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殿试之前.
“在离开之前,老夫还有一个请求,还要请子柔务必帮忙。”
听到楚灵帝田徽的话后,八贤王眉头不由一皱,再次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显然为楚灵帝迟迟不归而不满。
“不知有何事?还请前辈说明,只要子柔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另一边,萧漠微微一愣后,问道。
楚灵帝田徽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又有何事需要萧漠帮忙?
楚灵帝笑着说道:“老夫对子柔所创的‘萧体’颇为喜欢,这些日子一直在用字帖临摹,但我手中的那些字帖,皆只是印刷而出,虽说规正,但毕竟少了一分灵气。所以想请子柔送我一幅萧体字帖,如何?”
萧漠失笑摇头道:“这又算是何事?前辈又何须用一个‘请’字?”
说着,萧漠就将众人再次迎入房内,带到书房之中中,准备现场写一篇字帖赠予楚灵帝田徽。
然而,当楚灵帝等人来到萧漠书桌之旁,准备观摩萧漠行书之时,却皆是无意间发现了萧漠书桌上的一摞纸张。
这些宣纸上,所书写的,正是萧漠不久前刚刚总结而出的除了“心性理欲论”之外理学观点。
好奇之下,楚灵帝田徽将之捧起,随意的品读起来,但每过多久,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似乎颇为惊讶,随着阅读的持续,这种惊讶之色更是越来越明显。
旁边的八贤王田徵和丞相张谦,被楚灵帝田徽神色的惊讶所吸引,皆是聚在一起品读了起来,很快神色就如楚灵帝一般的震惊了。
而在这个时候,邓尚全才刚刚帮萧漠研好墨,将文房四宝准备妥当。
见到楚灵帝等人正在为那些理学观点而震惊,萧漠微微一愣,摇头苦笑,他竟是忘了自己所总结的这些理学观点还摆放在书桌之上了,巧合之下,竟是被楚灵帝等人提前发现。
萧漠刚准备解释什么,楚灵帝田徽已是抬头向萧漠问道:“子柔,这些可是你即将问世的新书?”
在这个时候,萧漠能对楚灵帝说这些皆只是他抄袭后世的观点吗?只能点头应是,苦笑道:“这些只是初步构思罢了,仅仅些许论点而已,尚无体系,让各位前辈见笑了。”
楚灵帝却合掌赞叹道:“这般观点,虽说尚无体系,但已足见其精辟之处,看似寻常,但却皆与儒家观点相印证,又可与为人之道、自思之道、为政之道相契合,此书一出,恐怕所产生的影响,绝不逊色于《中庸之道》,子柔当真大才。”
八贤王更是目放异彩,盯着萧漠看着不停。
这些理学观点,虽说没有最为核心的“心性理欲论”,但八贤王为人固执严谨,却是最为认同。
唯有张谦,看着萧漠赞叹之余,眼中更多的,却是警惕。
像萧漠这般学识,在楚朝这般以文人为贵的环境中,又得楚灵帝所喜,将来前途必然无可限量。
虽然在短时间内很难对他的地位产生威胁,但张谦去世之后呢?萧漠的地位是否又会渐渐凌驾于张家之上呢?
在这个时候,张谦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气质与萧漠一般淡然儒雅,却神色却更加阴柔,面容也更加俊美的脸庞。
那是他最宠爱的孙子,张衍圣。
就在八贤王和张谦各有所思之时,萧漠却向着楚灵帝谦逊道:“只是晚辈一时偶然所想罢了,当不得前辈如此称赞。”
神色谦逊,但心中却是苦笑更甚。
本来萧漠还在极为犹豫,是否应该让这些理学观点提前问世,但现在看来,却已是必然了。
楚灵帝却摇头赞叹说道:“正因为这只是子柔你的一时所想,所以老夫才说子柔大才。世间皆传子柔是文曲星转世,才自天降,却也不是妄言。”
说着,楚灵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对萧漠说道:“子柔将这几篇文章当做字帖送与我如何?也可让我回去之后在临摹之余,细细品读。”
听到楚灵帝的话后,萧漠微微一愣后,自是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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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楚灵帝拿着萧漠所写的那些理学之言,在八贤王的接连催促之下,心满意足却又依依不舍的与萧漠告别离去之后,萧漠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想着这一日的经历,犹自觉得不可思议。
当今楚朝的诸般顶尖人物,京城第一才子张衍圣、枢密使长孙王简、楚灵帝、八贤王、丞相张谦,自己在一日之内竟是接连遇到,或真或假,还与这些人交往上朋友。
人生际遇之奇,可谓莫过于此。
在旁边,肖桓、范贯两人还在谈论八贤王田徵的风采气度,以及楚灵帝田徽的惊人学识。同时又在不住猜测着两人的身份究竟为何。
而萧漠,则在不住思索着这一天的经历,会对他今后的前程所产生的利弊影响。
很显然,与楚灵帝和八贤王成为忘年之交,获得了两人的好感,对萧漠日后必然大有好处。
但与此同时,萧漠今日的这番表现,却是让张谦对萧漠的警惕更加提升了,虽然张谦至始至终都表现的很低调,脸色的神色也只是对萧漠的赞赏,但正因为如此,却也让萧漠对他的戒备愈加的提升了许多。
像这般城府深沉之人,才是真正难以对付的。
相比较而言,清晨入京时,与张衍圣和王简之间的应对,所产生的影响反而无关紧要了。
听着旁边肖桓、范贯两人对楚灵帝田徽和八贤王田徵身份的猜测,萧漠不由一笑,刚想要向他们告之那两人的真正身份,但想到了什么之后,却又忍住了。
很显然,久居宫中的楚灵帝很享受这般被人平常看待的气氛,如果萧漠将他们的真正身份告之肖桓、范贯,以肖桓、范贯的心性,无论如何保持镇定,今后相处时也必然会落了痕迹,反而会将萧漠好不容易营造的那种相处之间随意轻松的气氛破坏。
而就让肖桓、范贯二人这么与楚灵帝随意相处,反而会引得楚灵帝的好感。
看着眼前正在争论楚灵帝和八贤王两人真实身份的肖桓、范贯,萧漠眼中满是笑意。
才子街头,那么多的书生为求与楚灵帝见上一面,谋些福缘,而枯等数月,却毫无成效,但肖桓、范贯不过去了才子街半个下午,就能将楚灵帝领回家中,并为楚灵帝留下不错的印象,只是能是鸿运撞天了。
想到以楚灵帝的性子,今后恐怕还会前来拜访,萧漠向两人叮嘱了一番今后不用再去才子街头摆摊之后,就返回书房练习书法去了。
然而,萧漠回到书房之后,刚刚执笔,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不由愣住了。
“该死!!”
萧漠暗暗骂着自己。
却是萧漠突然想到,对于狄族入侵之事,他一直不敢公布于众,而刚才与楚灵帝、八贤王以及张谦相处之时,不正是最好的提醒时机吗?
然而,萧漠当时一直在为楚灵帝等人的真实身份而震惊,这件事却是被忽略了。
“希望他们会像我想象中那般,会在不久之后再来拜访吧,否则我当真就是罪莫大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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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正如萧漠所预料的那般,待第二天午饭时间刚过,楚灵帝带着张谦,再次来到状元楼前来拜访萧漠。
让萧漠惊讶的是,八贤王田徵这次竟是依然跟在楚灵帝的身旁。
在萧漠的刻意营造之下,不过是第二次相处的几人,却仿佛多年好友一般,随意而又自然,少有那种虚伪而又繁多的客套,一切谈论,皆是那般的随意。
不得不说,从之前的种种来判断,楚灵帝并非是一个好皇帝,虽然在诸般大臣看来,像楚灵帝这般学识渊博、尊重天下文人、信任朝中大臣、将手中诸多权力下放、无为而治的皇帝,就是最好的皇帝。
但在萧漠看来,这位尊号为“大天仁光孝皇帝”的陛下,他的兴趣、乃与至于自身的天赋,很显然不在为皇理政之上,他更像是一个单纯的文坛大家,博学多才,见识广博,思想开阔,为人慈和,并且对着道家有着浓厚的兴趣,但也如此而已。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却让萧漠对楚灵帝更具好感,有时想想,萧漠也不由觉得,有这样一个皇帝,自己日后入朝为官,尽心辅佐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事实上,众人之间这般随意轻松的气氛,也并非完全是萧漠刻意营造,楚灵帝田徽平和宽厚,更秉持着道家无为的处事准则,为人与萧漠的淡漠性子颇为相合,相处之下,自然而然的就颇为恰和。
萧漠本想借着这次楚灵帝再次拜访于他的机会,将狄族可能会入侵大楚之事隐晦的向众人提醒,但一番交谈之下,虽说融洽,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而楚灵帝此次前来拜访的目的,更让萧漠颇感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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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本来今天按照约定应该更新五章的,但因为更新第三章的时候思路卡壳,连续几次推倒重写,耽误了太多时间,学校11点断电,所以今天只有四更了。恩,明天虫子会尽量多更一些,见谅。
第一百二十二章.睿智八爷(上).
双方相互闲聊几句之后,却见楚灵帝犹豫片刻后,却从袖中掏出一卷手抄书册,递到萧漠面前,脸上竟是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子柔,这篇故事,是我看过你所写的那篇《问仙》之后,心有所感,趁着闲暇之时所写的一篇鬼神故事,然而虽然已经用心撰写,力求完善,但与你的那几篇故事相比,却总是觉得不如人意,今日前来,却是求你帮我修缮一番,提些意见。”
萧漠微微一愣,接过一看,却见那书册封面之上,用颜体写着“长生”两个大字。翻开一看,竟是一篇仙侠故事!!
看到这篇由楚灵帝亲自撰写的仙侠故事,萧漠愕然抬头,不可思议的向着楚灵帝看去。
萧漠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楚灵帝身为天下至尊,竟会如自己一般撰写这种被世人视为旁门左道的仙侠故事,今日更是为了这篇仙侠故事亲自前来寻自己讨教!!
事实上,楚灵帝求仙多年,平日里对成仙之事也多有幻想,也正因为如此,他当初才会对萧漠所写的那几篇仙侠故事如此着迷。在这些年来,更是是亲自写了一篇名为《长生》的仙侠故事,皆是这些年来楚灵帝心中对鬼神之事的想象,长达二十余万字,从内容构思之中,很明显可以察觉出,其中带着萧漠之前所写的那几篇仙侠故事的痕迹,多有模仿。
然而,楚灵帝在道家经义上的研究,却又远非萧漠可比,与萧漠之前所写的那些仙侠故事相比,少了几分灵性和想象,却多了几分大气和严谨。
很明显,这篇《长生》,楚灵帝写的很认真,也很用功。
但既是如此,楚灵帝对这篇《长生》却依旧不大满意,这日来拜访萧漠,却正是为了让萧漠帮忙修改。
只是,身为皇帝,却花了如此之多的时间构思书写这般无用故事,是否有些太过不务正业?
至少,当八贤王田徵看到这篇楚灵帝由亲自撰写的《长生》后,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在萧漠好不容易从无比诧异中恢复了平静,埋头品读之时,八贤王却再也按耐不住,突然说道:“大哥!!你……平日里家中有多少大事在等着你来决定,但你竟然花大量时间做这等无聊之事!!大哥,这种离奇故事只是小道,您如此身份,怎么可以如此?!”
转头看向义正言辞满面严肃的八贤王,楚灵帝脸色微变,一心只是想着让萧漠帮他修改这篇名为《长生》的仙侠故事,却是忘记了八贤王尚在身边。
事实上,以楚灵帝如今的身份地位,天下间能管住楚灵帝的人,也只有八贤王一人了。
如若往日,面对八贤王的质问,楚灵帝必然会很快认错改造,至少在八贤王面前不会再犯。
但《长生》一书,却是楚灵帝的心血之作,为此耗费心神,用功良久,却又不能因八贤王一言而废去,于是苦笑着向八贤王解释道:“八弟,那些鬼神传奇、仙侠故事,虽是小道,却也是为兄的喜好之一,不过在空闲时间所写,打发时间,增加情趣罢了,不会耽误正事的。再说,子柔当年不也是写过这种仙侠故事吗?”
八贤王似乎觉得自己之前对楚灵帝之言太过严厉无礼,有失臣子本分,于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缓声劝道:“大哥,子柔他身份不同,有些事他可以做,但您却不能做。更何况,子柔当年之所以写那些离奇故事,不过是因为家中贫苦,不想家人受苦,以此赚钱罢了,那是孝道。而子柔成名之后,却又何曾再专研过这种旁门左道?据我所知,子柔他为了专心于儒家经义,现在连诗词也少有写作。您往日求道问仙,钻研诗词歌赋,那也就罢了,无论如何也是文人正途,但如何又能做这些偏途之事?若让世人得知,他们又会如何看你?”
楚灵帝再次苦笑摇头,解释道:“不过是私下所写,天下人又如何得知?”
八贤王却道:“您应该严于对己,以光明磊落示人,私下之行更不可以。”
……
萧漠本来还在埋头看着楚灵帝所写的这篇《长生》,只觉得虽然少了了灵性,但读起来却也颇有味道,但听到楚灵帝与八贤王之间的争论后,却是抬头劝道:“八爷您也不用只因如此一篇故事而责怪田前辈,在我看来,这种故事传奇,却可寄人所思所想,乃至于心中的报复胸怀,在今日固然是小道,但千百年前,琴棋书画又何尝不是小道?或许在百余年后,这故事传奇之事,已是可与琴棋书画相并列,同为文人诸艺也有可能。”
张谦则在一旁笑着接口道:“更何况,这篇《长生》,田爷他只是在空闲时间所写,打发时间而已,不误正事,八爷无须在意。”
看了看张谦,又看了看萧漠,八贤王叹息一声,竟是颇为落寞,对萧漠说道:“子柔,你却不知,我大哥他身份不同,手下管着诺大的家业,平日里有多少事需要他来决定?实不应在这般小道上浪费时间,说是不误正事,但在这段时间又有多少事情可做?其实却已是大大的误事了。”
说着,八贤王却是想到先皇在世时,勤于政事,每日只能睡上三四个时辰的情景,再想到楚灵帝为政二十余年来的所作所为,再次黯然叹息一声。
看着八贤王的模样,楚灵帝虽说点头应是,表示今后绝不再犯,但心中却不以为然,他登基后的这些年中,文事有张谦、武事有王翰,除了出现了某些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根本用不着他事必躬亲。事实上,楚灵帝至今也想不明白,先皇一生为何会如此忙碌。
另一边,张谦看着颇为落寞的八贤王,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
楚灵帝并不是一个英明的皇帝,但却能得到众臣拥护,就是因为楚灵帝他善于放权,无为而治的理政手段,虽说有事行事有些荒诞随意,却让臣权大大提升,自是受百官拥戴。
而这些年来,八贤王却是不止一次的让楚灵帝收回手中诸般权力,限制臣权相权,却是让张谦心中不由警觉。
就在这时,萧漠心中突然微微一动,觉得这是一个提醒众人狄族之事的大好时机,却再次缓缓开口了。
“八爷之言,晚辈却不敢苟同。无论治国还是治家,所谓管理之道,最高境界其实只是管理人才之道,只要善用人才,使善者专其事,各方各面,各有擅长之才相助,却无须事必躬亲,只要无为而治,而身为上人,却只需掌控大的方向和趋势就可以了。可以说,家国之首,往往应该是最为清闲之人。”
听到萧漠的话语,楚灵帝、八贤王、张谦三人皆是同时的向萧漠看去,其中楚灵帝满是笑意,只觉得萧漠之言深的我心,而张谦则是微微诧异,却是没能想到萧漠竟是有着如此见识。
唯独八贤王田徵,却是神色更显黯然。
萧漠之言他虽然不能全部认同,但却也觉得有些道理。
但是,他难道能对萧漠说,楚灵帝现在不是无为而治,而根本就是不管不治吗?无为而治还需掌控大的趋势和方向,但楚灵帝却是连楚朝岁收有多少都不一定能说清楚。
不过,趁着这个契机,萧漠却是将众人的话题转到为政之上。
文人清谈,本是常事,八贤王和张谦处理政事二十余年,自是经验丰富,而楚灵帝虽说不喜政务,但萧漠所提出的“君王无为而治,臣下善者专其事”的观点,很得他的认同,所以此刻讨论之时却也是兴致勃勃。
而随着众人之间的谈论,八贤王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但却是楚灵帝所言最多,反倒是这些年来总揽朝中事物的张谦,表现的最为低调,只是偶尔为楚灵帝之言合掌称赞,让楚灵帝兴致不由更高。
很显然,张谦能得楚灵帝信任宠信长达二十年之久,并非是毫无原因的。
而萧漠则将根据后世经验,挑选一些适合于楚朝环境又较为缓和的为政之道,政策构思,向着众人提及,却也让众人在觉得新奇之余,细细所思,又觉得大有道理,气氛更显热烈。
至于让萧漠修改《长生》之事,因为有八贤王在场,却也不好再提了。
几人说着说着,在萧漠的牵引下,又谈到了楚朝诸多属国上面。
从安南到大理,从三韩到吐蕃,当众人说到北方草原上的诸游牧民族时,萧漠却突然长长叹息一声。
“子柔为何叹息?”
见到一贯淡然而又矜持的萧漠突然叹息,众人皆是好奇,向萧漠询问原因。
萧漠摇头,说道:“无他,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心有忧虑,自己吓自己,庸人自扰罢了。”
刚才萧漠谈论为政之事时,虽然有很多观点不为八贤王所认同,但却也表现的颇为稳重老成,不由博得了八贤王的好感,在八贤王田徵看来,萧漠将来只要历练一番,必成大器。听到萧漠所言之后,却是笑着说道:“子柔,有何忧虑,何不向我等说出?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也说不定。”
八贤王还以为萧漠自身遇到了什么难事,好心想要为萧漠帮忙。
萧漠却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只是我的一时猜测,我本身也不敢肯定。更何况,这种事情,除非是朝堂大员,陛下近臣,否则根本帮不上忙的。”
听到萧漠所言,楚灵帝、八贤王这两位微服私访的皇帝和王爷,更是好奇,连连追问。
而张谦,却是眼中若有所思,看着萧漠时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他隐约已是猜到了萧漠将要说的事情。
事实上,萧漠所提的狄族之事,对楚朝而言是一个威胁,但对他而言,却是一个绝大的机缘!!
见到自己已经吊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在楚灵帝和八贤王的接连追问下,萧漠缓缓将他对北方狄族会在秋收之前入侵的猜测,乃至于后来从刘伯、邱洪处得到的消息,缓缓向众人讲诉了一遍。
经过了类似于一年前萧漠与单佐堂的辩论之后,楚灵帝、八贤王以及张谦的表情,却是各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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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第一更!!
第一百二十三章.睿智八爷(中).
“这就是晚辈忧思之事。晚辈虽然薄有名声,但这些年来一向都是在家中闭门苦读,朝中并没有相熟的官员,无法将此事上达天听。担心会造成世人的恐慌,不攻自乱,却也不敢贸然将之公布于众,如若猜测不成,更会落人一个‘扰乱民心’的罪责。但万一晚辈的猜测成真,就这般只顾自保,却是良心不安。左右为难之下,颇为焦愁。”
说着,萧漠长长叹息一声,看着眼前的楚灵帝、八贤王、以及张谦,拱手说道:“今日偶然谈及于此,三位前辈又是晚辈的忘年之交,所以才将这些憋在心中良久的忧虑说于众位前辈知,如若诸位前辈无法将此事上达天听,却还是莫要外传为好。”
场上皆是聪明之人,经过一番辩论和思考之后,再加上刘伯、邱洪的经历,均是觉得在今年入秋之前,狄族入侵的可能性确实不小。
但对于萧漠的种种忧虑,楚灵帝却是毫不在意,挥手向萧漠宽慰道:“子柔不用焦虑,你所思所虑,皆是为国为民,即使猜测错了,又有何人敢说你扰乱民心?不过你之前没有将这些猜测公之于众还是对的,以我楚朝之强盛,狄族的劫掠毫不可怕,怕的却是民心不稳。”
楚灵帝一言为萧漠的作为定下了性质之后,继续说道:“至于狄族可能入侵之事,子柔更不用担心,以我楚朝之强盛,又哪里是区区狄族可以敌过的?子柔难道忘了我朝太祖时期,三十万精兵纵横草原,草原上无数部落望风而降的事情了吗?时隔一百七十年,我大楚愈加的繁荣强盛,难道军势还不如当年不成?而狄族初经战乱之后,又是连年干旱,人心不稳,又哪里能对我大楚造成威胁?”
说着,楚灵帝又一指旁边的张谦,笑着说道:“子柔,实不相瞒,张二他与当今丞相张谦相识,今日子柔之言,完全可通过张二告之张谦,从而上达天听。到那个时候,如若我朝毫无准备,说不定还会被那狄族打一个措手不及,但如若早有准备,那狄族却已是注定要铩羽而归了。”
见到楚灵帝谈及自己,张谦微微一笑,点头应是之余,看向萧漠时更是若有所思,时至此时,张谦已是完全可以肯定,萧漠必然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了,否则又何必贸然提及狄族之事?
众人之中,却唯有八贤王田徵自听到萧漠的猜测之后,就一直是眉头紧皱,暗暗的思考着什么,再也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之中。
而萧漠听到楚灵帝的话后,安心之余,却也苦笑不已,却是没想到楚灵帝竟是和所有人都是一般的口吻,即使自己好不容易使他相信狄族可能入侵大楚之事,他也根本不认为狄族会对楚朝造成威胁。
看旁边,张谦也是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仅有八贤王田徵,似乎才对萧漠的话有所重视。
萧漠突然发现,楚朝安定繁华已是足足持续了一百七十年,从某方面来说,却并非好事,楚朝上下所有人都想当然的认为楚朝无可战胜,皆是沉溺在一百七十年前横扫天下的辉煌中而不可自拔,对于北方的狄族,却是丝毫没有看在眼里。
一百七十年前楚朝大军横扫草原,时至今日,楚朝的繁华确实远胜于大楚初期,但军队的实力就一定会更强吗?
狄族确实是在战乱之后,又经连年干旱,但战斗力真的会下降吗?破釜沉舟之下,恐怕战斗时更加拼命的可能性反而会更大一些。
对于楚灵帝的理由,萧漠当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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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萧漠多次努力,希望狄族之事能引起楚灵帝之人的重视,但除了八贤王之外,楚灵帝依旧只对与萧漠谈论文事更感兴趣一些,而张谦则依旧保持着低调,少有言语。
有时候萧漠将狄族之事说得多了,楚灵帝就会再次以楚朝实力远胜于于狄族蛮民的言论宽慰萧漠,偏偏萧漠又无法反驳,因为楚朝军队战斗力远不如当年的事情,只是萧漠根据种种制度和经验推断而来,但却也仅仅只是推断而已,事实如何,萧漠也并不清楚。
看着楚灵帝那自信满满的表情,萧漠不由暗暗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或许楚朝的百万大军,当真可以将狄族抵挡在塞外也说不定。
当天色渐黑之后,楚灵帝带着八贤王田徵和丞相张谦再次离去了,在他们离去之前,萧漠再次向楚灵帝等人叮嘱,让他们记得通过“张二”将自己的猜测通知丞相张谦,楚灵帝笑着答应了。
看着楚灵帝等人远去的背影,萧漠暗暗叹息一声,也不知自己的这番努力,起到了多少成效。
“至少,有了我的提醒之后,在北方各州的楚朝大军有所防备之下,狄族将来入侵之时,所产生的破坏,不会如我想象中那么大吧?”
当楚灵帝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眼前时,萧漠一边暗暗想着,一边转身回到了书房之中。
另一边,楚灵帝等人离开状元楼之后,皆是坐入马车中,向着宫中返回。
车厢内,想起了萧漠离去前的叮嘱,楚灵帝转头向着张谦问道:“张爱卿,子柔虽说有些过滤了,但狄族入侵的确有可能成真,你回去之后与王翰说一声,让北部各州提防一下,切不可大意。”
张谦含笑点头,说道:“这萧大家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事却是谨慎,事实上,在去年州试之后,他已经将狄族可能入侵之事告之于礼部的单佐堂,而单佐堂则将萧漠的推测告之于臣下,最后臣下又将这件事以朱函递交给枢密使王翰大人,想来他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有了这么长的时间,那北方各州的防线,即使不敢说是铜墙铁壁,但也足以使狄族铩羽而归了。”
听到张谦的话后,楚灵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张卿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做事果然让朕放心。”
张谦微微一笑后,说道:“陛下过誉了。为陛下分忧,只是臣子本分罢了,又哪里能当得陛下称赞?”
八贤王神色却更加深沉,转头向楚灵帝说道:“皇兄,此事乃军国大事,我想还是在明日早朝时与众人细细商量一番为好。”
楚灵帝想了想后,也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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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中,萧漠依旧呆在状元楼内少有外出,或是读书温习,或是与肖桓、范贯二人闲谈。虽说据殿试已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但萧漠却显得颇为悠然。
在这些日子中,市井间多有传言,说京城周围的大军开始向北方各州调集,萧漠知道自己当日对楚灵帝等人的提醒起了作用,心中却也不由放松。
据传言,北方各州所聚集的军队,已超过十万,再加上北方各州原有的军队,加起来足有二十万,如此多的大军,无论如何也能保北方各州的安全吧?
与此同时,楚灵帝依然隔三差五的前来萧漠处拜访,有时带着张谦,有时却单独一人,但那八贤王却是再也没见到过。
而楚灵帝虽说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缺点,甚至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但他却的确是一名慈祥随和的长辈,放下了一件心事的萧漠,与楚灵帝之间也更是相处融洽。
萧漠从未想到,来到这个时代的十余年里,自己所遇到的无数文人官员中,相谈最为投机之人,竟然是楚朝的皇帝!!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中,萧漠帮助楚灵帝将他所写的那篇名叫《长生》的仙侠故事细细修改了一遍,使人物更加鲜活,情节也更加曲折,让楚灵帝大为惊喜。
有一次,萧漠曾向楚灵帝笑言,应该将这篇《长生》交给京城书商印刷贩卖,与世人共赏,本是玩笑之言,却没想到楚灵帝竟是当真了,以“黄山居士”为笔名,将那篇《长生》秘密的卖给了京城中的一名书商,大约在殿试举办之前,就要问世了。
与此同时,即使钦佩楚灵帝的学识,也是讨好之举,根据当日所写的那些理学之言,萧漠开始与楚灵帝一同撰写《理学》一书,更让楚灵帝大为欢喜,几乎整日都呆在萧漠房中与萧漠一同专研。
在楚灵帝的帮助下,萧漠本以为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成的《理学》,一个月下来竟已是完成了一小半,进度惊人,而在其中,楚灵帝的功劳甚至比萧漠还大上一些。
这一日,天色渐黑,萧漠送走了前来与他一同撰写《理学》一书的楚灵帝之后,刚刚返回房间,还未来得及坐下,楚达突然来到萧漠面前,躬身说道:“公子,有客来访。”
萧漠微微一愣,问道:“何人?”
楚达回答道:“他自称是田八府上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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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恩,第二更。
第一百二十四章.睿智八爷(下).
田八?
因为接连一个月时间未与八贤王田徽相见见,萧漠却是愣了片刻之后,才想起了田八的真实身份。
自月前一别之后,八贤王再也未与萧漠相见,为何今晚会突然派下人前来?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萧漠心中疑惑,向楚达点头道:“请他进来。”
就在萧漠心中暗暗疑惑猜测之中,没过多久,一名青衫小帽的男子在楚达的带领下来到萧漠面前。
这名男子在萧漠面前站定后,先是躬身一礼,然后说道:“小人是八爷府上的管事王真,见过萧大家。”
萧漠点了点头,问道:“八爷派你来找我有何事?”
王真恭敬的答道:“受八爷之命,请萧大家到八爷府上一叙。”
田八府上?八王府?
八贤王为何会把自己叫到他的府上,难道他想向自己公布他的真实身份?又为何要如此?
萧漠心中愈加疑惑了,再次问道:“可知八爷找我有何事?”
“小人不知。”
王真垂首答道。
萧漠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随你去,你带路吧。”
说着,萧漠将楚达、曹飞、张宗茂留在了状元楼中,独带着邓尚全随着王真离开。
在状元楼下,已有一辆马车等待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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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厢内,萧漠不断猜测着八贤王突然找自己相见的目的,但却是毫无头绪。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马车终于停下,随着王真将车厢上的门帘掀开,萧漠向外一看,印入眼中的,却是一处占地极广,装饰颇为豪华大气的府邸,大门上方,挂着一幅丈长金匾,匾额之上,写着“贤王府”三个金色大字。
正是八王府!!
很显然,八贤王田徵是要向萧漠明示他的身份了,但目的为何,萧漠却依旧没有头绪。
将邓尚全留在贤王府外等候,萧漠随着王真进入贤王府中,却发现贤王府内部却颇为朴素,至少与八贤王的地位极不相称,与府外那奢华的样子更是截然不同。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王真将萧漠带到了贤王府中的一间书房之内,奉上一杯香茶之后,然后就躬身退去了。
这间书房面积颇大,比之一般府邸的客厅都要大上许多,内中藏书更是无数,萧漠如今也算是一个爱书之人,见到八贤王尚未出现之后,就在书房内随意的浏览起来,见到许多孤本古书之后,更是拿出翻看,却见内中早有人写上了读书笔记心得,看其笔迹,皆是在二十年内,显然这个藏书无数的书房对八贤王来说并非摆设,内中书册多有翻看。
“看来这个八贤王田徵,其学识不一定就在光孝皇帝田徽之下啊。”
环视着这个藏书无数的书房,萧漠暗暗想到。
就在这时,八贤王田徵的声音响起。
“子柔,你来了。刚才在处理一些事务,让你枯等这么长时间,切莫见怪。”
八贤王进入书房之时毫无声息,萧漠竟是毫无发觉,愕然转身之后,却见八贤王田徵此刻静静的站在门前,正含笑打量于他,不知为何,神色间竟是疲态颇重,但身上的雍容威严之气,却是丝毫不减。
此刻八贤王已是向自己展露身份,不同与往日那般可随意相处。所以见到八贤王出现后,萧漠就要跪拜行礼,但却被八贤王伸手拦住,缓缓说道:“你难道忘了吗?我们两人乃忘年之交,私下相处时,你就把我当做田八就好,无须多礼。”
萧漠见八贤王语气真挚,于是也含笑点头,口中说道:“晚辈却是没想到,八爷您竟然是世人盛传的八贤王。”
听到萧漠的话,八贤王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漠,说道:“你当真是今日才知道我的身份吗?”
萧漠愕然抬头,却见八贤王继续说道:“你若不知我和皇兄的身份,那提及狄族入侵之事时,又为何那般认真,力求让我等相信并重视此事?要知道,那时你连我们的来历都不清楚,这种扰乱民心之言,以子柔的谨慎,当真会随意说出吗?”
听到八贤王的话后,萧漠不由尴尬,却没想到自己竟是在这里露出了破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八贤王却不在意,引着萧漠落座后,缓缓说道:“其实我也清楚,若非我等与子柔相交,肯听子柔解释,否则狄族入侵之事,根本无人会信。这样一来,如若子柔预言不准,则是扰乱民心的大罪,如若预言成真,却又会显得大臣无用,徒增众臣嫉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这般隐晦的告于皇兄,既是为国为民,也是为了自保,无可是非。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在我的解释之下,群臣皆已开始对狄族之事认真对待,这些日子增兵于北方各州之事,就是群臣一同商讨出来的对策,无论狄族是否会入侵,你都不会有麻烦,如若你猜测之事成真,反而会有大功于朝廷。”
听到八贤王的话后,萧漠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如果萧漠预言狄族入侵,而朝臣却皆是不信,将来狄族当真入侵,自然显得群臣无用,被众臣嫉恨也是自然;但现在却由八贤王、丞相张谦等人提出此事,又有楚灵帝支持,群臣自是相信了,又齐力安排了防御之事,将来狄族无论是否入侵,皆不会显得群臣无用,萧漠自然也就不会得罪于他们。
见到萧漠的反应沉稳而又冷静,八贤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却问道:“现在我不明白的是,你是如何察觉我等身份的?”
萧漠解释道:“晚辈身边的一名仆从,曾偶然间见过丞相张谦大人,所以晚辈就猜测,能让丞相张谦大人如此恭敬对待的,只有当今陛下和八王爷您了。”
听到萧漠的解释,八贤王摇头失笑,说道:“原来如此。”
看着眼前这位气质雍容威严,此刻却是满脸疲态的八贤王,好奇的问道:“不知王爷您这次找晚辈前来,所谓何事?”
听到萧漠的询问,八贤王沉默了一下后,缓缓的说道:“明天我就要离开京城去北方各州巡查了,来回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却是无法见证子柔殿试夺魁了,还望子柔莫要怪我。这次找子柔前来,一来是向子柔告别,二来却是请子柔帮忙的。”
听到八贤王的话后,萧漠不由一愣,愕然问道:“北方各州布防之时,不是早已准备妥当了吗?听市井传言,至少会有十万大军调往北方各州,加上那里原有的驻军,总数至少有二十万之众,八王爷您又何必屈尊去那危险战乱之地?”
听到萧漠的疑惑,八贤王脸色的疲态却是更重,缓缓说道:“我大楚虽拥有百万大军,但这些官兵却是已有一百七十年未经战事,与当年太祖麾下的百战精兵不可同日而语。战力如何,还待验证。更何况我大楚一向重文轻武,兵士地位普遍不高,肯入伍之人皆是活不下去的灾民,又是少有操练,其战力恐怕会与世人所想像的有所差异,我不去亲自坐镇,却是无法放心。”
而八贤王似乎终于找到人来倾诉,随着讲诉的持续,一向平稳的神色间带上了些许激动,继续说道:“但对军队战力的担忧还是次要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仅仅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户部竟还需要去江南调集,京城旁的两大粮仓,本可积存六十万担粮草,但我前些日子才知,那两大粮仓内中所存的粮草,竟是只有三万担!!而按照惯例,战事之前,兵员调动,需要增发两个月的粮饷,但户部竟是只能拿出一半!!调兵之时,兵部竟然不知他们可调度多少兵员,还需要先行调查,而一调查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我去调查卫北大营巡查之时,竟然有三分之二的兵员不在营中,其中一半兵员不知去向联系不上!!工部仓库内的诸般守城器械,竟有八成已是不能使用!!在这种情况下,我又如何能放心??!!如若战事不利,罪责全在那些整日只知吟诗作对的大臣身上!!”
听到八贤王的话,萧漠不由一愣,军兵无力他早有想到,但以楚朝之繁华富裕,竟是连粮草粮饷都准备不出,就让萧漠出乎意料了。
“有官员贪污?”
萧漠微微一愣后,想到了什么,问道。
八贤王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倒不是,就算有人贪污,也绝不敢贪污如此之多。广富宫、三清观都是在今年修建,前后共花费一千五百余万贯,再加上诸臣俸禄,皇室用度,每年剩下的也就不剩多少了。”
听到八贤王的解释之后,萧漠却更加愕然了,不可思议的问道:“大楚岁收结余,每年只有千万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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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军国大事(上).
“我大楚一年岁收结余只有一千五百余万贯!!??”
萧漠不可思议的问道。
在封建王朝,国家的岁收、年结余、花费等等诸般数据,皆是保密,除了达到资格的朝臣之外,其他人皆是无从得知。
但萧漠很清楚的记得,在九十年前楚文帝在位时,曾有一次打算新建一处行宫,被朝臣以节俭为借口劝阻,但楚文帝却颇为得意的说道:“我大楚岁收无数,每年仅结余即有三千余万贯,仅存于库中,毫无使用,更为浪费。”
这句话作为楚朝富裕与强盛的证明,被传到了民间,并一直流传到现在。
按理来说,这九十年来楚朝从无大的战事天灾,各行各业皆有发展,为何岁收结余,只有九十年前的一半?
听到萧漠的询问,八贤王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恼怒之际,不知觉间竟是将楚朝机密说于了萧漠听。
但八贤王身份不同,而萧漠迟早又要入朝为官,所以索性也就点头承认了,苦笑道:“是啊,我大楚的岁收结余只有一千五百万贯多一点,仅仅只有百年前的一半。”
“为何会如此?”
萧漠皱眉问道。
八贤王却沉默不语。
萧漠看着八贤王的模样,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文人特权?”
听到萧漠的话,八贤王不由吃了一惊,转头向着萧漠看去,却是没想到萧漠竟能想到这一点,更是没想到萧漠竟然敢将这一点说出来!!
看着萧漠那疑问的神色,似乎在等着自己的答复,八贤王犹豫片刻后,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与九十年前相比,如今我楚朝有功名的文人多了三倍,官员多了一倍有余,其中耗费,又何止三千万贯!!”
听到八贤王的话后,萧漠轻轻叹息一声。
自当年萧漠在长子县县试时,见到仅仅三县之地,一年之中,考生数量竟有数百之多时,就已经猜想到,文人特权,早晚会将楚朝拖垮。
文人只知读书,不务劳作,那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楚太祖规定,楚朝境内,文人如若能考取秀才功名,无论从商还是从农,税赋只需上交九成,如若考取举子,税赋只需上交六成,如若能考取进士功名,每年的税赋只需上交三成!!
而绝大多数时候,身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中田产皆是不少。
其他的,比如有举子功名的读书人,只需一半费用就可使用遍布全国的驿站;比如举子功名以上的读书人,每年可得朝廷发放的不菲补贴……
等等等等,所有的这一切全部加在一起,虽然造成了楚朝文化之兴盛前所未有,却也大大的削减了楚朝的岁收,也大大加大了楚朝国库的消耗。
此外,楚朝一向奉行以薪养廉,官员的俸禄可谓是历朝之最,与百年前相比,朝中官员竟是多了一倍有余,却又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再加上楚朝安定多年,处处奢华,各种根本无关重要的脸面花费,林林总总加起来却也不少。
如此种种加在一起,萧漠愕然发现,在这种情况下,楚朝尚能有岁收结余一千五百万贯,已是它兴盛富华的明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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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萧漠的轻声叹息,八贤王微微一愣,看萧漠此时的样子,身为文坛大家的萧漠,本身竟然也不赞成文人特权。
似乎想到了什么,八贤王神色间竟也出现了些迟疑,向萧漠问道:“子柔,在你看来,如若我将来废除文人特权,可以成功吗?”
萧漠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八贤王竟是有如此的雄心壮志,愣愣的注视八贤王片刻,良久之后,神色再次恢复了冷静,缓缓摇头道:“八王爷,您如果要那么做,就是在与天下文人为敌,别说是您,就算是陛下,也不可能成功的。”
听到萧漠的话,八贤王黯然叹息一声,良久无语。
他很清楚这么做的难度。
看着八贤王神色间的疲态,萧漠心中不忍,却也无法帮忙,于是转移话题道:“八王爷您真的要去北地巡视吗?虽然现在各部办事不利,但有丞相张谦大人和枢密使王翰大人相助,想必很快就会回到正轨的。”
谁知道,听到萧漠的话后,八贤王的神色却是更加冷峻了,冷哼道:“那两个家伙更指望不上,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是只顾着争权夺利!!”
萧漠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
八贤王冷笑道:“你还记得八个月前,你将狄族可能入侵的猜测告之于单佐堂了吗?”
萧漠点头,说道:“晚辈记得。”
八贤王冷声说道:“自那单佐堂将这个消息告之于张谦之后,张谦不仅没有为狄族即将入侵之事而担心,反而开始借此机会谋划如何去夺那王翰之权!!他先是在半年前以朱函通知王翰,让他派兵部尚书周弘以及侍郎李庚两人去北地各州巡查,安排防御事务,提防狄族入侵之事。但却又丝毫不说理由,兵部尚书周弘以及兵部侍郎李庚皆是王翰控制兵部的重要人物,这般一去就是数月,王翰担心张谦趁机夺他兵部之权,又如何会同意?自然是毫不理会!!就这么耽误了半年准备时间,张谦却也毫不提醒。前些日子的早朝,商议狄族之事时,张谦就以此为借口大肆攻击王翰,让王翰受到了陛下的斥责,现在周弘、李庚两人皆是被迫前往北地巡查,张谦自然可以趁机往兵部之中安插人手,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说着,八贤王更是冷笑两声,怒道:“恐怕现在张谦巴不得战事失利呢,这样他就可以以王翰耽误战事为借口,将之彻底整倒,然后他就可以彻底控制朝庭了!!他怎么想,当真以为我猜不出来吗??!!”
听到八贤王的描述,萧漠默然。
确实,从本质上而言,张谦只是一个玩弄权势的政客,如此而已。
最重要的是,张谦根本没有意识到狄族的危险程度,恐怕在张谦看来,即使战事失利,以楚朝的实力,也绝对只是一时之失吧?说不定,张谦此刻还在担忧以狄族的实力根本无法威胁到楚朝大军呢。
这般想着,萧漠之前因为楚朝调集大军支援北地而建立起来的信心,却是瞬间消失殆尽。
索然无味,不想再在这般话题上持续下去,萧漠向八贤王问道:“八王爷你刚才说这次叫晚辈前来,一是与晚辈告别,二是有事相托,却不知是何事?”
似乎也意识到向现在的萧漠说这些事情并不合适,八贤王轻轻叹息一声,向萧漠说道:“是这样的,因为不放心北方之事,所以我准备去北方各州巡视一番,但手中却没有了解北地各州和草原上狄族情况的人才,子柔你之前不是曾说过,你认识两名经常出入草原与狄族打交道的云州商人吗?你对狄族的诸般了解,也皆是从那两人处得来,所以我想让子柔将这两人介绍于我,这样我去北地之后,身边也能多些了解情况的帮手。”
萧漠点了点头,说道:“那两人一个是云州首富邱洪,一个是云州最大的粮商刘伯,我现在就写两封书信交予王爷,到时他们自然鼎力相助。”
八贤王笑着点头道谢,其实他只要知道这两名商人的姓名就可以了,等他到了北地之后,招那邱洪、刘伯相助,这两人又如何敢拒绝?但既然萧漠想以书信介绍,八贤王自也不会拒绝。
待萧漠给邱洪、刘伯分别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八贤王之后,两人又闲谈了片刻琐事,萧漠就要准备离去了。
然而,离去之前,看着八贤王脸色的疲惫与无奈,心中却是有些不忍。
身处于一众只知醉生梦死、争权夺利的君王朝臣中,却也是为难了这位八贤王了。
心中突然微微一动,却是躬身向八贤王问道:“八王爷,晚辈冒昧问一下,您到了北地之后,会如何准备?如若狄族入侵之事成真,而我楚朝大军的表现又不如人意,您又准备如何应对?”
听到萧漠的询问,看到萧漠此刻的表情,八贤王却是微微一愣,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萧漠的意思。
萧漠这是担心在狄族入侵下,北方各州的境况,对楚朝文武的表现又不信任,想向他支招呢。
想到这里,八贤王也有心考验萧漠的才华,却并没有回答萧漠的问题,反而问道:“子柔大才,心中必有良策,何不教于本王?”
萧漠摇头笑道:“八王爷您说笑了,晚辈见识浅薄,对于军国大事更是毫无经验,心中虽有所思,但恐怕这些许计谋王爷您早有想到,与所谓良策相距甚远,但一人计短,多人计长,既然王爷想问,晚辈就将心中所思说出,还望王爷莫要见笑为好。”
顿了顿后,萧漠又说道:“晚辈心中,共有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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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军国大事(中).
自一年之前,推测到狄族可能入侵的事情之后,萧漠就一直在想着应对之策,但萧漠却发现,在时代变迁两国相战的情况下,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不足道,哪怕是有着穿越者的优势也是一样。
于是,萧漠不由的开始把自己代入到当权者的位置,思索着如果是自己主持抗狄之事时,又该如何做,虽然皆只是偶尔而至的幻想,但一年下来,却也想到了几个不错的方法。
所以,在面对八贤王的询问时,萧漠几乎是张口即来。
但看着八贤王含笑看着自己的样子,萧漠心中却微微有些后悔,以八贤王的见识经验,恐怕早已想出了无数应对之策,自己一时兴起,却有着班门弄斧之嫌。
但既然话已说出,萧漠也就不再多想,在八贤王的注视下,缓缓将他这一年来所想到的对策一一说给八贤王听。
“这次狄族之所以会侵犯我大楚,那南狄部落的首领狼子野心是一方面,但最根本的原因,却还是因为北方草原连年干旱,草原上诸多部落已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只能靠劫掠维持的缘故。而晚辈心中三策,却皆是由此而出。”
“第一策,名为离间。晚辈猜想,那狄族现在虽然已是草原霸主,南狄更是狄族的宗主,但我大楚百年积威,犹存人心,他们断断不敢仅仅只以一族之力,又或者一部落之力前来侵犯。以晚辈所思,那南狄部落恐怕会以利诱和威逼的手段,设法联合草原上诸如契丹、鲜卑、室韦等族一同来犯。而契丹、鲜卑、室韦等族之所会随南狄来侵袭我大楚,除了碍于南狄的淫威之外,却也是因为本身缺粮的原因。”
“所以在王爷此次巡视北地之时,可以派出大量使者出使于草原诸部落。对这些狄族之外的诸多草原民族示之以柔,宽言抚慰,诱之以利,许诺将来对其资助粮草,同时,也要对他们示之以威,展示大楚的实力,让他们想明白得罪大楚的后果。毕竟大楚的积威犹在,想来在这般一刚一柔之下,秋收之后会随狄族一同前来侵犯我大楚之地的草原民族,将会少上许多,而我大楚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
“同样,狄族刚刚统一,战乱平息不过年余,人心不定,虽然其中南狄部落一家独大,但其他狄族部落却不一定就对南狄部落死心塌地。王爷派使者出使室韦等族的同时,也可派密使拜访狄族内部诸部落首领,一样以刚威相恐吓,以柔言相抚慰,以利益想诱惑,同时又要以勾起他们内部之间的矛盾,甚至可以支持这些部落与南狄争夺狄族宗主之位。”
“在派出密使密访狄族内部各部落之时,如若这些部落同意与我等合作,那也就罢了,如若他们不同意,那我们大可以将我朝密使与该部落首领密谈之事传播出去,使南狄部落的首领对这些部落起疑,不敢向他们托付重任。”
“总而言之,离间一策,就是为了尽最大的可能削弱草原诸民族对我大楚的威胁,扰乱其心,如果他们尚未侵犯我大楚之前,内部已乱,那自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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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萧漠的第一策,八贤王眼前一亮,合掌笑道:“大善,子柔果然大才。有此一策,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我大楚的胜算至少多了三成。”
其实,萧漠的离间之策,八贤王早已想到,但萧漠年纪轻轻,竟也能想的如此完善稳妥,自是让八贤王不由大赞。
萧漠神色却依旧冷静沉稳,并没有因为八贤王的称赞而稍显自傲,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晚辈的第二策,名为断指。”
“古人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晚辈的第二策策,正是出自于此,虽是单独一策,却又与离间一策相辅相成。”
“离间策之后,如若狄族依然会率草原诸部落来犯,我大楚与之短兵相接之时,大可以对其他部落放过一马,手下留情,尽量避战,减少双方的伤亡。但面对南狄部落时,却要集中力量迎头痛击,尽量制造伤亡。”
“这样一来,当南狄部落发现他们的伤亡与其他部落的伤亡相差悬殊之时,为了保持实力,必然会驱使其他部落为先锋,到了那个时候,其他部落见到南狄的伤亡后,必然会因为南狄部落对他们的驱使而心生埋怨,或拒不受命,或出工不出力,彼此间矛盾徒增,战力自然又是大减。”
“而与此同时,南狄部落先是见其他部落的伤亡与他们的伤亡毫不相称,后又见到这些部落不听指挥,再联想到我们之前所传播的种种谣言,必然会对其他诸部落心中生疑,为了保存实力维持其草原霸主的地位,恐怕更加不敢在与我大楚拼死相战,到那个时候,我大楚已是自保无忧。”
听到萧漠的第二策,八贤王更是目泛奇彩,连连称赞。
事实上,断指一策,连八贤王本身也没有想到。
本来,针对于狄族来侵之事,八贤王心中也有三策,在听完萧漠的第一策之后,以为萧漠的三策皆是与自己相同,却没想到萧漠竟是想到了一个连他也没想到的妙策。
断指一策本来不过是兵家惯常使用的兵法,八贤王并没有在意,但却是没想到,断指一策与离间一策同时使用后,效果竟是更佳,不由大为惊喜,说道:“好,有断指一策,我大楚的胜算再增两成。再加上我大楚在北方各州的二十万大军,胜算已过九成,这一次那狄族注定要铩羽而归了。”
说完之后,八贤王仰天大笑,兴奋之间,脸色的疲态竟是大减。
这些日子,因为狄族入侵之事,八贤王心中隐隐总是带着某种不安,楚朝文武的诸般表现更是让他心寒,所以特地向楚灵帝讨来了北巡的差事,总揽北方各州军政防务之事,这些日子以来为此不断忙碌,疲惫不堪。
但此刻听到萧漠这两策,再加上他自己所想到的两策,却是觉得对付北方狄族之事已是十拿九稳,不由大为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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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相比较八贤王的开怀,萧漠却并没有这么乐观。
事实上,萧漠所说的这两策,均是建立在楚朝大军尚有一定实力的基础上。
如若楚朝大军这些年来已是糜烂到毫无战力,在与狄族交战时,不仅没能造成南狄有效的伤亡,反而一触即溃,那么不仅断指一策毫无作用,之前的离间一策所达到的效果,也会瞬间丧尽。
草原上诸多民族部落,皆喜欢以狼为图腾,而他们的性子为人,也是与狼无异,即狠辣无情,也欺软怕硬。
如若楚朝军队所展现的战力太过低下,那么之前已经和楚朝达成协议的诸部落民族,恐怕马上就会毫不犹豫的撕毁协约,然后以一种比南狄更加凶狠也更加贪婪的心态参与到与楚朝的战争中。
看着神色间颇为兴奋的八贤王,萧漠暗暗叹息一声。
相比较楚朝其他的大臣,八贤王已是眼光非常长远之人了,而且他与萧漠一般,也对楚朝军队的战斗力心有怀疑。
但恐怕即使是八贤王,恐怕也绝不会认为楚朝军队已是糜烂不堪一击的程度。
然而对于这一点,却是萧漠最为担心的。
萧漠犹豫了一下后,叹息道:“晚辈的第三策,名为破釜,却是在将来战事出乎意料,大为不利的时候使用。”
听到萧漠的第三策,八贤王虽然依旧在含笑倾听着,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因为良好的修养和对萧漠的重视,并没有将之展露于外,而是点头示意萧漠继续说下去。
“如若那南狄的实力超乎我等的想象,致使战事不利,那么还请王爷您可以下定决心,将北方各州所存的所有粮草食物全部转移到南方,尚未收割的田地全部放火扫掉,打开各州官库,放银饷于手下军士,以重赏激众将士拼命一战之意。这样一来,当那些草原民族发现,如若他们继续打下去,不仅不会有任何收获,反而会伤亡惨重之时,自然再无战意,到时候,或招抚,或资粮,就是坐下来和谈的时候了。”
看了一眼八贤王,见其依然认真倾听着,但萧漠却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将这破釜一策放在心上,于是忍不住继续补充道:“在晚辈看来,这一场与那狄族等草原民族的战斗,胜固然可喜,有王爷您亲自坐镇,自然也是希望极大,但失败却也并非不可接受,毕竟那些马上民族一个个皆是天生的骑兵,而我大楚军队却已有百余年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事了。但最可怕的却是,让这些草原上的游牧之人胜的太过轻松。”
顿了顿后,萧漠接着说道:“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皆是欺软怕硬之辈,只要让他们发现对手软弱可欺,那么他们就会一直咬住对手不放,直到将对手完全杀死,变成食物,才会罢手。所以这一战,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出我大楚的军威,即使败了,也必须要让那些草原上的诸部落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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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军国大事(下).
本来,八贤王对于萧漠的第三策“破釜”,还有些不以为然。
但听到萧漠最后的那番话之后,神色却也沉了下来。
一来是因为他听出萧漠对楚狄之间的战事并不看好,二来却也觉得萧漠这番话言之有理。
八贤王自幼读史书无数,自然知道这些草原民族如狼一般的秉性,对于那些民族而言,稍有示弱,所带来的后果,都是灾难性的。
良久之后,八贤王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他已将萧漠所提的三策记在心中。
但接着,八贤王却是紧紧盯着萧漠,缓缓问道:“子柔,你的才智,早已无须证明,和那些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对的朝中大臣截然不同,你所提的这三策,本王受益匪浅,自是牢记心中。但本王不明白的是,为何子柔至始至终都对狄族入侵之事表现得如此担心,甚至在我楚朝二十万大军布防于北地之后,依然是患得患失,毫无信心?难道在子柔看来,以我楚朝之强盛,还无法敌过那小小的狄族吗?”
萧漠摇了摇头,叹息道:“王爷,您应该知道的,一个国家的强盛富裕,与其军力的强弱并无直接的关联。更何况,晚辈并非毫无信心,只是晚辈习惯在事前先行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免在最坏的情况发生后却措手不及罢了,仅此而已。”
听到萧漠的解释后,八贤王眉头一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能看出萧漠并没有将心中所想完全说出,但既然萧漠并不愿意讲,八贤王却也不好逼迫。
实际上,萧漠之所以对楚朝的军力毫无信心,最大的原因却还是因为楚朝的军制——以文臣御武事、实行募兵制却俸禄极低、仰文抑武、“三九轮换”等等制度,在萧漠看来,这些制度早已将楚朝将士的血性和士气扼杀得干干净净,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尚存战力的可能性实在不高。
再加上整个社会皆是重文轻武、兵士地位低下、军队已有百年时间未经历大的战事等等原因,更让萧漠对楚朝大军的战力评价愈低。
但这些制度皆是当年楚太祖亲自制定,面对眼前这位楚朝的皇室子孙,萧漠又如何能提?
就在八贤王沉默之际,萧漠抬头看向窗外,却见已是月挂枝头,于是起身向八贤王说道:“王爷,天色已晚,明日您就要赴北地巡视,晚辈就不再打扰了。”
八贤王也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是亲自将萧漠送到了书房之外。
在离别之际,八贤王拍了拍萧漠的肩膀,对萧漠说道:“子柔,殿试之后,你就要入朝为官了。我看得出来,你和朝中其他的大臣截然不同,我很看好你。以皇兄对你的喜爱,将来必然会有无数人拉拢与你,但我希望你在那个时候能更加慎重一些,现在朝中的形势,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今后如果遇到什么事,可来找我,我虽然身为宗室,在朝中并无固定的职责和实权,但我的话,在朝中却还是有些影响力的,望你好自为之。”
听到八贤王突然没有再自称“本王”,又听到那最后那一句意味深长的“好自为之”,萧漠不由微微一愣。
“八贤王这些话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参与到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之中?还是让我投靠于他的暗示?”
萧漠暗暗的想到。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萧漠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八贤王躬身致谢后,就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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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返回“状元楼”的马车车厢之内,萧漠默默的回思着之前与八贤王的交谈。
通过八贤王的描述,让萧漠知道,楚朝庙堂内的混乱,军队的无力,尚还在他的想象之上。
“现在的楚朝,和另一个时空中的北宋很相似,一样的繁华,但却又一样的混乱无力。当年北宋的国力远胜于辽,但与辽之间的战事却是屡战屡败,如今的楚朝又会如何?”
萧漠用双手揉着眉头,继续想道:“与北宋相比,楚朝幽云之地未丢,长城险地和牧马场依然控制在手中,也更加繁荣富裕。但与此同时,楚朝的军队,比之北宋却还要不如,至少北宋一朝,至始至终都有名将支撑,这点就非楚朝能及。至于兵士,更是百年未经战事,相差更远……”
想到这里,萧漠对于楚狄之间即将开始的战争,却愈加的没有信心了,苦笑着喃喃说道:“难道楚朝的军力当真连那北宋都不如?北宋的军队,已是出了名的无用啊。”
暗暗叹息一声,萧漠知道这些事情他根本帮不上忙,索性不再多想,对于狄族之事,萧漠已是尽了全力了,剩下的,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接着,萧漠却又想到临走之前八贤王对他的那番隐晦的话语,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暗示萧漠投靠于他,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很显然,八贤王并非只是想着当一个闲置王爷。
再加上张谦和王翰之间的明争暗斗,萧漠却是越想越乱,索性闭上了双眼,缓缓假寐了起来。
第二天,八贤王亲自率领着八千御林军,前往北地巡视,楚灵帝为此特地举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送行仪式,却是使京城中人人尽皆知,围观者无数。
再加上之前所盛传的有十万大军调往北方各州的传闻,所有人都隐约猜到,楚朝可能要有战事发生了。
楚朝多年来少有战事,上一次动用军队的时候,还是五年前河间府“李三之乱”的时候。
然而,对于战事的出现,京城中人却没有太大的恐慌,反而是略有兴奋。
出于对楚朝实力的信心,所有人皆是认为,即使楚朝又出现了什么战乱,楚朝大军也会像对付“李三之乱”那般,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之内轻易平息。
对他们而言,战争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所产生的影响,不过是让他们多了一件谈资可打发时间罢了。
在楚灵帝在京城之外为八贤王送行之时,萧漠也特意离开“状元楼”,前去旁观。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本只是负责巡查的八贤王,在离开京城之时竟是一身戎装,看上去威势更甚。
在饮下了楚灵帝亲手递去的三杯清酒之后,八贤王就登鞍上马,带着八千御林军,在无数围观之人的欢呼中,向着南方疾奔而去了。
默默看着八贤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萧漠轻轻的叹息一声,默默祝愿八贤王此行可以一帆风顺。
或者说,萧漠是在祝福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楚朝人,不要承受那狄族之劫。
隐隐的,萧漠觉得,楚朝与狄族的这一战,将是决定楚朝今后气运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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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萧漠依旧呆在“状元楼”内少有外出,或是与微服私访而来的楚灵帝一同撰写《理学》一书,或是独自在书房中温习功课,为即将举行的殿试而准备着。
偶尔,萧漠也会为北方各州的形势而担心片刻,但却是很快就将之抛在脑后,因为萧漠很清楚,事到如今,形势如何变化发展,他已是无能为力了。
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京城中人在讨论猜测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是渐渐忘却了北方可能要发生的战事,对于他们而言,战争太过虚无缥缈,还不如即将举行的殿试来的重要。
而在这段时间之中,京中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而这两件事对京城人而言,才是真正引人注目的。
第一件事,却是一篇名叫《长生》的仙侠故事问世,同时在京城之内各大书店贩卖,但作者却并非萧漠,而是一位笔名为“黄山居士”的人。
黄山居士,自然就是楚灵帝的化名。
一直以来,类似于《长生》、《问仙》这般仙侠故事,一直都是萧漠所独写。自萧漠封笔后,许多喜欢这些仙侠故事的人皆是颇为落寞,现在发现又有人写了一篇相似的故事,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皆是买回家中品读,然后却惊讶的发现,这篇《长生》的可读性竟是丝毫不在萧漠之前所写的那几篇仙侠故事之下,在对道家的理解,整体的严谨性,甚至所表达的内涵等方面,更在《问仙》等书之上。
一时间,《长生》一书名声大振,京城内各大书店三千余册,竟是在短短七日内被抢购一空,虽然有人批判“黄山居士”有如此才学却专研旁门左道,实在玩物丧志,但楚灵帝依然兴奋了良久,看样子似乎很有再写一篇的想法。
不过,与此同时,很多没落的文人突然发现,原来类似于《长生》、《问仙》这般仙侠故事,并非只有萧漠能写,也并非只有萧漠才能写好,或是因为兴趣,或是因为稿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陆续开始有人学着楚灵帝这般,以笔名撰写各种离奇故事,卖于各大书店,赚取钱财。
因为楚灵帝的一时兴起,竟是造就了一批以撰写各种故事为生的文人,小说这种题材更是因此而提前兴起,但这都是后话,无须再提。
如果说第一件事只是让萧漠觉得世事叵测的话,那么第二件事,就是与萧漠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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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三元及第(上).
至于第二件大事,同样是因为一本书而起。
这本书名为《大学九谈》,作者却是张衍圣!!
张衍圣本身在楚朝无数青年才俊之中,声望地位仅在萧漠之下,是本届殿试除了萧漠之外,最有可能获得头名状元之人,一举一动皆是受世人瞩目。
而在殿试将至,当所有考生都在想法设法的为自己扬名造势之时,张衍圣和萧漠却至始至终都表现的很低调。
萧漠如今的声望在文坛之上已是如日中天,低调倒也正常,但张衍圣在本身的声望名气皆不如萧漠的情况下,也这般低调,就相当于拱手将状元之位赠予萧漠,却是让人好奇不已。
说到底,在殿试之际,当当今陛下排定名次之时,一个人的名气声望所产生的影响太大了。
如今,张衍圣终于出手了,自是受无数人所注目。
而张衍圣却也并没有让人失望。《大学九谈》一书,虽不过十余万字,只是描写其对《大学》一书的一些理解,但观点之新奇之精辟,却是引来了无数文人的赞赏,尤其内中评论《大学》一书对儒家道统的影响,更是入木三分。一时间,京城之地,到处都可见有文人儒生在为《大学九谈》而讨论着。
接着,单佐堂、徐清明、刘善等文坛大家,更是亲自为这篇《大学九谈》摇旗叫好。
当然,这些文坛大家,绝大部分都是与丞相张谦交好之人。
但不可否认,《大学九谈》本身就是一篇佳作,影响极大,很快就得到了士林的肯定。
凭着这篇《大学九谈》,张衍圣的声望名气在再次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虽然尚无可达到可与萧漠相提并论的程度,但因为殿试将至,选在此时出书,短时间内声势大振,对他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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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这篇《大学九谈》,并非张衍圣所独创,内中也有着萧漠的功劳。
当年张衍圣与萧漠在单县谈文论道多日,颇为相投。其中谈到《大学》一书时,两人之间更有诸多交流,彼此间皆是受益良多。而张衍圣之所以会写这篇《大学九谈》,就是受当时两人间交谈的启发。
可以说,《大学九谈》中,带有很多萧漠的观点。
当《大学九谈》问世之前,张衍圣曾带着《大学九谈》的原稿前来“状元楼”拜访萧漠,一来让萧漠帮着修改,二来也是想要将萧漠的名字与他一同列入《大学九谈》的撰写者中。
当然,这是否是张衍圣的真实想法,却不得而知了。
而萧漠细细翻看了一遍这篇《大学九谈》之后,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修改的,毕竟这本书是张衍圣穷一年之功所著,所有的论点旁证都已经十分完善。
同时,在这篇《大学九谈》中,虽然有萧漠所提出的观点,但皆已是经过了张衍圣的思考和延伸,已有很大不同。除此之外,这篇文章中张衍圣自己的观点看法所占的份额也要更多一些。
可以说,这篇《大学九谈》虽然带着一些萧漠得自后世的观点,但却处处皆是张衍圣的痕迹。
一来看穿了这只是张衍圣的客套,二来也不屑借他人之功为己扬名,萧漠最终也拒绝了张衍圣所提出的将他的名字加入撰写者之中的建议。
不过,看着这篇《大学九谈》,萧漠在佩服张衍圣的才学之余,却也暗暗苦笑,知道张衍圣之所以会选这个时候将它问世,正是为了在殿试之际最大可能的抵消萧漠在文坛过高的声望,所给他带来的种种不利影响和压力。
事实上,张衍圣也的确做到了,虽然尚未有人因这篇《大学九谈》而称其为儒学大家,但张衍圣的学问见识,以及才华聪慧,却再次得到了世人的肯定。
如若萧漠在这个时候,让《理学》一书问世的话,固然能很快冲散张衍圣的造势,但可惜,虽然萧漠和楚灵帝这两个月来努力不断,但《理学》一书依然只是完成了一半,远没有达到可以问世的地步。
虽然可惜,萧漠却并不在意,《大学九谈》固然让张衍圣的声望名气一时无二,但却还远远威胁不到萧漠,最多两相抵消罢了,更何况,萧漠本身却也有凭借自己的真实实力与张衍圣一争长短的想法。
就这样,在整个京城都在议论《长生》和《大学九谈》两书时,在所有人都在猜测黄山居士的真实身份,以及赞扬张衍圣的才华学识之时,在无数人争论殿试后萧漠和张衍圣两人谁会最终夺魁之际,无数人期待已久的殿试,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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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朝,殿试分为两部分,分别是预试和真正的殿试。
预试与州试中的笔试一样,也是考核考生的伦策、经义、赋律、杂学、应对等几项能力,依然是前后共三天时间,只是难度要比州试大得多而已。
预试通过后,进士之名一般已是十拿九稳,但却还要以名次列队,到那皇宫中的宣政殿内,接受皇帝的亲自考核,最终由皇帝亲自确定名次,由此成为天子门生。
因为预试不仅关系到进士功名,更是关系到真正殿试时,列队前后位置的关系,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将之看轻。
这一天,最初的预试终于开始了。
萧漠在邓尚全等人的相送下,和肖桓、范贯一起,来到了京城中的学府外等待着。
京城中的学府占地极广,内中自有考场,容纳数千考生却也是绰绰有余。
这一天堪称是京城中最为热闹的日子之一,数千考生,皆是各州各地的著名才子,纷纷聚集于此,再加上这些考生的书童仆从,以及前来看热闹的路人,密密麻麻,喧哗声阵阵,拥挤一片。
萧漠并不想与人拥挤在一团,所以只是与肖桓、范贯两人站在人群之外默默等待着。同时又转头四顾,想要找到几个相熟之人,然而眼前人群密集,却是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
面对这般无数才子汇聚的场景,即使是肖桓、范贯两人,也是面带紧张之色,他们很清楚,眼前这无数考生皆是各州各地的青年才俊,与他们相比,两人没有任何优势。
“子柔,你可要记得你所说的话啊!如果我和范贯落榜了,今后三年在京城中的吃住可就要靠你了。”
肖桓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为了缓和自己心中的紧张,却是强向萧漠开玩笑道。
另一边,范贯却是冷哼道:“没志气,未战却先已言败。我与你这般愚笨之人不同,这些日子我可是一直都在用功苦读,多有向子柔和那田大先生讨教,精进良多,我就不信,我会连一个区区的预试都无法通过。”
话虽这般说的,但范贯脸上的紧张之色,却并不比肖桓少上多少。
听到范贯的讥讽,肖桓怒道:“你现在莫要嚣张,等预试成绩出来后,你却榜上无名,到时候看你怎么说!!”
范贯却反击道:“你又在以己度人了。”
“你……”
……
实际上,两人之间的相互讥讽争论,却也是他们用来缓解心中紧张情绪的一种手段。
看着两人在争论间脸色的紧张之色皆是稍有缓解,萧漠摇头失笑。
说起来,别看肖桓、范贯两人整日里斗嘴不断,但两人之间的默契却是极佳,相互讥讽争论了这么多年,如若某一天将两人分开,恐怕到那时两人心中最想念的,就是对方了。
待两人争论到差不多的时候,萧漠决定再给他们增加点信心,说道:“前些日子,田前辈曾为你们出题,那些题目你们可做了?”
听到萧漠这么问,两人皆是点头。
萧漠微微一笑,说道:“做了就好,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今年殿试预试的诸般题目,会与田前辈为你们所出的那些题目有些类似呢。”
顿了顿之后,萧漠又说道:“而且,只要你们两人能通过最初的预试,那么我敢肯定,你们最后的名次必然不差。”
肖桓、范贯两人皆是一愣,不明白为何萧漠竟是如此肯定。
刚想要询问,人群的另一头突然骚动起来,阵阵喧哗响起。
“张衍圣公子来了。”
“那位就是张衍圣公子!!”
“原来他就是张衍圣公子,哎,有他在,这届殿试头名状元的归宿,已是早早确定了。”
“胡说,在我看来萧大家获得头名状元才是名至实归。”
“我也认为是萧大家。”
……
此刻,随着张衍圣的出现,一时间,议论声无数,纷纷入耳。
与一向低调行事,几乎足不出户的萧漠不同,张衍圣长袖善舞,精于交际之术,在京城之中,认识他的人可谓无数,不像萧漠,虽然名气尚在张衍圣之上,但此刻站在这里,却是无人识得。
萧漠等人皆是转头向着骚动响起的方向看去,却见张衍圣正在几名精壮汉子的护卫下,如他们一般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外,与之前和萧漠等人相处时那般亲切随意不同,此刻的张衍圣,更显俊逸,隐隐间还带着几分风流自赏的孤傲,虽是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却无人敢于靠近。
任谁都知道,这一届殿试,只是萧漠和张衍圣两人之间的争锋,其他人最多只能为第三名探花而努力,所以张衍圣一出现,全场数千考生,目光纷纷聚集到张衍圣的身份,或羡慕、或嫉妒、或敬仰。
然而张衍圣对于全场的注视却是毫不在意,嘴角带着一丝莫测笑意,淡淡的环视了眼前众人一圈,接着却是转头向着南方看去。
那是皇宫的方向。
很显然,虽然前来参加预试,但张衍圣的心,却早已在等待着真正的殿试开始的那一天。
“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张虚圣吧。”
看着张衍圣脸上那淡淡的孤傲之气,萧漠暗暗想到。
张衍圣拿捏的时间很准,他来到学府外没多久,学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预试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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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三更!!
第一百二十九章.三元及第(中).
当学府大门打开之后,上千考生纷纷排队进入,在接受了一众衙役的搜身之后,陆续进入学府内的考区之中。
因为萧漠和张衍圣皆是站在人群之外,所以待他们排入队中之时,皆已是到了队尾,看到对方之后,相互微笑点头示意,却也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队伍的推进。
被衙役搜身之后,萧漠进入到了考场之中,找到了他的位置。
本以为既然是京中殿试,虽然只是预试,但环境应该要比州试、县试时好上许多,但当萧漠来到他所在的位置之后,却发现环境依然如之前的州试、县试一般,围帐数尺之地,一方矮案,一尊马桶,再无他物。
好在萧漠对这些早已适应,并没有太过在意,将自己所携带的文房四宝摆在矮案之上,盘坐于内,静静的等待着预试的开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考卷陆续发到考生手中,萧漠也并没急得作答,而是先行前后翻看一遍后,接着却是突然微微一笑。
正如之前所猜想的那般,楚灵帝为人至纯,却并没有考虑过公平和偏袒的问题,对于肖桓、范贯两人又印象颇佳,自有照顾。此刻萧漠手中虽然只有经义的考卷,但内中的试题,却皆是楚灵帝曾向肖桓、范贯两人勾画过的范围。
至于伦策、赋律几项的考题虽然尚不得知,但恐怕也是与楚灵帝之前为肖桓、范贯等人所出的题目性质类似了。
这个世上从未有过绝对的公平,萧漠也不相信在数千考生中,知道考题范围的人只有肖桓、范贯,所以也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怎样的感慨。
不再为肖桓、范贯等人的成绩而担心之后,萧漠捉笔沾墨,却也开始下笔行书,缓缓而答。
所用的书法,依然是他独步天下的“萧体”。
……
三天之后,萧漠顺利将六科考完,从京城学府内走出之后,却也是如张衍圣一般,下意识的向着皇宫方向看去。
以萧漠现在的学识,即使没有楚灵帝的提点照顾,想要通过预试也是绰绰有余,事前已是知道了考核的范围,发挥自是更佳。
现在,萧漠已是开始期待真正殿试开始的那一刻了。
然后,就是他步入朝堂,为官参政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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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试结束后的十天中,萧漠依旧在“状元楼”内少有外出,专心为接下来的殿试而准备着。
关于殿试时的考核内容,楚灵帝却从未透露,萧漠也只能靠自己的实力。
而肖桓、范贯却是兴奋莫名,因为他们发现预试的内容竟是与前些日子楚灵帝为他们所出的那些题目多有相似之处,两人的发挥自然是极佳,此刻对于那进士功名,更是信心满满。
实际上,一般能通过预试之人,皆是等于已经获得了进士功名,所区别的,不过是真正殿试后名次的前后,以及头甲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进士、三甲同进士的差别罢了。
与此同时,两人对于楚灵帝的真实身份,却也愈加疑惑起来,但因为楚灵帝气质的缘故,以及那仿若邻家老伯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所以两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与他们相处了近两个月时间的和蔼老者田大,竟然就是楚朝当今的陛下!!
不过,两人虽然有心向楚灵帝询问致谢,但自预试之后,楚灵帝却再也没有前来拜访萧漠等人,少有消息,更让两人心急不已。
不知不觉,十天已过,放榜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然而,殿试后的放榜,却与州县两试不同,除了在学府之外以榜单相示以为,成绩优异成者,更会有学府内的衙役,身披红衣,敲锣打鼓的前来宣报,荣耀非常。
毕竟,能通过预试的人,基本上就已经获得进士功名了。
这一日,萧漠正在捧着一本手抄书册细细思索着,正是之前他与楚灵帝一同撰写的《理学》一书。
就在这时,肖桓、范贯两人却是联袂来到了萧漠的房中,神色迟疑。
见到两人脸上的神色,萧漠微微一笑,将《理学》一书放在一边,笑着问道:“两位兄长,可是有事?”
肖桓犹豫了片刻后,终于问道:“子柔,你说那田前辈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这十天来,迟迟未来‘状元楼’与我等相见?
听到肖桓的问题之后,萧漠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那田前辈既然能隐约猜到预试的试题,想来自是身份不凡,但两位兄长却也不用着急,待我等日后入朝为官之后,自会有相见的一天,到那个时候真相大白,两位兄长再向那田前辈致谢也不迟。”
“至于田前辈为何这些日子迟迟未与我等相见……”说到这里,萧漠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缓缓说道:“大概是家中有事吧,田前辈身份非比寻常,又哪里能每天都来这里寻我等相见?”
听到萧漠的解释后,肖桓、范贯两人皆是叹息一声。
他们隐约猜到萧漠一定知道些什么,但萧漠既不愿说,他们却也毫无办法。
而萧漠却是在想着这些日子楚灵帝为何迟迟未来状元楼与他相见之事。
以楚灵帝的性子,在《理学》一书撰写完毕之前,恨不得整日就住在萧漠房中,这些日子竟是丝毫不见踪迹,显然是朝中出了大事。
但又是怎样的大事,竟是让楚灵帝也不敢轻离?
在肖桓、范贯两人的讨论中,萧漠悠悠叹息一声,转头向着北方看去。
“现在秋收已至,如果我所猜未错的话,草原上诸部落已是开始劫掠大楚边境了吧?楚灵帝这些日子迟迟未见,恐怕就是因为北方战事。而从让楚灵帝不敢轻离的情况来判断,难道战事果真如我预料的那般,十分不利?”
这般想着,萧漠却是有些担心了起来。
就在这时,状元楼内突然锣鼓声接连响起。
然后就听有人喊道:“恭贺田轩田公子,预试第三十七名,十日后入宣政殿由陛下亲考!!”
萧漠与肖桓、范贯等人对视一眼,皆是知道预试的榜单终于发布了。
状元楼内,无数推门声响起,居住在这里的考生纷纷来到走廊之中,面上皆是带着期待与担心之色,希望接下来的宣报中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恭贺刘博轩刘公子,预试第三十一名,十日后入宣政殿由陛下亲考!!”
“恭贺张贤亮张公子,预试第四十七名,十日后入宣政殿由陛下亲考!!”
……
状元楼不愧是考生的福地,每过多久,已是前后来了六七波衙役前来恭贺。
就在肖桓、范贯等人等的心急之时,又有几名衙役披红衣而来,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在状元楼楼厅之内站定后,就见为首的那名衙役呼喝道:“恭喜贺肖桓肖公子,预试第七名,十日后入宣政殿由陛下亲考!!”
随着这名衙役的呼喝声落下,肖桓却是呆住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成绩之好,更超乎他的想象,这一刻已是幻想了太长时间,但当它真正出现之时,肖桓反而有些恍如梦中。
眼角,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湿润。
寒窗苦读十余年,一朝得意为此时!!
一直都只会与肖桓斗嘴的范贯,此刻却是拍了拍肖桓的肩膀,以示鼓励。同时神色间却带着些许焦急,因为他的成绩,却至今还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又有数名衙役披红敲锣而来,也是站在楼厅之内,呼喝道:“恭喜范贯范公子,预试第六名,十日后入宣政殿由陛下亲考!!”
随着这名衙役的呼喝,刚才还在鼓励安慰肖桓的范贯,却也是愣住了,呆呆的良久毫无反应。
预试成绩并不算什么,考生真正的名次都是在殿试时由皇帝钦点。但殿试之时,考生却是以预试名次而排队入殿,肖桓、范贯分别获得第七、第六名,位置已是极为靠前了,诸般好处自不用说,自是引来了无数羡慕的眼神。
看着呆呆的毫无反应的肖桓、范贯,萧漠微微一笑,向旁边的邓尚全点头示意。
在得到萧漠的示意之后,邓尚全拾阶而下,走到楼厅之内,分给了那些前来报喜的衙役们大量赏钱,并接过了肖桓、范贯两人的预试证牒之后,等候了良久的衙役们才纷纷含笑退去。
就在邓尚全刚刚返回到萧漠身边之时,又有一队衙役进入状元楼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队衙役的人数却要比之前的那几队多得多,也要热闹的多,不仅身披红衣,敲锣打鼓,更是以鞭炮开路,却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皆是吸引到了那里。
“恭喜贺萧漠萧公子,获预试头名,十日后入宣政殿由陛下亲考!!”
听到该衙役的呼喝,整栋状元楼皆是哗然。
萧漠获得预试头名毫不奇怪,但,萧漠萧大家竟也住在状元楼中?
当邓尚全再次下楼打赏了喜钱,取过萧漠的证牒之后,所有人的眼光,纷纷集中到萧漠的身上。
片刻之后,阵阵“萧大家”的呼喊声响起,整个状元楼内的书生,皆是向着萧漠涌来。
冲在最前面的,不是他人,正是状元楼的老板。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状元楼又能多一副名家题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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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试榜单公布后,因为萧漠名字的出现,却是在状元楼内引起了一场波澜。
萧漠如今在文坛的声望如日中天,但为人却又无比的低调,慕其名者虽然无数,但见过其真人者却是寥寥无几。
虽然这只是因为萧漠生性内敛,不喜招摇,并非刻意,但不得不说,这种低调不仅没有让萧漠的名气声望降低,反而让天下文人对萧漠也更加好奇、更加敬重。因为这种低调,“年少稳重”的评语,更是无数。
毕竟,萧漠年纪轻轻,已是文坛大家,却依然能保持低调的作风,毫不招摇得意,这点却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于是,状元楼内的一众儒生们,见到可谓是他们偶像的萧漠,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之后,一时之间竟是纷纷忘却了上榜的得意和落榜的失意,纷纷向着萧漠涌来,激动莫名。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中,萧漠就在不断的应付状元楼内诸多儒生中度过。
……
自那日在状元楼中暴露了身份之后,当天夜里,萧漠就已经悄悄的搬离,到了之前暗营曾为他安排的地方居住。
但肖桓、范贯却依旧住在状元楼内,等待着楚灵帝可能的拜访。
然而,又是十天时间过去了,楚灵帝依旧迟迟未见。
至此,萧漠已是肯定,北方战事定然是出现了某些变故,以至于连一向不喜政务的楚灵帝,都轻易不敢离开。
然而,北方各州与京城之间的距离遥远,朝廷似乎又有意封锁消息,萧漠心中焦切,虽然多方打探,却依旧得不到丝毫消息,隐隐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以八贤王的能力,无论如何战事也不会太过无力吧?”
萧漠这般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十天之后,清晨,天空拂晓。
就在萧漠不断猜测着北方战事变化中,真正的殿试终于要开始了。
清晨之际,天色尚黑,萧漠汇合了肖桓、范贯,三人一起来到了皇宫之南的南华门处,在那里,已是有近百名通过预试的考生在神色兴奋的等待着。
手持证牒,通过了周围御林军的审查之后,三人就站在人群边缘,一边等待着殿试的开始,一边默默打量着眼前的楚皇宫。
因为之前在状元楼已经暴露了身份的缘故,有很多人都已是知道了萧漠的相貌,随着萧漠的出现,一众等待的考生出现了轻微的骚动,只是一来皇宫之外禁止喧哗,二来殿试将至,这些考生们才没有像十天前那般向着萧漠一拥而来。
萧漠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是放眼向着眼前的楚皇宫看去,虽尚在皇宫之外,但依然可见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内中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朝暾夕曛中,仿若人间仙境。
据萧漠所知,楚皇宫大体可分为两部分,南为工作区,即外朝,是皇帝、大臣们日常理政以及上朝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北为生活区,即内廷,是平日里皇帝和嫔妃们的居所。
其所有建筑排列在中轴线上,东西对称,秩序井然。
在外朝中,共分为宣政殿、太和殿、文华殿、武英殿四个大殿,辅以一些小殿旁厅。而殿试的举行,却正是在最大的宣政殿之内。
“山河千里国,宫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萧漠看着楚皇宫之雄伟尊华,不由轻声低吟着唐朝骆宾王的诗词,但不知为何,想到北方的战事,心中却隐隐带着叹息之意。
“皇居帝里崤函谷,鹑野龙山侯甸服。五纬连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横地轴。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桂殿嵚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复道斜通鳷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
就在这时,却听到身后有人接口低吟着后面的诗词,声音儒雅动听。
萧漠和肖桓、范贯两人转头一看,却见张衍圣不知何时已是来到了三人之后,此刻正笑吟吟的与萧漠对视着。
萧漠见到张衍圣的出现,却也不由笑了。
却见张衍圣又拱手道:“恭喜子柔了,获得此次预试的头名。”
萧漠却摇头失笑,说道:“子佳莫要过谦,这次预试,子佳不也一样是头名吗?”
原来,在此次殿试前的预试中,萧漠和张衍圣两人的答卷难分上下,最后在请示了楚灵帝之后,楚灵帝竟是让两人同列头名,却也算是一件千古未有之奇事。
张衍圣也是失笑,刚准备说些什么,萧漠却是心中一动,拉着张衍圣的手臂道:“子佳,借一步说话。”
点头向肖桓、范贯示意后,萧漠将张衍圣拉到一边,见到萧漠竟是与张衍圣如此亲密,场上所有正在等待的考生,却是无不注目。
而萧漠却毫不在意,只是向着张衍圣低声问道:“子佳,我问你一件事情,北方的战事,现在究竟如何了?”
听到萧漠的询问,张衍圣脸上原本淡定的神色却是猛的一变,接连变幻片刻后,长长叹息一声,脸上终于展露出淡淡担忧之色。
“子柔,这件事我只对你说,你莫要外传。”
见到萧漠点头后,张衍圣叹息道:“任谁也没想到,我楚朝大军与那蛮狄之间相战,竟已是三战三败,三万骑兵全军覆灭,二十万步军也是损失惨重,这还是十天之前的消息,举朝震动,但为了不让人心慌乱,却并没有外传。现在陛下正从南州、太平府、河间府等州调动军队前去支援,京城周围的军队,在三天前就已经出发了。”
听到张衍圣的话,萧漠也是脸色一变,连忙问道:“长城天险可尚在我等手中?”
张衍圣点了点头,说道:“左将军韩琛死于流箭,八贤王临危接管了军队,依长城之险,总算是守住了那些蛮狄的攻势,没有让那些草原蛮族侵入我大楚之地,但二十万大军伤亡惨重,形势并不是很好。”
萧漠默默的点了点头,此刻的形势虽然不好,但已是比他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要好上许多了。
萧漠刚准备再问些什么,南华门中突然出现了一名鸿胪寺官员,转目环顾了众举子一番后,然后扬声说道:“各考生听着,手持证牒,依次列队,随本官入宫。”
萧漠、张衍圣对视一眼,皆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举步进入到举子们所排列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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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了最初殿试的举子,共有一百余人,分为两列,萧漠、张衍圣皆是站在最前端,随着这名鸿胪寺官员进入到楚皇宫之中。
皇宫宏伟,一众御林军在四周眼神炯炯,紧紧盯着一众考生,萧漠和张衍圣却再也没有机会说话,甚至连打量周围环境的机会都没有。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一众考生终于来到了宣政殿之前,在殿前的月台下排队静静等候着,默默看着一众朝臣排队依次入殿。
没过多久,之前的那名鸿胪寺官员再次出现,先是打量了队伍最前方的萧漠、张衍圣一眼,然后依次分给众考生宫饼一包,殿试持续一天时间,日出开始、日落结束,而这些宫饼就是众考生在殿试期间所食用的食物。
接着,这名官员向一众即兴奋又紧张的考生们讲解了一番入殿后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就带着众考生列队进入到宣政殿内,在那里,文物百官已是分列两旁静静等待许久,而百官中间,则有百余方矮案依次摆放着。
随着一众考生的出现,所有官员皆是转头齐齐向着最前方的萧漠好奇注视而去,毕竟萧漠的名声太大了,古往今来,还从未有人以文坛大家的身份参加科举的,毕竟,从未有任何文坛大家竟会如萧漠这般年轻。任谁都知道,如若去年萧漠没有拒绝楚灵帝的“鸿儒取荐”,现在已是以不足十九岁之龄位列于他们之间了。
至于张衍圣,因为丞相张谦的关系,却早已被众臣所熟悉,见到张衍圣之后,甚至还有很多大臣笑着点头示意。
而萧漠对众臣的注视却是毫不在意,站在宣政殿最前面的那处矮案之后,平静的打量着这处楚朝最核心的位置。
一路走来,楚皇宫虽然奢华威严,但却还要以这宣政殿为最,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级别最高的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殿内金砖铺地,更显威严奢华。
在萧漠正前,却是九龙金漆宝座,正是楚朝历代皇帝所坐的位置,宝座两侧排列六根沥粉贴金云龙图案的巨柱,所贴金箔采用深浅两种颜色,使图案突出鲜明。宝座前侧,则有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四对陈设,更显皇家威势。
虽然早已在后世见识过明清时期的故宫,但此刻见到眼前的宣政殿,萧漠依旧不由震惊,但以奢华而论,楚皇宫恐怕还要胜于全盛时期的紫禁城一筹。
打量完了宣政殿,注意到文物百官的注视,萧漠却又转头向着分列两旁的官员打量而去。
萧漠因为是预试头名的缘故,所站的位置在宣政殿中极为靠前,而站在萧漠左右的两排官员,显然皆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共有十余名。
在楚朝,一品大员大多都只是虚职,唯有丞相张谦和枢密使王翰两人,手握大权,把持朝政。
而在萧漠左边,那排官员中最右端所站着的儒雅老者,不正是和萧漠多有相处的“张二”,又是何人?
而另一边,肖桓、范贯两人就在萧漠身后,慑于宣政殿的威华,却是自进入宣政殿后就低头看脚,丝毫不敢转头他顾,对于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张谦,更是丝毫没有发觉。
就在萧漠寻找与张谦齐名的枢密使王翰之际,突然一片管弦丝竹声响起,随着道道“升殿”的呼喝,一名身穿九龙黄袍的老者,在一众宦官的拥护下,缓缓的走到九龙金漆宝座前坐下。
而这名老者,除了那与萧漠等人相处多日的田大,又是何人?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楚灵帝在微服私访时仿若一个和蔼的邻家老者,但此时身穿黄袍,头戴皇冠,前后拥护者无数时,却终现皇者威仪。
只是,楚灵帝此时的神色却是严峻无比,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与无奈,他虽然最喜青年才俊,但此刻却是毫无喜意。
坐于龙座之上后,楚灵帝先是在一众考生中环视了一圈,见到萧漠后,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些许笑意,而萧漠脸上的神色,却也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震惊,然后又快速的掩去。
因为皇帝出现,大部分考生皆是忍不住偷偷抬头相看,接着,萧漠身后响起了两声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呼,更让萧漠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笑意。
时隔近三个月后,肖桓、范贯两人总算是知道楚灵帝的真实身份了。
“陛下驾到,百官与众举子跪迎。”
随着又一声呼喝响起,左右百官和站在矮案之前的考生们,纷纷随着跪拜于地上,三拜九叩,三呼万岁。
“众考生和众爱卿起身吧,今日乃殿试,乃文坛盛事,不必多礼。”
随着楚灵帝的声音响起,众举子与百官纷纷起身。
接着,随着楚灵帝宣布开始,一名身穿大学士服饰的官员,从殿前黄案上捧出由楚灵帝亲出的试题,授予礼部官员,而那名礼部官员将试题打开后,神色似乎微微一滞,片刻后才宣布道:“殿试三题,第一题,格物致知。第二题,九夷。第三题,舍得。”
随着礼部官员的宣布,场上无论是百官还是考生,却皆是惊讶的抬头,向着楚灵帝看去,一时间也顾不得这般举动合不合规矩了。
一般而言,殿试中的试题虽然由皇帝所出,但却也是有一定规矩的,主要是考伦策、赋律和诗词,但此次楚灵帝所出的题,却只是三个词汇,也没说要考什么,未免令人奇怪。
就在这时,楚灵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等读书之人,虽所得皆源于诸般书册,但所学却不能拘泥于格式,今日殿试所出的三题,诸考生无须在意格式方式,或策问,或诗词,或赋律,以‘格物致知’、‘舍得’、‘九夷’为题即可。”
听到楚灵帝的话,萧漠不由却是笑了。
这般出题,倒也符合楚灵帝的性子为人。
而且这三道题目。皆是含有深意。
所谓“格物致知”,正是源自于这些日子萧漠和楚灵帝一同编撰的《理学》一书,很显然,楚灵帝以此为第一题,除了是因为参与编撰《理学》一书而颇有得意之外,也未免没有照顾萧漠之意。
毕竟,场上众人,单论对《理学》一书的理解,恐怕只有楚灵帝本人能跟萧漠相提并论了。
至于“九夷”,而意为中华大地周围的所有国家和少数民族。此时楚朝与狄族等草原民族交战,却是战事不利,恐怕这些日子楚灵帝与朝臣多有商量对策,却一直没有收获,出这道题目,一是心有所感,二也是想要看看一众考生的见识。
最后的题目为“舍得”,出于《孟子》一书,却又与道家思想相契合,却也是楚灵帝的风格。萧漠暗想,或许楚灵帝之所以会出这道题目,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北方战事。
和谈、死战、是否对天下人公布战事不利的消息种种,皆含于“舍得”二字之中。
想清楚了楚灵帝的想法,萧漠不由微微一笑,对这次的殿试,自感已是十拿九稳。
转头看去,却见张衍圣也是一片坦然。
只是,场上除了萧漠和张衍圣之外,所有考生皆是面带难色,百官更是神色古怪。
无他,这次楚灵帝所出的题目,实在是太偏了。
在楚灵帝宣布开始之后,萧漠随着众考生落座,略略思索片刻后,再无迟疑,落笔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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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行书之间,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当日落之后,随着最后一名考生将答卷上交,楚灵帝也不顾这些日子处理政事的疲劳,却是和几名大学士亲自彻夜评判。
实际上,楚灵帝已是早早的将萧漠和张衍圣的答卷拿于手中,和所有人所想的一样,楚灵帝也认为这届殿试中的头名状元,必然出自于两人之间。
楚灵帝先是看了看萧漠的第一份“格物致知”,良久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萧漠对“格物致知”的认识,尚在楚灵帝想象之上,虽然尚未看其他人的答卷,但楚灵帝却是深信,不可能有人能答的比萧漠更好了。
然而,当楚灵帝拿起萧漠的第二份答卷“九夷”相观时,面色却渐渐的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良久之后,楚灵帝缓缓的放下答卷,神色间隐隐带着兴奋之色。
“宣丞相张谦、枢密使王翰两人觐见!!”
突然,楚灵帝对身边的宦官说道。
……
三天之后,殿试榜单公布,萧漠的名字,赫然名列头名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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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入殿听宣.
在搬离“状元楼”后,萧漠所住的地方名叫安华客栈,是萧漠入京之前,范祥为他所安排的住所,虽然比不上“状元楼”装饰奢华,但在京城之中却也算是小有名气。
殿试之后,萧漠很清楚,头名状元,自己已是十拿九稳了。
并非自大,而只是事实。
如若是换一种情况,有张衍圣这样的对手存在,或许萧漠最终获胜的可能性仅有五成,但在这次殿试中,楚灵帝所出三道题目,“舍得”一题倒还罢了,“格物致知”这个题目本就是萧漠最擅长的,但萧漠之所以如此自信,最重要的原因却还是因为第三道题目“九夷”。
本是一时兴起,但洋洋洒洒的写下去之后,萧漠却发现自己已是收不住笔,前两道题目萧漠加起来总共才写了三千字,但“九夷”一题萧漠却写了不下万字。
这篇带着后世诸般外交战略的答卷,萧漠自信,必然会带给楚灵帝和文武百官一个不一样的震惊。因为这份答卷所表达的种种意识,有很多都尚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无论其他考生所写的答卷如何的文采斐然,也必然无法遮掩萧漠的光彩。
毕竟,萧漠和楚灵帝无比熟悉,从一开始就已经揣摩透了楚灵帝的心思。在楚灵帝钦点名次的情况下,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唯一的遗憾是,从县试到州试,从第二次州试到这次的殿试,萧漠无论是夺魁还是落榜,却都不是靠着真实实力所得。
虽然有着些许遗憾,但殿试之后,萧漠也就不再多想,依旧整日呆在安华客栈内,静静的等待着榜单公布。
然而,榜单虽然尚未公布,但时隔三个月后,王霁睿却是终于办完了萧漠吩咐于他的诸般事情,来到了京城与萧漠汇合。
此刻,邓尚全被萧漠支出去联络暗营,而王霁睿则是坐在萧漠面前,汇报着他此次河间府之行的种种收获。
“少爷,在这三个月里,我在河间府以慈善堂的名义,前后共收养了两百一十三名孤儿,年纪都在八岁到十四岁之间,并按照您的吩咐,买了六处院子将他们分别安顿了下来,一处在南州,一处在宣州,其他四处皆在河间府内。并雇佣了一些教书先生开始教他们读书识字。因为河间府百业待兴,所以这一次并没有花费太多的钱财,前后只用去了一千贯。”
听着王霁睿的汇报,萧漠轻轻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你来到京城,那六处院子都由谁来负责?”
张衍圣答道:“王管事、刘管事他们分别负责一处院子,前些日子七少爷也赶到了河间府,按照您的吩咐,现在六处院子都由他管着。”
萧漠再次点了点头,王霁睿所说的王管事和刘管事皆是在萧家的下人,世代皆是萧家之人,对萧家可谓是忠心耿耿,即使当年萧家之劫时也是不弃不离,虽说能力不足,但忠心却是有余,让他们看管那六处院子,却也正好合适。
萧漠沉思片刻后,又说道:“你这趟辛苦了,但不久后恐怕还要你再辛苦一趟,待我萧家在京城中安顿下来之后,你再去河间府一趟,将那些孩子中在各方面较有天赋的挑选出来一些带到京城。”
听到萧漠的吩咐,王霁睿自是点头应是。
萧漠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后,又问道:“你这些日子在河间府和南州那里,可曾听说过寰州、云州等地的消息。”
听到萧漠的询问,王霁睿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缓缓摇头道:“没有任何消息,官府前些日子将通往那里北方各州的大小道路全部封锁了,相互间无法来往,更是无法互通消息,因为这件事情,这段日子南州诸地议论纷多。”
王霁睿自然知道萧漠猜测的狄族入侵之事,再联想到此时南州诸地的情况,不由也是眉头紧皱。
萧漠则是长长叹息一声。
萧漠清很楚朝中文武的想法,楚朝已是兴盛了一百七十余年,大楚的强盛早已是深入人心,如若猛然间让楚朝之人得知楚朝大军竟是在与草原诸民族的战争中屡战屡败,必然会引得人心惶惶,民心不稳。
但萧漠却并不赞成这种做法,先不说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了多久,堵不如疏。今后随着战事愈加不利,当种种消息终于被楚朝民众所知的那一刻,如若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和循序渐进的过程,所带来的心理冲击和人心慌乱,却要更加强上许多。
只是这种事情,却并非是萧漠所能决定的,只能暗暗叹息一声,以摇头表示不满。
抬头看着眼前的王霁睿,萧漠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欣慰。
王霁睿此行,与收养了两百余名孤儿相比,他本身的成长,或许会是萧漠更大的收获。
在之前,王霁睿虽然一直跟着萧慎言读书,学识不低,但身上总有一些稚嫩和书呆气,却是因为他多年以来他习惯于事事以萧漠为主,自己却少有历练的缘故。
这一次萧漠派他去河间府收养孤儿,期间单独行动,自己做主,在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应与慌乱后,如今三个月时间过去了,在王霁睿身上却是少了几分从前的稚嫩与拘束,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稳重和沉静。
而这,才是萧漠希望看到的王霁睿。
然而,就在萧漠正准备对王霁睿说些什么的时候,房外突然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和喧哗声。
隐隐间,似乎是肖桓、范贯两人兴奋的呼喊。
接着,萧漠房间的房门被猛的一下推开,萧漠抬头看去,却见满脸兴奋的肖桓、范贯冲入房间,来到萧漠的面前,一人拉住萧漠一条臂膀,大声喊道:“子柔!!我们都中了!!你是头名状元!!你是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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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无数人所瞩目的殿试终于结束了。结果从某方面而言并没有出乎众人意料。
头名状元是文坛大家萧漠,第二名榜眼是张衍圣,唯有第三名探花,却是一个京城中人从未听说过的人物,但这个人物萧漠等人却非常熟悉,那就是云州儒生周靖人!!
而在听到周靖人的名字之后,萧漠却是微微一愣。
萧漠想起了周靖人的未婚妻郭筱婷。
赴京匆忙,萧漠并未向郭筱婷传信关于狄族可能入侵之事,毕竟萧漠与那郭筱婷只是见过一面,之后再无联系,加上本身事情繁多,却是将这个郭筱婷给忽略了。而云州本身紧邻北方草原,此刻楚狄交战,却也不知郭筱婷是否安然。
除了一甲三人之外,此次殿试二甲共有十一人。其中,肖桓排名第十,而范贯则是第七名。
竟是能获得如此成绩,却是肖桓、范贯二人从未想到的,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兴奋。
身为状元,不仅前途无量,更会青史留名光宗耀祖,虽然是早有预料,但殿试之后,萧漠的名字却依然是再次传遍了京城,乃至于大江南北,为无数人所追捧,声望名气再次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很多人都信誓旦旦的保证,不出十年,萧漠必然会是一个官居三品以上的人物!!
然而,对于自己获得状元之名,萧漠本身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与低调,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比往日更加深居简出,无数携着重礼想要拜访萧漠之人,却迟迟找不到萧漠的住所。
朝中形势复杂无比,在尚未搞清楚诸般状况之前,萧漠尚不想与这些人有太多的接触。
在接下来的三天中,而萧漠除了安排王霁睿等人赶到南州上元城,向刘氏、萧慎言、萧慎行等人报喜,并将萧氏族人接到京城之外,就是整日在楚皇宫内与其他所有的入榜进士一起,接受礼部官员对他们的种种训练,学习各种朝堂上的礼仪和规矩。
同时,在这段时间里,萧漠也曾多次向张衍圣打听北方战事的消息,但所知的却依然不多,只是知道八贤王依旧率领楚朝大军依仗着长城之险,死死抵抗着狄族的入侵,但狄族等草原民族不仅没有丝毫气馁,反而攻势越来越强,让楚朝大军伤亡不断,而前去支援的楚朝军队,却尚在半路,至少还要等到五日之后才能到达。
终于,随着诸般礼仪训练的结束,三天时间过去了,时间终于到了萧漠以状元身份觐见楚灵帝,并接受楚灵帝封赏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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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清晨,依然是宣政殿,群臣皆聚,随着楚灵帝升殿,并宣布开始之后,礼部官员来到大殿之外,高声呼道:“宣新科进士入殿。”
然后,萧漠站在一众新科进士之首,身披状元红衣,胸带红花,头戴状元帽,带领着一众新科进士陆续进殿,每进一人,那礼部官员就会高呼该人的名字和此次殿试的名次。
前后共九十七人,当萧漠再次站在大殿之前,抬头看着满脸笑意的楚灵帝,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苦读十年,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虽然萧漠本为后世之人,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之时,心中依然是不由隐隐悸动。
看着殿前的萧漠,楚灵帝也是满脸笑意,刚准备说些什么,宣政殿上,却是异变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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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哭殿王爷(月票呢?).
本来,在接下来,应该是楚灵帝温言夸赞诸新科进士,然后由一位大学士当朝选读三甲的文章,最后由楚灵帝宣布对新科进士们的官职安排和诸般嘉奖。
当然,楚灵帝只是决定一甲三人的官职,二甲三甲的进士同进士,其今后的官职,自是由吏部安排。
然而,楚灵帝笑吟吟的打量了一番殿内的一众新科进士,刚要准备开口,宣政殿外,却是突然出现了阵阵喧哗。
隐隐间,似乎还能听到某位中年男子的哭喊。
在如此庄严的气氛下,在宣政殿这种地方,在楚灵帝即将要颁奖诸新科进士的情况下,有谁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大声喧哗?
一时间,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诸新科进士,皆是忍不住转头向宣政殿外看去。
却见在宣政殿外,正有一名身材矮胖身穿九蟒王袍的中年男子,一边哭喊,一边向着宣政殿内奔来。
这名男子的举止虽然极为不合规矩,但却是身份尊贵,御前侍卫虽然纷纷上前阻挡,却根本不敢将之擒拿。而这名男子却仗着自己的体重优势,将挡在他面前的御前侍卫纷纷撞开,一路向着宣政殿内奔来。
当这名中年男子奔到宣政殿前的月台左近之时,御前侍卫们终于不敢再任由这名中年男子胡闹,皆是一咬牙,下了重手,却终于将这名男子擒了下来。
而这名中年男子被擒之后,不仅毫不畏惧,哭喊声反而愈大了。
“皇兄,臣弟冤枉啊,这次你一定要为臣弟做主……你们这群奴才,竟然敢如此对本王,今后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们……皇兄,我是你十二王弟啊,皇兄……”
听到这名男子一面威胁着将他擒住的那些御前侍卫,一面向着宣政殿内哭喊,大殿内所有人皆是一脸怪异。
在这种气氛场合之下,这种中年男子的举动却也太过滑稽。
而那些朝中大臣,更是一个个面容古怪,或摇头失笑,或面带不屑,或轻声叹息。
见到萧漠看着那名中年男子面带疑惑,站在萧漠旁边的张衍圣,却是向萧漠低声说道:“那位就是我们的十二王爷。”
说话时,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也不知是觉得此时的场景好笑,还是对那十二王爷的讥讽。
说起来,此次科举张衍圣虽然只能屈居榜眼,但不仅没有沮丧,依旧如往日般淡定儒雅,而且与萧漠的交往还更加密切了许多,却是让萧漠不由对他的心性城府钦佩异常。
而听到张衍圣的介绍后,萧漠不由一愣,愕然看着那名哭喊不断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就是那个名满京城的哭殿王爷?
楚灵帝共有十一个兄弟,其中,楚灵帝虽然年纪最长,并在二十五年前以长子的身份继承了皇位,但实际上,登基的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在楚灵帝登基之前,还有另外两名皇子也很有希望继承皇位。
这两名皇子,分别就是八贤王田徵,和十二王爷田梁。
当时,与文采斐然但却表现平庸的楚灵帝相比,他的亲生弟弟八贤王可谓是光芒万丈,耀眼逼人,先皇在位时,就以八皇子的身份负责礼部、吏部、刑部,在他管理下不仅三部井井有条,更是成效诸多,使诸多大臣都为之所折服,拥护者极多。
直到现在,八贤王虽然在成为王爷后已无固定的职责和权力,但在朝中依然影响力极大。
与此同时,十二王爷田梁因为是幼子,又生性玲珑,却是最受先皇的宠爱,而他的生母更是出自于楚朝第一世家的李家,与李家相比,即使枢密使王翰所在的王家,势力底蕴也都要逊色不少。有娘家相助,并得先帝喜爱,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自然也是极大。
然而,楚灵帝无为的性格,以及其超群的文采,却是得到了天下文人的支持和好感。此外,八贤王更是在尚有希望继承大统的情况下,转而全力支持楚灵帝。最终却还是楚灵帝继承了大统,无惊无险的登上了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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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余年来,与英明神武的八贤王相比,这位十二王爷的名气却是要更大一些。
倒并非是因为十二王爷比之八贤王还要更加能干,而是因为他的一个别号——“哭殿王爷”!!
楚灵帝登基之后,却只将八贤王和十二王爷留在京城,八贤王被留在京中,自是因为楚灵帝对他的喜爱,不忍分离,但将十二王爷留在京中,却是因为楚灵帝对十二王爷田梁的不放心。
京城中有一句俗语,即“十二王爷谋反,天下皆知。”
对于当年最终由楚灵帝登基为帝的事情,这十二王爷田梁十分不满,虽然楚灵帝在登基后对他不薄,但他依旧是毫不安稳,幻想着某一天他可以将楚灵帝赶下龙座,自己登基为帝。
然而,这个十二王爷却实在算不上英明之人,手段更是拙劣,无论是结交文臣武官,还是收买宦官宫女,又或者是聚敛钱财,均是没过多久就会被人发觉,然后奏报于楚灵帝。
按理来说,像十二王爷这般罪责,即使不被赐死,也早该被贬为平民收押宗人府了。
但这个十二王爷从某方面来说却又聪明无比,虽然小错不断,且谁都知道他的心思,但却从未让人抓到过他真正要谋反的证据。而且每次一旦被人抓住罪责,他总会第一时间赶到楚灵帝面前哭诉,高声喊冤。
而“哭殿王爷”的名号,也就此而得。
而楚灵帝一方面由于性格宽厚,另一方面也是曾答应过先皇要保十二王爷一身富贵,最重要的是,以十二王爷之拙笨,根本对他产生不了威胁,所以每次十二王爷犯错,楚灵帝皆是惩戒一番后,将他聚敛的钱财收入国库,将他结交的文臣武官贬逐,将他收买的宦官宫女赐死,使之前功尽弃之后,所有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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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见到十二王爷又来殿前哭诉,而且还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即使以楚灵帝为人之宽厚,此刻也是颇为气恼。
良久之后,怒色褪去,楚灵帝长长叹息一声,满是无奈,低头看着文武百官,问道:“这次又是谁要参奏毅王?”
站在文官前列的张谦,却是向前一步,也是满脸苦笑,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说道:“陛下,这次是臣要参奏十二王爷,据臣所查,十二王爷在京城外的别院中私蓄大量死士,图谋不轨,臣为了以防万一,已是派人将那处别院团团包围,本想待陛下封赏了一众新科进士之后再行奏报,却没想到十二王爷竟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说着,张谦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奏折递给了接引太监,退回到群臣之中。
楚灵帝翻看了一遍奏折后,苦笑的摇了摇头,对旁边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命令传下,那些御前侍卫将十二王爷松开,就见十二王爷跌跌撞撞的跑入宣政殿内,撞开挡路的一众新科进士,跪在殿前,高声哭喊道:“皇兄,臣弟冤枉啊。那处别院只是臣弟用来训练家中护院的地方,却没想到竟是被小人诬陷,说臣弟私蓄死士,意图不轨!!臣弟对皇兄你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又哪里会做这种事?皇兄啊,先皇在世时,你可是保证过,不会让臣弟受丁点委屈啊,臣弟今日受人诬陷,您可一定要为臣弟做主啊……”
萧漠因为是新科状元的缘故,位置靠前,却是正好站在这位十二王爷的旁边,转头看去,却见这十二王爷虽然在殿前哭诉着,脸上却是一滴泪水也没有,但倒是表情丰富,声音高昂,显然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
听到十二王爷称自己为小人,张谦却是面色不变,只是出列向十二王爷问道:“毅王爷,奏你私蓄死士的正是老臣,王爷您既然说那处别院并非是用来私蓄死士,而是用来训练护院,那么老臣想问,训练护院需要训练他们暗杀潜行之术吗?”
十二王爷转头瞪着张谦,振振有词道:“当然要训练暗杀潜行之术,否则当他人以此术谋害本王时,本王家中的护院却丝毫不懂,又如何能保本王周全?!”
接着,十二王爷又继续向楚灵帝叩首哭喊道:“皇兄,你听到了吧?这都是那张谦在无理取闹,陷害臣弟,您一定要为臣弟做主啊。”
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楚灵帝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像这般事情根本不足以向十二王爷问罪,但又不能任由十二王爷如此胡闹下去,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
微微思索片刻后,楚灵帝叹息道:“朕知道十二王弟你对朕忠心耿耿,不必如此,快起身吧,莫要丢了我皇家的脸面。”
听到楚灵帝的话,十二王爷一脸惊喜,连忙站起身来。
刚准备向楚灵帝谢恩,却见楚灵帝又说道:“不过,既然十二王弟你对朕如此忠心,那么你将那些护院送于朕,想来十二王弟你也必然不会吝啬了。”
说着,楚灵帝转头向张谦吩咐道:“张爱卿,散朝后你把十二王弟所养的那些护院全部充入军中,现在战事吃紧,多一些兵士,也可多一分把握。”
“臣遵旨。”
张谦躬身道。
“臣弟……领旨。”
这一次,那十二王爷却真的是语带哭音了。
楚灵帝再次叹息一声,对那十二王爷说道:“今日新科进士们觐见,朕正要封赏他们。既然你已经来了,就留在这里旁观吧。”
于是,经过了一场闹剧之后,早朝终于回到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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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接封受赏(上).
随着十二王爷哭丧着脸站到一旁之后,早朝终于再次恢复了正常。
只是,经过了他这么一闹,原本庄严的气氛却是被破坏殆尽,虽然新科进士们依旧在期待着楚灵帝对他们的封赏,但文武百官却是已有些意兴阑珊。
当然,真正身居高位者,如张谦,如王翰,对接下来的封赏还是很关注的。
萧漠受楚灵帝之宠信世人皆知,张衍圣则是丞相张谦的嫡孙,皆是前途无量。这两人将要身居何职,官职几品,又是否掌握实权,参与朝政,皆是对今后朝堂势力走势有着深远影响。
在楚灵帝的示意下,一名大学士走到黄案之前,拿出一份由楚灵帝所挑选的考生答卷,当众朗读了起来。
“格,来也。物、犹事也。古人言,其知于善深,则来善物。其知于恶深,则来恶物。言事缘人所好来也。此致或为至。致知在格物者,言若能学习,招致所知。格,来也。已有所知则能在于来物;若知善深则来善物,知恶深则来恶物。言善事随人行善而来应之,恶事随人行恶亦来应之。言善恶之来,缘人所好也。物格而後知至者,物既来则知其善恶所至。善事来则知其至于善,若恶事来则知其至于恶。既能知至,则行善不行恶也……”
“人情莫不好善而恶恶,慕是而羞非。然善且是者盖寡,恶且非者实多。何哉?皆物诱之,物迫之,而旋至于莫之知;富贵汩其智,贫贱翳其心故也。格,犹扞也、御也。能扞御外物,然后能知至道矣。郑氏以格为来,或者犹未尽古人之意乎……”
“……格,至也。物,犹事也。穷推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未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贯通,则众物之表裏精粗无不到,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所读的,正是萧漠所写的三份答卷中的“格物论”!!
殿试之后,按照规矩,在封赏之前,将由大学士朗读皇帝所选的新科进士的答卷文章,一来以文章服众,显示殿试以才取仕之根本,二来则更是为了展示楚朝文化之兴盛,以示楚朝对文人的重视。
而当大学士将文章朗读之后,按照惯例,接下来就应该是群臣歌颂,先是赞扬该文章之优美华丽,本届殿试的人才兴盛,接着在赞扬楚朝人才辈出,文化繁荣,最终则将所有的功劳全部归于皇帝身上,赞扬皇帝教化有方,实乃千古明君云云……
这些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但自唐以来,却早已形成了定例,少有改变。群臣入朝为官之初,礼部官员也会将类似的种种惯例规矩向他们一一讲明。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是有所不同。
随着那位翰林学士摇头晃脑一脸陶醉的将萧漠的这篇答卷大声朗读了一遍后,朝堂之上却是一片安静,竟是无人发言称赞。
转头看去,却见文武百官,此刻皆是埋头苦思,细细思索着刚才翰林大学士所朗诵之言。
萧漠的文章,最初引用汉唐诸大家所言时,中规中矩,群臣虽然注意倾听,但却也不以为然,然而,萧漠接下来却是突然笔锋一转,引申到了善恶之论,理学观点,让诸大臣在在感到耳目一新之余,皆是不由合掌赞叹,到了最后总结之时,萧漠更是谈及了一些后世的心学观点,当然,这些心学观点都尚比较浅显,也皆与楚朝的情况相契合,即使如此,种种新奇观点依然引起了群臣的沉思。初闻只觉得新鲜,但接下来却是越想越有道理,更是不由沉溺其中。
毕竟,在楚朝,能位列朝班之人,无论其平日里如何的勾心斗角,卖弄权势,但其学识在仕林中皆是难得,到了地方之上至少也是一方大儒的级别,否则根本不能容于朝堂。
所以,萧漠这篇《格物论》所表达的种种观点,所带来的种种影响,群臣皆有所查,文人本能之下,一时间却皆是忘却了诸般称赞之言,只是站在那里皱眉思索着文章深意。
另一边,十二王爷却没有诸臣的见识,见到文武百官此刻皆是闭口不言,心中不由暗喜,一来觉得这是群臣扫了楚灵帝的面子,二来则是认为这是一个讨好楚灵帝,解除楚灵帝对自己疑心的大好机会。
于是见到无人应和之后,十二王爷向前一步,当先出列,高声称赞道:“好文章,好学识,萧状元能写出如此文章,不愧是文坛大家,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本王拜服。”
十二王爷向萧漠拱手示意后,又转头向楚灵帝称赞道:“皇兄,我大楚能出萧状元这般青年才俊,足可见我大楚人才辈出,文化兴盛,更可说明皇兄您教化天下有方,实乃千古明君……”
楚灵帝对于群臣沉默的表现本来并没有什么不满,当初他初闻萧漠理学之言后,不一样是如此惊讶吗?
看到此时这般情况,楚灵帝心中反而还有着些许得意,毕竟《理学》一书是他和萧漠共同撰写完善的,而《格物论》,则只是《理学》中的一个方面而已。
但听到十二王爷的称赞,楚灵帝却不由皱起了眉头,叹息一声,挥手打断了十二王爷滔滔不绝的称赞,问道:“萧子柔的这篇文章确实精妙,但让朕更没想到的是,十二王弟你的学识竟然已是精进如斯,我朝群臣皆是当代鸿儒,尚在为这篇文章而疑惑沉思之际,十二王弟竟已是先行察觉到了其中精妙之处,可否在此向群臣讲解一番,也让朕长长见识?”
之前在大学士朗诵文章时,十二王爷一直在为他耗费苦心所培养的一众死士皆被充军而苦恼,根本一字也未听入耳中,又如何能察觉到这篇《格物论》的精妙之处?一时间垂头呐呐无语,尴尬的退回原位,眼中闪烁着怨毒之色。
不过,十二王爷这番言语,却也将群臣从沉思中惊醒,只见张谦当先出列,先行向楚灵帝躬身一礼,说道:“微臣辅政近三十年,前后见证了九次殿试,也前后在此殿中听诸学士朗诵了无数新科进士的文章,但从未有一篇文章精妙如此,恭贺陛下,获萧状元如此人才入朝。”
接下来,却是枢密使王翰出列,躬身行礼道:“我朝人才辈出,文化兴盛,陛下万福。”
接着,王翰却又转身向萧漠拱手道:“今日得闻萧大家之文章,受益良多,恭喜萧大家,再开一家之言。”
随着张谦、王翰两人的带动,群臣纷纷出列,或赞扬萧漠的文章,或赞叹楚朝的文化兴盛,或歌颂楚灵帝教化天下,一时间热闹无比,诸般惯例,总算是进入了正规。
与此同时,一众新科进士们虽然无法插话,却也皆是钦佩无比的向着萧漠注视而去。
之前,当他们得知萧漠获得头名状元之时,虽然也觉得理所当然,但心中未免没有怀疑过,萧漠之所以成为头名状元,是因为他在文坛的声望地位太高的缘故,殿试的发挥,未必就要比其他人好上多少。
然而,当听到萧漠所写的这篇《格物论》之后,心中却是再无这种怀疑,只是纷纷以敬仰的眼光看着站在最前列的萧漠,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另一边,张衍圣也是在皱眉沉思良久后,面带赞叹之色,趁着群臣恭贺之际,转头向萧漠轻声道:“子柔大才,衍圣自愧不如,此次殿试由子柔成为投名状元,实是众望所归。”
面对群臣的赞扬和注视,萧漠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神色间宠辱不惊,听到张衍圣的话后,也只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因为萧漠很清楚,当《理学》一书出世后,他已是站在儒林之巅,再多的赞扬,也是无用,洋洋得意,更是肤浅。
而他今后的方向与目标,已不在是文坛,而是朝堂,在这里,他除了拥有楚灵帝的宠信外,再无任何优势,自是应该谨慎小心处事。
楚灵帝看着殿下依旧神色淡定的萧漠,眼中欣赏之色却是愈盛,待群臣恭贺结束后,他先是对一众新科进士温言夸赞一番,然后向伺候在身边的宦官点头示意,吩咐声道:“三贵,宣旨。”
在听到楚灵帝的吩咐后,宦官费三贵向前一步,手持圣旨,扬声说道:“陛下有旨,众新科进士接旨。”
随着宦官的话声落下,以萧漠为首,一众新科进士纷纷跪于殿上。
而刚才还在思索着萧漠文章的一众朝臣,则是纷纷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向着宣旨太监看去。
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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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恩,今天第一更。
第一百三十四章.接封受赏(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萧漠,才华横溢,品行优良,儒林之间亦声望颇高……特赐进士出身,拜官中书省检正公事、崇政殿侍讲,赏银钱三千贯,贡布三十匹,钦赐。”
“新科榜眼张衍圣,才思敏捷,家世上优,名声优良……特赐进士出身,拜官中书省检正公事,赏银钱两千贯,贡布二十匹,钦赐。”
“新科探花周靖人,才华出众……特赐进士出身,拜官畿县县丞,赏银钱千贯,贡布十匹,钦赐。”
“其余诸二甲举子十一人,皆赐进士出身,赏银钱五百贯,贡布五匹。三甲举子七十九人,皆赐同进士出身,赏银钱三百贯,贡布三匹,所封官职,着吏部在三日内商定,钦赐。”
随着费三贵将楚灵帝的旨意宣读完毕之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是不由一惊。
那些赏赐的银钱和贡布还罢了,那只是为了表示对文人的厚待,历届殿试之后,获进士功名者,皆有这般赏赐,这次殿试虽然格外多些,却并不夸张。
让群臣吃惊的是,楚灵帝对头甲三人萧漠、张衍圣、和周靖人所册封的官职!!
今年殿试的头甲三人,所封的官职,必然要远高于之前历届殿试的头甲三人,这是百官早有想到的。
毕竟,萧漠已是文坛大家,身份地位与历届状元截然不同,张衍圣则是丞相张谦之孙,而楚朝一向对朝中大员的族人多有照顾,甚至还有“荫补”制度(注一)。
所以,两人的起点必然远高于其他进士,连带着第三名探花周靖人的待遇,也会水涨船高。
但群臣却依然没有想到,此次头甲三人所封的官职,竟然会是如此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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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靖人官拜畿县县丞,虽然只是一县之地的二把手,但所谓“畿县”,却并非是指一个县的名称,而是县的等级。
在楚朝,县分六等,分别为下县、中下县、中县、上县、盛县、以及畿县。其中,下县拥有居民五百户,中下县拥有居民一千户,中县拥有居民二千户,上县拥有居民三千户,盛县拥有居民五千户,畿县则拥有居民七千户!!
而当一县之地的人口达到规模后,则可向朝廷请旨,向上提升一级,而每一级的待遇、官员等级、地位、俸禄,皆是不同。
基本上,一个畿县,地位比之一些小城也不差多少了。楚朝虽然安定强盛一百七十余年,人口为历朝历代之最,境内多为上县,中县标准以下的县城,已是几乎绝迹。但既是如此,在整个楚朝,畿县也不过三十余处罢了。而畿县县丞,更是一个从七品官员!!
事实上,按照惯例,历届殿试后,即使是头名状元,入朝后所初封的官职也不过是正七品罢了,榜眼一般皆是从七品,探花一般皆是正八品,而且在最初几年皆是少有实权。
而周靖人在入朝之初,就能成为一个畿县的县丞,可谓是百年少有了。
而楚灵帝之所以会册封周靖人为畿县县丞,除了因为萧漠、张衍圣的缘故使他的待遇也水涨船高之外,却也是因为在两年前萧漠落榜之际,周靖人主动退考抗议的举动,让楚灵帝对他多有好感。
而如若周靖人的封赏只是让群臣稍有吃惊之余,心中颇觉羡慕的话,那么楚灵帝对萧漠和张衍圣的封赏,则让群臣皆是觉得不可思议了。
……
萧漠和张衍圣两人皆是被封为“中书省检正公事”,这是一个从六品官职。虽然官职级别不算是很高,但已是比历届的状元、榜眼入朝之初被册封的官职,要高上一到两级了,一到二级看上去不多,但要知道,平常官员想要向上升迁一级,至少也要花上三年之功!!
考虑到萧漠和张衍圣身份的特殊之处,这般等级的官职并不夸张。
但让群臣所重视的,却是“中书省检正公事”这个官职的特殊之处。
楚朝三省六部,中书省负责秉承皇帝旨意起草诏敕。门下省负责审核,尚书省则负责具体实行,内含六部。
而“中书省检正公事”一职,正是负责中书省和门下省之间的联系,虽然职位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是可以真正的参知朝政,可谓是位低却醒目。
但最让群臣震惊的,却是楚灵帝还封萧漠为“崇政殿侍讲”。
“崇政殿侍讲”为正七品,比之“中书省检正公事”,尚要低上一级,但却最让群臣羡慕。
简而言之,“崇政殿侍讲”并非常设官职,但它却是负责为皇帝讲课,与皇帝进行诸般交流,非一代鸿儒大家不可担任。
最重要的是,担任此官职者,与皇帝见面的机会,丝毫不比那些一品大员少,对皇帝的影响,更是巨大。
可以说,“崇政殿侍讲”虽然只是正七品,但很多官居四五品的大员,却宁愿以自身官职与萧漠相换。
总而言之,这一届的头甲三人,尤其是状元萧漠,一飞冲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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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费三贵将自己的旨意颁布,楚灵帝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笑意。
这一次对萧漠的封赏,他可谓是考虑良多,册封萧漠的官职,最高不过从六品,群臣皆是无法挑刺,但或是重要,或是显赫,虽只是从六品和正七品,且毫无实权,但却是很多大臣想求而不可得的。
正如楚灵帝所想,看到萧漠等三人,在初入朝堂之际就获得如此重要显赫的官职,群臣皆是觉得不妥,但想要反驳,一时间却根本找不到借口。
说官职品级过高了?
但“中书省检正公事”虽然可参知朝政,却不过是一个从六品官职罢了,比之历届状元所封的官职,不过高了一级而已。如若去年萧漠接受楚灵帝的“鸿儒取荐”,虽然入朝后无法获得实权,也不能参知政事,但此刻却至少已是从五品以上的阁学士了。
说萧漠经验不足,尚无法担任要职?
但无论是“中书省检正公事”还是“崇政殿侍讲”,却皆是没有实权。然而“中书省检正公事”可以参知政事,而“崇政殿侍讲”则可以与楚灵帝时时相见,提出诸般建议。两者结合起来,虽说看似毫无权力,但实则已是能对朝中政事产生不小的影响了。
在群臣或羡慕或嫉妒的复杂注视之下,萧漠却依旧平静。
所谓无知者是福,萧漠虽然知道了自己被封的官职,但因为对楚朝体制不是很了解的缘故,却只知道“中书省检正公事”隶属于中书省,官职不高,权力不大,地位与跑腿的无异,根本没想到“中书省检正公事”和“崇政殿侍讲”相结合后所产生的变化影响。
事实上,“中书省检正公事”一职的重要性,除非是已在朝中呆了数年的老臣,否则能了解其重要性的,还真是不多。
否则,如若萧漠得知“中书省检正公事”的重要性,以及再兼任“崇政殿侍讲”后所产生的影响,秉承着低调本性,早已是当朝请辞了。
就这样,在诸臣皆是沉默中,楚灵帝对一众新科进士的封赏,就算是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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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继续,诸位新科进士可以退下了。”
随着楚灵帝的话声落下,萧漠就准备带着众新科进士退下。
然而,楚灵帝看到萧漠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子柔,你留下来。”
听到楚灵帝的话,殿上众人皆是一愣,而萧漠则迟疑的停在了原位,看着其他新科进士们陆续退下。
就这样,宣政殿上,一时间只剩下楚灵帝、文武百官,和萧漠。
而萧漠站在原位,左为一品文官,右为一品武将勋爵,唯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中间。
萧漠现在虽已被楚灵帝封官,但尚未到中书省和吏部报道,依然只是平民之身,此刻站在群臣前列,未免不伦不类。
即使萧漠日后走官上任,也不过是从六品官员,根本没有资格位列朝上。
所以被楚灵帝留下之后,萧漠眉头不由微皱,颇是有些进退两难。
而楚灵帝似乎察觉到了萧漠的窘迫,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竟是指了指他龙座侧下方的低台,笑道:“子柔,站到这里来。”
此言一出,群臣又是哗然。
楚灵帝虽然对萧漠极为宠幸,但这般做未免太过了吧?
要知道,虽未有明文规定,但龙座侧下方的那处低台,一般都是皇子王爷上朝时所站的位置。
比如此时,十二王爷正是站在那里。
萧漠看着群臣那或羡或妒的眼光,微微迟疑了片刻,最终却又回归了坦然。缓缓的从旁阶走到了龙座侧下方的低台之上。
然后,萧漠就看到十二王爷那张似乎满含善意的笑脸。
当萧漠站定之后,楚灵帝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与之前册封一众新科进士时的轻松截然不同。
而群臣似乎也猜想到了楚灵帝接下来将要说些什么,一个个的也是面容严峻。
“昨晚凌晨之际,八贤王的八百里疾报又送到了兵部和朕这里!!”
楚灵帝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眼中带着淡淡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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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荫补制度,既是说当朝中大员生病或去世时,朝中大臣可举荐该大员的族人继任官职。
PS:恩,今天第二更。
第一百三十五章.九夷之论(上).
楚灵帝的话声刚刚落下,尚未说完,却见一名身穿三品服饰的老者突然出列,躬身道:“陛下,北方战事,乃朝中隐秘,尚未传于民间,老臣认为,萧大家虽说才学出众,世人皆是敬佩,但尚未入朝为官,即使日后入朝,也是资历不足。不应让萧大家参与到这般朝会之中。”
说完之后,这名老者又向萧漠拱手道:“萧大家,你的学问为人,老夫一向是很敬佩的。此言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还望萧大家莫怪。”
楚朝臣权极大,甚至还有过臣子当众指责皇帝,而皇帝只能认错的情况出现,所以这名老者在与楚灵帝奏报后,又自行向萧漠说话,众臣却见怪不怪。
而萧漠见这名老者说话时神色认真,眼神真挚,知道其乃一个直人,却并没有怪罪,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转头向着楚灵帝看去,等待着楚灵帝的决定。
似乎受昨夜的八百里疾报的影响,此刻楚灵帝的脾气与往日迥异,怒哼一声,说道:“子柔没有参加这次朝会的资格?现在蛮狄都快打到京城了你还在关心这个?哼,朕告诉你,天下之人,如果只有两个人有资格参加这次朝会,那么一个是朕,另一个就是子柔!!”
群臣皆是愕然,抬头向着楚灵帝看去。
楚灵帝的这般言语,对萧漠的袒护,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宠信”的范畴了。
就在这时,张谦却出列,向群臣解释道:“诸位大人,有一件事陛下、八贤王和老夫一直未向各位说明,实际上,狄族入侵我大楚之事,最先就是子柔向我等提醒的,如若没有子柔事前的提醒,毫无准备措不及防之下,恐怕我大楚现在已是损失惨重了。若论如今京城之中,对当今形势和狄族最为了解之人,恐怕非子柔莫属了。”
听到张谦的解释,群臣再次一愣,恍然之余,看向萧漠的眼光皆是不同。
狄族入侵之事,原本是八贤王首先提出,八贤王的眼光深远、精明干练世人皆知,本着对八贤王的信任,一众大臣才会在两个月之前皆是同意调派大军驻防北方各州的事情。
但是,群臣却没想到,首先猜测到狄族入侵之事的,竟然并非八贤王,而是之前尚是一介布衣的萧漠!!
如若在之前,在众臣眼中,萧漠只是一个文采出众的年轻人,那么在听到张谦的解释后,在群臣眼中,萧漠却已是有着成了一名眼光深远的能臣的潜力了。
此时楚朝大军在早有准备之下,以二十余万大军与北方草原诸民族相战,却依然是屡战屡败,尽落下风,如若没有事前准备,结局又会如何?恐怕长城防线早已被突破了吧?而一旦长城被突破,草原十万铁骑面对再无天险可守的大楚之境,又会产生怎样的破坏?
每次想到这点,所有大臣皆是不寒而栗。
所以,随着张谦的解释,群臣也就认同了萧漠的存在,即使最先发言的那名老者,也是向楚灵帝躬身一礼后,就默默的站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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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群臣再无异议,楚灵帝冷哼一声,转头向张谦说道:“张爱卿,你把八贤王所奏报的情况向群臣讲诉一遍吧。”
听到楚灵帝的吩咐后,张谦躬身一礼后,出列向群臣说道:“八贤王的奏报中,共提及三事,第一,军力不足。因为左将军贸然到长城以外迎敌,我大楚驻于北方各州的三万骑兵和三万步军,在短短三天内全军覆灭,或被杀,或被俘。而交战一个月以来,我楚朝大军又前后死伤四万,此外……”
说到这里,张谦迟疑了一下后,补充道:“由八贤王临阵处决八千,逃兵两万二。现在只剩下八万余人,即使加上前后赶到的援军,也不过十万多一点,比之全盛时期只有一半。却要处处分兵分守。而大部分援军,却依然迟迟未到。蛮狄全是骑兵,行动灵活,以全军之力攻我大楚某一地,在兵力上反而占据了上风。据八贤王所言,在最近半月之内,前后已是出现了四此险情,长城之险,险些被破。”
听到张谦的话,所有大臣皆是长吸了一口气。
虽然远离战场,但所有人依然能想象到北方战事的严峻。
不足十万的军队分兵驻守数千里边境,而草原上十万骑兵却是集中于一处,处处攻伐,能守到现在,已是万幸了。
世人心思,最易偏激,经过了最初对楚朝大军的信心万丈,在经历了接连的失败和惨重的伤亡之后,在所有大臣心中,蛮狄的兵势战力已是被无限倍放大了。
而最让群臣心惊的,还是张谦所说出的那些数字,却是那般的触目惊心。
不足一月的时间,楚朝大军已是伤亡过半。逃兵竟有二万之多,被八贤王临阵处决的,就有近万!!
所有大臣都能想象,在两军交战时,前方战场那一面倒的情景,楚朝的大军被蛮狄骑兵随意的杀死,而后方镇守的军士则眼看不利后成队成队的逃走……
张谦却似乎尚闲群臣的震惊不足,又说道:“第二件事,则是军中器械严重不足,滚木礌石还好办,但对蛮狄威胁最大的弩车,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是损坏了三分之二,弓箭手和强弓、箭支更是不足。而蛮狄攻城时,却是先行以骑射之术对着我大楚城池万箭齐发,我大楚军队后期的伤亡,多半来自于此,没有弩车和强弓的远程压制,两军交战时,我大楚却是太过被动。”
群臣再次沉默了,脸上担忧之色更重。
说话之间,张谦的脸色也更加严肃,继续说道:“第三件事,则是在十日之前,南狄的首领曾在军前叫阵,向我大楚扬言,如若我大楚之军再行抵抗,一旦城破之后,就行屠城之事。”
屠城!!
听到那南狄首领所发出的威胁,这般无比遥远却又无比惊心的字眼,却是让朝中群臣脸色更加严峻起来,甚至开始隐隐发白。
说完八贤王的急奏后,张谦默默的退回到群臣之中,等待着楚灵帝发言。
之前册封一众新科举子之时,楚灵帝面色亲切宽和,但那不过是伪装罢了,此刻再次听到张谦将此事讲诉一遍后,脸色却更加阴沉。
“兵部、工部。”
随着楚灵帝的话语,两名身穿从三品服饰的官员齐齐出列。
“调往北方的援军何时能到?诸般军资,又何时能运到八贤王处?”
那兵部侍郎躬身道:“回陛下,八贤王的急奏是八日前所发。南州、宣州、雍州等地的大军,想来此时已经到达了北方各州,共有八万大军。而后续的十一万大军,想必也会在五日之内陆续赶到。”
听到这名兵部侍郎的回答,楚灵帝面色微微一缓。
但接下来,工部侍郎的话,却是激起了楚灵帝的怒火。
“回陛下,工部所赶制的诸般弩车、强弓,还需要有十天时间才能结束……”
然后,工部侍郎的话尚未说完,楚灵帝就已是一拍御案,怒喝道:“混账!!前方军情紧急,你们竟然还是如此怠慢!!十天!!再过十天,长城天险都要被他们攻破了!!”
那工部官员胆寒若惊,不敢再言。
此时,枢密使王翰却出列道:“陛下息怒,据臣所知,那弩车强弓,皆并非寻常兵器那般容易制造,一个工匠想要赶制一面强弓,至少也需要六七日时间,而弩车的制造,更是麻烦。八贤王一口气索要两万具强弓、五百辆弩车,虽然工匠们日夜赶工,但却依然是时间不足,工部能在三十天之内赶制完成,已是尽心尽力了。”
王翰话声刚落,张谦也出列道:“陛下,其实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据微臣所知,八贤王所要求的两万具强弓、五百辆弩车虽尚未完全赶制完成,但已是完成了一万二千具强弓、二百辆弩车。我们可以先将这些军资调于北地,解一时之急。”
听到张谦和王翰二人的解释,楚灵帝脸上的神色才渐渐的缓和了许多。
而另一边,萧漠听到王翰所说的那句“一个工匠想要赶制一面强弓,至少也需要六七日时间”的话后,心中却是突然微微一动。
在这个时代,尚未有人提出过流水线作业的观念,一个工匠想要赶制一面强弓,从制造弓弦到制造弓身,再到彼此组合,皆是由一个工匠在完成,效率自是大减。
如若实行流水线作业,一个工匠负责弓弦,一个工匠负责弓身,再有一个工匠负责组合,自然是速度大增,可节省大量时间。
虽然不知道具体速度,但具萧漠估计,如果这般以流水线作业,至少能缩减三分之一的时间,甚至更多。
刚想要向楚灵帝提出建议,却又想到自己现在只是在旁听,于是又收回了迈出的脚步,准备在散朝后再向楚灵帝提及,现在则继续听着群臣间的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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