,为了讨一个好彩头,虽然明知状元楼价格昂贵,但只要身上有余财者,皆是愿意在状元楼内居住。

    萧漠等人原本皆以为状元楼内客房已满,却没想到张衍圣竟是已经早早的为三人在那里包下了三间上房。

    于是,萧漠等人离开了竹风楼后,在张衍圣的一名仆从的带领下,与在外等待的邓尚全等人汇合后,就直奔状元楼而去。

    进入张衍圣为三人所定的房间,一切收拾妥当后,萧漠等人才终于有时间打量这栋天下扬名的“状元楼”。却发现这个状元楼虽然名气颇大,但装饰间过分追求文雅之意,过犹不及,再加上到处都是历届进士的题词题字,更有自卖自夸之嫌,斧凿痕迹过重,让萧漠不由有些失望。

    不过,此刻殿试在即,几乎状元楼内每间房间都隐隐有读书声传来,倒是多了一分意境。

    而就在萧漠站在走上走廊之上,打量着这栋状元楼之时,却见肖桓范贯神色怪异,似乎想要对萧漠说些什么,却忧有些迟疑。

    “肖兄范兄,有何事就说吧。”

    隐约猜到了两人心中的想法,萧漠摇头笑道。

    “子柔你当真不想去那才子街碰一碰运气?”

    肖桓犹豫的问道。

    萧漠失笑,说道:“你们想去就去吧,不必顾忌我,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看会书却也不错。”

    听到萧漠的话后,肖桓、范贯皆是眼露失望之色,各自返回到自己房间准备了一番,没过多久就向萧漠告辞匆匆离开了。

    关于在殿试前为自己扬名造势之事,两人早有准备,入京时所携带的行李中,自有他们得意的字画诗词,准备起来却也方便。

    就这样,肖桓、范贯刚刚来到京城,还未来得及休整,就皆是忍不住前去才子街撞运气了。独将萧漠留在客栈之内。

    但萧漠却也并不在意,只是摇了摇头后,回到自己房中,拿出一本《四书注》,细细的翻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副普通随从装扮的范祥,也来到了状元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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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恩,5000字大章节。明天恢复每天万字的正常更新,并会陆续将欠下的字数补给大家,周五之前补完,谢谢大家的关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理学之思.

    楚朝文化兴盛,历来又讲究百家争鸣,文人出书立传,本是很普遍的事情。

    萧漠手中的这本《云溪四书注》,乃是云溪之地的几位较有名望的儒生合著而成,在三年前问世。

    但因内中所表达的观点不在楚朝文人主流观思想之列,所以不受世人所喜,流传不广,即使是萧漠,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册。

    本来,对世人而言,以萧漠如今在文坛的地位声望,早已远远超过了著这卷《云溪四书注》的那几位文人,此刻如此认真品读他们的作品,实无必要。

    但在萧漠看来,却是不然。

    每个人的思维方式、看待事物的眼光角度,皆是不同,所以对于诸般儒家经义的理解,也必然会有其不同之处。

    而既然这几名儒生敢于让这卷《云溪四书注》问世,则必有其独到之处,而萧漠只有博览群书,采众家之长,触类旁通,方能开拓视野,使自己的学识更进一步。

    当年写完《中庸新解》一书之后,萧漠的学识虽因此得到了一个质的提升,但与此同时,却也陷入了一个瓶颈期,文章虽然日益娴熟圆润,但最基本的学识一途,却是迟迟无法再做突破。

    也正因为如此,近一年来,萧漠花了大量时间将楚朝内所流传的种种《四书注》、《五经解》一一品读,倒是获益颇大,至少萧漠自觉自己的思维眼界在这一年中得到了极大的开拓。

    事实上,类似于《四书注》、《四书解》、《四书新解》的书册,在楚朝几乎每隔一两年就会有文人以此为题出书立传,仅仅萧漠所见过的,就至少已有十六七种。

    不过,萧漠如今所读的这篇《云溪四书注》,内中所提到一些观点,却是让萧漠大为吃惊。因为内中的观点,隐隐已经有些“灭人欲、存天理”的味道了,在感性方面过于保守,而在理性方面却又过于偏激了,让萧漠看的眉头紧皱。

    良久之后,萧漠终于将手中的《云溪四书注》缓缓合上,同时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这篇《云溪四书注》中所提到的观点,已是与理学思想中的‘心性理欲论’相类似了。这么说,与‘程朱理学’相类似的观点,已经开始在楚朝抬头了吗?”

    萧漠暗暗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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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学,又称道学。产生于北宋,盛行于元、明、清初,在清中期以后逐渐衰落,由北宋程颢、程颐提出,又有南宋朱熹将之完善推广。

    在一百多年前,楚朝也有两位儒学大家名为程颢、程颐,成就也是惊人,四书五经就是由这两人合编注释而成。但这两人并未提出过理学观点,或者曾提出过,却并未得到世人的重视。

    毕竟,在楚朝这样的环境中,“灭天理,存人欲”这类的观点,很难得到世人的认同。

    而相对于二程,对理学的影响更大的朱熹,在楚朝却并没有出现。

    事实上,楚朝的二程,是否就是另一个时空中同时期宋朝的二程,萧漠本身也不敢确定。

    另一个时空中的朱熹,出生于南宋,世称朱子。是继孔子、孟子以来最杰出的儒学大师。他继承了北宋时期程颢、程颐的理学,并将之完善推广。

    南宋之时,理学新出,不受世人所重视,而朱熹为人又太过固执耿直,更不为权贵者所喜。至于理学的观点,在当时更是影响极小。

    直到明朝出现,朱元璋拜朱熹为祖,对其所提倡的理学观点大加推崇,并将理学观点当作了他封建统治的核心思想。理学思想才因此而兴起。

    而明清两朝,之所以迟迟无法进入资本主义社会,除了因为蒙古一族将宋朝刚刚萌发的资本主义萌芽给扼杀在摇篮中之外,程朱的理学思想兴起,禁锢了国人的思想,使明清两朝的封建统治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后世之人对朱熹的评价褒贬不一,既有人怒斥其为伪儒,因为朱熹所推广的理学观点整整禁锢了国人思想数百年;也有人尊其为博学鸿儒,因为自宋以后,朱熹是唯一一个“集大成而绪千百年绝传之学,开愚蒙而立亿万世一定之归”的思想大家。

    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在思想界,自宋朝以后,朱熹对后世影响之大,无人可比。

    而在萧漠看来,理学的出现,只是历史必然,即使没有朱熹,但同样会有李熹张熹提出同样的观点。比如现在的楚朝,二程并未提出理学观点,已是逝去百余年,更没有朱熹的出现,但同样有人提出了相似的观点。

    不过,萧漠也知道,即使理学思想依然出现,但其在楚朝并不会引起太大的重视,要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二程和朱熹虽皆是宋朝少有的儒学大家,但其在当时却并没有得到当权者的重视。毕竟在宋朝或者楚朝这样的环境里,理学并没有发挥的空间和成长的土壤。

    但想到在另一个时空中,理学对后世的深刻影响,以及其引发的种种弊端,《云溪四书注》虽说只是略微显示了一些苗头,却依然引起了萧漠的注意,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萧漠并没有改变历史进程的雄心,而理学的出现虽说是历史必然,但如若将来狄族不能像另一个时空中蒙古灭宋那般将楚朝彻底灭去的话,这些理学的观点,也不可能像明清时期那般影响深远。

    萧漠现在所犹豫的是,他是否应该把这些已经在文人中出现的理学思想拨乱反正,去其糟粕,存其精华。毕竟,除开“灭人欲存天理”等那些“心性理欲论”观点,理学思想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

    但是,自己如果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让程朱理学提前兴起呢?

    毕竟,“心性理欲论”的出现是历史必然,萧漠如若将后世理学观点公诸于世,即使他抛开理学中的“心性理欲论”不谈,但依然会有人将萧漠所提出的理学观点和“心性理欲论”相结合,使程朱理学提前得到完善。

    思考片刻之后,萧漠走到书桌之前,邓尚全察言观色,早已取出文房四宝摆好,而萧漠则用兔毫在宣纸之上,缓缓的写下了几行字。

    “五教之目,乃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

    “为学之序,博学之,审问之,谨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为修身之要。”

    ……

    “政权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即处事之要。”

    ……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为接物之要。”

    一口气写了许久,皆是萧漠心中所记得的除开“心性理欲论”之外的“理学”观点,不知不觉间,竟已是写下了满满几张宣纸。

    就在这时,房内突然响起了叩门声,同时也打断了萧漠的思绪。

    邓尚全开门之后,楚达闪身进入萧漠的房间,躬身向萧漠说道:“公子,范先生来了。”

    萧漠微微一愣,放下了手中兔毫,问道:“可有人注意到?”

    楚达摇头道:“有几个人一直监视着少爷您的房间,但他们已经被曹飞引开,并未注意到范先生的出现。”

    萧漠点了点头,说道:“请他进来。”

    说着,萧漠带着邓尚全来到了书房之外,在那里,范祥正在静静等待着。

    萧漠示意范祥落座后,邓尚全早已将香茗捧上,而萧漠则向范祥笑道:“我也没想到张衍圣竟然会亲自迎接与我,倒是让你们白白准备了,还险些暴露了暗营的存在,却是我思虑不周了。”

    范祥摇头道:“少爷您过虑了,暗营如果能那么轻易就被他人发现,那么属下也就无颜前来与公子相见了。更何况,属下在京城中所准备的住所,也远不如这状元楼,少爷您由这张衍圣接待,反而会更好。”

    萧漠点了点头,问道:“现在暗营在京城中发展的如何了?”

    听到萧漠的询问,范祥不由皱起了眉头,答道:“京城中的形势很复杂,上至朝廷内的各个官员,下至市井间的三教九流,都早已被朝中权贵所瓜分,留给我们的发挥余地很小,属下现在只是将一家酒楼、两家茶馆秘密买下,并控制了一个只有几十个人的小帮派,倒是一百三十名探子,已经全部插入了许多消息集散之地,但因为时间尚短,所以暗营尚无法发挥作用。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少爷责罚。”

    说着,范祥站起身来,垂手低头道。

    萧漠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范祥坐下,并说道:“你不过比我提前两个月入京罢了,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很不简单。一个情报组织的搭建,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放心,我并非是那般没有耐心之人。”

    听到萧漠的回答,范祥神色稍稍轻松了些许,向萧漠躬身一礼后,再次坐在一旁,继续听着萧漠的询问。

    而萧漠思考片刻后,又问道:“萧然和李立明那里又如何了?”

    范祥说道:“七少爷和李管事已是在京城偏僻处买下了两处作坊,并在繁华地段买下了一处铺子,各般材料也已是收集完毕,这段时间正在训练学徒,在殿试之前,第一家香水铺子就能在京城中开张了。”

    萧漠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询问了范祥一些细节后,再无他事后,范祥就躬身离去了。

    然而,当范祥走到房门之前时,却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后,又向萧漠问道:“少爷,王霁瑞王公子这次没有陪您一同入京吗?”

    萧漠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抬头看着范祥的双眼,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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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所谓机缘.

    王霁瑞虽说已是有着举子功名,但因为他从来只是默默的跟在萧漠身后,也向来不喜出风头,很不显眼,所以此次京城之行,萧漠没有将王霁瑞带在身边的事情,即使是张衍圣,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毕竟,相比较萧漠,王霁瑞太不显眼了。

    事实上,萧漠这次之所以没有带王霁瑞入京,是有原因的。

    首先,以王霁瑞现在的学识,如若有些运气,获得一个进士功名并非毫无可能。但想好获得一个好名次,却是极难。

    而随着萧漠想法的转变,想让王霁瑞成为自己日后在朝堂上的助手,自然要为王霁瑞的前程谋划。而在楚朝这样的环境中,能在殿试中获得一个好名次,对将来前程的影响是极大的。所以在萧漠的计划中,王霁瑞应是再苦读三年,在三年之后学识愈加精进之后,再参加殿试。而到那时,想来萧漠在朝堂中已是站稳了脚跟,也能对王霁瑞有所帮助。

    此外,最重要的是,萧漠在入京之前,曾给王霁瑞安排了一个十分隐秘的任务。

    萧家在南州停留,而南州之侧,就是四年前刚刚发生了战乱的河间府。因为战乱的缘故,在那里孤儿极多,虽已时隔近五年时间,但依然处处可见。

    而王霁瑞的任务,就是前往河间府,大量收养那里的孤儿,然后聚在一起,授以诸般技能,从小培养。

    正如邓尚全所猜想的那般,对于范祥所组建的暗营,以及在范祥帮助下收入门下的那些文人武士,萧漠并没有完全信任,毕竟相处尚浅,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王霁瑞所收集的这些孤儿,才是萧漠真正想要培养的嫡系力量,因为从小培养的缘故,忠心毫无问题,因为亲自训练,将来使用起来也会更加得心应手。待他们将来成长之后,萧漠手中自然又会多了一个隐藏力量,并可与暗营相互制衡。

    让王霁瑞去操办这件事,一来是因为现在萧漠手中的人手,只有王霁瑞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二来也有想要以此机会锻炼王霁瑞能力的想法。

    只是,让王霁瑞去河间府收养大量孤儿的事情,即使是邓尚全也不知道,为何范祥会突然问起?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萧漠脸上神色虽然依旧平淡,但却是紧紧的盯着范祥的双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是这样的,香水铺马上就要开张了,属下想将这家店铺寄名于王霁瑞公子的名下,毕竟王霁瑞公子他有着举子功名,这样一来将来香水铺子也能少些麻烦,在向官府缴税时也能多些便利。”

    范祥并没有发现萧漠的异常,向着萧漠解释道。

    见范祥所言不像作假,萧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答道:“我让霁瑞去做其他事情了,并没有随我来京。至于寄名之事,就不需要了,把它寄到七哥名下就好,至于缴税什么的,反正也不是太多,无须在意。”

    听到萧漠这么说,范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躬身退下了。

    而萧漠在范祥离去后,则是返回书房,继续思考理学出现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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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分两边,各表一头。

    却说肖桓、范贯两人,在与萧漠分别之后,就各自带着自己的得意作品,一路斗嘴,向着才子街赶去。

    当两人终于来到才子街之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却皆是呆住了。

    虽说两人早已想过了才子街的盛况,但却也没想到才子街的情景,竟是如此的……怪异。

    正如王简所介绍的那般,放眼望去,才子街上,从街头到街尾,密密麻麻皆是书生在此摆摊,更有数个斗诗、斗联的擂台,吸引着大量书生聚在一起。

    但聚集了如此多的书生的街道上,却是出奇的安静,在此摆摊的书生不下千人,但却毫无摆摊的样子,更无当街叫卖这般有辱斯文的行为,神色或孤傲、或清高,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任凭路人观赏他们摊位上的诸般作品,当有人提出想要购买他们的作品之时,却又死活不肯将之售卖,明显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各般擂台附近相比较而言却要更加热闹一些,皆是一些书生为了显示自己技高一筹,将自己得意的诗词对子书于丈余布帐上,竖于街头,邀京中书生相对。聚在周围的书生也不喧哗,只是默默思考着如何破解,偶尔一个诗词对联被解,才会有一些嘲笑讥讽声响起,出联出词者掩面羞愧而退,将之破解者则得意洋洋,四向拱手致意。

    面对这般奇怪至极的景象,肖桓、范贯良久才反应过来,彼此相顾苦笑,却是因为才子街上的位置已是被抢光,他们两人虽想在此摆摊,却根本找不到地方。

    但看到才子街上这般情景,两人虽说找不到摊位,却也不忍离去,只好在才子街上一边闲逛,一边继续斗嘴,顺便找一个空闲的摊位。

    直到时间临近傍晚,一名书生似乎终于不耐,收拾摊位离去了。

    而肖桓眼疾手快,马上将那个位置抢了下来,与范贯挤在一起,将一席白布铺于地上,然后就将他们的诸般作品摆于其上,然后继续斗嘴起来。

    “这个位置明明是我抢到的,范兄不是一向最为不屑与我在一起吗?此刻又为何与我挤在一起?”

    肖桓准备妥当后,斜眼看着范贯冷笑道。

    范贯冷哼一声,说道:“虽然我确实不屑与你呆在一起,但既然与你一起前来,当然要照顾你一番,驽钝如你,如果我抛开不管,最后把你给丢了,回去之后我怎么向子柔交代?”

    论斗嘴,外号为“毒舌”的范贯是从来不会败给肖桓的。

    “你……”

    肖桓刚想发怒,却又被范贯引开了话题。

    “咦?这不是子柔手书的《中庸新解》吗?怎么你也将它摆在了这里?”

    范贯手指着摊位上的一卷手抄书册,向肖桓问道。

    肖桓一愣,低头看去,却见不久前从萧漠处索要来的萧漠手书的《中庸新解》,此刻赫然摆在他和范贯的一众作品之中。

    这卷《中庸新解》,正是萧漠所著的《中庸新解》的原稿,因为内中修改颇多,看起来极为凌乱,所以就重新抄了一遍交给吴构印刷贩卖,而这篇原稿则留在手中,因为内中的一些内容与市上流传的《中庸新解》不同,所以事后又被肖桓借来,品读印证。

    看到这篇手抄本《中庸新解》后,肖桓一拍额头,失笑道:“来时匆忙,却没想到竟是将子柔的这卷手抄本也带来了,也好,摆摊之时总是无聊,有这本书打发时间也不错。”

    说着,肖桓自顾自的捧起《中庸新解》品读了起来,也不管旁边的范贯。

    范贯看到肖桓如此,冷哼一声,转头打量着才子街上的诸般情景,也不与那肖桓主动说话。

    这样的事情,两人之间每天都要出现无数次,早已习以为常。

    而就在肖桓、范贯两人自做自事之时,却丝毫未注意到,有两名老者,正从街尾处缓缓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这两名老者中,皆是身穿平民服饰,但气度不凡,如若仔细观察,更会发现周围有数名精壮汉子隐隐将他们护在中间。

    走在前面的那位老者年约五十,身体富态,神色朴厚,虽是一身世俗装扮,但隐隐竟是有着道家风采,再加上天生的慈祥面容,更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不过,如果再细细观察,却又会发现他身上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尊贵雍容的气度,但却是被那宽怀慈和的面容和道家气息给掩盖了。

    但此时,这名老者面色却带着些许阴沉,似乎心有不快。

    跟在那老者旁边的另一名老者,却是神色平和,面容儒雅,颇有大家风范,此刻正在向另一名老者不住说些什么,满脸苦笑。

    “田爷,您就不要为那种肤浅之人而生气了,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日后必有报应的。”

    原来,刚才这位“田爷”在浏览才子街头之时,却被一名书生摆在摊位上的白鹤展翅图所吸引,向那名书生问价时,那名书生却是先行打量这个“田爷”片刻后,然后白眼一翻,讥讽道:“我的画岂是你能买的吗?你又买得起吗?”

    就这么几句话,却是将“田爷”气的要死。

    确实,在才子街上摆摊之人,又有哪个是为钱财而来的?他们只是期望能在这里遇到那个喜欢微服私访的陛下,获得福缘罢了。

    而这名“田爷”装扮一般,不像有权有势之人,身上的气势风采虽然不俗,但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那些用来吸引当今陛下注意的得意之作,又岂能让他随意买去?

    当先那名老者沉默片刻后,却是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又岂是那般无量?我只是有些失望而已,你看这街上摆摊的书生,一个个来这里做什么当我不知道吗?却又摆着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样,见到衣着华贵者就笑脸以对,见到装扮平凡者则爱理不理,虚伪至极!!我大楚的读书人,难道只剩下这种肤浅之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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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八爷之威.

    听到这名田姓老者的话后,另一名老者也沉默了。

    确实,百余年来,楚朝文人的地位虽然不减反增,但这些文人们却反而变得愈加功利了。

    而那田姓老者则依旧气哼哼的说道:“你看这这满街上下的读书人,皆是来赶考的举子,不下千人,不谈学问,在人品方面能让我满意的竟是连一个都没有!!十二年前,在这里还能发现两个不错的年轻人,九年前却只是勉强发现了一个,三年前竟是一个都没有!!今年……哼,比起三年前还远远不如!!”

    另一名老者的地位虽说远不如田姓老者,但相交二十年,两人平日里固然是上下臣属关系,但私下里却是朋友关系更多一些。见到田姓老者生气,不远处那些隐隐将两人护在中间的精壮汉子们脸都吓白了,但这名老者却是神色未变,笑着说道:“今年的殿试,不是还有楚朝第一大才子萧漠参加吗?这位萧大才子不仅是儒学大家,也是书法大家,甚至在诗词一道也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人,这届殿试有他参加,其他人就无需在意了。”

    听到这名老者的话后,田姓老者神色瞬间好看了许多,脸上露出些许期待之色,点头笑道:“那位萧大家除了学识出众之外,想必为人也是极为有趣,否则也写不出那些引人入胜的离奇仙侠故事。”

    说着,田姓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身边的那位老者,说道:“不过,你怎么只说了萧漠,却没有谈及张衍圣呢?衍圣那孩子虽然成就暂时尚不如萧漠,但以他的聪颖和才华,将来的成就未必就在那萧漠之下呢。”

    老者摇头失笑,说道:“田爷谬赞了,衍圣那孩子聪明是有的,才华也是不差,但却尚不能与萧大家相提并论,其他不说,单说那篇《中庸新解》,就不是衍圣能写出来的。”

    田姓老者也不反驳,只是笑着道:“无论如何,这届殿试既然有萧漠和衍圣同时参加,两位青年才俊之间的争锋,足以让这届殿试流传百年,成为文坛佳话了。”

    说着,田姓老者环视了才子街上诸多摆摊书生一遍,再次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只是参加这届殿试的其他举子,未免让人失望。如若身为皇帝只安居于宫中,仅凭着殿试上的些许印象就来决定榜单名次,又哪里能想到这些看似才华颇佳的读书人,却又是这般的虚伪肤浅?算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回去吧。”

    看到田姓老者神色阑珊,另一名老者点了点头,就准备与老者一同离去。

    不过,这名老者在随田姓老者离开之际,又顺手指着不远处的两位摆摊的读书人,向田爷宽慰道:“不过,田爷您也不用太过失望,并非所有的书生皆是这般肤浅,您看那两名书生,就不像其他书生那般故作清高嘛。”

    田姓老者转头顺着那名老者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有两名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书生,正挤在一个摊位上,其中一名书生正捧着一卷书册细细品读着,神色专注,另一名书生则不住打量着左右情景,神色带着淡淡讥讽,与周围那些摆摊书生故作清高的模样截然不同。

    而这两名书生,正是刚刚才抢到一个摊位的肖桓与范贯。

    注意到有人注视着自己,范贯抬头与那田姓老者对视而去,见到田姓老者面容慈和,带一种修养颇佳的富家翁气质,虽然不可能是他所期待的当今陛下,但还是不由心生好感,客气的向田爷点头示意。

    只是很平常的两位年轻人,但在数百名装清高扮孤傲的读书人陪衬下,却是让田姓老者不由心生好感,举步向肖桓、范贯走去。

    见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竟是让田姓老者改变了马上回去的主意,另一名老者摇头失笑,却也连忙跟上。

    “两位小哥有礼了。”

    那田姓老者来到肖桓、范贯两人的摊位前,客气的拱手道。

    肖桓听到田姓老者的声音,连忙抬头看去,见到田姓老者的样子后眼中却闪过失望之色,以这位田姓老者的气质风范来判断,显然不可是他所期望的当今陛下,但既是长辈,却依然和范贯站起身来,客气的向两位老者躬身行礼。

    田姓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开始弯身打量着两人摊位上的诸般作品,同时轻声问道:“不知两位小哥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可是来京中赶考的?”

    同时,查探了一番摊位上的诸般作品后,田爷较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肖桓点头道:“晚辈肖桓,这位是与我同行的范贯,我们乃云州人士,此次入京,确实为殿试而来。还未请教两位前辈的姓名。”

    听到肖桓的回答,田姓老者身后的那名老者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神色似笑非笑,缓缓打量着眼前的肖桓、范贯二人,同时笑着回答道:“这位是田老爷,我家主人。至于老朽,则姓张,名字就不用提了。”

    另一边,那田姓老者听到肖桓的自我介绍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愣,迟疑的向着肖桓、范贯问道:“两位小哥的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你们是云州人士……可与萧漠萧大家相识?”

    听到这位田姓老者的询问后,肖桓范贯相互对视一眼,以为田姓老者只是敬仰萧漠才华的普通人士,想到萧漠不喜被人打扰之后,肖桓拱手向老者说道:“那萧大家……”

    然而,肖桓却忘了,他手中还拿着萧漠手书的《中庸新解》。这一拱手,却是将这卷书册展露在老者面前。

    而这卷书册,因为只是初稿的缘故,为了方便,却是以“萧体”书写而成。

    而自“萧体”出世后,那田姓老者就颇为喜欢,勤练不缀,又哪里不会识得?

    “这篇《中庸新解》,竟是萧漠亲自所写??!!”肖桓的话尚未说完,就见田姓老者指着他手中的手抄版《中庸新解》,满脸惊喜,连声向肖桓问道:“这卷萧大家亲写的《中庸新解》从何处而来?两位小哥果真与萧漠相识?”

    肖桓看到自己手中的《中庸新解》,不由苦笑,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露馅了,刚想要掩饰,那位张姓老者却笑着对田姓老者说道:“田爷,您难道忘了吗?当年萧大家受小人所害,州试落榜,曾有两位书生为人正直不阿,仗义执言,当众对那州试考官进行指责,不正是分别叫做肖桓和范贯吗?”

    听到张姓老者的提醒,田姓老者终于恍然,再次打量肖桓、范贯之时,神色间又多了几分好感,问道:“原来如此,两位小哥可是与那萧大家一同前来京城的吗?”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肖桓、范贯再也无法掩饰,只能苦笑的点头承认。

    看到两人承认与萧漠相识,那田姓老者不由大喜,竟是拉住肖桓的手,问道:“久仰萧大家之名,却一直无缘相见,两位小哥可带我前去拜访一番吗?”

    听到田姓老者的请求,肖桓范贯两人虽面露为难之色,但看这田爷神色真挚,却也不忍拒绝,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

    反正时间已到黄昏,两人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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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肖桓范贯收拾摊位,张姓老者若有所思,而田爷满脸笑容之际,才子街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只见在才子街头,不知何时有一辆装饰颇为豪华威严的马车缓缓停下,然后就见一名大约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从马车上缓缓走下。

    这名中年人神色威严,气质雍容,自有一种久居上位掌控天下的威势,让人见到之后竟是不由产生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而在中年人身后,却又有四位精干壮汉时刻跟随,双眼有神,步伐有力,显然皆是实力高强的武士。

    随着一名正在摆摊的书生首先发现了这名中年人,就不由呆住了。

    这名中年人,其气势威严,与他们想象中微服私访的当今陛下,何其相似?

    除了当今陛下,当今世上又有何人能拥有如此的威势与气度?

    虽说这名中年人看起来只是四十出头,比起当今陛下的年纪,似乎小了一些,但身为皇帝,保养有加,看起来年轻一些也是正常。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这个中年人仿佛天生就是那种受万众瞩目之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每个注意到这位中年人的人,皆是不由的激动起来。

    难道,等了这么长的时间,陛下终于出现了吗?

    所有人都不由如此猜测着。

    事实上,每一个注意到这位中年人的人,都会首先联想到皇帝这个存在。

    然而,这名中年人身上的气度威势,却又让这些书生丝毫不敢靠近,更不敢喧哗,只是满是敬畏的向这位中年人行注目礼。

    很快,街头出乎寻常的安静吸引了所有人,而随着这名中年人一路走来,从街头到街尾,每到一处,他周围的所有人,无论是摆摊的书生还是路上的游人,仿佛皆是中了定身咒一般,只是敬畏的看着这名中年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接着,在诡异的安静之下,在万众瞩目之中,这名中年人来到了田姓老者和张姓老者的面前。

    注意到才子街的异常,田姓老者和张姓老者转头回视,也是发现了这名中年人,均是一愣,待这名中年人来到他们面前之后,田姓老者苦笑的叹息道:“老八,你怎么又来了。”

    另一边,张姓老者则恭敬的向这名中年人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八爷,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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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五更,这是第一更~!!

第一百一十九章.状元楼中.

    见到这名中年人来到自己面前,肖桓、范贯也是不由的激动起来。

    无他,这名中年人的形象气度,与所有人想象中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太相似了。

    看到这名中年人,每一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当今的楚朝皇帝。即使肖桓、范贯也不例外。

    然而,接下来这名中年人的行动,却是将他们心中的幻想给无情打破了。

    面对田姓老者的询问,以及王姓老者的问安,这名中年人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行一丝不苟的向那田姓老者躬身行礼。

    在中年人躬身行礼的一瞬间,整条才子街上,叹息声无数,此起彼伏。

    很显然,皇帝是不可能向人躬身行礼的。而这名中年人既然向他人躬身行礼,那他就不可能是当今陛下了。

    “他竟然不是当今陛下?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是当今陛下?”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毫无理由,但就这么出现在众人心中。

    至于田姓老者,却依然无人注意,在所有人看来,田姓老者只是一个和蔼的富家翁,或者是一个才华出众的长者,再或者是一名还俗的有德道人,但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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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这名中年人如此认真端重的向自己行礼,那田姓老者脸上苦笑更甚,说道:“老八,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我自家兄弟,不必每次都这般行礼,长此以往,你我之间都显得疏远了。”

    那中年人却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大哥,上下有别,长幼有序,这并非客套,而是规矩,既然是规矩,就不能因您一时喜好而更改,毕竟无论是治国还是治家,规矩才是根本。如此之言,请大哥今后还是少说为好。”

    说完之后,中年人又向那张姓老者拱手行礼,说道:“张先生好。”

    田姓老者脸上的苦笑愈加浓重了,摇头向一边的张姓老者说道:“我这个八弟,从小聪慧,为人也甚好,办事更是得力,但就是为人太过固执严肃了。”

    张姓老者笑着说道:“这是八爷知礼能干,做事认真,田爷您有八爷这么一个弟弟,天下间也不知多少人在羡慕呢。”

    田姓老者失笑,但神色间却也带着得意,说道:“我倒宁愿老八他随和一点。”

    说着,田姓老者转头向中年人问道:“老八,你这次找我都找到这里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那中年人皱眉一皱,肃声说道:“大哥,您离家太久了,下人们因为找不到您,都急成了一团,最后迫不得已找到了我。大哥,家里还有很多事等您决定,现在天色已晚,是回去的时候了。”

    田姓老者犹豫道:“可是……”

    中年人见到田姓老者似乎不肯随自己回去,眉头皱的更紧了,说道:“大哥,以您的身份,随意瞒着下人离家是不合规矩的,离家太长时间,更会误事,我想这些您应该知道的,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家里就要乱了。”

    另一边,听着田姓老者和中年人之间的谈话,肖桓范贯直到现在才搞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田姓老者是中年人的大哥,而中年人则是田姓老者的八弟。田姓老者似乎是田家之主,地位远在中年人之上,但两人相处时,却是这个中年人事事占理,也更加强势一些。

    同时,从两人的话语来判断,两人所在的家族,似乎颇为庞大。

    想到两人姓田,肖桓范贯对视一眼,皆是不由的猜想到,难道这两人是皇亲贵族?

    受那田姓老者身上的气质风范所迷惑,皇亲贵族已是两人所能猜想到的最高身份了。

    即使这样,仔细打量着那田姓老者,两人依旧无法把这名田姓老者与皇亲贵族的身份联系在一起,这田姓老者虽然身上有着某种说不出的雍容气质,但那慈和的面容,平和随意的气质,与皇亲贵族应有的风范相差太大了。

    在另一边,就在田姓老者犹豫着是否应该随中年人返回之时,那张姓老者却是一指旁边的肖桓范贯,向着那中年人说道:“八爷,您之前不是一直对自扰居士萧子柔推崇之至吗?这两位乃是云州举子肖桓和范贯,正是萧子柔的至交好友,在您来之前,他们正要带田爷去拜访萧子柔,反正我们已经出来了,八爷何不随田爷一同去拜访一下那萧大家?”

    听到张姓老者的解释后,那中年人微微一愣,转头向肖桓范贯看去,客气的拱手问道:“两位当真与萧子柔萧大家相识?”

    态度虽然客气,但那无意间所散发的威严之气,却是让肖桓范贯二人下意识的不敢隐瞒,连忙点头应是。

    那中年人迟疑片刻后,叹息一声,向着那田姓老者躬身道:“既然如此,我就随大哥您一同去拜访萧大家,但还请大哥您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返家。”

    见这中年人终于同意,并愿意随自己一同前往萧漠处拜访,田姓老者大喜,点头应是。

    本来,以田姓老者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用迁就这个中年人的意见,然而他从小就非常喜欢宠爱他这个八弟,而这个中年人行事又一向事事占理,到了现在,在两人相处时,他已是习惯性的处于弱势了。

    看着田姓老者脸色的喜色,中年人再次叹息一声,转头向肖桓范贯二人点头道:“在下田八,和大哥一向对萧大家一向敬仰之极,还麻烦两位小兄弟代为引见了。”

    肖桓范贯连忙摇手表示不用客气。

    接着,在田八的几位护卫的帮助下,肖桓范贯两人的摊位很快就收拾妥当,然后均是坐上了田八的马车,在肖桓和范贯的指引下,向着状元楼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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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一口气坐入了五人,但马车内依然不显拥挤。

    田姓老者早已经把那篇萧漠手书的《中庸新解》从肖桓处索要而来,品读之下,连连赞叹。

    而张姓老者和田八,最初还陪着田姓老者品读,到了后来,却纷纷将目标转向了肖桓、范贯,向两人询问着萧漠的事情,而肖桓、范贯却也毫无隐瞒,将他们知道的事情一一回答。

    很快的,众人终于赶到了状元楼下。

    在肖桓、范贯的带领下,众人登上了三楼,来到了萧漠房外。

    然而,肖桓刚想要推门而入,一道身影却突然闪到了众人面前。

    正是萧漠的贴身侍卫楚达。

    只见楚达先是对着田姓老者等人打量了一番,见到田八身后的那四名护卫时,更是瞳孔微微一缩,然后向肖桓、范贯两人拱手道:“肖公子、范公子,两位回来了。要见少爷吗?却不知两位身后的这些朋友都是何人?”

    “这几位都是我们在京城中所认识的朋友,想要拜见子柔,麻烦你去通报一下。”

    范贯笑着解释道。

    听到范贯的解释后,楚达却是不引人注意的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怪肖桓范贯不知趣,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萧漠最不喜迎来送往之事吗?

    但肖桓、范贯身为萧漠的挚友,楚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着旁边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曹飞,环视了众人一遍后,推门进入了萧漠的房间。

    “看来萧大家身边的高人不少啊。”

    张姓老者突然笑着向田姓老者和田八说道。

    田八淡淡的说道:“以萧大家如今的身份,身边出现几名护卫也是应该的,张先生何必奇怪。”

    至于为首的田姓老者,这或许是他二十余年来第一次需要在门外等待他人的接见,但生性宽厚的他却是毫无生气之意,只是站在两人身前笑吟吟的等待着,面露期待之色。

    没过多久后,萧漠的房门再次打开,接着萧漠带着邓尚全出现在众人面前,先向着肖桓范贯点头示意,又转头向着田姓老者等人看去。

    刚才曹飞已经向萧漠说明了众人的情况,萧漠知道田八身后的那四名护卫每一个实力都不在楚达之下。而江湖经验丰富的曹飞,更是看出田姓老者、张姓老者和那田八绝非凡人,萧漠心中好奇之下,却是亲自出门相迎。

    萧漠却未发现,待见到田姓老者几人之后,邓尚全眼中那遮掩不住的震惊之色。

    “让各位久等了,见谅。房中请。”

    萧漠并未询问田姓老者等人的身份,而是向众人拱手笑道。

    田姓老者先是上下打量了萧漠一边,眼中泛着异彩,向萧漠拱手询问道:“你就是萧子柔萧大家?”

    萧漠也在打量着田姓老者,在三人中数这名田姓老者最为平凡,但很显然三人中又以他为首,心中不由奇怪,点头说道:“晚辈正是萧漠,但大家之称却愧不敢当。”

    说着,萧漠先是引着众人入房落座,待邓尚全为几人奉上香茗后,向田姓老者等人询问道:“敢问各位前辈姓名?又找晚辈有何事?”

    田姓老者微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老夫田大。”

    说着,又分别指着坐在他旁边的张姓老者和田八说道:“这位是老夫的朋友张二,这位是家弟田八。”

    听到这位自称田大的老者的介绍后,萧漠微微一愣。

    田大、张二、田八……很显然皆是化名。

    然而,这些人为何又要向自己隐瞒身份?

    萧漠还没有来得及思其究竟,田大已是当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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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二更!!

第一百二十章.交皇为友.

    “子柔、恩,我可以称你为子柔吧?”

    田大落座后,笑着向萧漠问道。

    萧漠微微一愣,这般自来熟的表现倒是萧漠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遇到,但见那老者神色真挚,表情宽厚,眼神慈和,却让萧漠不由心生好感,于是点头道:“您是长辈,称晚辈为子柔,自无不妥。”

    “子柔你是何日抵京的?”

    “今日清晨。”

    ……

    就在这般客套之中,萧漠开始了与田大的交谈。

    那田大与萧漠交谈时的语气,倒像是萧漠的亲族长辈一般,颇为关切,虽然只是初识,却也让萧漠不由心生亲切之意,对于诸般生活琐事的询问,也是客套的一一回答。

    但让萧漠感到不解的是,这田大对他竟是颇为了解,连萧漠家中的老人、是否婚配、州试中所写的答卷,均是了解的极为清楚,让萧漠在感到亲切之余,对这名老者的身份也愈加迷惑起来。

    接着,田大在关心了一番萧漠的生活琐事之事后,竟是主动开始考验萧漠的学问,让旁边的肖桓、范贯皆是目瞪口呆,但张二和田八却是反应平淡,似乎理所当然。

    以萧漠如今在文坛的身份地位,这名老者即非萧漠的师长,也非与萧漠地位相当的文坛前辈,竟然敢于考验萧漠的学问?是否太过自不量力?

    但更让肖桓和范贯吃惊的是,这名老者向萧漠所问的问题,或引经据典,或精辟入点,虽然仅仅只是几个问题,但肖桓、范贯却已是可以肯定,眼前这名看似平凡的老者,其学问见识比之朱瑞德、萧慎行等人恐怕还要超过不少。

    有这般学识,至少也是一方大儒,甚至被世人尊为大家也不意外,但又为何从未听说过?

    而萧漠心中更是奇怪,一边回答着田大的问题,一边细细向着田大打量而去,心中不断猜测着这个田大的身份。

    这名自称田大的老者,无论相貌还是气质,皆是平凡,然其与萧漠交谈时神色间虽然带着些许热切,但语气却是不急不缓,条理清晰,自有气度。似乎是久理大事后所养成的一种特有的优容和自若,倒是比初见之时多了一些威严雍容之气,而旁边的张二、田八则只是静静的听着田大与萧漠的交谈,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显然对田大极为尊重。

    “这名老者,其身份地位恐怕不像其表现的那般简单。”

    萧漠不由暗暗想道。

    就在这时,邓尚全在向田大等人奉上香茗之后,又将一杯香茗放在萧漠的手边。

    萧漠一边与田大应对着,一边将手边的清茶端起,接着却是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微微一愣。

    手中茶杯分量颇轻,似乎只是一件茶杯而已,不像是内中盛着茶水的样子。

    萧漠疑惑的转头向着邓尚全看去,这不应该是邓尚全会犯的错误,却见邓尚全低头看脚,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漠的注视。

    似乎想到了什么,萧漠掀开茶盖,装作喝茶的样子向着杯内看去,却见茶杯内果然没有茶水,反而放着一片纸条。

    纸条之上,只写着五个小字。

    “张二是张谦!!”

    看到纸条上的字迹,萧漠原本平淡的神色不由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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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尚全出身于嵩山书院,对张谦最为了解,甚至连张谦的画像恐怕也有看过,既然邓尚全认为张二就是当今丞相张谦的话,那么就不会有错。

    而张二如果就是当今丞相张谦的话,能让张谦如此恭敬的田大又是何人,再联想到田大的姓氏,以及当今陛下喜欢微服私访的传言,田大的身份已是自不待言。

    虽然萧漠与张谦之间有着诸多的恩怨,但当他推测到田大的身份后,还是不由的先行细细向着田大看去。

    这位仿佛邻家老伯一般的和蔼老者,竟然就是光孝皇帝田徽?

    与所有人一样,萧漠从未想到,如今的楚朝皇帝竟是如此气质模样。

    相比较而言,反倒是那个田八身上的皇者气度更加明显。

    田八,应该就是名满天下的八贤王田徵了吧?

    暗暗打量了一番楚灵帝田徽与八贤王田徵之后,萧漠心中颇为愕然,实在想不出楚朝上一任皇帝为何会将皇位传给光孝皇帝田徽,而不是八贤王田徵。

    不过,不得不说,对萧漠而言,八贤王田徵虽然更有王者气质,但光孝皇帝田徽却是让萧漠更有好感,也更感亲切。

    打量了一番光孝皇帝田徽与八贤王田徵之后,萧漠又向着张谦暗暗打量而去。

    却见张谦正一脸专注的倾听着光孝皇帝与萧漠之间的问答,带着些许赞叹与激赏,恰到好处却又不显做作,十分容易引人好感,再加上他那身上的儒雅气质,满是睿智的眼神,更是让人不由倾心。

    然而,看着张谦,萧漠却是暗暗叹息一声,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满是文坛大家气度的张谦,实则却是一个政治手段极为老到狠辣,善于阴谋争权的政客,其实质与其形象,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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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又皆为利往。

    萧漠本是天下中人,自无例外。

    在得知眼前这名自称田大的老者就是当今皇帝之后,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不可思议之后,萧漠的神色快速的恢复为原本的淡然,然而再面对楚灵帝的询问与学问考察之时,却是愈加的专注起来,每一个回答皆是引经据典,并结合了他后世的见识,将他自己的学问见识发挥到极致,让田徽接连拍案叫绝,看向萧漠的眼神也愈加的欣赏。

    到了后来,即使是张谦和八贤王田徵也是忍不住为萧漠的回答拍掌叫好,甚至不由的与楚灵帝一起提问考核着萧漠的学问。

    这般问答整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结束,无论是萧漠、还是田徽、田徵,又或者张谦,皆是在感到获益匪浅的同时,又皆觉得颇为快意。

    事实上,到了最后,几人之间已不再是对萧漠学问的考察,而是演变成了彼此间的学识交流,四人的学识在当今文坛皆是属于拔尖之列,相互印证之下,自是兴致高昂。

    而就在这般学识交流后,楚灵帝田徽有意识的将话题转到萧漠早年所写的那些仙侠故事之时,八贤王田徵却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显然为楚灵帝这般行为而不满,转头看向窗外,却见天色已渐黑,就向楚灵帝田徽说道:“大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回去了。”

    楚灵帝田徽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由遗憾的叹息一声,点头向萧漠说道:“今日与子柔交谈,颇为快意,可惜老夫家中有事,却只能马上回去了,来日自会再来拜访子柔。”

    萧漠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能与几位前辈交谈,更让晚辈受益匪浅,却是未想到初入京城第一日,就能与几位前辈相交,多了几位忘年之交,人生之畅快,莫过于此。”

    听到萧漠把几人称为“忘年之交”,无论是楚灵帝田徽,还是八贤王田徵,又或者丞相张谦,皆是愣住了。

    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地位,尚未有敢于与他们称友之人。

    然而,片刻之后,楚灵帝田徽却是突然哈哈大笑,竟是亲切的拍了拍萧漠的肩膀,说道:“对,确是忘年之交,想不要老夫寂寞多年,今日竟然多了一个忘年之交,人生无憾了。”

    另一边,八贤王田徵看向萧漠的眼神,却也多了些许莫名的触动。

    确实,皇室之人,称孤道寡,最是寂寞,即使想要交友,也无人敢与他们以友相称,如若平日,有人这般自称为他们的忘年之交,他们或会怀疑此人另有目的,或会为此人亵渎了自己的威严而愤怒。

    但在此时,几人刚刚经历了一场颇为融洽的学问交流,本是兴致颇佳,而萧漠不知他们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居心叵测或者亵渎他们的威严,就这么多了一个忘年之交,自然让他们在新奇之余,又颇为开怀。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忘年之谊,并不能持续太长的时间,当日后他们身份公布,自然君是君,臣是臣。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楚灵帝田徽在大笑几声之后,更是意味深长的向萧漠说道:“子柔,你这个忘年之交,我认下了,今后还需你莫要忘记今日之言为好。”

    看到楚灵帝田徽的表现,萧漠不由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自是笑着点头应是。

    萧漠知道这种关系只能维持一时,但至少在将来入朝之后,楚灵帝对他的宠幸亲近,可以更多几分。

    然而,就在萧漠放松之时,却突然发现,另一旁的张谦,看着他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心中不由一凛,暗暗想到,难道张谦已经知道自己已是猜出他们的身份了?

    就在萧漠暗思之际,另一边,见到楚灵帝田徽在开怀之下,似乎又要继续呆在这里与萧漠交谈下去,八贤王田徵先向着萧漠点头示意,然后又向田徽提醒道:“大哥,我们该回去了。”

    楚灵帝田徽微微一愣,看了身边的八贤王一眼,遗憾的叹息,终于向萧漠告辞了。

    然而,就在萧漠将楚灵帝等人送到客房之外时,楚灵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向萧漠说道:“在离开之前,老夫还有一个请求,还要请子柔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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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三更!!后面还有!!思路突然卡壳,这章一直修改了四遍,耽误了很多时间,希望大家见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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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介绍:
这是一个看似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时代;这是一个枭雄潜伏,冷眼旁观随时欲起的年代;这是一个有着辉煌过去,现今却弊病重重的王朝。
当皇帝老儿只知吟诗作对,追求炼丹长生;当文采斐然的文豪们成为庙堂高官却不懂治国之道;当有功将领皆被压制而北方狄族势力愈大;无奈踏入官场的萧漠,又该如何自处?
自认为没有改变这个世代的能力和抱负,窃居显赫之位,数年庸庸无为,独醒于众人皆醉之时,亦装醉于众人之间,用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冷眼看着这个时代的风起云涌;自保之余,当一个古代宅男,抚琴弄墨,饮酒读书,逍遥自得,如此而已。
然而,命运的轨迹,人生的转折,并不是仅靠着人们的愿望就能决定的。
所谓逆臣,叛国而窃天下,为后人所不齿。
在故事的最开始,萧漠所想的,不过是当一个衣食无忧的纨绔子弟罢了。
书友群:55596417,90091205,71079221,55616535逆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