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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渣的逆袭全文阅读

作者:浮沉的命运     明渣的逆袭txt下载     明渣的逆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章 挑衅

    吃过早饭,除了各要冲关卡值守的,其余在册的六七十名巡丁在教场上集合,稀稀拉拉,加上新巡丁,也不过四十来人出头。

    看样子,没有人在乎王和垚的存在。他们的日子,按部就班,只是死水微澜。

    “王头,大多数没来的,包括李彪,都住在鹿亭镇和各个隘口。”

    这一次,瘦猴终于没有叫王和垚“大人”。

    “侯哥,鹿亭镇也是镇守的一处关卡了?”

    瘦猴姓候,所以王和垚叫他候哥。

    “是,西沟那边险要,鹿亭镇人多热闹,也是一处关卡,一直都是李彪在管。”

    王和垚点了点头。一虎一彪,哼哈二将,掌管险要富庶之地,利欲熏心,又心狠手辣,怪不得百姓对大岚山巡检司不满了。

    石头掉在粪坑里,激起民愤,也怪不得大岚山的土匪们痛下杀手了!

    “狗子,长枪拿好了!”

    王和垚把包着枪头的红缨枪,递给了狗子。

    “王头,放心就是!”

    狗子面色通红,拿过了长枪。

    不用问,王头今天又要扁人立威了。

    “兄弟们,听我说一句。”

    王和垚冲着乱糟糟一片的巡丁,大声喊了起来。

    下面的嘈杂声依然如故。

    “兄弟们,听我说一句!”

    王和垚神色不变,又喊了起来。

    嘈杂声并没有小,依然是叽叽喳喳。

    王和垚连喊了三遍,噪杂声反而大了起来。

    王和垚使了个眼色,郑思明和孙家纯等人手提长枪,进了人群。

    “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挣扎声中,孙家纯等人揪出了两名二十来岁满身戾气的巡丁出来。

    “王和垚,你们要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

    “干什么?告诉你们,我不是黄二,我可不怕你们!”

    两个巡丁挣扎推搡,毫不畏惧,满脸的不服。

    黄二就是昨天的络腮胡子,已经被暴打一顿,搜干净了银两,赶出了巡检司。

    “大声喧哗,不服管教,每人20军棍!”

    王和垚冷冷说道,目光转向巡丁人群。

    说话挑刺的不过是小喽啰,正在挑事的还没有露面。

    “凭什么打人?”

    “说句话就打人,凭什么?”

    两个巡丁拼命挣脱,毫不妥协,王和垚脸色一沉,厉声呵了起来。

    “行刑!”

    “行什么刑!给老子停下!”

    几乎是王和垚喊话的同时,下面有人大声喊道,跟着一个瘦高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三十多岁,目光阴冷,让王和垚莫名想起了余姚县的典史李建文来。

    “王和垚,说几句话就要被你打20军棍,你好大的官威!弟兄们,你们答不答应?”

    瘦高男子看着王和垚,目光炯炯。

    “不答应!”

    巡丁人群中,响起一片附和声,许多人走了出来,站到了瘦高男子的身旁,他们看着王和垚几人,持枪执刀,目光不屑,挑衅味十足。

    “想干什么,退回去!”

    “想找茬?是不是找死啊!”

    郑思明和孙家纯等人,戳指怒骂,就要上前动手。

    “看来你不服。好汉敢做敢当,报上你的名字吧。”

    王和垚阻止了自己兄弟,他看着瘦高男子,轻声问了出来。

    李彪、黄二,牛鬼蛇神们,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王和垚,不怕告诉你,我叫莫吉祥,巡检司的兄弟都叫我吉祥哥,你听清楚了。”

    莫吉祥?吉祥哥?

    真的和土匪一样霸道,吞了别人的银子,还打断了别人的腿。

    “吉祥哥,久仰大名!果然和非凡哥一样,厉害,厉害!”

    王和垚轻轻拍了拍手,冷笑了起来。

    李虎、李彪、黄二,还有这个莫吉祥,都是巡检司的害群之马,昨天瘦猴已经全告诉了他,来巡检司之前,他也已经有所耳闻。

    “放了他们!”

    王和垚摆摆手,赵国豪和孙家纯满脸的不愿意,把两个巡丁放开。

    两个巡丁理好了衣裳,趾高气扬回到巡丁人群,二人站在莫吉祥身后,鼻孔朝天,满脸的得意。

    闹事的巡丁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和口哨声,巡丁们嬉笑欢呼,宛如地痞流氓选话事人,江湖味十足。

    这哪里是护佑一方的巡丁,这真他尼昂的一群流氓而已!

    王和垚冷目而视,冲着没有站出来的另一堆巡丁人群前排招招手,狗子赶紧跑了过来,递上了粗布包头的长枪。

    “吉祥哥,这么说,你们是不服我了?”

    王和垚神情自若,拿起了狗子递过来的长枪。

    “服你怎么样?不服又怎么样?”

    莫吉祥有些诧异。

    这个王和垚,拿个包了枪头的长枪,装神弄鬼,他到底要干什么?

    还有,他刚才说的“非凡哥”,又是何方神圣?

    “吉祥哥,你马上就会后悔。”

    王和垚说完,看着郑思明等人,眉头一皱。

    “列队!”

    郑思明等人,很快在王和垚身旁站成一排。

    狗子心惊肉跳,赶紧躲到一旁。

    王头的扁人大阵,又要发威了。

    “提枪!”

    王和垚脸色阴冷,大声喊了起来。

    今天,他就是要装B,给这些恶棍们,一段刻骨铭心、心惊胆战的记忆。

    莫吉祥正在惊愕,王和垚手中的长枪急刺,毒蛇一般,只奔他的咽喉。

    与此同时,郑思明四人一起抬枪就刺,枪头一端,同样已经被粗布包上。

    莫吉祥大吃一惊,躲闪不及,枪头已经到了面前。正当他魂飞魄散的时候,枪头擦脸而过,跟着枪杆一摆,他脸侧部遭了一下,头破血流,脸上火辣无比,耳中巨鸣,立时跌倒在地。

    郑思明和孙家纯的长枪分别刺中两名巡丁的胸口,二人剧痛之下,轰然倒地,闷叫着萎靡不起。

    四人跟在王和垚身旁,长枪频刺频收,每一次都有四五人倒下,枪枪不落空。王和垚尤其凶猛,那些仓皇应战的巡丁,一枪即倒,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那些没有站出来挑衅的巡丁,人人都是胆战心惊。

    狗子等人看的眼花缭乱,手心里都是汗水。

    这“刺枪术”又狠又毒,迅疾无比,即便是用布裹着枪头,也令人不寒而栗。对方不管有多少人,有多凶猛,四五个长枪头急刺,只能后退或被刺中。

    这让狗子不由自主想起了二道梁“南霸天”被杀的那一幕来。

第10章 我的地盘

    巡丁们人人心惊胆战,场中一片人仰马翻,不到片刻功夫,地上躺了二三十人,个个痛苦呻吟,哼哼唧唧,没有一个人能爬起来。

    人人惨叫,蠕动哭喊,即便是能爬起来,也不敢爬起来。

    教场上观看的巡丁,人人寂静无声,看向王和垚等人的目光,敬畏了七八分。

    王和垚收起长枪,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新老巡丁,这才喊了起来。

    “把莫吉祥打30军棍,其他两个高声喧哗的打20军棍!”

    大棒挥过,却还没有重重落下。接下来,才是重点。他要一次性,让这些人“臣服”。

    “遵命!”

    赵国豪、孙家纯等人进了人群,把倒地不起的莫吉祥三人拖了出来。

    “行刑!”

    王和垚看着灰头土脸,血流满面的三人,毫无怜悯之心。

    “饶命啊!”

    “再也不敢了!”

    三人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个个求起饶来。

    这二三十军棍打下去,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行刑!”

    王和垚大声喊了起来。

    就这还敢当流氓,真是丢了流氓的脸!

    “啪啪”的行刑声响起,莫吉祥三人连连惨叫,很快就被打的晕了过去。

    “冷水泼醒!继续打!”

    一盆水泼了下去,莫吉祥抬起头,眼前是王和垚冰冷的目光。

    “搜莫吉祥的房间,把搜出来的银子,交给那个被打断腿的外地商人!其他二人赶出巡检司,不要回来。下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莫吉祥手下的二人呲牙咧嘴,被孙家纯等人押着离开,再也不复刚才的嚣张。

    “吉祥哥,你说我会怎么处置你啊?”

    王和垚轻声问了起来。

    “当然是送县衙了!”

    赵国豪等人大声喊了起来。

    “捆了,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王和垚大声一句,莫吉祥忍着疼痛站了起来,撒腿就跑,却被早有准备的李行中一枪杆打在小腿上,倒地惨叫起来。

    “嚎什么嚎?抢了别人银子,打断别人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嚎?”

    李行中和赵国豪上前,拿绳子把莫吉祥捆了起来。

    “姓王的,你他尼昂的阴我!”

    要被送往县衙,莫吉祥脸色煞白,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叫了起来。

    这要是去了县衙,高家勤还不整死他!

    “阴你!就你还值得老子阴,老子直来直去坑你,光明正大,你太高看了自己!你知道吗,你的人生就是一张茶几,上面放满了杯具!到了牢里,好好享受你的狱中人生吧。”

    王和垚看着眼神绝望的莫吉祥,轻声一句,杀人诛心。

    他抬起头来,看向满地嚎叫的地痞流氓,冷冷哼了一声。

    “还有谁不服?”

    在新巡检到达之前,他是这里的主宰,他的地盘,他要为所欲为。

    回答王和垚的,是一阵阵断断续续的狐假虎威者的顺从声。

    “服了!服了!”

    “我们服了!”

    郑思明等人面面相觑,都是摇头。

    畏威不怀德,见风使舵,还以为是龙潭虎穴,原来不过是乌合之众。

    “服了就行,不服,打到你说行!

    王和垚看着一群蛇虫鼠蚁,警告着对方。

    “都记住了,巡检司,是我的地盘,要想在这干,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有谁敢欺压百姓,作奸犯科,吉祥哥就是下场!”

    “知道了,知道了!”

    蛇虫鼠蚁们胆战心惊,没有人敢过来救莫吉祥。

    王和垚目光扫过那些始终站在一旁,自成一体,没有挑衅他的巡丁们,大步走了过去。

    这些人人数居多,这才是巡检司的中坚力量。

    看到王和垚走了过来,保持中立的巡丁们一起后退三五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王和垚再上前几步,巡丁们有是同样后退几步,两者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

    郑思明不由得莞尔。众人一番生猛粗暴,连这些老实人都怕了起来。

    “兄弟们,高大人让我到这里来,是辅佐巡检管好这里的防务。在新巡检上任前,这里我说了算。兄弟们明白了吗?”

    王和垚无奈,只有站在原地,大声喊了起来。

    “明白!”

    狗子、虎子等新巡丁首先喊了起来。

    “明白,都听大人的!”

    瘦猴、老黄等老巡丁接着纷纷喊了起来。

    “明白,都听大人的!”

    中立者的声音,尤其洪亮。

    不管巡丁们的热情如何,是否真心实意,王和垚懒得去管。关键是这巡检司,自己几人顺顺当当立足了。

    “兄弟们,下面,大家来报一下各自的防务。”

    王和垚交待和分配完布防,巡丁们纷纷散去。

    尤其是瘦猴和老黄,身形矫健,抬头挺胸,像吃了大力丸一样。

    “王头,多谢你了!”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放下心来。

    “老五,放心,城墙那边有我!”

    孙家纯眉飞色舞,带着虎子、狗子等人昂首离开。

    “老五,巡检司少了五个巡丁,该怎么办?”

    郑思明过来,很快报上了数字。

    “我马上给高大人和陆县丞禀报。不过,估计还会有人离开,回头再报。”

    王和垚神情自若,没有一点担心。

    “非要这样做吗?这可是结仇一大片啊!那位四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郑思明提醒着王和垚。

    这一来就大打出手,似乎太简单粗暴了些。

    “你也看到了,这些家伙都是不安好心。再说了,真没时间陪他们玩!”

    王和垚除去了枪头的裹布,抚摸着枪尖。

    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整天和这些地痞流氓纠缠,真是让他暴走。

    “你都不担心打不过他们?”

    郑思明睁大了眼睛。

    “连几个地痞流氓都打不过,刺枪术是白练了!要立规矩,以暴制暴,只能如此!”

    “你小子,够横!”

    郑思明也是惊讶王和垚的简单粗暴。

    “你不横行吗?没时间和他们玩,造反都没时间!”

    王和垚看了一眼郑思明,指了指地上的莫吉祥。

    “押这家伙去县衙,恐怕只有你我兄弟了。”

    几个兄弟当中,只有他和郑思明骑术精湛,其他几个人,只能算是学徒。他是边防部队,地形复杂,骑马是家常便饭。郑思明跟着四明山土匪练过,悟性高,骑术不错。

    “老五,这刚一来,就是得罪一大片啊!”

    郑思明摇了摇头,幽幽叹了出来。

    王和垚也是摇头,幽幽叹了口气,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

    “要让人明白一件事情,怎么这么难啊!”

第11章 麻雀虽小

    朝阳染红了东方的天际,金黄的霞光洒在偌大的教场上,清风徐来,温暖一片。

    天空一碧如洗,鸟儿叽叽喳喳,在枝头歌唱,远处山峦起伏,绿树成荫,溪水潺潺,空气清新,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光。

    军队之所以战无不胜,在于军队之训练有素,而军队潜力的根本,则是在基层的军官身上。

    军官从哪里来,当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要经过培养,参加实战,最终脱颖而出,成为军队的根本。

    “讲武”室,是一间新“腾”出来的营房,原来是莫吉祥和其他巡丁居住,现在通铺彻底拆去,二十个平方米左右,七八张高矮不一,新旧各异的桌子,同样是新旧不一的原木长凳,组成了“讲武”室的学员课堂。

    一个小方桌的“讲台”,黑漆刷成的“黑板”,一盒成人手指长的熟石膏混粘土制成的“粉笔”。

    这便是“教官”王和垚的讲武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板一眼,都和后世的军校极度相似,高仿程度神似。

    也许,以后的“讲武堂”、军校,就是以此刻的大岚山巡检司“讲武堂”为最初版本了。

    “今天是开课的第一天,我先给大家画一副地图,大家都认一下。”

    王和垚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黑板上这些地方,都是那里吗?”

    很快,一副“中华盛世图”的略图画了出来,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方位标注的清清楚楚。

    “这是黄河吧?”

    赵国豪懵懵懂懂,指着“几”之型的黄河说道。

    “这个应该是长江吧,南京城和京口我都去过!”

    郑思明指着弯弯曲曲的长江,做了地名指认。

    “郑思明、赵国豪,你们两个,这是第一次犯规,不做惩罚。下一次,回答问题前,要举手放在桌子上,我这个教官允许后,你们要站起来说教官,然后回答。”

    王和垚用细木棍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孙家纯眼睛一瞪,想要反对,被同桌的郑思明拉住。

    这是规矩,不是耀武扬威,可不能坏了规矩。

    “学员们,你们要记住,这是规矩,就跟军规一样,任何人不能违反,包括我自己。不要以为我们是草台班子,就散漫懈怠,将来有可能,你们都要带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你们想想,到了战场上,要是将士们不听指挥,各行其是,那可就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王和垚看了一眼沉默的一众巡丁们,手中的细木棍“教鞭”指向了下一个地方。

    “这是吐蕃,那这里又是那里?记住,要举手回答!”

    果然,这次没有直接二不挂五回答的,而是纷纷举起手来。

    “刘文石,你来回答!”

    刘文石站了起来,刚要说话,王和垚眼睛一瞪,刘文石恍然大悟,赶紧重新组织语言。

    “教官,这里是河西,前明时归陕西布政司管辖,如今是甘肃布政司!”

    “很好,坐下!记住,要说:是,教官!”

    王和垚赞许地看了一眼刘文石,想不到这个年轻的书呆子,在地理上还有几把刷子。

    “是,教官!”

    刘文石坐下,迎来周围人一片赞赏的目光。

    郑思明脸上暗暗发烫。他只看得懂一部分,中华大好河山,疆域实在是太大了。

    况且,王和垚的地图虽然画反了,但反而更清晰,也更准确。

    “安静!课堂之上,不准喧哗!”

    王和垚脸色一沉,等众人都安静下来,这才继续问道:

    “那么,有谁能回答我,河西四郡是何时入我中华版图的?又是谁收复了河西走廊?”

    郑思明心中一动,立即举起手来。

    他熟读经史,尤其喜爱《史记》。这个,可是在他的掌握之内。

    不过,河西走廊,还是第一次听到,也够清晰明了。

    “郑思明,你起来回答!”

    果然,王和垚的教鞭,指向了郑思明。

    “是教官!”

    郑思明站了起来,慷慨陈词,中气十足。

    “教官,汉武帝元狩二年,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降汉,汉武帝以其故地置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四郡。因四郡地在黄河以西,自成一体,故称“河西四郡”!”

    “很好,请坐!”

    王和垚点点头,等郑思明坐下,这才继续说道,开始了他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教育。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各是一时英雄。汉武帝设立“河西四郡”,我大汉武功之强,疆域之广,令后世望尘莫及,唯有唐太宗李世民可与之媲美。卫青、霍去病转战万里,马踏燕然,封狼居胥,当年何等的荣耀!万国来朝、宾服四夷,汉人,又是何等的骄傲!”

    王和垚摇了摇头,看向了一众巡丁,轻声一笑。

    “下面,都是我汉家子弟吧?”

    众巡丁你看我,我看你,无人吭声,只有几个人点头,以示回应。

    “汉家子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祖宗十九代,都是汉人!”

    王和垚说完,话锋一转,指向了北面的一处。

    “李行中,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教官,这似乎是……京师!”

    李行中支支吾吾回答了出来。

    “是,这就是北.京城!这是燕山月似钩的燕山,这是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它的旁边,就是茫茫的大海。”

    王和垚的话,让下面一下子炸了锅,许多手都举了起来。

    “赵国豪,你来回答!”

    “教官,当年李自成就是在这被吴三桂和清军联合击败,吴三桂就是在这放清军入关的吗?”

    “正是,当时吴三桂在这放清军入关,并在云南将前明的最后一个皇帝永历帝父子斩杀。旗人以区区几十万人,统治了七八千万的汉人,的确是世间一大奇迹啊!”

    王和垚的话语里,不易觉察的无奈和悲凉。

    明末清初,历史上道德水准最低下的年代,或许没有之一。

    赵国豪坐下,另外一个学员黑娃又被王和垚点了起来。

    “教官,吴三桂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陈圆圆反的李自成?”

    “首先,吴三桂的正妻姓张,生了个儿子叫吴应熊,也就是吴三桂的世子。至于陈圆圆是什么地位,你们可想而知。你要是父母一家人的性命控制在李自成手里,你会不会反李自成,投了清军?”

    王和垚轻声问了出来。

    “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把全家人性命搭上,脑.子有.病啊!”

    黑娃直言直语,王和垚赶紧让他坐下。

    关于吴三桂和陈圆圆的故事,他不想再纠缠,也不敢让这些家伙继续深挖,不然就成了狗仔队的年度总结大会。

    “这是北.京城,前明时内外城人混居,因为都是汉人。甲申年清军入关,定都北.京城,将内城的汉人全部驱逐,改为旗人居住。而汉人,则是全部住在外城。”

    王和垚的话,让下面的巡丁一片寂静。

    “杭州也有满城,居住在里面的旗人高人一等。我的那个同学李治廷,就是县主簿李四爷的儿子,他的未婚妻被杭州城的旗人给糟蹋了,大舅子去闹,反而被杭州巡抚衙门给打断了一条腿,最后花了三千两银子,赎了回来。”

    王和垚侃侃而谈,继续给巡丁们上眼药。

    “李四那么厉害,全余姚县的百姓都怕他。他怎么不去报仇啊?看起来,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啊!”

    赵国豪眼珠一转,大声问了出来,都忘了举手。

    “问的好!不过,违反了举手回答的课堂规矩,到学堂后面站着听课!”

    王和垚板起脸来,赵国豪灰溜溜跑向了学堂后面,靠墙站的笔直。

    “杭州满城有三四千旗兵,李四爷当然不敢了!”

    王和垚看了看七嘴八舌的众人,敲了敲桌子,终于回归了正题。

    “这是黄河,这是长江,这是淮河,这是秦岭山脉,这里是西域,这是万里长城,这是遥远的人迹稀少的大漠,这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中华疆域之大,幅员辽阔,大好河山,可惜啊……”

    王和垚的失落看在眼中,下面的许多巡丁都是一头雾水。

    前面歌功颂德,后面垂头丧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大好河山,可惜沦为腥膻!”

    下面有巡丁愤愤说了出来。

    好一个神助攻!

    王和垚看向了郑思明等人,众人都是摇头否认。

    “谁说的!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王和垚假装发怒,随即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了《正气歌》几个字来。

    “乱谈国事,今天这第一节课,罚你们背诵这首宋末文天祥的《正气歌》,以儆效尤!”

    王和垚看向了下面,扬了扬粉笔。

    “谁会《正气歌》,上来写下来,教大家一起诵读!”

    刘文石不由得一愣。前面莫谈国事,后面又是背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正气歌》,王教官,可谓是用心良苦。

    王和垚话音刚落,郑思明举起手来,接着上了讲台,接过了王和垚手中的粉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

    郑思明领读,下面的巡丁们一起读了起来,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王和垚也跟着和众人一起诵读,面色凝重,一本正经。他和郑思明的目光相对,下意识各自分开。

    有些剧情,必须商量好了才可以推进。何况,正气歌如此之长,他一时之间,还真背不下来。

    这个时候,就需要郑思明这个真正的学霸出马了。

第12章 讲武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狗子正在城墙大门前值守,看到郑宁和两个巡丁牵着马车从驿道上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六姐,我帮你拉进去!”

    狗子赶紧过来,帮着牵起了马车。

    郑宁是余姚六君子老六,狗子和年轻的巡丁们都喊她“六姐”。实际上,他比郑宁还大一岁。

    “五哥在讲课,你怎么没去听课?”

    郑宁回头看了一眼狗子,皱了皱眉头。

    二人顺着校场边的林荫路前行,校场上阳光灿烂,林荫路上树影斑驳,忽明忽暗。

    “六姐,我大字不识一箩筐,你让我去听课,实在是太难为我了!”

    狗子不好意思说道。

    他看着郑宁单薄的背影,充满了爱慕。

    “狗子,你怎么能这样说?”

    郑宁诧异第看着狗子,眉头微微皱起。

    “你才多大,不会可以学吗。周处那么大岁数才开始学习,成了一代名将。朝闻道、夕死足矣。你别把自己给耽误了!”

    郑宁接过缰绳,板着脸,和两个巡丁进了后厨的大院。

    狗子看着郑宁的背影,挠挠头走开。

    他虽然现在当值,其实完全可以错开。

    他经过“讲武堂”的“教室”,外面几个巡丁,正在透过修葺的窗户向里面张望。

    狗子赶紧跑了过去,轻轻挤出一条缝来,向“教室”里看去。

    “学员们,前面鸟铳的优缺点已经讲了,这也就是为什么鸟铳以采取密集射击来保障杀伤力,而不是随意射击的原因。”

    王和垚目光扫向窗户外面“偷听”的几个巡丁,声音开始大了起来。

    “排铳射击,看起来,前排的鸟铳兵似乎伤亡更大,但火铳是轮番射击,伤亡的概率基本没有差别。鸟铳兵站位密集,也是因为火铳射程近,战争双方的交火距离,从百米以内到四五十米。如此近的距离,双方往往在两三轮的射击以后,就不得不进入近身肉搏阶段。要是对方的骑兵这时候出现,那就是一场溃败。这也是军中不得不设长枪兵和刀盾手的原因。”

    王和垚看了一眼下面的巡丁们,目光落到赵国豪身上。

    “赵国豪,你来回答,如果要鸟铳一直开火,保持连续不断的火力,应该怎么做?”

    狗子听的额头冒汗,忍不住自己都想进去回答。

    “教官,鸟铳兵可以披轻薄结实的钢甲;可以通过训练,缩短鸟铳兵的射击时间;可以改善鸟铳,是否能换做燧发火铳;还可以在鸟铳上安装铳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勇气,死战不退的勇气!”

    赵国豪昂首挺胸回答。一个月的操练下来,他已经是“黑又硬”,典型的钢板直男一个。

    “很好!坐下!”

    王和垚赞赏地点了点头。

    人人都有潜力,有时候会超乎你的想象昂,就看有没有被激发出来。

    “要造好的钢甲,造好的铳剑,造新的燧发火铳,这需要好的炼钢技术。好的炼钢技术,来自于好的炼钢人才。燧发火铳,需要懂机械技术的火器人才。这都需要开启民智,难啊!”

    王和垚摇摇头,继续说道:

    “听以前的老人们说,前明又一本书,是个叫宋应星的奇人写的,叫做天工开物,上面有各种冶铁炼钢之法,火药制作,也有火器制作的方法。不知什么时候,这天工开物被列为了禁书,就再也看不到了。”

    王和垚的话,让性命的巡丁们纷纷摇头,叹息声不断。

    还能为什么消失,还不是“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天工开物》,初刊于明崇祯十年丁丑,共三卷十八篇,全书收录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被世界学者称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天工开物》第二版在清初顺治年刊刻发行后,因书中出现“北虏”“夷狄”一词,被清朝禁毁,遂在中国失传。

    直到民国初年,宋应星的著作,首先是他的科学著作《天工开物》,才被中国学者所关注,但他们是通过东邻日本国才看到原著。

    至于《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满门忠烈,其兄宋应昇服毒殉国,宋应星退居家食,抒生平学力,专注读书,在贫困中度过晚年,拒不出仕。

    想起后世之人,竟然将宋应星这位志士弄成大清后期的大辫子搬上节目,当真是不学无术,愚不可及。

    “下面,我们来讲火炮。火炮乃战争之神,将来的战争,就是火炮的战争!有一句名言你们要记住,真理,就在火炮的射程之内!什么意思,你们自己琢磨!”

    王和垚的话,让下面的李行中,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真理,就在火炮的射程之内!

    这句话,霸气!他喜欢!

    “教官,这火炮虽然厉害,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他跟着瘦猴学习打.炮,训练场上操练过几次,也大概了解火炮的构造,好像并没有王和垚说的那么厉害。

    不过一个空心铁筒,打的霰弹不过两三百步,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你这是一门小炮,威力自然不大。”

    王和垚指着课桌上的一门轻型佛郎机炮,耐心讲解。

    “这是霰弹,打不出不过能伤几个人,最多十来个人。泰西有一种炮弹,是空心铁皮,打出去能爆炸,依靠破裂的铁片杀伤对方,躲在那里也没用。”

    王和垚指了指炮膛,不厌其烦。

    “炮膛里要是刻上膛线,炮弹就会在炮膛里旋转,打的更远,更准确,威力更大。现在咱们是前装滑膛炮,到时候弄个线膛炮出来,打出来的炮弹能爆炸,可不是战争之神?”

    “教官,什么是膛线,什么是滑膛,炮弹能爆炸?”

    李行中懵懵懂懂,好奇心十足。

    上千门火炮,王和垚也敢想!

    “这就是膛线,是炮管、铳管的灵魂,膛线的作用在于赋予弹头旋转的能力,使弹头在出膛之后,仍能保持既定的方向!”

    王和垚在黑板上画了出来,不厌其烦,一一解释。

    年轻人的可能,无法想象。

    “谢谢教官!”

    李行中醍醐灌顶,连连点头,不自觉变的点头哈腰。

    这个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课堂,忘记了自己是王和垚的结拜义兄。

第13章 让子弹飞

    李行中对火炮情有独钟,赵国豪看着讲台上的火绳枪,浮想联翩。

    “教官,那这火绳枪,也可以线膛后装,只要解决了密闭的问题。那些个手铳不用点火绳,用燧石打火,火绳枪也可以这样改呢?”

    “赵国豪,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好!”

    王和垚赞赏地点点头,笑容满面。

    “当然可以!事实上,泰西的许多火铳,已经改成了燧发火铳,不受天气限制,使用方便快捷。燧发火铳是将来的主要火器,和火炮一样,也是将来战争的主宰!”

    王和垚说的兴致勃勃,他抬起头来,不知不觉,窗户外面站满了人,狗子的模样赫然在目。

    看来,这些家伙,真的是听进去了。

    也许有一天,这些人就是他的军中军官。

    “教官,关于燧发火铳,你能给大家讲一下吗?”

    有巡丁举手问道,显然对燧发火铳起了兴趣。

    这要是成百上千人,每人一杆燧发火铳,漫山遍野,排铳齐发,简直要命地非常!

    “燧发火铳下一节课讲。这一节课,先讲火炮。”

    王和垚看了一下一众巡丁们,立刻指派了起来。

    “赵国豪,李行中,你们带几个人,把火炮推到训练场上,咱们边教边练!”

    巡丁们一阵欢呼,王和垚也是兴趣盎然。

    千金难买人喜欢,只要这些家伙愿意,以后就多一点时间在训练场上。

    今天就带这些新老巡丁们,来一次理论结合实际。

    看到巡丁们出去搬运火炮,狗子赶紧拿起红缨枪离开。他匆匆向前,拉住林荫路上正在经过的包大头。

    “大头,你替我去值守,就一个时辰!”

    “狗子,我是夜值,还要去睡觉呢!”

    包大头摇头就走。

    “就一个时辰,我这月的例钱,归你!”

    狗子情急之下,不顾一切。

    “说好了,一言为定!”

    包大头喜笑颜开,夺过了狗子手中的红缨枪,急匆匆跑开。

    “这个吝啬鬼!”

    狗子跑过来,看到赵国豪等人推着火炮出来,赶紧喊了起来。

    “四哥,我来帮你!”

    佛郎机炮和劈山炮推到了教场上,“蓬蓬”的火炮声不断响起,训练场上欢声雷动。王和垚看着瘦猴和郑思明打了两炮,眉头紧皱。

    相比后世的火炮操作复杂多变,这个时代的火炮,实在是简单了许多,威力也是一言难尽。

    “调整火炮角度,45度射程最远,平射时射程最近,这是根据数学上的抛物线原理。但实际操练和作战过程中,因为阻力的影响,则是要实际测量,得出准确的结果。”

    王和垚一边讲解,一边在地上画出了抛物线。他捡自己熟悉的讲解,不熟悉的就推到需要实践上。

    众人都是不自觉点头。

    王和垚在数学上有两把刷子,要不然也骗不了高家勤。

    “至于火药的用量,要不断的去试,得出最好的结果。鉴于火炮有炸膛的危险,点燃导线后,要藏在障碍物后面,以免伤人!”

    “教官说的对!这个用药量是门学问,量小没有威力,量大有炸膛的危险,可是有得讲究!”

    瘦猴赞叹地说了出来。

    “侯哥,你说的对也不对!”

    王和垚摇摇头,不给瘦猴面子。

    “炸膛主要是铸炮的质量不好,有了好的钢铁,造出的炮膛压够,就很难炸膛!”

    “教官,什么是膛压?”

    李行中又迷迷糊糊问了出来。

    “膛压就是火药燃烧时在火炮膛内产生的气体压力。也就是火炮炮管能够承受的冲击力。和烧水一样,烧开时,水壶盖子经常被顶起,这就叫水蒸气产生的压力。”

    王和垚的话,众人懂与不懂的,都是点了点头,仿佛恍然大悟。

    “教官,那这压力有啥用?”

    李行中好奇害死猫,打破砂锅问到底。

    “有啥用?就拿火炮来说,火药越好,产生的压力越大,炮弹飞的越远。你说,这压力有没有用?”

    王和垚说完,看着着巡丁们,郑重其事。

    “不怕告诉你们,就是这个水蒸气,将来会引起一场工业革.命。你们想想,蒸汽带动船只、马车行走,不需要人力,整个时代都会改变!”

    王和垚的话,引起一片的惊叹声。

    众人看着王和垚,满眼的惊诧和钦佩。

    钦佩当然容易理解,王和垚文武双全,无所不能。

    至于惊诧,当然是……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的神经病了。

    “老二,帮着搬一下火炮!你怎么懒洋洋的?”

    李行中催起了吊儿郎当的孙家纯。

    “谁知道有没有用!”

    孙家纯没好气地说道,目光转向了向学员讲解知识,高谈阔论的王和垚身上。

    “老五讲的这些,似乎有些道理吧。”

    李行中不由得一愣。

    “我就是看不惯老五自以为是的样子!”

    孙家纯哼了一声,径直走开。

    李行中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看来,孙家纯对王和垚,好像有些成见。

    “教官,我听说,《天工开物》是被朝廷禁了。是这样吗?”

    巡丁们围着王和垚,有人涉世未深,又问了起来。

    “当然是朝廷了!跟留发不留头一样,看不顺眼的就禁,不行就是大刀伺候,看你的脖子硬还是刀硬!”

    一个巡丁大胆说了出来,引起周围人一片的摇头叹息。

    “教官,朝廷为什么要禁书呀?”

    有人已懂,有人还是不懂,淳朴的农家少年虎子就属于后一类。

    “还能为什么,怕你造反呢!不要说火器,练武都被禁!这个狗朝廷,一肚子的坏水!”

    赵国豪一瞪眼,没好气地说道。

    “小声点,隔墙有耳,隔墙有耳!”

    瘦猴脸色通红,紧张地看向了四周。

    “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一群没用的胆小鬼!”

    赵国豪没好气地说道,对着巡丁们,毫不留情。

    “官府是连坐,宁可错杀三千,不会放过一人。今天这话,谁要是说出去了,大家一起搞死他!”

    “四哥,放心吧!谁敢呀!”

    “没有人敢这样做!”

    众巡丁说着,目光都看向了王和垚。

    谁不知道,王头王教官是县太爷的得意门生。

    “好了,下午还要训练当值,都去吃饭休息吧!”

    王和垚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

    循序渐进,造反这东西,得慢慢来,急不得!

    来日方长,让子弹再好好的飞一会吧!

第14章 缺憾

    阴雨绵绵,无休无止,正是浙江一年中的梅雨季节。

    余姚县衙后堂,主宾分立,和风细雨,其乐融融。

    年轻的男子站在堂中,皮肤白皙,身材修长,锦衣华服,雍容华贵。

    “大人、夫人,这是小侄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和夫人不要推辞。”

    年轻男子说完,轻轻摆了摆手,一旁的下人赶紧把礼品奉上。

    “贤侄,你是太客气了!快坐!快坐!”

    高家勤和夫人对望一眼,脸上都是满堆笑容。

    苏州的丝绸,西湖的龙井,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这个绍兴知府的公子,出手不凡,果然是个……贪官。

    当然,贪官指的是绍兴知府,而非眼前这位贪官的公子。

    “大人请,夫人请。”

    贪官公子彬彬有礼,和高家勤夫妇分宾主坐下,依然是风度翩翩,让人无端生出好感。

    “贤侄,令尊大人可好?”

    高家勤笑着说道,宛如慈祥长者。

    比之对待自己弟子王和垚的时候,亲近了不止三分。

    “大人,近来叛军屡屡犯境,更是和四明山的匪寇勾结,兴风作浪。家父整日里忙着剿匪,公务繁忙。小侄也是为他的身子骨担忧。”

    贪官公子轻声说道,举止从容,自有一番风度。

    “耿精忠和郑锦进犯浙江,地方残破,百姓受苦,辛苦令尊了。”

    高家勤看着贪官公子,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冲着年轻公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不饮茶,客人怎么会。这个贪官公子,确实是个知礼的谦谦君子。

    “贤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如此重礼,从绍兴府到余姚县,这位绍兴知府邱青的二公子,不会是仅仅上门看望他这么简单吧。

    “大人,小侄今日前来,确有要事,还望大人和夫人成全。”

    邱浩拱手行礼,有些郑重其事的样子。

    “邱公子,你今年多大,可有功名?”

    高夫人轻声咳嗽了一下,抢在丈夫问话之前,插话进来。

    丈夫这个性子,直来直去,也不知道委婉一下。

    “夫人,小侄不才,经年读书,今年二十一岁,侥幸取得生员,未曾婚娶,今日也正是为此事前来。”

    邱浩轻声说道,脸上笑容人畜无害。

    高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满脸堆笑。

    “好好好,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天下,前程可期啊!”

    知府家的公子,又是生员,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夫人所言甚是!小侄今日前来,是奔着高青小姐而来。”

    邱浩拱手,肃然一礼。

    高家勤和妻子对望一眼,都是一惊。

    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邱浩,自己跑来直诉衷肠找媳妇来了。

    惊诧之余,高夫人问了起来。

    “邱公子,你能看上小女,是她的福分。不过,我家青儿心高气傲,被我们给惯坏了。这姻缘上的事情,我们还得听她的。”

    前面她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女儿国色天香,这邱浩没有婚娶,专程前来,还不是男女那点事。

    女儿跟了他,荣华富贵,一世无忧。

    高家勤也是温声道:“贤侄,你诚心一片,我也是看在眼中。不过,青儿被我们宠坏了,她是什么想法,我们老两口可不敢保证。”

    “大人客气了,夫人客气了,小侄明白!”

    邱浩拱手答谢,宠辱不惊,看不出是失意还是无所谓。

    “大人和夫人有所不知,小侄此次来余姚,乃是特意前来,以慰胸中相思之苦。”

    邱浩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还有点小羞涩:

    “自去岁元宵节在绍兴府灯会上看到了高小姐,小侄一直就魂牵梦绕,难以忘怀。若大人和夫人能玉成此事,小侄不胜感激!”

    高家勤和高夫人微微一笑,二人对了一下目光,高夫人轻声一笑。

    “贤侄,你应该请教一下大人,派媒人前来。你真是与众不同啊!”

    高家勤和高夫人都是笑了起来。

    “大人,夫人,小侄得知高小姐乃是巾帼英雄,喜好史书兵策,并自言要自择夫婿,这才自己前来,毛遂自荐,以明心迹。”

    邱浩侃侃而谈,显然做了攻略和调研。

    “这是小侄的庚帖,还请大人和夫人过目。”

    邱浩上前,递上庚帖,高夫人无奈,只有接了过来。

    庚帖上写有邱浩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等内容,细看之下,果然是世家子弟!

    高夫人拿着庚帖,喜笑颜开。高家勤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刘三,你去请小姐出来。”

    高夫人看着邱浩,也是笑容亲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样子溢于言表。

    “邱公子稍等片刻,小女片刻就来。”

    “多谢大人!多谢夫人!”

    邱浩喜出望外,拱手一礼,心头“砰砰”直跳。

    高家勤夫妇如此做法,显然是不拒绝他和高青的交往。至于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这位大美人点不点头了。

    高青进了大堂,邱浩立刻站了起来,拱手一礼。

    “邱浩见过高小姐!多谢小姐拨冗相见!”

    果然是绍兴府出名的美人,真可谓是天生尤物,让邱浩身子酥了半边。

    “邱公子请坐。承蒙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尽。”

    高青轻声一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青儿,邱公子是绍兴知府邱青邱大人的二公子,年少有为,才华横溢。以后你们多接触接触。”

    高家勤哈哈笑着,做了开场白。

    这两个年轻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果然是一对璧人。

    “邱公子,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高青看着风度翩翩的邱浩,开启了话端。

    “平日里无事,只是苦读而已。距离下一次的春闱,不过一年多时间,在下立志考取功名,为国尽力,为君王分忧,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高青问了一句,邱浩回了一大串。

    “邱公子果然有志向!公子平日里,喜欢舞枪弄棒吗?”

    高青轻声细语,看了一眼邱公子风度翩翩的小体格。

    “小时候倒是经常,练武强身,等到现在,懒散了,读书忙,应酬多,就撂下了。”

    在美人面前,邱浩尽量据实相告。

    来之前,他就已经打听清楚,这个高青,个性十足,不是一般的官宦小姐,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没用。

    “那邱公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让高小姐见笑了。在下平日里喜欢看书、弹琴、作画,也喜欢登高望远,在下是读书人,应酬少,可能会有些闷。”

    “冷冷七弦上,弦断知音少,公子是佳人,自然不会和俗人共语。”

    高青忽然一句,转换了话题。

    “邱公子,下个月小女子要去杭州,到时候会和好友一起去绍兴府游玩,你愿意尽地主之谊吗?”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在下一定扫阶相迎,恭候高小姐前来!”

    邱浩脸色发红,站起身来,郑重一礼。

    这位大美女,看样子是对自己网开一面了。

    “邱公子,那我们到时在绍兴府相见了。”

    高青也是站了起来,回了一礼。

    “大人、夫人、高小姐,在下告辞了!”

    目的达到,邱浩起来告辞。

    话说的越多,越容易失去激情,也有可能引起对方的反感。

    “贤侄慢走!”

    “邱公子,我送你出后院!”

    高家勤夫妇,一起和对方道别。而高青,主动把邱浩送了出去。

    “青儿,你看这个邱浩怎么样?”

    高青回来,收起雨伞坐下,高夫人赶紧问道。

    “从后堂到前院,下雨天,邱公子已经是汗流浃背。他脚步轻浮,身子可能不是很好。”

    高青轻声一句,高家勤和高夫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女儿要送邱浩出去,原来是别有用心。

    “那你还要不要和他交往?”

    高家勤和夫人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绍兴知府的公子,名门之后,知书达理,前程远大,为何不?”

    高青站了起来,施了一礼。

    “阿爹,阿母,我先回房准备一下。要去杭州,得准备不少东西。”

    “你这女儿,比谁都精,就是太势利了点!”

    高家勤摇摇头,苦笑着说道。

    “还不是你慣的!”

    高夫人不满地瞪了一眼丈夫。

    “这世道,人的腰都弯了,势利点又算什么?”

    高青头也不回,回应着父母。

    “你就不怕你们的八字不合?”

    高家勤声音高了八度。

    “没有什么八字不合,只有是不是门当户对!”

    高青出了后堂,声音远远传来。

    “女大不中留!看来,女儿对这个邱公子,已经动了心。”

    高家勤幽幽叹了出来。

    “你不是整天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吗?怎么现在反而舍不得了?”

    高夫人不满地看了一眼丈夫。

    “你真是妇人之见!”

    高家勤瞪了一眼妻子,语气低沉。

    “你难道没有听出来吗,女儿并不是心甘情愿。她看上的是邱家的权势,并不是这位邱公子!”

    高家勤脸色阴沉,高夫人再也不敢吭气。

    “你说,康亲王和李之芳他们,能打败叛军吗?”

    看见丈夫眉头紧皱,片刻之后,高夫人才轻声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正如王和垚所说,叛军虎头蛇尾,旗军腐烂不堪,绿营独挑大梁。这场战争可能要数年之久,非一朝一夕之力。谁胜谁败,殊难预料啊!”

    高家勤轻声说道,眼神寂寞。

    不知不觉,他又扯到了自己的“爱徒”身上。

    没有人探讨“科学”,犹如伯牙子期,知音难觅。

    “我看,你对那个王和垚推崇备至,比对这个邱公子,还要看重许多。”

    高夫人对王和垚,却是并不放在眼里。

    “王和垚秉性纯良,文武双全,既是数学天才,又独创刺枪术,还能杀匪除恶,只是可惜……”

    “只可惜无权无势,配不上你家女儿!”

    高夫人接着高家勤的话说道,道出了高家勤的心声。

    高家勤轻声一笑,心中总是有些缺憾。

    在他心里,始终还是觉得,王和垚才是他心目中的佳婿人选。女儿不和王和垚在一起,尽管他问心无愧,可他总觉得,好像亏欠了王和垚什么。

    不过,王和垚无权无势,一介平民子弟,门不当户不对,也是一道迈不过去的门槛。

第15章 纷乱

    校场上,一群巡丁们赤着上身,嘴里喊着口令声,挥汗如雨,正在操练刺枪术。

    另外一边,一群巡丁绕着教场跑步,脸色黝黑,汗流浃背,一声不吭。

    最好的时光,最苦的训练!

    只是,尽管立了规矩,那人数还是少了点,只有四十几个不到五十。

    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在王和垚的悉心教导,和棍棒伺候下,这些参加训练的巡丁们,队列基本熟悉,已经开始练起了刺枪术。

    进度不一,有的甚至已经练起了火铳和火炮。

    大岚山巡检司地处险要,又要应付土匪和暴民,除了刀枪羽箭、火绳枪,劈山炮、佛郎机炮数量虽少,确不缺席。

    校场上,王和垚大汗淋漓,以身作则,站在巡丁们的队伍前面,带着巡丁们训练。

    “兄弟们,唱起来!傲气面对……一摆起!”

    一个时辰的刺枪术结束,王和垚大声呐喊,带头唱了起来。

    “傲气面对万重浪

    热血像那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如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我发奋图强做好汉

    …………”

    巡丁们手持红缨枪,抬头挺胸,一起唱歌,有模有样。

    当然,用的是浙江余姚方言。

    都是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况且,这首歌在后世广为流传,其受欢迎程度毋庸置疑。

    “立正,稍息!”

    看着眼前人汗水淋漓的样子,王和垚一本正经,又开始了说教。

    “兄弟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刺枪术练好了,就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也不在话下。学好了本事是自己的,往小了说,可以保护家人,亲朋好友。往大了说,杀贼立功,前程抱负,都在这平日的训练场上!大家明不明白?”

    “明白!”

    附和的人稀稀拉拉。

    “叫我教官!大声点,我听不到!”

    “明白,教官!”

    “再大声一点!”

    “明白,教官!”

    训练结束,巡丁们纷纷散开,到各隘口关卡去换防驻防。

    “老五,跟着练习的只有四几个人,看样子人数有些少啊。”

    郑思明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心。

    “大哥,才一个多月,耐心点。”

    王和垚安慰着郑思明。

    四五十个,快一半人,已经不错了。

    “还不是李彪那些人,他们带头不操练,还威胁其他人,所以人才这么少!”

    赵国豪满脸的义愤。

    “算了吧!有四十几个人跟着操练,已经很不错了。其余这些人里面,我也看不上几个!”

    王和垚没心没肺,哈哈一笑。

    “除了刺枪术,骑马、火铳、打.炮等火器使用,这些技能要都学会了,可是不简单!”

    郑思明看了一眼王和垚,不无疑惑。

    “老五,你尽心尽力,操练出这么多军官。你就不怕,将来有一天,他们和你为敌吗?”

    “无论某种技能,必须要贯以某种精神,才能展现其威力。就算我把所有训练技巧、操练要典教给他们,那也只是形似,不是神似,更不能做到一模一样。”

    王和垚冷冷一笑,忽然话题一转。

    “老四,你该去当值了。”

    “老五,叫我四哥!”

    赵国豪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四哥!”

    王和垚亲热地叫了一声,随即板起脸来。

    “四哥,麻烦你去城墙上值守吧。”

    “老五,天这么热,你这是打击报复!”

    赵国豪摇摇头。

    其实他现在瘦下来之后,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怕热。

    “老五,我真是好奇,你这些东西,都是从那里学到的?你不要告诉我,是从黄百家那里学到的,他没那个本事!”

    郑思明把疑惑的目光,放在了王和垚身上。

    “好了,不瞒你们了!”

    王和垚头开始大了起来。

    “几年前,我在洛佩斯神父那里,看过一本泰西的兵法书,书名叫《哈姆雷特》,里面讲的就是怎么样训练士卒等等。没想到还真有用!”

    原来是“泰西巨著”!

    郑思明和赵国豪都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训练方法和绿营兵不一样,原来是来自遥远的泰西。

    “老五,今天这天气,可是够暖和!”

    赵国豪摇摇头,苦起了一张脸。

    如今正是夏日,城墙上直面太阳暴晒,热度堪忧。不过他们兄弟轮流当值,他也推辞不得。

    赵国豪上了城墙,还没有值守多久,王和垚和郑思明就跟了上来。

    “怎么,舍不得我?”

    赵国豪皮笑肉不笑,手持长枪,黝黑健壮,龙精虎猛,和以前的大胖子判若两人。

    “舍不得你,看你有没有偷懒。”

    王和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大哥,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拖家带口过关卡的百姓,好像多了起来?”

    王和垚看着西面关卡前乱糟糟一团的人群,眉头一皱。

    大岚山巡检司分管附近要道的水陆要道,从浙南而来的许多百姓,都要经过此处。本来见怪不怪,只不过最近几天,从南向北的百姓特别多。

    “最近我去过那边几次,说是耿精忠的部下北上受阻。朝廷派了各路人马进了浙江,领头的是康亲王杰书,说是什么平南大将军。还有新任的浙江总督李之芳刚刚去了衢州。双方你来我往,厮杀的昏天黑地。百姓没有办法,只能向北逃窜了。”

    郑思明低声说道,眉头紧皱。

    王和垚点点头,目光转向了赵国豪。

    “四哥,你过去问一下逃难的百姓,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形?”

    赵国豪应了一声,跑了下去。

    “这么说来,四明山的各路好汉,日子也不好过了?”

    清军既然和耿军杀的难舍难分,那么,地方上的绿营腾出手来,四明山群豪,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应该是这样!我去的时候,听二当家的说,耿精忠派人到了四明山,商量一起抗清。”

    郑思明摇了摇头,满眼的疑惑。

    “大岚山山寨的兄弟,怎么和耿精忠搞在一起了?真是想不明白!”

    王和垚暗暗摇头。大岚山山寨胡双奇这些人,势单力薄,耿精忠抛出橄榄枝,明知有毒,也不得不接过。

    中毒还可以治,一旦耿精忠落败,可就是万事皆休了。

    “耿精忠和清廷,没一个好东西!咱们兄弟势单力薄,到底该怎么办啊?”

    王和垚一声不吭,郑思明急了起来。

    “大哥,无钱无权,只能是借势而为,伺机而动。”

    王和垚嘿嘿一笑,很是无奈。

    “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队伍啊?”

    郑思明摇摇头,喃喃自语。

    “大哥,你想的太多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听说过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郑思明心头一颤。

    在心志坚韧上,自己这个大哥,可是和王和垚远远不如。

    “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后悔来了大岚山巡检司。”

    王和垚轻声说道。

    大岚山巡检司,就这百十号人,又不能招兵买马。来了反而感觉,像是被困在了里面。

    “老五,这一点你就错了。兄弟们这些转变,你有没有看在眼中?这都是你的功劳。你把兄弟们都教会了,以后再做事,就不是你一个人忙前忙后。这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可是你说的!”

    郑思明劝慰着王和垚。

    王和垚一怔,哈哈笑了起来。

    “老五,除了队列、刺枪术、格斗术,以及各种军事知识,我觉得你想传授的,不仅仅是这些。”

    郑思明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清朝严禁汉人练武,禁止民间百姓佩戴刀剑行走,禁止百姓拳斗,禁止民间擂台较技,违者依律重处,擂台死伤按杀人论罪。这也使得民间汉人尚武之风薄弱,甚至是销声匿迹。

    “是尚武之风,还有……相辅相成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

    王和垚略微思索,脱口而出。

    “民族主义,爱国主义?”

    郑思明的眼中,一片迷惘。

    “民族主义,以维护本民族利益和尊严为本的想法与行为。要让人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尚武?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可是这天下百姓,有几个人还知道这些?有几个还以自己是汉人而自豪?”

    面对着自己的好兄弟,王和垚毫不保留。

    “甲申之变,满洲入关,为其一族私利,推行愚民政治,对我仁人志士无情杀戮和摧残,剃发易服文字狱,恶行昭著,罄竹难书,它又岂能为我汉人之“国”?”

    “那你我兄弟,该怎么做?”

    郑思明连连点头,眼睛也亮了起来。

    “兴兵建国,洗尽腥膻,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复我汉人衣冠。除了培养我汉人的尚武精神,还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汉人,以自己是汉人而自豪!”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民族,不以自己的民族自豪,奴颜婢膝,功夫练的再好,也不过和吴三桂、洪承畴一样,卖国之贼、毫无廉耻。

    “老五,你说的对!”

    郑思明脸上发红,精神一振。

    “汉族为我中国之主体,汉人强,则中国强,汉人复兴,则中国必复兴。可是……”

    郑思明抬起头来,眼里还是疑惑。

    “老王,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咱们的力量太薄弱,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要一步一步来。其实要做很简单,那就是创办报纸,宣扬华夷之辩,民族主义,国家主义。”

    王和垚看着瞠目结舌的郑思明,微微一笑。

    “大哥,要做这些,得卧薪尝胆,未雨绸缪,咱们有很多事做!”

    “报……纸?国家……主义?老……五,你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郑思明盯着王和垚,结结巴巴问了出来。

    王和垚笑了一下,没有吭气。

    他个人文采有限,这些个主义学说,还得找学识渊博的大儒润笔。

    不过,这都是将来之事,目前主要的,还是蓄势,培养起中国历史上第一批的近现代教官。

    “大哥,老五,百姓说,耿精忠的大军已经打到了义乌县和诸暨县,浙南的百姓没有办法,才逃往绍兴府和宁波府!”

    赵国豪回来,在城墙下大声呐喊。

    诸暨县已经在绍兴府境内,距离余姚不过二百来里。想不到耿精忠大军如此凶猛。

    看来,难民日益增多,的确是两军鏖战的原因。

    “老五,你说耿精忠能不能打到绍兴府和杭州府来?”

    郑思明眼睛里,满满的期待。

    “肯定打不过来!”

    王和垚断然下了结论。

    清军大军刚刚进入浙江,以耿精忠的虎头蛇尾,有台湾郑锦这根搅屎棍在后掣肘,能形成对峙之势,耿精忠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第16章 蛇蝎

    正是出梅时日,屋外大雨滂沱,铺天盖地,驱走了炎热,却赶不走人们心头的烦躁。

    李治廷抖了抖身上的雨点,进了后院,一个大胖子在院中跪着,面对着父亲的书房,全身湿透,任凭大雨浇灌,也是一动不动。

    看这人虎背熊腰的样子,似乎是大岚山巡检司的那个李大胖子。

    李治廷轻轻摇了摇头,顺着屋檐过来,敲了敲门进去。

    “阿爹,你就这样让李彪一直跪着?”

    李治廷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盯着窗外大雨出神的父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他们有什么用?”

    李治廷说完,转过头来看着儿子,眉头一皱。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那个蒋德笏,还有邵廷采,他们怎么没来?”

    他其实是心烦。儿子不是个读书的料,他早就知道。只要这小子不在外面捅大娄子,他就阿弥陀佛了。

    “阿爹,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人心惶惶,学堂里面也是乱糟糟一团,很多学子都离开了学堂。”

    李治廷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丝毫不顾父亲的怒目相向。

    “至于邵廷采,他去了江宁府游历。他帮不上你,你就死了心吧。”

    至于他的那个损友蒋德笏,他提都没提。父亲欣赏的是那个邵夫子,可惜这人闲云野鹤,又去云游四方了。

    “青楼那地方,你还是少去!要不然,你早晚栽在女人身上!还有,你是不打算上学堂了?”

    李建文郑重叮嘱着儿子,语重心长。

    小小年纪就眠花宿柳,骨头在温柔乡里泡酥了,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时局这么乱,吃都吃不饱,学生走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这个姚江书院,还能不能办下去?

    “阿爹,我知道了。学堂也没什么可学的,我就不去了吧。”

    父亲面色凝重,李治廷心虚地点了点头。

    满城都是父亲的耳目,自己干的这些糗事,肯定瞒不过父亲。

    “阿爹,你是在为王和垚的事情发愁吧?”

    李治廷看了一眼外面大雨中跪着的李彪,眼珠一转。

    儿子的话,让李建文一惊,随即脸色沉了下来。

    “一个个废物!吃喝嫖赌是无一不精,一干正事就全拉胯!全他尼昂的是废物!”

    他看向李治廷,眉头一皱。

    “听说你和王和垚也起了冲突,被摔了一个跟头?”

    李建文看着儿子,目光中都是疑惑。

    自己可是给儿子找过好几个“高人”教武,虽然银子花了不少,没什么大的进展,但要把儿子这么大的块头摔倒,可需要些神力和技法。

    那个王和垚,不过中人之资,他有这个本事?

    还有,他和他那几个乌合之众,是怎么让“南霸天”全军覆没的?

    “阿爹,当日我是没在意。不过,王和垚这家伙,可是不简单!”

    想起当日那一抱摔,李治廷仍然心有余悸。

    王和垚要是用力,估计自己得废了。

    “阿爹,王和垚一直都是畏畏缩缩的,跟个废物一样。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背后使坏,想要对付阿爹?”

    李建文轻轻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这才说道。

    “阿爹得罪的人不少,要说想要阿爹好看,一个是高家勤,我没用心救他的儿子。另外一个就是陆县丞,他的同乡被莫吉祥打断腿。”

    他救没有想到,他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已经引起了公愤。

    “阿爹,你得罪了这么多人,尤其是大岚山那些土匪,可是要小心啊!”

    “这还要你提醒,我也不怕他们!”

    李建文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回到。

    先是大岚山巡检司的小舅子孔家声被杀,又是杭州的亲家出事,连儿媳妇都没了。当真是祸不单行,流年不利。

    “……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要不要给你说门亲事?”

    李建文的声音里,有些迟疑。

    未婚妻自尽,儿子一直嚷着去杭州城报仇,最近才好不容易消停了些。

    “阿爹,高县令是不是有一个女儿叫高青呀?”

    李治廷不好意思说了出来。

    “你看上她了?”

    李建文惊讶之余,很快摇了摇头。

    “先不说阿爹和高家勤不和,听说前几日,绍兴知府邱青的二儿子去见了高青,两个人还约好了同游绍兴府。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治廷沮丧地垂下头,跟着摆了摆手。

    “阿爹,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不去学堂了,你给我找件事做吧。”

    李建文点了点头,目光看到雨中的李彪,又是一声冷哼。

    “阿爹,王和垚有勇有谋,他那些兄弟,个个都有些手段!”

    李建文的神情举止看在眼中,李治廷看了看院中,冷冷一笑,不无讥讽。

    “阿爹,你手下这些人,坑蒙拐骗、欺负百姓可以,要对付王和垚……”

    李治廷看着父亲,声音细若蚊鸣。

    ““南霸天”都对付不了王和垚,你指望李彪他们?还是让人起来吧,不然真给淋出毛病,还得花你的银子!”

    儿子的话,让李建文脸色难看,半天没有说话。

    要是果真如此,再对付王和垚,可就难了。

    李治廷站了起来,来到门前,看着外面的李彪,轻声喊了起来。

    “彪哥,我阿爹让你进来!”

    李治廷看了一眼父亲,轻声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李建文喊住。

    “站住!带李彪去换身衣裳,把身子弄干了,让他来书房见我!”

    李彪换了衣裳进来,站在哪里,双手贴身,头也不敢抬一下。

    “李彪,坐!”

    “大人,小人不敢,站着就是!”

    李彪唯唯诺诺,李建文看着他,目光阴冷。

    ““南霸天”怎么搞的,没杀了王和垚,自己反而被搞死了?”

    李建文几乎是低声咆哮了出来。

    “大人,我哪里知道?不过,王和垚这些家伙个个心狠手辣,“南霸天”不是他的对手,也说得过去!”

    李彪低声回道,头上被打的几个大包青紫,赫然在目。

    “王和垚,老子一定要砍下他的狗头,出了这口恶气!”

    李建文目光狰狞,一双死鱼眼让人不寒而栗。

    对他来说,大岚山巡检司不算什么,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大人,小人一定杀了这狗贼!”

    李彪信誓旦旦,压低了声音。

    李建文点了点头。一番发作,他也是冷静了下来。

    “那个王和垚,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大人,王和垚在巡检司带着巡丁们操练,什么刺枪术、擒拿术,还办了学堂,给他们上课,讲一些火器的使用、操作什么的。”

    李彪的话,让李建文一愣。

    “王和垚?他还有这些本事?”

    “是的,大人!那些个巡丁跟着他操练,每天不断,现在都有四五十人了!”

    李彪的话让李建文沉思不语,片刻才断然开口。

    “王和垚这个人,是不能留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是我的对手,必须除去!”

    巡丁四五十人跟着王和垚混,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李彪胆战心惊,额头汗水涔涔。

    李建文做事,一贯狠绝。不过,想要对付王和垚,恐怕得想些办法。

    “大人,王和垚身边人手众多,恐怕不好对付。能不能给他编织罪名,弄到大牢里面,直接给办了?”

    李彪的建议,让李建文心思一动。

    “你说这话,倒让我想起些旧事来。王和垚此人,做事简单粗暴,不择手段。我都怀疑,杀老王、抢人头、袭击巡检司的案子,都是和他有关!”

    李彪不由得一惊。这样说来,王和垚这小子是扮猪吃老虎了。

    “大人,你料事如神,可是没有证据,想办那小子,咱们也是无能为力。再说了,有高家勤那个老狐狸,小人也不能轻举妄动!”

    李建文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李彪一语中的。有高家勤在上面顶着,要想动王和垚,没有真凭实据恐怕是不行。

    “大人,黄二、莫吉祥的事情怎么办?”

    李彪轻声问了起来。

    莫吉祥被王和垚整到了县衙,高家勤亲自过问,人证物证俱全,莫吉祥给下了大狱。

    至于黄二,给王和垚等人打的脑震荡,还在卧床修养。

    大岚山巡检司的“四大金刚”,李虎、莫吉祥、黄二、李彪,一死一伤一下大狱,唯一“健在”的李彪,还被王和垚的狐朋狗友火扁了一顿。

    “莫吉祥这蠢货,脑子被门挤了!让他暗地里去对付王和垚,他明目张胆挑刺,这不是摆明了让对方收拾吗?事没办成,自己倒给折腾进去了。真他尼昂的废物一个!”

    李建文死鱼眼恨恨骂了出来。

    李彪心惊胆战,不敢吭声。

    “莫吉祥,给他家里送50两银子,安抚一下他的家人。至于他能不能出狱,需要见机行事,得等高家勤这个老狐狸离开了余姚才是。现在巡检司就剩你一个,还要靠你在哪里撑着!”

    李建文本来要发狠话,看李彪小心翼翼,心里一动,换了口气。

    大岚山巡检司元气大伤,只剩下一个李彪独挑大梁。这个时候,可不能凉了人心。

    李彪脸色凝重,连连点头。

    “四爷说的是!四爷仁义!”

    让他一个人去对付王和垚一群恶汉,他还是真有些心虚。

    这些家伙心齐,下手狠,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李彪,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早有安排。”

    李建文招招手,李彪赶紧把耳朵伸了过去。

    李建文一番耳语,李彪连连点头。

    “大人放心!小人这一次,一定要王和垚这小子好看!”

    李彪汗流浃背,信誓旦旦。

    四爷就是四爷,未雨绸缪,永远都是先人一步。

    “这件事做好了,本官一定不会亏待你!”

    李建文郑重叮嘱,目光冰冷。

    既然要和他为敌,就得承受随之带来的后果。

第17章 情愫

    忙了一天,回到营房,王和垚趴在黑漆斑驳的八仙桌上,开始写写画画。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教场,有一些巡丁正在训练。夕阳洒在桌上和地上,房间里一片金黄,让人徒增一丝伤感。

    岁月无情,沧海桑田,现在他还年轻,可几十年后,百年后,甚至千年后,谁还会记得他?

    敲门声响起,王和垚说了声,原来是郑宁端了饭菜进来。

    “小宁,真是辛苦你了!”

    看到郑宁脸上还有煤灰,王和垚抱歉地说道。

    自己是饭来张口,郑宁就像他的保姆一样。

    “五哥,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郑宁轻声说道,目光扫在了王和垚桌上的纸上。

    “五哥,你这画的是什么?”

    “乱画的!小的是哨子,一吹就响。另外一个是刺刀,卡在铳管上的。”

    王和垚瞥了一眼图纸,看向了郑宁。

    “小宁,我一个人吃没意思,咱们一起吃吧。”

    不用问,郑宁肯定没吃。

    可惜没有铅笔。石墨这东西,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开采,只好用毛笔继续耕耘了。

    有朝一日,一定要有一场毛笔的革.命。别的不说,便是测绘这方面,便是要精确到极点。

    泰西,也就是这个时代的欧洲,他们在用什么写字?

    记得他去教堂,看到洛佩斯的书桌上,好像放的是鹅毛笔,不过洛佩斯写字,似乎是用毛笔。

    王和垚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钢笔、铅笔、圆珠笔,没有一样他会造。即使他大概知道要用那些原料,他也找不到这些东西。

    郑宁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小宁,你们女孩吃饭,都是这样秀气吗?”

    王和垚微笑道。

    自从来到大岚山,郑宁似乎变的沉默了许多。

    “和垚哥,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郑宁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咱们是生死与共的结拜兄妹,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和垚有些奇怪,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二哥,就是家纯哥,他有时偷偷从厨房拿些东西,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

    郑宁的话,让王和垚怔了怔。

    孙家纯,怎么会干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

    “家纯哥家里面困难,有个老母亲,还有弟弟,都要靠他养活。他挺不容易的。”

    感觉自己“出卖”了结拜兄弟,郑宁心里有些发虚。

    王和垚点点头,没有吭声。

    人非圣贤,天伦之情,抗天怼地,拿些食物孝敬家人,似乎是天经地义。

    “和垚哥,你打算怎么处置二哥?”

    郑宁小心翼翼问了起来。

    “处置?”

    王和垚摇摇头,笑了起来。

    水至清则无鱼,何况这还不是军中。

    “二哥是一片孝心。他拿的东西,都记下来,回头给我,由我出银子。”

    王和垚看了看门口,轻声说了出来。

    说到孝心,自己可真是一无是处。

    “我也算一份!”

    郑宁喜笑颜开,马上表态。

    王和垚微微一笑。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和垚哥,你不打算成家吗?”

    郑宁脸色发红,眼睛偷瞄着王和垚。

    “我?我一无功名,二不是家财万贯,三没有权势,四不是旗人,生下来什么都有。我只不过是一介草民,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强”而已,不屈不挠,即便是跌的头破血流,依然热爱生命。”

    王和垚自嘲地说道。

    “和垚哥,你变了,变的我都不认识了。”

    王和垚的乐观看在眼里,郑宁心里的失落也是越来越多。

    以前的王和垚虽然懦弱、内向,但和她很是谈得来,分不清是不是喜欢。

    现在的王和垚太过果断、太过聪明、太过热情,让她太难以接受,反而失去了原来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小宁,再怎么变,我还是你五哥。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照样会冲冠一怒,血流五步!”

    王和垚的话,让郑宁心脏狂跳,不由得脱口而出。

    “和垚哥,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

    五哥还是和垚哥,都会义无反顾保护她,她已经足够高兴了。

    “什么?”

    王和垚的眼睛,一下子大了起来。

    “和垚哥,咱们两个青梅竹马,我从小就喜欢你,你也说过你喜欢我。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点意思吗?”

    王和垚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他和郑宁是两小无猜,可现在的他,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小宁,其实你和我相处得来,是因为兄妹情、是亲情,是互相爱护。等将来你经历了世事,你就明白了。”

    顿了片刻,王和垚才语重心长说道。

    郑宁低下头吃饭,没有说话。她是个知道进退的女子,也不想让王和垚难堪。

    “小宁,我们兄弟几个,都有谁定了亲?”

    王和垚岔开了话题。

    印象中,似乎只有李行中有个未婚妻。

    “你大哥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他已经十八岁了,怎么没有看见他成亲?”

    郑思明相貌堂堂,名门望族,虽然家道中落,但一般人家的女子,总不至于看不上郑思明吧。

    “我大哥心高气傲,脾气又倔,一般的人家他看不上。再说了,家里没人张罗,大哥的事情,就给耽搁下来了。”

    郑宁的话,让王和垚心头一阵难受。

    又是死人的,又是坐牢,家里连个大人也没有,郑思明这个“高穷帅”,还真不容易脱单。

    郑思明既然还单着,比他小两三岁的妹妹郑宁,自然也没有许配人家了。

    “那老二、老四他们几个?”

    “二哥家里面穷,兄弟两个,还有一个常年瘫着的阿母。说了几家姑娘,人家都不愿意。二哥性子又烈,所以还没有成亲。”

    郑宁的话,让王和垚沉默无语。

    孙家纯家里贫困,这也是他从巡检司拿食物回家的原因。

    王和垚的眼前,又浮现出初次见面时孙家纯那身补丁衣服的情景。

    孝敬父母,爱护兄弟,自己这位结拜兄弟,还是位至善的汉子。

    “老二,他有看中的姑娘吗?”

    王和垚幽幽叹了一口气。

    “浦口村的孙姓女子,对二哥很是喜欢,不过她家里人不愿意,硬逼着她嫁到了县里,最后跳江自尽了。”

    郑宁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老四怎么样?”

    又是一个无疾而终的人间惨剧。不过这就是现实,也是人心。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穷光蛋,那样既苦了女儿,更苦了自己。

    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三哥和四哥都定了亲。三哥的未婚妻子是他的表妹,今年就要成亲。四哥是邻村溪口村的庄稼人,不过四哥有些看不上人家姑娘,一见面就黑着脸。四哥现在瘦下来了,高大威猛,恐怕更看不上人家了。”

    以为王和垚不清楚李行中的情况,郑宁一并说了出来。

    王和垚一呆,这才哈哈笑了出来。

    赵国豪以前是个大胖子,虽然有几分气势,但身材不敢恭维。他现在天天操练,两个月下来,掉了三四十斤肉,整个人精气神大不一样,妥妥的型男一个。

    那姑娘肯定是普通人家,要不然在赵国豪是胖子时就甩了他。人家不嫌弃赵国豪,赵国豪却毫不领情,还甩脸子。

    芸芸众生,说起来都是活生生的血肉男女,谁也不能免俗。

    王和垚目光扫到门外,一只脚露出了半只,似曾相识,他马上改变了话语。

    “小宁,我看那个狗子不错,人也机灵。你有没有考虑一下?”

    “他呀!整天嘴里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刷干净了嘴巴。再说了,他是他,我是我,五哥你不要误会。”

    郑宁眉头一皱,立刻表示了拒绝。

    “人家从小就是吃百家饭,没有人教,不能怪别人。说起来,他比你可怜,你还有个大哥爱护你,他可是孤零零一个!”

    王和垚哈哈笑了起来,拿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屋外的布鞋已然不见,来人已经悄然离去。

    “对了,五哥,明天让人跟我去镇上一趟,拉些稻草,再买些肉、菜、水果、米酒什么的。中秋节就要到了,得拜月神,吃月饼。可惜就是不能观潮了。”

    浙江一带除中秋赏月外,观潮可谓是又一中秋盛事。中秋观潮的风俗由来已久,早在汉代就有。汉代以后,中秋观潮之风更盛。

    王和垚点了点头。巡检司虽然没有多少钱财,但日子再苦也得过。

    “拉稻草?是用来生火做饭吗?”

    王和垚好奇地问了出来。

    他是男人,除了读书写字,再到现在每日操练,十指不沾阳春水,那里注意过这些事情。

    “是呀!就怕下雨天,柴禾和稻草发潮,半天生不起火,满屋子烟,太烦人呢!”

    郑宁撅着嘴说了出来。

    “那怎么不用……木材和炭啊?”

    王和垚结结巴巴问了出来。

    这个时代,可没有天然气,只能烧木材和煤炭了。

    “和垚哥,还有你不会的,真稀罕!”

    郑宁轻声笑了起来。

    “木材跟米差不多贵,那里用得起。一般的人家,都是用稻草和麦秆。稻草二三十文一担,巡检司这么多人,除去山上砍的木材,一年用下来也要十来两银子,可是笔不小的开销。”

    “那怎么不用炭?”

    王和垚脸上一红。

    何不食肉糜?说的就是自己吧。

    “一两银子,只能买500斤左右的石炭,却可以买三千斤稻草。你说说,普通人家,谁用得起炭啊?”

    郑宁的眼里都是笑意。

    无所不通的王老五,原来也有不懂的事情。

    “但是相比较起来,煤……石炭的燃烧值更高,而且,你说的是炼焦后的石炭的价钱。要是粗煤,就便宜许多。”

    炼焦后的煤炭易于燃烧,也少了许多杂质。一顿原煤炼焦后只有不到七成焦炭,更不用说还要烧一次。

    关键是,这样一来,易于生火不说,也不用满山砍树,弄的鸡飞狗跳了。

    王和垚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物件来,让他兴奋了起来。

    “郑宁,过几天,我送你一个物件,你就再也不用为生火发愁了!”

    郑宁看着王和垚满脸兴奋的样子,懵懵懂懂。

    也不知道,她的五哥,会给她怎样的一个惊喜?

    她和五哥的青涩“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第18章 死水微澜

    秋雨绵绵,整个巡检司营地,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

    王和垚进了伙房的大门,刚好碰到两伙人排队时打了起来,一瞬间拳脚相向,鸡飞狗跳,乱糟糟一片。

    两个巡丁把另一个巡丁追着打,拳打脚踢,巡丁毫不退让,拼命反抗。跟着又进来几个巡丁加入了战团,双方大规模互殴,鼻青脸肿,满脸是血。

    王和垚冷眼旁观,看的清楚。这些打架的巡丁,似乎都是巡检司的刺头。

    这些家伙,一大清早就打架斗殴,眼里还有他吗?

    双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要速战速决,一场龙争虎斗很快结束,双方谁都没有下死手,各自罢战,撂下许多狠话,继续排队打饭。

    “龙争虎斗,太精彩了!”

    王和垚走了进来,大声说道,鼓起掌来。

    “教官!”

    打架的巡丁们纷纷转过身来,人人低头,忐忑不安。

    “巡检司的所有兄弟,都是自己人。你们对自己人这样,让我失望!要是上了战场,还能一条心,共同杀敌吗?”

    王和垚摇摇头,痛心疾首的样子。

    “教官,我们错了!请你责罚!”

    打架的董家耀首先站了出来!

    “教官,我也错了!愿意接受军规处罚!”

    另一个杨国华也不好意思开口。

    “认错态度不错。巡检司的军规你们知道,人人都是关禁闭三天。打了饭,自己在禁闭室里边吃边面壁思过,省得让人送饭!”

    王和垚面色平静,语气温和。

    “是,教官!”

    鼻青脸肿的巡丁们胆战心惊,各自分开。

    “教官,难道他们侮辱人,不应该揍他们吗?”

    眼睛乌青的杨国华,鼓起勇气说道。

    “杨国华,你说清楚了,他们怎么侮辱人的?”

    王和垚大声问了出来。

    他可不能允许巡检司有欺凌事件存在。

    “教官,董家耀他们几个说,这辫子是猪尾巴,这不是骂我是猪吗?我忍不住,才和他们争论,打了起来。”

    杨国华委委屈屈的话,立刻惹来了旁边董家耀的奋然反击。

    “当着教官的面,我董家耀还是那句话,这辫子是猪尾巴。你每天把它洗的干干净净,臭美,我就是看不惯!”

    “我也看不惯!这不是鞑子吗?”

    另外一个包大头也不甘示弱,怒目相向。

    “教官,你看,他们就是这样横!”

    杨国华又叫起屈来。

    “就是这样横!汉人什么时候有辫子呢?”

    董家耀怒喝了起来,他旁边的包大头几个巡丁都是向杨国华怒目圆睁。

    “好了!辫子的事情,先放过一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赶紧打饭,自己去禁闭室!”

    王和垚看了一眼饭堂中的巡丁们,提高了声音。

    “辫子好不好看,大家心里有数,不必要动拳头。但别人要把你的头发硬剃成辫子的时候,那才是威胁、强迫,就得动拳头,甚至是动刀子。”

    王和垚说完,摆摆手,情绪低落。

    “排好队,打饭!”

    头发已经被剃了,都是亡国之人,还争辩个寂寞?

    打完饭过来,王和垚坐了下来,摇了摇头。

    “这些家伙,下手可够狠的!”

    王和垚一边吃,一边向对面的郑思明说道。

    “刚来的时候,这个董家耀畏畏缩缩,窝囊的要死。想不到两个月过去,一番训练之下,竟然成了暴力男。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郑思明摇摇头,惊叹于巡丁们的变化。

    “潜移默化,这就是我说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将来有一天,报纸办起来了,天天狂轰滥炸,新一代的青年觉醒的更快!”

    王和垚哈哈笑了起来。

    “大哥,五哥,你们也在吃饭!”

    狗子过来擦着饭桌,兴冲冲问道。

    “狗子,你怎么样?”

    郑思明抬起头来,笑着问道。

    这小子刺枪术、火铳、火炮使用,包括徒手格斗,样样精通,倒是让人小瞧了他。

    “狗子,你现在练的这样龙精虎猛,应该叫玉面飞龙,或者叫小霸王周伯通。好好干,以后有的是大显身手的机会。”

    王和垚拍了拍狗子的肩膀,以资鼓励。

    “多谢两位大哥!”

    狗子喜笑颜开,赶忙恭维起了王和垚来。

    “还不是五哥造出来的那个蜂窝煤炉和煤球,有了它们,不再为生火发愁,有的是功夫读书认字,也有时间操练。”

    王和垚哈哈一笑,心中小小的得意。

    不过后世的一点“拾人牙慧”,就免去了许多百姓的操劳之苦。

    “五哥,我昨天琢磨了一下,鸟铳的击发速度较慢,在战场上时,可以采取徐进战术,火铳兵站成五排,第一排.射击完成,就地装填弹药;第二排上前三到四步,继续射击,同样原地装填弹药;以此类推,不断向前。如果对方是旗兵,速度太快,可以反过来采用徐退战术,一边后退一边射击。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多打三到四轮,排铳源源不断。”

    王和垚和郑思明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个狗子,现在不仅能举一反三,而且都会抢答了。

    “狗子,很好!你的想法很好,很实用,将来一定会用在战场上!”

    郑思明赞赏地拍了拍狗子的肩膀。

    “五哥,你说的那个金属壳子弹,还有那个后装线膛枪,什么时候能造出来?”

    狗子的问题,让王和垚尴尬一笑。

    “可能没有那么快,十年、二十年,也许要五十年。得有一大群人去做这些事,回头我好好教教你,看你能不能也贡献一把力量?”

    “好的,五哥!”

    狗子点点头,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要是有那种好枪好子弹,就站在那紫禁城的城墙上,一枪把麻子皇帝干掉,不就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

    狗子胡思乱想走开,郑思明和王和垚惊诧之余,都是摇了摇头。

    这家伙,异想天开,这也能想到!

    还有,他怎么也野心勃勃,想要造反?

    从董家耀到狗子,难道,这真是潜移默化的……恶果?

    “老五,在巡丁心目中,你是他们的英雄。杀土匪、驱逐莫吉祥和李彪这些牛鬼蛇神,教他们练武,给他们授课,又无所不能。你可要挺住啊!”

    郑思明目光幽幽,意味深长。

    的确,没有王和垚,大岚山巡检司这些巡丁们,绝不会如此脱胎换骨。

    “什么时候,带他们打一仗,就真的成老兵了!”

    王和垚的目光中,也是充满了期待。

    “不过,最近巡检司里有风声,说是咱们敛财,分配不公。巡丁们人心浮动,这可是要命啊!”

    郑思明语重心长,话里有话。

    王和垚一愣,轻声笑了起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例规减少,巡丁们每月每人饷银都在一两半左右,还有县里的禄米,比一般的绿营兵待遇还好,不会有人发牢骚。

    不用问,说他们兄弟中报私囊的,肯定是那些既得利益者受损的害群之马了。

    “那些个妖魔鬼怪,耐不住寂寞,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王和垚轻声一笑,很快做了决定。

    “每天搞一个公示栏,财务公开,每天的收入和支出都公之于众,自然就解决了。”

    “这是个好办法!可以堵住那些家伙的嘴了!”

    郑思明点点头,赞同王和垚的想法。

    “老五,你还在这吃饭?高大人来了,还有你父母!”

    赵国豪进来,脑门上细细的一层雨水。

    什么?

    “走,快去迎接!”

    王和垚立刻站了起来。

    高家勤亲自过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见过高大人!见过张大人!”

    巡检司营房,众人一起行礼。

    来的不止高家勤,就连兼管大岚山巡检司的张巡检也来了。

    “安之,我和张大人一起过来,也是因为匪患猖獗。巡抚衙门和绍兴府知府衙门都下了公文,所以我们不得不跑这一趟。”

    高家勤温声说道,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张巡检。

    “王和垚,近日绍兴各协官兵联合剿贼,你们要严防各关卡,对四明山盗匪严加防范。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张巡检一本正经,板起脸说道。

    “两位大人放心,小人等一定守好要冲,不让一个匪盗逃脱!”

    王和垚赶紧抱拳行礼,信誓旦旦。

    “军务繁忙,新巡检可能过阵子才能上任,大岚山巡检司,还要靠你们。千万不能出差错!否则,军法从事!”

    张巡检黑着脸,加了一句。

    “谨遵张大人军令!”

    大堂上的王和垚等人一起行礼,人人都是心惊。

    看来,官军已经开始围剿大岚山的各路好汉了。

    “两位大人坐下品茶,小人这就下去准备,给两位大人接风洗尘!”

    王和垚恭恭敬敬,笑呵呵说道。

    高家勤和张巡检四目相对,都是点了点头。

    王和垚、李行中等人的父母都来了,总得让人家尽一下天伦之乐。

    亲人见面,自然是场面温馨。王胡氏见儿子又高又壮,当然是欣慰。赵国豪的父母最是高兴,儿子高大威猛,精神头十足,就是一谈婚事,满脸的不愿意。

    李行中的父亲,则是围着蜂窝煤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起来。

    “孩儿,你要保重啊!”

    “自己要当心!”

    王胡氏和丈夫,郑重叮嘱着儿子。

    李行中过来坐下,不好意思开了口。

    “老五,那个蜂窝煤和蜂窝煤炉,能不能让我阿爹拿回去买卖?”

    看来,李行中的阿爹,的确有生意头脑。

    “尽管拿去卖,欠你那70两银子,还没有还!不过,这牌子得叫“大岚山造”,或“余姚造”!”

    王和垚和父母目光一对,都是笑了起来。

    “老五,你放心,到时候一定分你一成!”

    李行中满脸笑容,担心变成了多余。

    “自家兄弟,谈钱就俗了!”

    王和垚哈哈一笑,压低了声音。

    “咱们的银子不够,看你爹有没有多余的银子?高大人和张巡检,可是要孝敬的啊!”

    “肯定能搜刮些出来!”

    李行中摆摆手,信心十足走开,“坑爹”的架势十足。

    王和垚微微一笑,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还得给高家勤打打预防针,这巡检司的事情,他干不了好久。

    巡检司这座小苗,已经容不下他的野心了。

第19章 阴微

    落木萧萧而下,秋意萧瑟,不知不觉,距离王和垚等人来到大岚山巡检司,已经是两个月了。

    进入秋季以来,从浙南过关卡,逃往浙东的百姓络绎不绝,浙江的战事愈演愈烈。

    巡检司前的驿道旁,排起了长龙,衣衫破烂的过往旅人排队取粥,穷者分文不取,富者和中产者一碗粥一文钱,多者不拒。

    排队者,以从浙南逃难的百姓居多,至于从北去南者,寥寥无几。这也和浙南耿军和官军大战连连有关。

    巡检司如此做法也是无奈,总不能眼看着那些过往关卡的嗷嗷待哺者死去。巡检司虽然每日过往百姓不过百人,甚至数十人,但对于小小的巡检司来说,米柴消耗,始终是不堪重负。

    “这样下去,可真就亏死了!”

    孙家纯看着锅里的米粥一点点减少,心疼不已,发起了牢骚。

    狗子不敢吭气,只是闷头搅着另一口锅里的米粥。

    “我说狗子,你就不能把它熬的稀一点吗?”

    “二哥,我也没有法子。五哥交待了,筷子插进去不倒。我要是敢偷奸耍滑,他就要军法处置。”

    架不住孙家纯的喋喋不休,狗子只有搬出了王和垚来。

    “又是老五!巡检司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里面还有兄弟们的血汗钱!”

    孙家纯冷哼一声,黑着脸走开。

    狗子看着孙家纯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余姚六君子都是慷慨激昂的英雄好汉,怎么这个孙家纯如此扣扣索索?

    再说了,巡检司施粥,英雄侠义之举,怎么能吝惜钱财?

    “老五,再这样下去,巡检司恐怕是撑不住了!”

    郑思明看着城墙外排队的百姓,也是眉头紧皱。

    “车到山前必有路,撑一天算一天。”

    王和垚哈哈一笑,没心没肺。

    教场上一处,赵国豪和李行中正在光着膀子比试俯卧撑,看李行中汗流浃背、速度越来越慢,应该不是赵国豪的对手。

    果然,李行中沮丧地站了起来,摇头认输。赵国豪一身腱子肉,做健美模特姿势宣告胜利,浑身的肌肉贲起,充满了力量感。

    这家伙进步很大,判若两人,年轻人的可塑性,实在太大。

    “老五,这新巡检,怎么还没有到任啊?”

    一阵风吹过,城墙上的郑思明,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大岚山巡检司是陈山巡检司的张巡检代管,这家伙来了一趟就销声匿迹。也不知道,这新巡检何时能到?

    “我也不知道,最好不要来!”

    和整个东南、甚至天下的大局比起来,一个小小的巡检司巡检,谁会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胡寨主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郑思明的话,让王和垚的心又揪了起来。

    清军大兵压境,四明山中战况如何,处境如何,不得而知。

    王和垚等人继续呆在巡检司,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老五,呆在巡检司,不能招兵买马,对咱们起事,也没有任何益处。要早做打算!”

    郑思明也是看的清楚。

    “大哥,你说的对,但招兵买马,归根要有钱粮。”

    王和垚心头,有一些失望。

    没有钱粮供给,拿什么来招募士兵?

    “大哥,能派上用场的巡丁,大概有几个?”

    “最多不过二十七八个!大岚山巡检司,充其量不过给了咱们兄弟一个操练的场地。”

    郑思明看着王和垚,郑重其事。

    “老五,要想寻找机会,就得到外面去。杭州城、江宁城,甚至是北上!”

    “大哥,你说的没错。你让我好好想想。”

    郑思明一语中的,王和垚冷汗直流。

    一切不过是在寻路,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这里,郑思明等人都成熟了起来。要是直接入世,可是要残酷的多,没有时间锤炼各人。

    但巡检司太小,像一个枷锁,把众人锁在了里面。

    “王教官,六姐让你去一下辎重库房,说是有些火绳枪好像还能用,让你去看看!”

    巡丁周三在城墙下大声喊道,笑容满面。

    “老五,你先去辎重库房,看看火绳枪能不能用。这里由我看着,咱们晚上细谈!”

    新巡检还没有到任,这些事情,还要王和垚事无巨细,妥善处理。

    王和垚点了点头,下了城墙。

    这个周三头脑灵活,训练和上课,包括做事都是表现积极,很得王和垚的器重。

    “老四,跟我去一趟库房!”

    王和垚招呼着城门口的赵国豪,下了城墙。

    “周三,在伙房干的怎么样?”

    “教官,挺好的,六姐也挺照顾我的!”

    周三满脸笑容。

    “那就好!”

    王和垚点点头,想要说一些“好好干”之类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不过,将来有机会的话,他想好好的提携一下这个上进的年轻人。

    “教官,我还要去伙房帮忙,我先走了!”

    周三满脸赔笑,点头哈腰离开。

    “老五,这小子是个人才,将来可以好好调教一下!”

    赵国豪看了一眼周三的背影,笑呵呵说道。

    “年轻人,无限可能啊!”

    王和垚摇了摇头,大步向前。

    “小宁,你在里面吗?”

    王和垚喊着,和赵国豪一起,进了辎重库房。

    刚进储物室,房门一下子被关上,走走前面的赵国豪猝不及防,被人一脚踹翻,跟着一把长刀虎虎生风,从门侧右边呼啸着砍来。

    “铛”的一声,王和垚下意识后退一步,胸口巨震,着了一刀,跟着后退几步,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一刀没有砍倒王和垚,对方都是一惊,门侧左边又是一把铁棍砸到。

    全凭着瞬间反应,王和垚忍痛立刻后仰,倒地翻滚,很快到了一人面前。那人惊讶之下,抡起铁棍,还没有砸下,王和垚狠狠一拳,击中了他的咽喉。

    这也多亏了王和垚这段时间的身体锻炼,使得他反应敏捷,身体灵活。

    袭击的巡丁跌倒在地,他捂着脖子,面色通红,眼神痛苦。

    不假思索,王和垚一个侧撞,迎头赶来、拿长刀准备继续袭击他的巡丁,被他一下子撞翻在地,身子撞在砖墙上,抱头惨叫。

    王和垚捡起一根铁棍,站了起来,护这身前。

    而在他的对面,赵国豪鼻子流血,被两个巡丁架着,脖子上缠着铁链。其余三四个巡丁,当先一人,正是李彪。

    目光扫过落在地上的铁棍,抚摸着胸口的剧痛,再看看手里胳膊粗的铁家伙,王和垚怒火攻心。

    这要是被砸上,至少也是骨折筋断,弄不好就是粉碎性骨折,难以恢复。

    幸好自己胸口有板甲,要不然,刚才那一刀,自己可就是命丧黄泉了。

    狗日的,这是要弄死自己啊!

    自进入巡检司,受到的各种刁难数不胜数,他也不在乎。这些巡丁,鱼龙混杂,地痞流氓大有人在,不是同路人,他懒得搭理,简单粗暴,直接硬刚就行。

    看这今天的架势,李彪这是要把自己往死了整啊!

    听说巡检司里整死过人,原来还不相信,今日一看,看来是确有其事。

    难怪几个月相安无事,原来是憋着后招,给自己致命一击。

    两个满脸胡须、壮如狗熊的巡丁走到门口,用铁链缠在了门把手上,绕了许多圈,这才转过身来,手里拿着铁棍,堵住了门口。

    “王和垚,放下手上的家伙,不然的话,赵国豪死定了!”

    李彪脸色铁青,眼睛里面露出凶光。

    本来是要抓住这两个狂徒,虐待一番,让他们断胳膊断腿,滚出巡检司。谁知道大意失荆州,这小子不好对付,自己人还受了伤。

    “李彪,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王和垚脸色铁青,心头起了杀意。

    这乱世,心软不得,仁慈不得!

    “王和垚,赶紧从巡检司滚,咱们相安无事!不然,今天把你的腿脚打断,看你还怎么装神弄鬼!”

    李彪心虚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处心积虑,刀都砍到了胸口,硬生生没事,真他尼昂的邪了!

    王和垚是高家勤的人,一旦不能一击得手,再要收拾王和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骑虎难下,今天这局面,该如何收场?自己该如何安然脱身?

    “废话少说,先放了赵国豪!”

    面对对方好几个人,王和垚丝毫不惧。

    “放了赵国豪,你他尼昂的想的倒美!”

    李彪看着王和垚,冷冷一笑。

    “要放人也可以,跪下来求我,滚出巡检司,这件事就算了!”

    “老五,不要……”

    赵国豪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狠狠几巴掌,打的满口是血,胸口挨了几下,痛苦咳嗽起来。

    “卧槽尼.玛!”

    王和垚怒骂一声,眼光扫过储物室,看到那几个木桶,径直走了过去。

    木桶纷纷被打开、推倒,刺鼻的火药味立刻散播了开来。

    “王和垚,你要干什么?”

    李彪等人都是捂起了嘴子,怒声喝斥着王和垚。

    “我要干什么?”

    王和垚冷冷看了一眼对方,从腰间拿出火折子,握住了柄端。

    “我数三下,马上放了我的兄弟,否则的话,你们知道后果。”

    “同归于尽,你他尼昂的吓唬谁?”

    李彪话音刚落,王和垚已经嘴巴一动,读了起来。

    “一!”

    “你这个疯子!”

    “真是个疯子,吓唬谁!”

    继续有人硬撑。

    “二!”

    王和垚还没有念出“三”字,赵国豪已经被脸色煞白的巡丁们丢在地上。

    “快走!”

    一群巡丁拖着李彪,快速向门口奔去。

    “蠢货!他是吓唬人的,你们怕个求?”

    李彪着急地喊着,却被巡丁门抱着,硬生生拖向了门口。

    守门的两个雄壮巡丁,威风荡然无存,他们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解起铁链来,手脚都在发抖。

    “三!”

    王和垚的语气提高,一脚踢在了木桶上。

    一群巡丁手里的动作更快,铁链被他们迅速解开,掉在地上。一群人疯狂冲了出去。

第20章 转变

    库房外面,郑思明愤怒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巡丁们的呼喊声,看样子己方的援兵到达,正在进行围追堵截。

    “李彪,给老子站住!”

    “堵住狗日的!”

    外面纷纷杂杂的声音传来,王和垚摇头一笑。他把火折子收好,放好,然后把火药桶一个个扶起来,把地上的火药扫回,盖好盖子。

    赵国豪盯着王和垚的动作,满脸苍白,仿佛生怕火折子自燃,一声爆响……

    “老四,怎么不帮忙?你没事吧?”

    “我是伤员,哪有力气!这些狗日的,下手挺狠的!”

    赵国豪没好气地看着王和垚,终于恢复了镇定。

    “下一次,叫我四哥!”

    “好的,老四!”

    王和垚扶着赵国豪,走出了房间。

    外面教场上,孙家纯和郑思明手持长枪,带领着巡丁们追逐李彪等人,乱糟糟一团,鸡飞狗跳。

    王和垚也不担心。以孙家纯和郑思明的刺枪术,再加上巡丁追随,李彪等人,只有找虐的份。

    想起刚才的事情,赵国豪依然心有余悸。

    “老五,听说李彪一伙经常虐待新巡丁,这是常有的事情。有些巡丁被脱光衣服走独木桥,还要做小鸟飞翔的样子。有些被脱光了弹小鸡.鸡,有些被断胳膊断腿。”

    “老四,那你要庆幸,没有被脱光衣服弹小鸡.鸡了!”

    王和垚哈哈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饶不了他们!”

    赵国豪看着王和垚,狐疑地问道:

    “老五,如果他们不放我,你真的会点燃火药吗?”

    “你说呢!”

    王和垚冷笑道:“一群只会欺软怕硬的胆小鬼而已!”

    在自己面前玩打架斗殴、装神弄鬼这些玩意,这都是自己玩剩下的。

    赵国豪摇摇头,狠声道:“得罪了老子,以后可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

    “没有以后了!”

    王和垚也是冷笑道:“想要咱们的好看,得看他们的胆够不够大。”

    二人出了库房,王和垚拉上门,只见校场上鸡飞狗跳,巡丁们满校场都是,他们把李彪等人一个个打翻,拳脚棍棒齐下,毫不留情。

    反而郑思明、孙家纯等人,一个个成了摆设。

    “教官,全抓住了,一个都没有逃掉!”

    李彪等人被趾高气扬的巡丁们押了过来,一个个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这些巡丁们,下手可是够狠。

    而看样子,巡丁们兴高采烈,耀武扬威,像打了胜仗一样,丝毫不怵李彪等人。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草根阶层的觉醒?

    “王和垚,有种你就杀了老子!”

    李彪还在嘴硬,胳膊被董家耀和另外一个巡丁扭着,满脸通红。

    “狗日的还嘴硬!”

    董家耀狠狠一枪杆抽在李彪后背上,发出的响声让王和垚一阵牙酸。

    这家伙,下手真狠!

    “董家耀,你个窝囊废!还有你们这些杂种,老子总有一天会废了你们!”

    被曾经烂泥一样的手下小弟暴打,李彪恼羞成怒,大声恐吓。

    “他尼昂的,到了现在还敢恐吓!老子弄死你!”

    辫子洗的干干净净的杨国华,抢在董家耀动手之前,一枪杆打的李彪头顶冒血,隆起了一大块。

    王和垚心里更酸,整张脸都抽了起来。

    这小子,文文静静,下手比董家耀更狠!

    看样子,董家耀和杨国华,已经尽释前嫌了。

    几下暴击,李彪剧痛之下,“嗷嗷”叫了起来,没有再放狠话。

    “李彪,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留在巡检司,我见你一次打一顿。另外一个就是你带着你的虾兵蟹将,滚出巡检司!不过,前提是……”

    赵国豪看着李彪,眼神狰狞。

    “老子打断你的一条狗腿!”

    想要自己兄弟性命,自己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拿他开刀。

    王和垚心头暗暗吃惊,一时有些恍惚。

    自己,被模仿了。

    “老子就要留下来,你能拿老子怎……”

    众人盯着,李彪咬咬牙,想要硬撑。

    李彪话音未落,赵国豪忽然上前,一拳击在了李彪的面门上。

    有高家勤给众人撑腰,对付这种手段残忍的地痞流氓,他不介意大打出手。

    李彪满脸是血,杀猪一样嚎叫了起来。

    “放开他!”

    赵国豪轻轻摆了摆手,巡丁们悻悻放开了李彪。

    “老子弄死你!”

    一众巡丁惊讶的注视当中,李彪吐出一口血渣,奔着赵国豪一拳,却被赵国豪更快的一拳,又打在了受伤的鼻梁上。

    李彪捂着鼻脸,痛苦地叫不出声来。

    王和垚一阵牙酸,眉头紧皱,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给他枪,让他继续!”

    赵国豪说完,拿过一名巡丁手里的红缨枪,准备和李彪对决。

    痛打落水狗,这一次,可要把李彪打怕了,也起到杀鸡骇猴的效果。

    “拿着,小心了,不要把自己玩残了!”

    董家耀把红缨枪递过去,还不忘讥讽一句。

    “刺枪术会不会,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杨国华文文静静说道,眼中一丝轻蔑。

    这些人渣,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可以控制别人的命运和生死?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李彪接过红缨枪,想要扑上,却眼神闪烁。

    他一贯欺善怕恶,没想到对方比他更狠。他心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玩的太大,太狠,以至于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要是动起手来,对方很有可能下狠手,不死也要残。

    “老四,退下吧。”

    王和垚走了上来。这个李彪,已经丧失了继续搏斗的勇气。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是谁!告诉你,想要害我们兄弟,得付出代价!大岚山巡检司,他也别想再插手。”

    赵国豪满脸不甘退下,王和垚目光冷厉,仿佛能穿透人心。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要无法无天,否则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给!”

    王和垚的话语,让李彪更是脸色难看。

    “王……兄弟,我认怂!”

    李彪终于没有敢动手,他扔掉了红缨枪,转过头,踉踉跄跄就向巡检司的大门走去。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赵国豪上前,狠狠一枪杆砸在了李彪的小腿之上。

    “咔嚓”一声,李彪倒在地上,像死猪一样嚎叫了起来。

    满教场的巡兵们,都看的手心冒汗,心里面也是酸爽。

    他们这些人,以前可是没有少受李彪等人的欺负。

第21章 大意

    李彪倒地抱腿惨叫,撕心裂肺,不知是真是假。

    “每个人痛打30军棍,赶出巡检司!”

    王和垚不为所动,冷冷下了军令。

    前程一筹莫展,倒被这些跳梁小丑下黑手,真是够倒霉的。

    自己不让地痞流氓强取豪夺,不欺负老百姓,难道有错吗?

    “噼里啪啦”的军棍声响起,李彪几人被打的鬼哭狼嚎,王和垚看了看周围,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那个周三呢?”

    赵国豪懵懵懂懂,看了一眼周围,摇摇头。

    “不知道!老五,你问他干什么?”

    “你呀,谁把咱们骗到库房的?”

    王和垚左顾右盼,心里涌过一丝不安,大声喊了起来。

    “有谁看到伙房的周三了?”

    这个周三混在巡检司一个多月,还经常和郑宁在一起,会不会……

    “五哥,刚才看见,周三还在伙房!”

    包大头懵懵懂懂说了出来。

    “去伙房!”

    王和垚拔腿就走。

    这家伙来不及离开巡检司,肯定是要对郑宁下手了。

    果不其然,王和垚等人刚一进院子,周三满脸狰狞,推着郑宁出来,郑宁的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周三,你快放了六姐!”

    狗子面色通红,指着周三,大声喊了起来。

    “放了我妹妹!”

    关心则乱,郑思明持枪上前,被王和垚拉住。

    “周三,我知道你是受人指使,放了郑宁,我放你离开!”

    王和垚阻止着蠢蠢欲动的手下,大声说道。

    周三只不过是个爪牙,指使的人还在后面。现在,救了郑宁才是根本。

    “王和垚,这都弄不死你,你还真是命大!”

    周三冷冷一笑,推着郑宁继续向前。

    “都别上来!否则,不要怪老子的刀快!”

    “都让开!”

    王和垚大声说着,众人虎视眈眈,还是让出一条路来。

    谁都知道,郑宁人美心善,是王教官的义妹,也是郑思明的亲妹妹。投鼠忌器,大家都不想伤了郑宁。

    王和垚和郑宁目光一对,王和垚轻轻点了点头。

    “周三,事情没有办成,你以为你回去后,还能保命吗?斩草除根这句话,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

    王和垚大声说着,趁周三一愣神的功夫,猛然怒喝了起来。

    “动手!”

    王和垚话音未落,郑宁已经双手把住了周三的手腕,一拧一顶,一个过肩摔,把猝不及防的周三甩翻在地,钢刀也掉到了地上。

    郑思明疾步上前,长枪急刺,直奔周三的咽喉。

    这个内鬼,竟然敢要挟他的亲妹妹,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看周三性命不保,王和垚的长枪及时赶到,荡开了郑思明的枪头。

    “老五,你……”

    郑思明怒目圆睁,王和垚轻轻摇了摇头。

    “大哥,听我的!”

    郑思明看了一眼地上的周三,收回了红缨枪,站到一边。

    看他铁青着脸,应该是心里极不甘,很不爽。

    “老五,犹豫个屁,杀了这狗杂种就是了!”

    李行中提枪上来,蠢蠢欲动,满脸的愤慨。

    又是暗算王和垚,又是劫持郑宁,这个卑鄙小人,一定要死!

    “老三,你让开,让我来杀了这个卑鄙无耻的王八蛋!”

    孙家纯也冒了出来,脸色铁青,杀气腾腾。

    郑宁可是他的小妹妹,平日里明着暗着帮他,谁敢欺负郑宁,他第一个不放过。

    “杀了他!”

    “杀了这个狗日的!”

    巡丁们挥舞着红缨枪,一起高声喊了起来。

    相对于面对面的恶杀,这样背地里使刀子下黑手的,尤其令他们憎恨。

    地上的周三惊惧之余,轻声苦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自作自受,他应该早料到,会有今天的结局。

    “都给我退下!到底怎么做,王教官自有分寸!”

    郑思明眉头紧皱,大声怒喝了起来。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在众人面前,大庭广众之下,他还必须维护王和垚的面子和权威。

    孙家纯和李行中,包括巡丁们,众人都是面面相觑,纷纷退了几步。

    王和垚上前几步,看着地上的周三,轻轻叹了口气。

    “周三,你还年轻,是个人才,应该有一番作为。你要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一辈子要干什么,而不是沦为别人的门下狗,让人当枪使。记住我的话,好自为之。你走吧!”

    王和垚的话,让周三呆了半晌。片刻,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给王和垚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教官不杀之恩!”

    周三低着头离开,出了巡检司的大门,众巡丁七嘴八舌,纷纷散开。

    “老五,就这样放这小子走了?”

    孙家纯一脸的不甘。

    “二哥,这个周三是穷苦人家,没有恶迹,还是留他一条性命吧!”

    王和垚不得不,抛出了阶级论。

    “都各忙各的!老五既然这样做了,就有他的道理!”

    郑思明推着孙家纯几人,让他们离开。

    孙家纯和李行中几人摇了摇头,只好走开。

    “老五,你这是妇人之仁,他们杀你时,可没有手下留情!”

    转过头来,郑思明又是满脸的愤慨和不甘,埋怨起了王和垚。

    “大哥,巡检司里,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杀人。尤其是你,外面可都在看着。”

    王和垚轻声说道,做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郑思明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一声。

    不管是黄二、莫吉祥,还是李彪,确实,他们兄弟没有杀过人。一旦越界,恐怕真的会引火烧身。

    “小宁,你没事吧?”

    郑思明关切的目光,看向了妹妹。

    “六姐,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我去叫郎中?”

    狗子也是殷勤地问了起来。

    “没什么!这个周三,也太小看了我!他难道不知道,我也跟五哥学过?”

    郑宁脸色平静,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六姐,好功夫!余姚六君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狗子满脸笑容,恭维着郑宁。

    王和垚和郑思明面面相觑,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狗子,周三走了,把你调到伙房,给六姐帮忙!”

    王和垚立刻做了决定。

    “是,五哥!”

    狗子喜笑颜开。

    这一下,他可是心想事成了。

    郑宁脸色一变,想说些什么,王和垚和郑思明说说笑笑,已经离开。

    “六姐,现在有什么事做,你吩咐!”

    狗子一脸的嬉皮笑脸。

    “狗子,你总是笑什么,卖笑啊!”

    郑宁黑着脸,独自走开。

    狗子摇了摇头,一脸的懵逼。

    六姐说了脏话,实在是难得!

第22章 劫持

    位于绍兴府嵊县西北部的会稽山,千岩竟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自汉以来便是佛道胜地,山中的阳明洞,为明代心学大家王守仁筑室静读之处,慕者纷至,香炉峰为佛教胜地,吸引了游人如织,更是香火旺盛。

    会稽山下,数株巨树之下,一家茶铺袅袅生烟,炉上水壶热气腾腾,烤饼香气扑鼻,很是诱人。

    一行人马在茶铺前停下,三男两女,银鞍骏马,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掌柜的,有好茶没有?”

    问话的年轻汉子腰悬长刀,身材笔挺,一身黑衣英气十足,一看就是练武或行伍之人。

    其余两个汉子看似护卫,和黑衣汉子打扮相似。

    “客官,小人有上等的云雾茶,清泉煮成,只是价钱贵些。”

    掌柜四旬左右,面容苍老,他看人下菜,满脸堆笑。

    这些纨绔子弟,今天的收成,就在这几个人身上了。

    “泡两壶好茶,有好吃的都拿上来,不差你银子。不过,要是茶不行,我家大小姐不满意,我掀了你的铺子!”

    黑衣汉子说完,把一小块银子往桌上一放。

    “大爷放心,一定让大小姐满意!”

    掌柜的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都张了开来,他冲着一旁的妇人,大声喊了起来。

    “老婆子,你去弄些吃的,我去煮茶!”

    掌柜夫妻亲自忙活,年轻汉子赶紧亲自擦了擦桌子,让出路来。

    “大小姐,高小姐,请!”

    两个年轻的女子进来,娉娉袅袅,明艳动人,来到桌边坐下,其余两个年轻汉子站在两个女子身后。

    茶铺里的食客们,都是惊讶地抬起头来。

    这样美丽的女子,一个一身黑衣劲装,身材笔直,英气勃勃;另外一个女子绿衣素裙,柔情似水,烟视媚行。二人都是身材高挑,皮肤白里透红,鬓发乌黑,直如天上神仙,人间尤物。

    食客之中,有人看的眼睛发直,不自觉流下口水来。

    “这是天上的仙女吗?”

    “老天爷,怎么有这么美的女子?”

    浪荡子色迷迷地看着高青和李若男,头转来转去,不知道看哪一个才好。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狗眼!”

    黑衣汉子在另外一张桌子坐下,刚好直面浪荡子们,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黑衣汉子眉头一皱,冷眼相向,浪荡子们和食客们赶紧低下头去,各自饮茶,不时偷偷瞄上一眼。

    “高青,这会稽山的风景,真不错啊!”

    一身黑衣的李若男看着周围的碧水绿树,依然是兴致勃勃。她看了看身后的两名汉子,眉头一皱。

    “你们和李寿一起去吃!杵在这里,还让怎么吃饭?”

    两个黑衣汉子过去,和叫李寿的坐在了一桌。

    “风景是不错,就是太累了!”

    绿衣的高青看了一眼破旧的桌椅,微微皱起了眉头,眼中表情憎恶。

    不过她迅速恢复常态,掩饰的很好,谁也看不出来。

    “邱二公子没来,你是不是有些失望啊?”

    茶端了上来,清香袅袅,李若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茶,真是不错!”

    “邱二公子,不过是个读书人。他对游山玩水没有多大兴趣!”

    高青微微有些尴尬。

    邱二公子是绍兴府知府邱青的二儿子,一个书呆子,体弱多病。本来约好一起游山,谁知昨晚受了风寒,卧床不起,她们二人只好相伴出来。

    她父亲和邱青同在绍兴府为官,双方都有意联姻,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是满意,她也觉得将就。

    “余姚县令的千金,绍兴府知府的公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若男看着高青,轻声一笑。

    “没有兴趣?等你们的亲事定下来,到时候生几个小宝宝出来,看你还挑不挑剔?”

    “这么羞的事情,你也说得出口!”

    高青脸上一红,她看了看周围,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

    “你在路上耽搁了几天,说是在江宁。说实话,你和那个镇国公,是不是春风几度?你要悠着点,要是还没有成亲,就有了那个,小心到时候嫁不出去。”

    高青的话,让李若男心头一慌,满脸通红。

    她看了看高青,终于忍住。

    “高青,你是不是有过那个?那男的是谁?”

    李若男的慌张看在眼里,高青暗暗摇头。

    京城男女相处放得开,不像浙江,文风浓厚,男女授受不亲。

    高青笑而不语,李若男也变的坦然,开始吃起肉饼来,边吃边喝,不亦乐乎。

    “这饼不错,好吃!”

    “你一个浙江总督府的千金小姐,什么没吃过,还在乎这些东西?”

    高青轻声说道,笑了起来。

    “好吃就是好吃,天下人都是一样,还分什么官大官小!”

    李若男喝了口茶,目光转向茶铺外,不由得微微一愣。

    草地上,树荫下,那些席地而坐,衣衫破烂,面黄肌瘦,乞丐一样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孩子瞪大了眼睛向茶铺里张望……

    过往游人都是憎恶地绕开他们,或捂鼻而行,或吐痰以示鄙夷,难民们忍气吞声,脸上的神情让人心碎。

    李若男的心头,莫名地一酸。

    一路南下,看到的尽是民生凋敝,眼前的惨状,只是窥豹一斑。

    “大小姐,要不要小人把他们赶走?”

    叫李寿的黑衣汉子察言观色,指着茶铺外的难民们问道。

    “算了!让掌柜的多烙些饼子,一人一个。”

    李若男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

    “若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好像从来都看不起这些穷……人。”

    李寿走开,高青惊讶地看着李若男,“穷鬼”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这位任性、直爽的李大小姐,什么时候转性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可怜而已。”

    李若男不好意思说道,神色有些不自然。

    看到民生维艰,她南面起了恻隐之心。这和她在京城锦衣快马,紫醉金迷的快活日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若男,天下的受苦人这么多,你帮不了他们的!”

    高青轻声细语,目光扫了一下那些难民,眉宇间也是难掩厌恶。。

    “能救几个算几个。图个心安吧。”

    李若男不好意思说完,却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以前,和那些京城的旗人们混在一起,她可是没有这份心情。

    “多谢大小姐!”

    “小姐菩萨心肠!长命百岁啊!”

    肉饼送了出去,外面的几十个难民过来磕头谢恩,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

    李若男站了起来,朝外面的难民们挥手致意。

    不过,她并没有走出去。那些难民身上的味道,她受不了。

    难民们远远走开,开始吃起来,有人吃的太急,被呛的连连咳嗽。

    “掌柜的,光顾着挣银子,不给百姓饼子就算了,不知道送些热粥出去?信不信我让我爹封了你的茶铺?”

    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李若男,忍不住瞪眼,训斥起茶铺掌柜来。

    “是是是,大小姐,马上来!”

    掌柜的赶紧端起粥盆,出去给难民们逐个施粥。

    茶铺中的食客都是摇头。

    这个好心肠的美女,心虽然善,也太霸道了点。

    “这些油滑的奸商!”

    看到难民们吃起了粥来,频频向自己磕头,李若男心满意足,坐下来,继续吃喝起来。

    “若男,你这么一喊,谁都知道咱们是官宦人家了。”

    高青无奈地说了一句。她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怕什么?耿精忠那些叛贼还在浙南,这里还是大清朝廷的治下。谁要是敢造次,我让我爹派大军剿灭了他们!”

    李若男的声音,不知不觉大了一些。

    “我的李大小姐,你小声点!”

    高青无奈,只有低声说道:

    “赶紧吃喝,等回了绍兴府,咱们歇息一晚,明天再去余姚,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言为定!我可盼着去余姚呢,顺便拜见伯父伯母!”

    李若男喝了几杯茶,不知不觉脑袋重了起来,想举起手里的茶杯,却使不上劲。

    “若男,你怎……么了?”

    李若男趴在桌上,高青焦急地喊了起来,说话说不利索,跟着眼前天旋地转,也倒在了桌子上。

    模模糊糊中,掌柜的和妻子的笑脸在眼前晃动,李寿三人趴在桌上,同样是人事不省。

    高青和李若男二人倒下,茶铺里外的食客们大惊失色,纷纷掏出身上的银两,蹲在了地上。

    谁也没有想到,这茶铺竟然是家黑店。

    “各位好汉,这女娃是好人,可不能害她啊!”

    难民中有人壮着胆子,大声喊了起来。

    一饭之恩,百姓中还是有人知恩图报,仗义执言。

    “各位乡亲放心,这两个女娃都是官府的人,我们四明山胡双奇胡大当家手下的好汉,只拿她们和官府换银子和粮食,不会动她们分毫,大家都可以做个见证!”

    掌柜的抱拳行礼,江湖味十足,桌上的银子却照拿不误。

    “把这两个女子带走。把那三个家伙扔在官道边,别给狼吃了,还靠他们回去报信!”

    掌柜的很快吩咐了下去,土匪们开始忙活了起来。

    “好汉,轻点!”

    “轻点,别伤了两个美女!”

    食客当中,几个风流子看高青和李若男被粗绳捆住手脚,心疼地喊了起来

    这么美的人儿,被蹭破了皮可咋办?

    “要不把她们两个放了,把你们抓上山去?”

    掌柜的眼睛一瞪,吓得几个风流子赶紧退缩,满脸赔笑。

    “那多不好,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家昵!”

    “我们是平头百姓,可不能坏了胡大当家劫富济贫的山寨规矩!”

    掌柜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几匹骏马被牵了出来,高青和李若男被架了上去。土匪们快马加鞭而去,难民们和食客们冲进了茶铺,抢东抢西,不亦乐乎。

    至于李若男和高青被劫持,他们并没有人放在心上。或者说,他们无暇理睬。

    只有那几个风流子,还在哪里唉声叹气,摇头叹息。

    这样的大美人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

第23章 变起

    深秋的夜晚,繁星漫天,金凤习习,子时已过,正是睡觉的好时光。

    王和垚也是一样,忙了一天,刚刚睡着,却被值守的巡丁叫醒。

    出了营房,教场上乱糟糟一片,巡丁们指着南方的天际,议论纷纷。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郑思明,二人一起,直奔城墙上而去。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大岚山山寨方向。”

    郑思明不明就里,也是一头雾水。

    大岚山山寨?

    王和垚不由得一惊。

    难道说,清军开始围剿大岚山山寨了。

    上了城墙,王和垚向着南方看去,火光冲天,染红了天空,照亮了黑夜,似乎正是大岚山山寨的所在。

    自耿精忠兵发浙江以来,官军对四明山的各路土匪穷追猛打,目的就是不让他们和耿精忠、以及台湾郑氏勾结。

    结合数日前高家勤来访时的话语,很可能胡双奇和部下遭遇了清军的围攻,而且形势不妙。

    “老五,这可该怎么办?”

    “五哥,这该怎么办?”

    李行中和郑宁围了过来,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你们说,怎么办?”

    王和垚目不转睛看着夜空中的火光。

    “那还用问,当然去救了!”

    郑思明着急回道。

    “这种场合,怎么能少了咱们?”

    赵国豪大声说道,有些迫不及待。

    “老五,你是不是怕……”

    孙家纯的话没有说完,王和垚断然做了决定。

    “二哥,你和郑宁留守巡检司,我带人去大岚山!”

    “怎么是我?”

    孙家纯想要争执,王和垚不得不低声叮嘱了一句。

    “老大和老四认识路,老三留守,我不放心!把人都赶回去,待会要做事。”

    李行中会使用火炮,郑思明认识路,赵国豪性格莽撞,孙家纯虽然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但精明强干,让他留在山寨,王和垚心里稳当。

    “留守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和垚等人下了城墙,孙家纯悻悻嘟囔了一句,眼睛扫向教场上叽叽喳喳向着南方观看的巡丁身上,眉头一皱。

    “快回去睡觉!一炷香的时间,没回去躺下的,一律关禁闭!”

    大事情轮不到他,心里实在是别扭。

    军令下达,巡丁们纷纷散去,校场上很快又恢复了黑暗和寂静。

    王和垚和郑思明点了十几名心腹巡丁,包括虎狗猴三雄,人人披甲。

    “每个人都带上块黑布蒙面!都带上鸟铳,多带一把长枪!”

    事关重大,有可能就是遭遇战,王和垚郑重其事吩咐了下去。

    “兄弟们,咱们要去做事,很危险,有可能丢掉性命,不想去的可以不去,绝不勉强!”

    王和垚的目光,对准了面前挑选出来的巡丁们。

    人多力量大,就他们四个,人数太少了些。

    这一群人,加上他们四个,也不过刚刚二十人。

    “王头,跟着你,不怕!”

    “教官!我们不怕,我们信你!”

    瘦猴、狗子、董家耀等人,纷纷说了出来。

    “大人放心,一切唯大人马首是瞻!”

    看到王和垚的目光扫了过来,刘文石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大人,小人都听大人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等王和垚发话,另一个老巡丁,瘦猴的老搭档老黄也是苦着脸说道。

    老黄长相如此,苦大仇深,爹不疼娘不爱,和老婆两个,也没有子女,闷葫芦一个,艰难度日。

    自从他和瘦猴接管了西沟隘口,这日子才好了一些。

    巡检司以他的箭术最好,他自然是义不容辞了。

    军心可用,王和垚点点头,站了起来。

    他来到窗边,教场上一片寂静。显然,巡丁们都回了营房。

    “各位兄弟,出发!”

    读书人、商贾子弟、破落农户、叫花子、图谋不轨的前朝余孽,一群人龙蛇混杂,可谓是包罗万物。

    教场上一片漆黑,众人无声出了驻地,向着黑夜中潜去。

    有郑思明做向导,王和垚等人一路奔波,穿林越岭,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大岚山。

    望山跑死马,幸亏巡丁们每天操练,早晚越野长跑,身体素质过硬,虽然辛苦,却还撑得住。

    天色大亮,众人躲在隐蔽处观看,山路上污血遍地,土匪和清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姿态各异,其中不乏妇孺老幼,一些断垣残壁青烟袅袅,战火涂炭的痕迹无处不在。

    “大哥,有没有小路?”

    王和垚轻声说道,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郑思明。

    要是走大路,很有可能会和清军碰上。

    “跟我来!”

    郑思明带着众人,拐上了一条小路。

    “就是不知道大寨主他们怎么样了?”

    上山途中,赵国豪轻声说道。

    王和垚点了点头,也是心头不安。

    “嘘!”

    郑思明忽然做出噤声的动作,所有巡丁都停下脚步,蹲下身来,藏在了深草丛中和树后。

    每日里训练,服从、纪律,耳濡目染,刻骨铭心,王和垚这个“教官”不吭气,不发军令,谁也不问,也不吭气。

    王和垚也是一惊,他藏好身子,在齐腰深的草丛中,小心翼翼向前方看去。

    前方不远处,大约一百多米的一处平地上,身穿白色号衣,头戴红缨帽的清军绿营兵持枪执刀,满眼都是。一些清军背上的箭囊羽簇满满,威风凛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这里,一定有一条大鱼!而且,可能不止一条!

    王和垚继续观看,警戒的绿营兵中间,一处宽阔的空地上,竟然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头戴红樱暖帽,身穿深色官服的大清官员正坐在桌后的椅子上,端着茶盏,恬然品味。

    而在桌旁,另外两个身穿飞禽官服的官员肃然而立,态度恭谨。

    在警戒的绿营兵之中,还有头顶避雷针铁盔,身披扎甲的八旗兵,个个腰胯长刀,人数不少,威风凛凛。

    桌子都搬上山了,好大的官威,好大的阵势!

    王和垚暗暗吃惊,面色凝重。

    他仔细打量,清军驻守的山坡两旁,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悬崖,看样子没有其它继续前进的道路。

    这些清军,刚好卡在了北面下山的咽喉。

    郑思明向着王和垚,先伸出了右手的中指,再伸出右手的食指。

    王和垚点点头,表示明白。

    20对200,这可是一场硬仗!

    要是有20把AK47,来一个大扫除,简直不要太暴力。

    要是能回去,他一定要告诉郑思明,不能单独伸出中指。这侮辱性实在太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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