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到年会上闹事
王博十万火急赶到大成商场，心想老司机的预言提前实现了，员工闹事等不到开年会，这样坏事可以变好事，倒逼老板春节前发工资。
王博打电话叫店长郑美美下楼，到一个咖啡馆给他汇报情况。
郑美美是张瑰丽的外甥女，长得很漂亮，刚入职时还没结婚，女老板有意培养她做高管，特安排在办公室，还常带出去参加社交活动。
有一天，张瑰丽请领导在五洲大酒店吃饭。这家餐厅的牛鞭是道有名的特色菜，端上餐桌，还有二个牛外腰。
店家开发这道美食，就是为了引逗客人联想，从而记住它，希望激发更多人拍照发出去。此道菜曾一度被朋友圈刷屏，起到了宣传酒店的作用。客人食用时自己动手拿刀切割。
郑美美一见到这套完整的牛鞭，叫道：“咦？真像！太像了！”引发一屋子人哄堂大笑。那天朋友圈爆了，写实照片下，都有这样的注解：“咦？真像！太像了！”
从此以后，张瑰丽再也不带这个二百五外甥女出来了。
有一天，郑美美修改《员工守则》，加了一句“上班不能用老家的土话骂人......”正好让南建看到，问：“难道可以用普通话和别的方言骂人吗？为这句话，他专门给管理人员上了一堂语文课。
从那之后，张瑰丽打消了培养郑美美的想法，让她下到店里。几年后，店里员工换了一茬又一茬，她成了资历最老的了，张瑰丽提拔她当了店长。
这一会郑美美打开手机，让王博看一段监控视频。昨天下午2:10，餐厅20号台客人跑单了，4:29收银员许艳为逃避责任，违规用自己手机购群众点评橙V90元套餐，同时又使用漂亮团招待券91元，另自己微信支付18元，一起将该账单结算。
下午4:30，郑美美从外面回来，质疑此行为，许艳恼羞成怒，扬言明天不来上班，还暗中串联刷碗大姐等四名员工，用她们给老板发短信的话说，要以罢工方式给公司施压，赶郑美美走........
“不是春节前不发工资导致的罢工？”王博问。
“不是，”郑美美说：“现在员工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我，节前不发工资的事被冲淡了。”
王博似乎有点失望，让郑美美先上楼，过一会他再进店，还交待过一会二人见面要打招呼，只当刚才没有见过。他要召开坐谈会，也听听员工怎么说，让郑美美回避。
该店员工总计15人，请假2人。王博看得出，大家都带着情绪，一言不发，经热场后，则抢着控诉郑美美。
刷碗大姐说：“昨天客人反映锅里有头发，店长处理很不公平，只罚厨房员工。”
王博问：“头发是在锅的表面还是里面？如果在锅的里面，排除外场的责任，如果在锅的表面，厨房和外场全体员工都有责任。呆会调一下监控就可以判断。”
王博又了解到郑美美没有自罚，而处罚厨房员工每人50元，这样处理显然欠妥。
许艳说：“店长只在周日和周六才用时薪工，平常不用，让她们很累.....”
王博说：“公司对店长有人效指标即SPMH值的考核。大成店自大力度促销活动结束，周一至周五，每天营业额才4000元左右，人效值在55～60之间，而公司要求是120，周六周日和节假日，则是150～180。本店远远没有达到考核要求，公司大多数店都能达到。这样低的人效值，员工是不会累的，公司做过测试。”
王博肯定店长平时不用小时工是对的，心想不愧是老板的亲戚，真会为漂亮姐妹节省人力成本。
王博问：“许艳，你家请保姆了吗？”
“没有。”
“是不是没有必要。”
“许艳很不愿情地点点头”
“同样，周一至周五生意不好，也没必要请时薪工。”王博说。
一个厨房员工说：“店长不好同大家商量，”许艳把这句话接过来，重复了三遍。”
王博说：
“作为管理者，当然应该与员工打成一片，善于倾听大家意见，但作为员工，也不能要求店长与你商量地开展工作。”
“我们每日做的都是常态化的事情，比如杀虎蛙需要与你商量吗？客人进店，你迎宾带位、拉椅让座和帮客人点菜等需要与你商量吗？”
“工作是不需要商量的。每个工种都有岗位职责，操作流程，行业规范和检查标准，大家听话照着做就行。”
“下级服从上级，你到任何一家店上班都是这样，店长不会与你商量的。咱们的市长做事，给老百姓商量了吗？老板做事给漂亮姐妹的员工商量了吗？ ”
刷碗大姐再次发言：“有一天郑美美在会上说，我是店长，都买小轿车了，大家都要给我加油.....我就想不通，你买的车凭什么让我们给你加油？”
王博笑了，许艳和员工都笑了。王博说：“下来许艳给大姐说说，怎样给店长的车加油。”
“她买车不还是靠她老公，”刷碗大姐说：“有什么好炫耀的。”
众人笑。
“凡正我不喜欢郑美美，”碗大姐说：“去年八月份之前，在咱店还包吃包住时，她没结婚，和我们一起住员工宿舍。她从不买牙膏、洗面奶、护肤品，每天都挤我们的用.......”
李艳又抢着说：“店长要求我们很严，但她上班经常外出，不知去哪里了，领导不信，可以查监控。”
厨房主管说：“店长经常爱说她是老板的心腹，只要她打一个小报告，想让谁滚蛋，谁就得滚蛋。”
又一个厨房员工说对店长有意见，说着哽咽起来了，王博心想，这个问题可能很大，说：“你平静一下，慢慢说。”
他非不慢慢说，他姥爷前天上午病故都没有回去看望，为此他父亲狠狠责备他....
王博问：“你找店长请假了吗？”
“店长整天板着脸，大模大样，我不想找她。另外，主管告诉我店里人少，请假也不会批，所以没有请假。”
王博说：“你没有请假就不要怨店长了！这个会结束，我让店长赶紧批你假回家。”
“店长批假我也回不去，”他说：“我沒钱买火车票了。我是12月1号上班的新员工，咱们店不包吃住，每天在外面吃饭住宿都花钱，我从家带的钱剩不多了.......”
慢慢说
他还是很急，说：“本来我入职后要等一个月零20天，才能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现在听说工资又推迟到春节后发，也就是说，我入职一个月零28天，才能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这时间太长了......”
坐谈会顿时炸了锅，也有几个12月初入职的新员工，都纷纷说：“春节前不发工资，太不近人情了！从家带的钱都不多，公司是不是要把人饿死？”
涮碗大姐说：“他老公有病，急需钱买药，许艳说盼着元月20号发工资交房租，如果推到春节后，房东还不把她家的东西扔到大街上？”
另一个厨房员工说：“他家还等着发工资给孩子买奶粉，孩子万万不能断炊，还说他打听整个商场，所有家餐厅都是节前发工资的。”
有两个寒假工，好像此刻才知道工资推迟的事，都表示非常不理解，说：“要早知道就不来这里打工了，谁家不节前买年货？”
其中一个寒假工是考大学的复读生，说：“来漂亮姐妹餐厅打工，是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没想到社会这么无情！接着有人议女老板的长相，说她看上去就不善良，说不能跟这样的老板干……”
坐谈会完全失控了！王博无论怎样好言相劝，员工都听不进去，只顾各说各的，让他真切感受到老司机说的，聚到一起的人胆子变大，会产生一种能量，为啥大型游行活动一发生，保安到了现场，第一时间要喊话㪚了吧…….
王博只得宣布散会，说：“吃饭，都赶紧去吃饭，我会把大家意见带给老板......”有员工嚷着说：“如果确定春节前不发工资，我们到年会上闹！”
这句话很重镑，王博嘴上说不要这样，心里却想这可能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
王博后悔坐谈会全程没有拍视频，光靠嘴给老板说员工对节前不发工资意见大，她不会相信，甚至还会认为是他挑拨的。
王博把许艳留下，带她去隔壁的一个饮品店谈话，先让她看郑美美发给他的视频，说是从总部监控室下载的。
许艳当即认错了。王博说：“你违反了财务制度，又串通员工罢工，事实清楚，情节严重，等待处理，不排除公司会做出开除你的决定。开除是没有工资的。”
许艳懵了，带着哭腔说：“能不能给一个改过的机会？我还要听您讲自尊、自爱的课呢！
王博说：“给你最好的机会，是安抚员工不再闹事。”许艳一口答应。
王博找郑美美谈，让她改变工作作风，不要沾员工的光，必须以身做则，要求员工做到的事情，自己先做到，关心员工，平日多沟通交流，感情上要融洽，注意不要炫耀自家的好条件，尤其不要流露老板亲戚的优越感。最后让她劝说老板，春节前给员工发工资。
“我劝过了，”郑美美说：“老板不让我管，还说谁不想干就走人，有的是人干。”
“哪有人？”王博愁眉哭脸地说：“快过春节了，就招不来人。”
“市里有个旺财大酒店，”郑美美说：“最近倒闭，老板要把那个店二百多号人一锅端过来。”
“人家不来，”王博说：“我派人去了，他们嫌咱们春节前不发工资，那家店倒闭了还春节前发工资呢。”
“也许老板有办法，”郑美美说：“能让那里的员工过来。”
离开大成店，王博向女老板汇报，罢工已平息。她很不满意，问参与者为什么不立即开除？王博解释说：“参与此事的人都开除，店里就剩四人，快过春节生意好.......”
女老板说：“你被员工绑架了。”
第十七章 尿不到一个壶
女老板又催促王博赶紧对给员工进行“自尊、自爱”的培训，还提醒元月份的军训要在上旬搞，有同行去观摩，不过到时她不在中州市。
王博希望女老板能参加这二项活动，很期待现场有人要求春节前发工资，从而引发全体响应，出现那种像老司机说的人多胆子大、聚众闹事难以控制的局面…...
现在女老板再次让王博做“自尊、自爱”的培训，尽管南建老师己给了具体指导，但他还是不愿意搞，主要怕刘婀捣乱，她要是现场胡说八道，拿她真没有办法。
离春节还有一两个星期，生意比较好，各店员工缺口太大，61家店主要靠寒假工支撑，若分二批人轮流到公司学习，就不能保证店里正常经营。
王博非常担心，正月十五过后，所有寒假工全部返校咋办？
本月新开业的一个店，没有招来一个人。王博给各店下硬指标，轮流派人支援，一天一换。这样临时组建的团队，店长不认识员工，员工不认识店长，问题百出，客人投诉不断。
招不进留不住员工的问题愈来愈严重，王博了解到，跟去年八月份取消工作餐和员工宿舍有关。
进行这项改革，尽管每月另给每人发放了600元的餐房补助，但与包吃包住的意争对手店相比，工资才多100块钱。
员工也会算账，在外面的小店，即使吃仅维持活着能喘气的水平，一日三餐至少花30左右，一个月就差不多1000元。住宿的花销更大，中州巿没有1000元月以下租金的房子。
与别人合租，必须凑够几个人，这就有了难度，尤其对于只身一人刚来这个城市的打工者。
张瑰丽是向洋快餐学习，进行这种改革的。她说目的是不让走投无路的人进来，以提高员工素质，社会上有许多小混混，就是专找包吃包住的餐厅打工。
她认为公司不管吃喝拉撒，可以专心搞经营，厨房也好核算，不用担心员工吃客用食材。最重要的是，杜绝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有家餐厅的宿舍发生火灾，几个员工遇难，那家老板赔了几百万.......
但女老板没想到，除洋快餐以外，所有餐厅都包吃包住，应聘者自然会流向包吃住的餐厅，凡找上门的求职者，都是别家店不要的。
张瑰丽又对应聘者的颜值、体重和身高有较高的要求。也就是说，给的待遇没有人家好，却比人家挑剔，就更影响招骋。
每月各店必须在内部网络平台上发布员工的集体照，名曰风彩展示。有一家店员工的合影，快把女老板气死。
女老板发表锐评说：“个子有的太高，有的太矮，体形有的太胖，有的太瘦，模样都是歪瓜裂枣，组合一起，是来说群口相声的。太佩服店长，从哪弄来一堆这样特型的人，中国一流的电影导演都没此本事。”
女老板说这样的员工，太影响品牌形象。还有一个店让低个子的人踮脚尖拍照，企图蒙混过关。
女老板如同受到了调戏，气不打一处来，臭骂了几天。以后她要求运营人员对各店的全家福排名打分，末位的一律降店长的职。
王博的前任胡总，当时就不赞成对员工的长相品头论足。他对女老板说：
“这样很容易伤人自尊心，又不是招空姐，大堆里的人就行，再说也根本招不来空姐。”
“说有一家洋快餐的用人标准是“相貌平平，敬业爱岗者”，值得学习。还说不能太理想化，在餐厅缺人到了拉不开栓的地步，是个女人都得要。”
为了招得进留得住员工，胡总建议：“允许员工中午下班穿便装在店里休息，不然员工没地方去，尤其遇到不好的天气。还举例说竞争对手的店，中午专门开辟了一个休息区域闭灯，让员工躺着休息.....午休后员工的精神状态就是不一样。”
女老板冷冷地说：“洋快餐就不包吃住，也不让员工在店里休息，人家咋能招来人？并且招的人长相也不差。”
胡总说：“在洋快餐，员工每月工作累计167个小时，再多上一个小时的班，给1.5倍的加班费，等于实行的是8小时工作制，上的又是一头班，比如上午9:00上班，下午5:15就下班了，还推行了全员社保，所以能招到本地员工，不存在租房问题，他们下班都回家吃饭。”
女老板脸色变得很难看。
胡总说：“洋快餐每天上班持续工作四小时，必须去店里的休息室放松15分钟，就不用在店里休息，还能吃简餐，花10元可买对外售价39元的披萨、意大利面等，所以洋快餐就比较好招得进留得住员工。”
任何私营老板都不高兴下属提加班费的事，也不能说别的企业待遇好。胡总没有察觉女老板的情绪变化，又顺便提出能否先给管理人员交社保？他本人要买房，没社保就办不成公积金贷款。
张瑰丽的火爆脾气就要发作，她的男朋友，时任漂亮姐妹财务部的尹主管，正好也在场，抢先表明坚决反对的立场，说：“社保都是骗人的。”
“不是骗人的，”胡总说：“我父母现在都己拿到了退休金。”
男人当会计，尤其在女朋友的企业管账，就特别抠门，还会变得婆婆妈妈。
尹主管无论说啥都好演算一下，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画着，说：“社保就是现在工作的年轻人，把养老的钱交给国家，国家拿这部份钱发给退休人员，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年轻人会愈来愈少，交的钱也愈来愈少，社保金将不堪重负，就会出现严重亏空，将来.....”
“扯那么远干啥！”张瑰丽白了她男人一眼，瞪着冒火星的眼睛对胡总说，如果我给管理人员办了社保，哪个人离职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人总会要离职的。”胡总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己给他交过的钱，从你的工资里面扣除！”
“凭啥扣我的？”
“你不是力推社保吗？”尹主管讨好地看了未婚老婆一眼，转脸对胡总说：“你就要负这个责！”
年轻的胡总口才很好，面对这对准俩口子的混账逻辑，竞一时语塞。
“我给他们交的钱不能打水漂，”女老板愤愤地说：“谁走了就从你工资里扣。胡先生，姓胡的，我告诉你！”
人际交往有个普遍现象，很熟悉的人尤其上下级关系及亲人之间，某一方突然用某某先生称呼另一方，或叫你姓什么的，再后辍“我告诉你”这几个字，问题就大了。
去年上半年，胡总的老婆，突然称呼他：“胡先生，姓胡的，接着她说我告诉你.....”之后没多久就离婚了。同样张瑰丽改以上称谓后，二人关系开始恶化。
有一天张瑰丽在会上宣布开除一对谈恋爱的员工，并强调严禁同事谈情说爱....胡总递条子说：能不能不说严禁而说不提倡？恋爱自由是.....
张瑰丽没看完那张条子就发飙，说：“胡先生，姓胡的我告诉你，我就是一个草根小人物，达不到你的高度和境界.....”当天她就让人力资部门通知胡总，他被辞退了。
胡总在管理的许多方面，与女老板意见不一致，总共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干了不到一年。尹主管在下面说，他总和女老板尿不到一个壶里.....
后来，尹主管和财务部经理即老板的姐姐张艳丽，也尿不到一个壶里，被辞另谋出路去了。
第十八章 扔掉也不能吃。
王博入职不久，听说胡总和尹主管先后被辞退的故事，颇受教育，感慨作为经理人，甚至女老板的男朋友，必须与女老板尿到一个壶里，还要与女老板的亲戚尿到一个壶里，不然你在这里干不下去.....
但王博无论怎样小心翼翼，都有与他的女老板尿不到一个壶里的时候。比如他现在主张漂亮姐妹公司，分阶段恢复中国餐饮长期的行业贯例——包吃包住，至少要包吃。
王博不是历史学家，不会研究考证，但可以肯定自古以来，中国传承几千年了，东家都会管厨子吃饭，而不是让厨子到外面吃别家厨子做的饭。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客用食材加工时打下来的边角料，进入员工餐，可以节约成本。漂亮姐妹取消员工餐后，食材的边角料及剩在锅里的客用米饭只能扔掉。
管理人员曾讨论，与其扔掉那白花花的米饭，不如让员工吃掉，但郑美美说不好，员工会故意多做客用米饭，为的是都能吃到，这样等于发着餐补又管饭
后来把做客用米饭列入店长考核，但都很难把握的恰到好处，即根据客情，不让最后一桌客人断供，又不剩一粒米。客人吃不上米饭总投诉，为了保险，不得不多做一点，这就难免不剩饭，又不准员工吃。
员工说：“只当你扔了，我带走行不行？”开始老板同意了，但执行一个多月，郑美美说：“员工同样会故意多做客用米饭，为的是都带走吃，这样也等于发着餐补又管饭。”
于是郑美美再次建议不准带走，女老板采纳了。员工又说：“你扔的东西，让收垃圾的带走，我作为员工就不能带走吗？”
最后引发关于界定什么是“扔”的辩论。正方多为老板的亲戚，情绪激动，强调只有投入垃圾桶的东西才是扔。
反方慷慨激昂，认定凡不要的东西就视为扔，比如人肚子里的屎尿，被排出（与扔同义）是时间的问题。
正方斗志昂扬，指出我家既使不要的东西，外人是不能拿的。反方意气风发，回击说你既然不要了，收垃圾的可以拿走，员工为什么不能拿？
接着又辩论什么人是外人。正方打比方，你作为女儿拿了婆家吃饭剩的还未投进垃圾桶的鸡骨头，回娘家喂狗，难道不行吗？
反方忽地站起，剧烈地敲桌子，说员工不是狗，你这是人生攻击。
正方倏地起身，做大幅度痛指对方动作，说你这是人生陷害加破坏公物。
反方不依不挠，说剩米饭己扔到垃圾桶里弄脏了，员工再吃不卫生！
正方毫不退让，说你不会不扔垃圾桶？让员工带走！
女老板看表，各店己到上客的餐期，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郑美美余怒未消，又要发作，女老板一嗓子喝住她，宣布休会，并鞭策大家下到店里投入工作。不是怕打起来，是怕这一帮人空谈还要支付工资。
估计中国一流的法学家，都很难制定漂亮姐妹公司《关于客用剩饭的管理办法》。
第十九章 一天吃一顿饭
漂亮姐妹的每家店都是晩上10:30左右关门，遇到周末和节假日要到11:00以后，大多数员工下班，已经没有地方吃饭——几乎所有的小店也关门了，尤其开发区和郊区的小店下班更早。
而员工的上顿饭，是下午四五点吃的，再干一晩上活，又累又饿，回到住处，有条件的自己再做饭吃到几点且不说，大多数没有炉灶，只有吃冷馒头沾辣椒酱喝白开水，或吃方便面了。
王博经常见几个管理人员，在朋友圈里发“吃方便面犒劳自己”的图片.....还有的员工下班，干脆就不吃饭了。
王博还了解到，有80%的员工，自从店里不包吃住后，特别冬天的早上起床晚，来不及找早餐摊点，就空着肚子上班了，直到中午一二点休息时才吃午饭，到了下午五点再次打卡时还不饿，就又不吃饭上班，一直干到晚上下班，等于一天只吃一顿饭。
有一个服务员的母亲，找王博说，他女儿在漂亮姐妹店上班，患上了胃病，就是每天只吃一顿饭造成的。她说：“世上很难找到一天吃一顿饭的工作。现在辞职去管吃住的餐厅干。”
有一个主管找王博说：“我每晚下班，到家现做饭，吃完收拾好都快凌晨1:00了，早晨7:30必须去店里接菜，因供应商要给七八家店送，我家是第一站。半夜吃完饭就睡觉，让肾结石复发了几次，为了健康不得不提出辞职。
有一个28岁的女店长，谈了一海龟男朋友，那假洋鬼子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摇头晃脑地说：“太不了解自己的祖国了，竞然还有晚上十一二点下班，没有吃晚饭的职业。”坚决要求女朋友辞职。
一位女店长新婚，那新郞官找王博，说：“早上他还没睡醒，老婆就上班了，干了一天到了半夜回家，还没吃晚饭，现做饭填饱肚子，她倒头便睡。那种亲热的事做不成，这找的是老婆吗？”提出辞职。
一个男店长说：“我们夫妇要生孩子，而每晩十一点下班还没吃晚饭，离上一顿饭相差八九个小时，这工作又累又饿又熬夜，的确不易产生健康的精子…….”提出辞职。
王博同样质疑自己的精子的质量，他与女朋友同居二年了，没有釆取任何避孕措施，他那个也干餐饮行业的女朋友一直没怀孕，她怀疑他有问题。
女方家要三十万的彩礼，王博拿不出来，二人冷战己长达半年之久。她搬回了娘家，王博去了三次都没有接回来。他羡慕辞职的人，不怕回家没饭吃，他可没有这个秉气。
王博向女老板反映以上人员辞职的情况，她说他们太娇情了。
也有不娇情的，但王博现在不敢反映。有几个刷碗大姐，每天早上四五点，先去一个包子铺上班，待到八九点，这家早餐店关门，再去漂亮姐妹店上班。
这样打二份工，不仅能多挣点钱，在包子铺能饱饱地吃顿早餐，还能带走一些包子，可以供当天另外二顿饭吃，这样就不怕漂亮姐妹不管饭了。她们打趣说：“不然会被饿死的。”
包子主付食合一，不用配菜，在厨房微波炉里一热就吃了。那家包子铺有一二十个品种，可以每天换着不同的花样吃。
王博非常佩服劳动人民的勤劳与智慧。目前漂亮姐妹有许多员工，向那几位刷碗大姐学习，分别在周围找包子铺干。
女老板绝对不会允许兼职的，如果现在立即禁止，易产生人员波动。王博准备过完春节，再把以上情况向女老板报告。
王博知道，说服女老板完全恢复包员工一日三餐，很有难度，为了先解决晚上下班没地方吃饭问题，建议先增加晚上下班时一顿简餐，比如吃顿面条或馍菜汤（一个菜）即可。
王博把这条微信发给女老板，正是晚11:00多，肚子饿得咕咕叫，所在的周边的小店，都关门了。
女老板又是没回复，王博打开她的朋友圈，见她刚刚发了一条微信，说晚上会客花了一万多元，竞然沒吃饱，游泳后又饿了，现在不得不又买了碗100元的优质烩面吃。
王博从图片上看到今晚她和朋友吃的鱼翅、鲍鱼、海参、石斑鱼……摆了一大桌子，还看到那碗优质烩面里有许多羊肉，令他流口水。
第二十章 睡的晚起得早
自去年八月份开始，张瑰丽心血来潮，要求公司每月进行一次全员军训，都是早上7:00开始，持续一个小时，结束后员工再回店里上班。
每次训练前，女老板都发表讲话，说军训的目的一是让员工养成早起的习惯，二是锻练身体，提高体质。每次训练后，她还要发表讲话，強调军训目的一是让员工养成早起的习惯，二是锻练身体，提高体质。
女老板每次把训练照片和视频发出去，漂亮姐妹公司可以刷存在感，另外近千人排队做整体划一的动作，呼喊振天响的口号很有气势，她作为老板感觉很好。
养成早起习惯，前提必须早睡。对于每晚都是后半夜才挨枕头的年轻人，早起很困难。
上下班路远的女员工，为了参加军训，有的凌晨4:30就得起床洗漱化妆，上路时许多路段，公交车和地铁尚未开通。只有打出租车，一般都是男司机开车，天还没亮很害怕，因此许多人不愿参加军训。
张瑰丽从部队请来的那位教官，经常为高校新生军训，不明白餐饮业的员工，一大早为什么都没睡醒，所以就加大训练力度，高标准严要求，以振奋精神。
每次军训结束，总有人不适应，脸色苍白，要蹲在地上歇一会儿才能站起来。对于上晚班的员工，在12:00前的几个小时里，沒地方去，店里又不让呆，就在外面瞎逛。再以后的三四天里，许多人腿还疼。
这样的军训每个月都搞一次，员工一提起就心存恐惧，有的人说元月份再进行，宁愿扣工资和离职也不参加。
12月下旬的那场军训，天气格外冷，集合时张瑰丽见员工冻得发抖，就让教官领大家先跑步热身。
跑了几圈，就有员工掉队了，最后有一半的人都跟不上，张瑰丽赶紧叫停下来，发表锐评，狠批跑步掉队的人，还说日本鬼子追上来了，都会被打死的。
女老板的讲话很长，刚跑步出汗的员工，又浑身凉透。最后照合影，在凛冽的寒风中，人人冻的龇牙咧嘴，笑的如同哭的一样。
中州区域的军训搞完，张瑰丽又带着教官去伊山、南平等地军训，乐此不疲。外地店在跑步热身时，同样有几乎一半的人掉队，张瑰丽同样发表锐评。
王博给女老板发微信：
员工不是送牛奶的，一个月起一次早，是养不成早起习惯的，也不会晨练一次就提高了体质，甚至对身体还有害，跑步等体育运动是要循序渐进的。较大强度的训练后，员工还要上一天班，中午没地方休息，又是晚上12:00以后睡觉，身体会很累
至于在企业公众号里发训练照片，漂亮姐妹的存在感是有了，但一些蛙粉不存在了——有的客人选择逃离，因为他们不喜欢看企业军训包括开会等推文。
元月份生意会很好，又快过春节了，一线人员紧张，又鉴于天气太冷，能否暂停军训和自尊自爱的培训？
王博再次建议增加晚上下班时一顿简餐，比如吃顿面条或馍菜汤，一个菜即可，以解决没有地方吃饭的问题。又是石沉大海，几天后得到了张瑰丽如下神回复：
一线员工的管理一直是我们的痛点，疏于管理疏于沟通，责任没有到人。但是元月份军训必须搞！
因为张瑰丽微信朋友圈里的一些铁蛙粉，会给她点赞，这是她要坚持把军训做下去的唯一动力。
第二十一章 团队稳定好吗
每天傍晚公司下班，老板她舅多半都会来检查每个门窗、微机和电灯关了没有，对于加班的员工，他会竖大拇指夸赞，同时送四个字：你好样的。
这天王博在办公室见到老板她舅。老爷子总是一脸和善，一副可敬可亲的模样。他与王博寒暄，关切地问：“家里年货都置办齐了吧？”
王博说：“不发工资，哪有钱买年货？”又扯了几句，王博才明白，他竟然不知道春节前不发工资。王博请他去说服老板改变决定。
老爷子像往常一样，说：“送你四个字。”从衣兜里取出本和笔，哆嗦地写了一阵，把纸撕给王博，上面写着“你就忍忍”。
王博说：“不是老板不给我一个人发工资，我可以忍忍，而是不给全体员工发工资，那么多人咋忍？”
醤料厂的赵东进来了，他对老板她舅看都没看一眼，说：“王总监，春节前不发工资不行啊，我一家三口都在咱公司，这个节没法过啊……”
王博知道他老婆在一个店刷碗，他女儿赵娣在另一个店当服务员。像这样的三职工，还有双职工，漂亮姐妹公司很多。这是因为不好招人，才让员工介绍员工的。
王博招呼他坐下，随手把老板她舅刚刚写的那四个字让赵东看，说：“送给你。”
赵东一脸茫然，看了一会才明白啥意思，瞪着眼说我没法忍，一家三口都不发工资。
王博安慰他，说都在想办法，包括咱们舅舅都在帮忙......
赵东气乎乎地站起来扭头就走，到门口回头撂了一句，说：“这里不能干了，过了节，我一家三口走人。”
王博对着老板她舅双手一摊，说：“咋忍？”
老爷子又说了四个字：“你找艳丽。”王博说：“不知道她现在躲在什么地方了？”
老爷子从衣兜里再次取出那个小本，哆嗦地翻了几下，最后确认了一页，说：“这是地址。”
王博怀揣那张纸，驱车出市区，从北五环上了黄河大堤，向西进入邙岭，沿崎岖山路走了一二十公里，在一个峰回路转处，见有一苍翠峦避暑山庄，依山傍水，但现在冬季很冷清。
王博的汽车在里面转了几圈，只见了一个人影很熟悉，走近一看，是长的像倭瓜一样的后勤王经理。
王经理引王博进了一个豪宅别墅，见到了张艳丽。
室内很暖和，有一大盆盛开的蝴蝶兰，让这个荒山秃岭里的钢筋水泥有了生机。
张艳丽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披散着头发。
王博说明来意，请求张艳丽说服老板，春节前给员工发工资。
张艳丽说：“我妹妹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包括我。虽然我是一个股东，你知道吧？你作为总监，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找老板和我，让改变决定，而是要做全体员工的工作，接受老板的决定。”
王博说“春节前不发工资，会导致员工流失，影响生意。”
“你想多了，”张艳丽说：“漂亮姐妹公司《员工守则》早有规定，谁不辞而别，算自动离职，谁就没有工资。比如元20号自动离职的，就会扣除他上年12月份和元月份19天的工资，谁会不在乎呢？”
“就算有人意气用事，”张艳丽说：“也是少数，影响不了大局。老板早有预案，漂亮姐妹是她自家的店，她比所有的人包括你和我，更关注执行这个决定，会不会影响生意。不会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意气用事的员工，”王博说：“也就是不辞而别的员工有多少？现在很难预料，凡正春节前不发工资，会造成员工思想波动，影响团队稳定。”
“团队稳定就一定好吗？”张艳丽说：
“从前我在国营纺织厂基层，当过十多年的轮班工长，那时员工只要一入职就端上了铁饭碗，直到退休，甚至拘留、判刑的坏人，刑满释放后，还回原单位。”
“有一个工人，上班经常迟到早退，我批评他，他跟我大吵大闹。我的搭档李书记警告将扣罚他奖金，他打书记致伤被拘留。15天后又回来了，每天他见我和李书记都像仇人一样，上夜班经常睡觉，谁管他，他骂谁。”
“有一天这个员工躲进一个棉花堆里打盹，那棉花堆在一个停运的清花机作业区内，后半夜机器运转，把他卷进去，一条腿致残。以后厂里专门照顾他，调到工作轻的岗位。”
“还有这事？”王博说很不理解。
“这就是团队太稳定了，”张艳丽说：“你就没有一点办法，淘汰不好的员工。你可想而知，那时基层工作的难度有多大？你现在看谁不好，就可以当即、马上、立刻辞退或开除。这样是不是更利于提高生产效率？”
“是的，”王博说：“我听南建老师介绍，你们那时员工的工资满高的。”
“是的，”张艳丽说：
“在全中州市，当时纺织厂工资最高，待遇是最好。那时工龄达一定年限，就会分配一套福利房，自带物业服务，换个水笼头，疏通下水道都是免费的。”
“夫妻不在本地的员工，厂里每年给十几天探亲假，交通费报销，工资照常发放。”
“员工看病全额报销，持医院开具的病假条休息不扣工资，长期病休可转劳保，能拿全额工资的60%。”
“八小时工作制，四班三运转，法定节假日上班，双倍工资。男职工到了55岁，女职工到了50岁退休，每月发养老金......”
“厂里有俱乐部、图书馆、阅栏室，哺乳室、幼儿园、子弟小学、中学和职工大学，有电视台.....”
“这么好的待遇？”王博说很羡慕。
第二十二 章 腋窝夹烤红薯
张艳丽说：
“给好的待遇，员工就一定会好好工作吗？事实并非如此。我所在的一个轮班三四百人，不服管理的、吊儿郎当的、偷懒耍滑的、打架斗殴的、玩忽职守的等落后员工多了去了。”
“那时厂区的厕所经常堵塞，都是有人拿棉纱刷饭盒、用棉布当草纸和卫生巾后，扔进下水道和马桶造成的。为躲避质量检查，有人把成匹的布剪断扔到房顶上.....”
“厂里澡堂规模很大，淋浴头有几十个，职工免费洗浴，经常有人洗完澡不关闭水阀，任水哗哗地流......有人去职工医院看病，想开啥药开啥药，吃不完就扔掉，甚至拿回老家让生病的家禽家畜吃。”
“那时用人成本太高，比如小病大养和泡病号的人很多。有一个职工为蹭病假条，腋窝夹一个烤红薯.....”
“夹烤红薯干嘛？”王博不解地问。
“这个员工去厂医院看病，”张艳丽说：“把体温计插进烤红薯里，医生误以为他发高烧给他开病假条。你想不到吧？”
“是的，这么奇葩？”
“这样的种种浪费，”张艳丽说：“加一起相当于我们那家万人企业，一年中有三十多天没有生产！”
“这么严重？”
“那时候，”张艳丽说：
“也没少组织员工开会学习，下了班我经常家访谈心，慰问困难员工。另外，从厂党高官到车间书记和轮班书记，还有厂宣传部、团委、文明办等，都是脱产专职做思想工作的。”
“厂里还有工会组织，专门维护员工权益，还对困难家庭给予救助。”
“有一年按照上级要求，全厂分批分期进行了“基本国情和基本路线”的教育，每批每期全脱产15天，历时一年多，才把全厂七千多名35岁以下青年员工培训完。中州市另外六家纺织厂也都进行了同样的培训。”
“效果如何？”王博问。
张艳丽鼻子哼了一声，轻蔑地说：
“没有一点效果，甚至在课堂上员工和讲课的党委副书记干上了。有人说书记别给我们讲大道理，我就问问为啥上个月奖金这么低，书记说因为你们没有干好.....”
“课堂立马炸了锅，有人把发的作业本撕下来做飞机扔到讲台上，有人敲桌子砸板凳，课就根本上不下去了。”
“现在想想那时的培训和几乎所有的思想政治工作都是内耗，是对人力、物力和财力的巨大浪费。其实管理沒那么复杂，只要管理者对下属有处罚开除的权利，奖罚分明，不需要太多的思想政治工作。”
“现在我妹妹在管理上的简单粗暴，我是支持的。当然她不应该天天把简单粗暴这四个字挂嘴上，只做不说就是了。顿了顿说你也要对她多理解。”
“多理解？”王博没听明白。
“老板压力大，”张艳丽说：“老板想的最多的是让企业如何活下去，竞争太激烈了。打个比方，你现在背二十公斤的东西，出去跑二十公里回来，给我讲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了，老板每天何止是背二十斤的东西跑二十公里？所以她好发脾气.....”
王博想说什么，张张嘴没说出来。
张艳丽说：
“这些年咱们国家有一项工作著有成效，就是治理酒驾，谁开车喝酒了就是拘留，要是靠讲道理等教育，搞三十年也达不到现在收到的效果。所以管理企业也要像治理酒驾，一定要严格。”
“以上谈了这么多，春节前不发工资，我还是同意的。企业并没有做错什么，原来工资发放日都是每月的20号，今年这一天恰是大年初一，自然顺延到春节后。”
“有时候管理不能太顺着员工，谁受不了就走人，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凡留下的，都是适应我们的。队伍就应该这样带！”
王博感觉让这姐妹俩春节前给员工发工资，是说服不了了。但又不服气，还想较较真，就说：
“南建老师给我们描绘的那时国营企业，却很美好，人都很纯真，没有贫富悬殊，工人和领导干部分配的住房面积差不多。”
“的确是这样，”张艳丽说：
“那时国营企业人与人之间的确很平等，但就是没有效率，这是最要命的。南建老师有点书生气，他从来没有在基层带过兵，不了解人性真有恶的一面。他先后在团委、宣传部工作，以后又去职工学校教书。”
“从前我们在一个厂就认识，总觉得他是一个理想化的人。他在宣传部时，还组织过工人业余学哲学小组，现在想想就很可笑。”
“他一个大男人，还有爱哭的毛病，厂里包场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演完了他竟哭的站不起来........一次看《哈姆雷特》，他大段大段地背诵电影里的台词，把那句生存和死亡是一个问题，常常挂在嘴上。”
“那时他乘公交车，自己有坐位一定会让给老人或孕妇，自己没有坐位，一定会请有坐位的年轻人让座，还会叫坐下来的老人或孕妇说声谢谢！人家不说谢谢，他会不愿意.....”
“那时的人不会说谢谢吗？”王博问。
张艳丽说：“大多数人不会说谢谢和你好这些礼貌用语，要不就搞“五讲四美”呢。”
“如果真像他给你们描绘的国营企业如何好，我厂和另外六家同等规模的国营纺织企业，就不会倒闭和破产。”
第二十三章 “996”和“715”
在上海中国大饭店一间豪华的包间里，中州巿代表团团长李志，隆重向一桌人介绍当地忆江南酒店老板，说：“这是我最好的男朋友，平常他自称老杨，今天有女士在场，他会自称小杨。”
李志也向小杨老板一一介绍随他来沪参加中国餐饮年会的中州市同行，且还要补充每个老板专业以外的爱好和成就，谁游历了什么沙漠、谁在书画艺术上有什么建树，谁在投资一部什么电影，谁在进修全国著名的什么商学院等等。
南建被李志冠以中州市培训界四大名师的头衔，还说南建写的一篇《酒赋》，被许多家酒店印到菜谱和酒水单上，都促进了酒水销售。
南建早就听说过这位杨老板，他的酒楼在上海有十几家，他独创的S0精细化管理，在餐饮界常常被津津乐道，比如每碗白米饭上洒15粒黑芝麻，他都能总量控制......
大家坐下来，话题自然从忆江南的火爆生意谈起，都说小扬老板发大财了。
小杨老板连声说：“哪里....哪里.....挣点辛苦钱啦.....”因摇头过猛，本己治愈的帕金森症复发了。
大城市生意好做，有人说大城市的客人消费高。
“不好做....不好做.....不高.....不高.....”小扬老板摇的头停不下来了，说：“人均消费并不比你们高，房租、工资却比你们高许多。我这还没有把福利算进去，你们那里不给全员办五险一金吧？”
“大部分都还没有办，”李志说：“顶多给管理人员办五险了，同时办一金的少。”
在大城市的餐饮业，小杨老板说：“政府推行全员社保的力度很大，女员工还要享受产假，弄不好，开个酒店等于给员工打工，老板成弱势群体了。”说着苦笑。
众人附和。小杨老板说：“中国的人口红利，现在是没有了，很怀念从前做酒店，那时.....”
人口红利这个名词，近些年来常被经济学家说起，南建心想它本质就是廉价劳动力。站在资本的立场，当然会担忧它消失，尽情地享用廉价劳动力赚钱太爽了！
但站在人的立场上，人口红利的背后，有太多对普通人的傲慢和漠视。改革开放后第一代进城做餐饮的人，已经都回老家了。他们那时月工资几百元，一个月只休息二天，甚至没有休息天，南建刚从国营企业出来时，就上过那种班。
大家从人口红利消失，谈起招不进留不住员工的烦恼，接着又议论现在年轻人不好管理，根本就不忠诚。
有人提起今天下午，一个女培训老师在会上说越有本事的人，越不容易忠诚，看门的大爷很忠诚，但有啥用？这位老师说的太对了。众人称赞。
南建则不认同，那话在私底下说说尚可，不宜在大庭广众下抛出来。
如果有人当场较真：看门的大爷不忠诚，你的公司就有危险了，军队的士兵不忠诚，国家就有危险了，各行各业千千万万劳动者不忠于职守，整个国家的经济基础就有危险了……
那位老师一定会无言以对。南建看不惯，当今社会有钱有地位的人，鄙视普通劳动者。
一个女老板讲述了她对一个下属如何好而那人却不忠诚的故事，犹如秦香莲被陈世美抛弃，伤心的落泪了。
有几个老板受到感染，都争相控诉各自的背叛者，还量刑说那家伙应该枪毙，是天下最没良心的……
南建低头给张瑰丽发微信，问她怎么还不过来？王博交给他的任务还未完成，今晚他要说服她，春节前给员工发工资。
李志点名让南建就忠诚话题发表高见，好像他在主持餐饮协会的一次工作会议。
南建认为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一个人忠诚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你给予他（她）的到什么程度。
下属离你而去，除了有他个人因素外，可能与你给予的不够或外界的诱惑大于你的给予有关。
忠诚还取决于下属对你的认可程度，这又有点像男女关系，对方看不上你，你给予再多没有用。
不过，南建并没发表他的学说，不想也没必要与不同价值观的人发生矛盾。他嘿嘿一笑说：“没有高见。”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黑人男子进来，众人招呼他入席。李志向小杨老板介绍：“弗兰克....法国一位做铁板烧牛排的专家。”
弗兰克前几年不远万里来到中州市，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做厨师。他一天只工作6小时，每周双休，一年还有27天休假，且不包括法定节假日。
弗兰克每天只要到点就下班，油瓶子倒了也不扶。他的老板叫苦不迭。
不过弗兰克的法式厨艺正宗，加上他的外国人的相貌特征，那家餐厅生意很好，许多客人就是冲着他吃铁板烧牛排的。
后来有人投资与弗兰克合伙开酒楼，他全权管理，却不让员工实行6小时工作制，都上十几个小时，下班检查收档，不符合要求，不放人离店，更不允许油瓶子倒了不扶.....
大家从弗兰克自然扯到近来网络热议的“996”和“715”。
老板们情绪激动，纷纷从自己起五更睡半夜和风里来雨里去的经历，言之凿凿地论证，天上不会掉馅饼和幸福都是奋斗换来的真理。
并且例举大量有名有姓有追求的政治家、艺术家、科学家、运动员、官员等真实案例，说他们的工作何止是“996”“715？。”
一个把鹅脖子卖到全省，名叫王涟涟的女老板，时不时戴上墨镜，与刚上桌的每道菜都拍合照。
她接过名人何止都是“996、“715”的话题，一手端盘驴肉，另一手端盘扒猪脸，总结说：“没有当过老板和成功的人，是不会有这种体会的！”
王涟涟说着还与对面歪戴着帽子的女士交流了一个眼神，之后共同瞥向南建。
去年李志和南建等人受邀参加王涟涟公司的一个活动，现场锣鼓喧天，红旗飘扬，上百名管理人员给老板下跪，写血书呼口号，誓死完成全年任务。没有完成去年任务的管理人员，则跪地互扇耳光。
南建对这种奇葩的企业文化提出异议，说：“有点像邪教，这话传到了王涟涟耳朵里，她就特别讨厌南建。”
歪戴帽子的女士叫任行，南建在她家店搞过培训，曾说服给员工办社保，她当场就和南建吵起来了。
南建就是有这个毛病，无论去哪里培训，都好说服人家企业给员工办社保，因此有许多老板不喜欢他。
此刻南建很敏感，深解王涟涟和任行这深情一瞥的含义。他是在坐年龄最大的，的确没当过老板，更没有成功。
这如同一个女人出身和家境不好，自己能说娘家穷，而婆家的人指岀来就受不了，感觉被嫌弃。南建想发作一下。
第二十五章 没有资格生病
张瑰丽在上海开完会，顺便去外省的几家漂亮姐妹直营店视察，发现许多问题，当即发表南巡讲话。同时让王博快下紧急通知，她回去要给中州巿的店长和主管剖析那些问题。
张瑰丽决定开会的那天是周日，各店生意会很好，人员又紧张，王博不赞同组织活动。
但转念一想，管理人员集中也好，很期待现场有人要求春节前发工资，从而引发全体响应，出现那种老司机说的人多胆子大、聚众闹事难以控制的局面……
张瑰丽把会议安排在上午7:30～9:30，说：“让参会的人养成早起的习惯，一天精神好。还特别指出，会议必须到某一个店里开，可以促进那个店的现场管理。”
其实王博知道，张瑰丽是怕供应商到公司堵她，要求春节前结货款的人很多。
各店在开会头天晚上下班，差不多都十一二点，店长和主管，回家洗洗睡都后半夜了，今早进了会场，一个个都是迷瞪脸。
盛气凌人的女老板一出现，尤其她那双犀利的眼睛横扫全场，所有人顿时打起精神，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张瑰丽常在下属面前，保持一副特别高冷的面孔，是受姐姐张艳丽的指点。
她姐姐说：“人都爱犯贱，千万不能给好脸敬着，下属见到你，最好都战战兢兢，他们的很多要求和想法就不敢提出来，管理就变得简单了，领导高高在上的权威，只有这样才能竖起来。”
张瑰丽脱下裘皮大衣，露出只穿短袖的粗壮上身。这样无声地告诉大家，她身体很好。50岁出头的人了，不和年轻人比身材，但可以比身体。
冬天里她凡参加室内活动，都会着短䄂，这表明她不仅身体好，而且不是坐拖拉机来的。
张瑰丽一上讲台，就指点着下面的人说：“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都穿这么臃肿！就这么怕冷吗？”
店长们虽然不是坐拖拉机来的，王博心里嘀咕，但大多都是骑电动车上班，当然要多穿，你是坐小轿车来的，可以不穿这么厚了。
会场气氛紧张而压抑，但张瑰丽特有的家乡普通话却很搞笑，说：“昨天悄悄去趟公司，保安没有检查她的工号牌，就放行了，这是不对的。”
张瑰丽讲了列宁与门卫的故事，她介绍列宁用全称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以致全场不知道她说的是谁。那一长串什么尔什么奇什么福的，在她嘴里好像是唱出来的。所有的人想笑，但都憋住了。
张瑰丽通常还好用英文的简称CEO、CFO和HR等表述职场上的某个职位，那些官衔被她说得怪怪的，同样有活跃气氛的作用 。
张瑰丽照例在会前，让办公室打印了那种通篇都是感叹号的讲话提纲，又不按它讲，东拉西扯，常常上下文之间不连贯，并且联想丰富。
比如正讲桌子想起椅子，转而大讲椅子，讲着椅子想到了凳子，随即扯起凳子，扯着又联系到了沙发，讲完沙发，她回不来了——把桌子忘了。
但每次开会，张瑰丽总念念不忘一个人，且咬牙切齿，口气像在追杀仇人。那人叫杨小伟，她私下给他改名字叫阳痿。
阳痿原在漂亮姐妹当过店长，后做公司厨政经理，很有头脑和干劲，张瑰丽曾多次表扬他“不用扬鞭自己就跑”。
前年阳痿离职开了“小伟炒蛙”店，目前发展有七八家了，还拉走了一个主管和一个员工。
张瑰丽一口咬定阳痿偷了漂亮姐妹技术，还说他那几家店就要干不下去了。
她历来都千真万确地认为，凡是离开的人，日子都不好过，举例说谁谁跳槽后，连工资都开不下来，都后悔了，哭着闹着要求回来，她一个都不要。
每讲到此处，张瑰丽都不无骄傲地说，漂亮姐妹创业快十年，没有拖欠员工一次工资。她亲姐张艳丽和从前她的男友尹主管也好以此标榜。
张瑰丽还把没有拖欠工资写进招聘广告和员工守则里，那满满自豪口气，恨不能让国家颁发奖牌。这如同官员不含腐要求表彰一样。
张瑰丽总要讲一讲全国严峻的就业形势，说沿海多少家工厂倒闭，市场竞争何等的惨烈。长期以来，是漂亮姐妹赐给了每人一份工作，解决了一辈子中比天还大的就业问题，因此都应对她心存感念，感恩便是重要的企业文化。
张瑰丽无数次强调，员工连生病资格都没有，你休息了，岗位就会被别人顶替。有几个爱头疼脑热、经常不能保证全勤的人，都被她改了名字，分别叫李黛玉、王黛玉.....
张瑰丽还要历数穷人诸如不锻练身体、不给大脑投资、懒惰、愚昧等劣根性。中国改革开放后，有一些先富起来的人，总看不起穷人，好拿穷人说事，却忘记自己不久前也是穷人。张瑰丽便是这种人。
张瑰丽公布了一堆数据：中国有5亿人没有坐过马桶，13亿人没有出过国门，10亿人没乘过飞机，坐过飞机头等仓的仅有600万人。
张瑰丽说：“我乘飞机只坐头等舱。人活着就要摆脱贫穷，出人头地！”她突然问大家：“喝过星巴格咖啡没有？喝过的举手。”
举手的人寥寥，其中有小喜子。张瑰丽不相信他有雅兴去那种地方，问：“你说说喝星巴格有哪些与众不同？”
小喜子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能像喝羊肉汤一样，可以加汤，他们店里都有个自助台，喝完咖啡端着空杯子过去，能免费添牛奶。”
“像喝羊肉汤一样喝咖啡？”张瑰丽用鼻孔吹冷气，说你快笑死我了！你在那里坐上10年，也说明你是个穷人。我告诉大家一个数据：中国有90%的人没有喝过星巴格咖啡！”
接着张瑰丽谈大数据和数字化管理，说：“最近南巡，发现许多店的员工，上班呆若.....鸡鸡”——她不仅好改人名，还改成语。
“腿不勤快！”张瑰丽说：“服务员给客人把菜端上桌，并不算完事，要不断地巡视，看还有没有加菜、加汤等需求，都像死人一样，傻乎乎站在那里不动。明明有流程，不照着去做。”
张瑰丽说：“漂亮姐妹执行力不是一般的差，业绩上不去，因为太散漫，一个个工作太舒服安逸了。我闺蜜的店最近组织了一个为期三天的培训，参训的人一天只睡二个小时。过了年漂亮姐妹也搞那种培训。”
张瑰丽说：“我有解决腿不勤快的办法，过几天买的货一到，就给每人戴上一个手环，每天你脱岗没有，走了多少步？用数据检测你是不是在有效工作。”
“每天什么最大？”她说：“营业最大！你上班不围着营业转，你是图财害命.....这就是数字化管理。”她恨不得让这个手环，还能检测员工晚上睡觉是否在想工作。
张瑰丽说着从随身带的lV包里，取出了几个像手表一样的东西，分发给坐在前排的人展示。
王博拿了一个端祥，一种普通的计步器，是健身者专门用来检查一天走多少步的，张瑰丽却要用在职场上监督员工，看谁偷懒没有。
王博做餐饮十多年，从未听说哪个餐厅用这玩意。他看前排几个拿手环的人，均是一脸否定的表情。
王博知道张瑰丽所说呆若木鸡的服务员，都是新入职的员工，他曾要求她们必须戴“实习牌”上岗，如果怠慢了客人，可求得谅解。但各店总是执行不好，有的店甚至把“实习牌”弄丢了。
只要实习期满，员工都知道该干嘛干嘛，尤其老服务员，王博可以在餐期，拉张瑰丽随机看某一家店的监控，服务员工作是什么状态。但他不能这样做。
张瑰丽曾说过，某家互联网巨头公司，那位大佬无论什么主张，下属都要努力找论据，证明是对的，而不是相反。
张瑰丽自去年开始，在全国一个著名的商学院进修，一年的学费就几十万元，每个月都会集中上几天课。
此刻，张瑰丽学着教授的口气说：“管理已经有数千年历史了，但真正称之为科学，仅100多年，一位被尊为“科学管理之父的人，就非常重视数据分析。”
张瑰丽说：“我要给你们和员工带计步手环，就是要提取是否有效工作的数据.....”她突然想不起那位管理之父叫啥了，灵机一动问大家：“知道他是谁吗？”
店长和主管们从没听说管理上还有一个爹，毫无反应。张瑰丽让大家都拿手机，在百度上查那个管理上的爹。
王博掏出调至静音的手机，发现有伊山市一店12个未接电话，预感那里出事了。
这是一个被张瑰丽改名字叫李黛玉打的。王博悄悄离开会场，把电话回过去，李黛玉像落水的人终于发现一只救她的手，赶紧抓住生怕被甩掉，激动地说：“终于联系上你了，咋不接电话？”
“快说啥事？”
“不......不好了……全体员工都不来上班了！”
“为啥？”
“电话里不好说，你快过来！”李黛玉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第二十六章 把那玩意摔碎
王博赶紧坐高铁去伊山市，心想那家店员工都突然不上班，是不是和春节前不发工资有关系？他真希望出现那种局面，这样就会倒逼张瑰丽改变注意。
王博同时还惦记着刚刚离开的会场，是不是众人同女老板杠起来了？他相信老司机的话，只要一个人提出春节前发工资的要求，就会全体响应……张瑰丽是很难应对的。那种场合，他回避一下也好。
人力资经理靳雪打来电话，问：“啥时候走的？王博说：“当时没有看表，想了想，说：“是全体在百度里找什么爹的时候离开的。”
靳雪说：“那个管理上的爹，是科学管理之父，大家在百度里找到了，老板让一个店长，把全篇介绍文章读完，才开始按照她提纲上例的问题讲，一共36个，也就说从你走后，会议才正式开始。”
靳雪说：“每讲一个问题，老板都是骂。从前例会和经营会议上骂过的，她要翻旧账再骂。从下至上，每个店挨着骂，每个部门挨着骂，最后还要抓典型案例骂一遍。这种逮住下属就骂的做法，有个时髦的名词你知道叫啥吗？”
“不知道。”
“叫职场pua……”
王博对什么pua不感兴趣，急忙问：“没有人提春节前发工资的事？”
“没有，”靳雪说：“当时大家注意力都在那个计步手环上。”王博若有所失，问：“会议开到最后都没有人提吗？”
“没开到最后，”靳雪说：“外面闹哄哄的，我出来一看，店门口聚集了一堆供应商，他们情绪激动，嚷嚷着要见老板，强烈要求春节前结货款，有人还要冲会场。我进去给老板递了一纸条，告诉外面的情况，她当即宣布散会，现在老板正被供应商围攻。”
“供应商来的人多不多？”王博问。
“好像全部都来了，”靳雪口气火急火燎，说我给你打电话，是让你阻止老板给全体人员带那种计步手环，她对人缺少起码的信任和尊重，大家反对的声音特别强烈！”
“是吗？”
靳雪说：“在监狱里，对犯人进行劳动改造，都没有用那玩意。有人说这是现代版的半夜鸡叫，还有人还联想到古代奴隶戴的脚链和手链，甚至提到从前落后的非洲部落，男人出远门给自己女人下身戴的“贞节锁.....”
“有这么严重？”王博说。同时佩服管理人员的想象力。
“最重要的是，”靳雪说：“这个手环提供的数据，并不能客观评估员工是否有效工作。比如喊单、收银、杀虎娃、洗碗等岗位，上班几乎不怎么走动，能说他们没有干活吗？”
就是，王博赞同。
靳雪说：“如果只给服务员戴也有问题，比如为了让手环多走数字，明明跑一趟能拿完的东西，她们可能会多跑几趟，明明走近路能到出餐口端锅，可能会绕道，明明应耐心解答客人的问题，可能会赶紧离开走动起来，甚至不忙时会不停摇晃手环。”
“就是，”王博赞同
靳雪说：员工早晨上班戴上，中午休息时必须摘下，下午上班时再戴上，以精准记录都是工作中产生的步数，另外，班中去卫生间也要摘下，解完手回来再戴上，麻烦不麻烦？老板顾及员工的感受了吗？”
“你可以找老板谈以上看法？”王博说。
“我才不给她谈呢！”靳雪说：看到她那张慈禧婆脸，我就够了！我只给你说，你阻止不了，我就辞职.....”
漂亮姐妹公司的员工，私下里都称呼女老板叫慈禧婆，以致于都不知道她的大名叫张瑰丽。不知谁起的这个绰号还真形象。
“别急着辞职，”王博说：“有问题解决问题。”
“要是将来你老婆给你戴上个那东西，”靳雪说：“让你干家务活，你是啥感受？”说着挂了电话。
王博把靳雪说的场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结婚后，某天老婆回娘家或出差，要求他必须佩戴那种计步手环做家务，且有定位，她回来会检查手环，或者数据连接她的手机，可以分分秒秒监督他偷懒没有，时时发出指令。
这如同解放前，在码头扛大包货物的搬运工，身旁总站着一个拿着皮鞭的工头......我会什么反应？王博问自己，我会狠狠地把那玩意摔碎！
第二十七章 这辈子是穷鬼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王博到达了伊山市。李黛玉一见他就哭，瘦削的双肩颤抖不停。待渐渐平静下来，王博听她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昨天张瑰丽来伊河市视察这家店，顺便发放近半年的营业额突破奖。像往常一样，她召集全体员工，在店门口列队，让每人把刚拿到手的几百块钱在胸前展示，她要发表讲话，这是做给周围店家看的。
张瑰丽讲完话要站在队伍中间合影，后发微博、微信朋友圈和企业公众号等，每次都能收获很多点赞，有的漂亮姐妹铁杆蛙粉还夸她“即大讲情怀，又大发钞票”。
昨天集合时，员工又是张瑰丽说的那种呆若鸡鸡的样子。她厉声问：为什么不笑？如果我是让你们捐钱的，不笑我理解，今天我发给你们钱.......”
其实员工不笑，第一因为啥时见老板，她都铁青着脸太严肃了，笑会传染，也需要氛围。
第二与钱发的多少也有关系，如果每人都发一大摞像枕头厚的钞票，自然就会笑了。
第三有几个新员工站在队伍里，突破奖没有他们的份，也把钱放在胸前，照完像还要收回。只是做做样子当陪衬，当然也不会笑了。
“都不喜欢钱吗？你们连钱都不喜欢？到底喜欢啥？”张瑰丽愈是训斥，员工愈不笑。她更生气了，真想冲上前去，把每个人的钱一把夺回来……
张瑰丽还是控制了冲动，狠狠撂了一句：“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是穷鬼了，”又觉得这不解气，加了句更重镑的：“你们这辈子都是穷鬼！”说完愤愤地走了。
员工们更是呆若鸡鸡，李黛玉第一个哭起来，她受不了女老板给她和员工这辈子下的结论。
一个叫刘俊池的员工，三下五除二脱掉工装狠狠甩地上，说：“老子不给慈禧婆干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和那娘们的是一个方向，又退回走相反的路。
另一个员工如法泡制，不同的是用劲过大，扯掉了衣服上的一只扣子，他狠狠地踢上一脚，说：“老子也不干了！”
李黛玉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冲上前拉他，那员工猛甩被抓的衣袖，她弱不经风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今天全体都不来上班了，李黛玉说：“好像串通好的。”
王博无语。
张瑰丽打来电话，质问王博为啥开着会中途退场？本来会后要找他谈执行全员戴计步手环的事，没想到被供应商围攻。
张瑰丽想让王博给那些人谈判，她好脱身，却不见他人影。她早己给他手机定位了，得知他此刻己到伊河市的直营店，问：“为啥突然去那里？”
王博什么都不想说。
她连声说：“喂....喂....怎么不说话？”最后断定信号不好，把电话挂了。
王博让李黛玉联系员工，李黛玉说：“大早上就一一打过电话了，都说辞职....”
王博让再打，说：“这样辞职算旷工，是没有工资的。你问他们愿意放弃一个多月的工资吗？都先回来上班，辞职走正常流程。”
王博进厨房，见刚刚李黛玉一个人开档，还有许多餐前准备工作没做完，就赶紧下手干活，这时己快12:00了，客人随时就上来。
李黛玉打完电话，告诉王博，她早上见南建老师来商场了，说是和一个要开餐厅的老板看店铺的位置。
王博当即给南建打电话，说自己在漂亮姐妹店，让他忙完来一趟。王博要了解南建在上海同张瑰丽谈春节前发工资的事，最后是啥结果。正巧南建还没离开商场的招商部。
南建刚刚在电梯里接靳雪电话，信号不好，他只听见说张瑰丽买了一堆什么货，要让员工戴.....靳雪情绪激动，反复说戴什么环，他莫名其妙，啥年代了，还搞计划生育？
南建见到王博，劈头就问：“你们公司买避孕环干嘛？买避孕套了吗？”王博一头雾水。当消除了误会，南建哈哈起来，说自己真的老了，耳朵不好使。
王愽却笑不起来，便把张瑰丽说员工这辈子是穷鬼的事告诉了南建。南建也是无语，坐在椅子上使劲地拿拐杖捣地，声音很大，楼下一个日本服装品牌店的女老板上来，嗷嗷叫不愿意。
第二十八章 老板也不能惯
员工们陆续回来了。
下午王博召开座谈会，他斗胆说：“首先代表张老板给大家道歉，昨天她说话有不妥的地方......”
张瑰丽并没有授权，他心很虚，脸都红了，为了掩饰不自然的表情，干咳了几下，赶紧手挡住嘴，实际上是想遮住脸。
南建附和，说他回去批评张老板......好像他领导张瑰丽似的。他是老江湖了，说瞎话不脸红，更何况这是善意的谎言。不过看他这把年纪，又不知他的来头，员工还真信了。
南建说：“给大家谈谈心，”先问谁成家了谁还是单身？之后他讲有两位妈妈养育孩子的方式不一样：
“A妈妈的孩子白天睡着了，她会紧闭门窗，走路特别轻，说话声音很小，取东西轻拿轻放，总之要创造安静的环境，以防打扰孩子，结果却事与愿违，周围有一点动静，孩子会受到惊吓而哭闹不止。”
“B妈妈却相反，不特意关门窗，在家里该干嘛干嘛，说话声音像平常一样，不刻意制造安静的环境，甚至还故意弄点声响，结果她的孩子睡的很安稳.....”
南建问大家：“你们将来做父母了，应该向谁学习？”
员工们异口同声地说：“应该向B妈妈学习。”
“为什么？”
员工们说：“B妈妈这样带孩子睡得好。”刘俊池说：“要让孩子皮实，为了适应环境。”
“这里可以有掌声。南建在很多职场讲这个故事，很少有人给他要的这个答案。他说：“其实每个人成长，都是要适应环境的。”顿了顿接着说：
“地球上所有生物，生生不息的繁衍至今，都是适应环境的胜者。恐龙为啥灭绝了，就是因为气候等变化不适应被淘汰了。同样，我们是不是也要适应天气和职场等环境？”
“比如今天降温了，别人都没事，就你感冒发烧了，是不是你太弱不禁风了？手上划了个口子，别人不在乎，你却疼的哇哇叫？是不是你对痛苦的耐受力太差了？”
“我严厉批评大家了，别人都没事，你却受不了，要寻死寻活，是不是你没有承受力？我让每人搬椅子到商场楼下，别人都不累，就你浑身酸痛，是不是你身体不好？”
“一个人在职场上立足，一定要皮实，适应环境，这也算是长大了或叫成长，我看至少要具备三点：一是身体不能太娇气，二是心眼不能太小，三是脸皮不能太薄。”
南建本想讲“昨天张老板说你们都是穷鬼，别人都没事，就你受不了....”忽然意识到不符合事实，当时全体都受不了，啊....啊....他吱唔了两下，脑筋急转弯，讲了一个故事：
“美国有个卖菜刀的，他是挨家挨护敲门销售的那种。大家想象一下，你打开家门，一个高大汉子拿菜刀对着你，是不是很恐怖？那个人竞然卖到全美国第一！赚了很多钱，”
“以后这个卖菜刀的，经常受邀去各大保险公司传授推销经验，有人问他，先生你遭受过羞辱没有？”
“他说我被人拳头打过，巴掌扇过，脚踹脚踢过，被拎着衣领从人家门口扔出去过，还被放狗咬过，但我从没有被羞辱过！这个人是不是很皮实？”
员工们说：“是的，他很皮实。”南建从大家的表情看出，快被带上他的节奏了。
南建问大家：“假如不上班，各自能撑多久？员工们七嘴八舌，有的说撑一个月，有的说顶多撑二个月。 ”
南建让各自晒一下今天早餐吃啥了，花了多少钱，之后汇总说：“没有一个人超过5元的。”
南建说：“有个名人，每天早餐要花几千元，每天吃燕窝3万元，每月家庭伙食花销65万。有个叫某某名星的，喝1000元一瓶的矿泉水。”
南建顿了顿说：“现在是有钱的人作死，没钱的人作难死。我们和他们比，算有钱还是没钱？”
“算没钱。”
“我们为没钱作过难没有？”南建问。
“作过太多难了！”李黛玉情绪激动，好像有一万句话都齐聚喉咙口说不出，同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大家在这个城市买房子了吗？”南建问。
“没有。”
“啥时候买？”
“我必须从宋朝开始存钱，”刘俊池说：“才能买到房。”
员工们哄笑。
“富不过三代听说过吗？”
听说过。
“穷不过一代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
“为什么穷不过一代？”南建说：“你穷的娶不上媳妇儿，自然就断子绝孙了，所以穷不过一代。现在全国有四千万个光棍，会不会再增加一个是你......”
这话深深触到了刘俊池的痛处，前时与他好了几年的女朋友嫌他穷分手了，最近相了几个亲，都因他穷而没有了下文。他很痛苦地抱着头，使劲抓挠，带着哭腔说：“我就是穷人，我就是穷鬼……”
南建终于见火候到了，这才敢提昨天的事，说：“明明是穷人、穷鬼，张老板指岀来，你们就受不了，纷纷不来上班了。不上班你不就是只能撑一二个月吗？”顿了顿说：“不是你不皮实，心眼太小、脸皮太薄......”
“身体太娇气，”李黛玉说：“和我一样。”
员工们都不吭气了。
“说你这辈子是穷鬼，”南建说：“你就是穷鬼了？一辈子还长着呢！你若不是富二代、拆二代，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你们原来的胡总，也就是王总的前任，从前就是一个服务生，通过努力，先后当上了主管、店长、以后是咱家公司运营总监，现在去一家公司当总经理，月收入一、二万元！你们要向胡总学习，别人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南建说完就觉的这话有毛病，想起胡总的亲妹妹也沒有像她哥一样当上总经理，现仍是一个店的服务员。世界上几乎所有成功人士，他们亲生父母和儿女以及同胞兄弟姐妹都很平凡。
南建又想，他强调适应环境，也有问题，等于叫员工逆来顺受，接受“你们这辈子是穷鬼”这样的臭骂。其实，员工自尊心受伤，纷纷辞职，不完全是坏事，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情绪，能迫使张瑰丽收敛老板脾气。凡霸道的老板，也可以说，都是太听话员工惯出来的.....老板也不能惯！
就在南建质疑自己刚刚说的话时，刘俊池激动地说：“我要向胡总学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
“太好了！”王博说。
刘俊池掰着手指头说：“我要把你们这辈子都是穷鬼这9个字贴到床头，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它，明白我今天要干啥，这辈子要干啥！我要让这句话落空！”
“好！”南建说：“用这句话激励自己。”
王博的手机响，赶紧走出会场查看，是靳雪打来的。她说：“慈禧婆被全体供应商围攻了二个多小时，那些人拿出了杀手锏——今天就停止给漂亮姐妹供货，加之她姐姐张艳丽给她打电话，叫让一步.....”
“她最终同意春节前结货款了.....”靳雪说：“在现场看着平日里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慈禧婆认怂了，感觉特别高兴！”说着放肆地笑。
接着女老板打来电话，又是对王博发飙，指责他把队伍带成啥了，伊山店又怎么罢工……他还是无语。
女老板没听到回应，连声问：“喂.....喂喂.......咋不说话？”最后确认信号不好，把电话断了。
一刹那间，王博决定不再询问南建说服张瑰丽春节前发工资的结果了，反倒希望年会上有员工闹事，或许像供货商一样，用激烈的方式能解决问题。
第二十九章 木棍捅下水道
楼下那个日本服装店的女老板又上来了，火急火燎地说：“李店长快跟我下楼，看看你家的厨房漏水，把我的小仓库淹了……”
李黛玉和王博跟那女人，进到她家的小仓库，见天花板上的ppA排水管道弯头，有一个大洞，还滴着水，直对它下方的货架己被推移开，上面的衣物被淋的不堪入目。地上的污水横流，堆放在墙角的一包包货物底部也被浸泡。
王博上楼进店里的厨房，掀起沉淀池的盖子，见主排水口底部有个洞，透过它能看见服装店的部分货架和地面。
王博问一个员工：“咋回事？”那员工说：“开会前，下水道堵塞，我拿拖把上的木棍捅了捅，一使劲突然下水了，我以为疏通了，就盖上沉淀池盖子去开会了。”
服装店女老板提出赔偿要求，共计38769元。王博说：“我方也应参与统计，有账不怕算，目前当务之急，赶紧找人把下水管道修好，以免晚餐继续向你仓库灌水。”
女老板最后说：“赔偿不要拖时间长，春节就要到了，愈快愈好。”
李黛玉说：“下水道堵塞经常发生，是不是装修时就有问题？”
王博再次进厨房，发现沉淀池名不符实，它的底部是一个平面，杂物和浊水及油污，没有经过沉淀和过滤处理，就一并被排入主下水道。
王博联糸张瑰丽汇报情况，她不屑地说：“赔偿的数字有零有整，这么快统计出来了，显然让我们赔偿的是商品售价，你认为合理吗？”
王博被问住了，吱唔起来
“你就不动脑筋，”张瑰丽冷冷地说：“我们就是赔，也只赔商品的成本价。另外，需要专业人士查找事故的真正原因，开发商选用的下水管道是否有问题？”
王博明白她的意思，不排除管道材质自然老化，造成管壁开裂、脱落……王博说：“咱家员工承认是用拖把棍捅的。”
“先不要揽责任！”张瑰丽训斥道：“看看商场怎么说。”
王博说：“沉淀池没有沉淀杂物的功能，设计有缺陷。”
女老板生气了，说：“你是找借口，为店里推卸责任。不管有无那个功能，都不应该用拖把上的木棍捅水管道！员工在农村老家，从来没有干过，上岗培训了没有？是不是要培训？”
王博又被问住了。
女老板口气不容质疑，说：“最容易给企业造成损失的，就是把没有培训好的员工放到岗位上，如同把没有训练好的士兵送上前线，怎么会不打败仗？”
接着张瑰丽例举当年希特勒手下的一个将军指挥的某个战役就是这样，王博明知她扯远了，又不敢打断，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吭气。
女老板感觉对方没有反应，连忙问：“喂.....喂.....咋不说话？”断定是信号不好，就结束了二战的战例分析，把电话挂了。
李黛玉通过商场找到一个维修工，紧赶慢赶在晚餐前修好了，连工带料花了一千多元。按规定这笔费用不能从营业款和财务备用金中支付，通常都是先由店长垫付，以后再到公司报销。
李黛玉叫苦不迭，每月她垫付的物流费、机器设备的修理费等，差不多一二千元，每次报销都因老板忙，不及时签字要拖延一二个月才能拿到钱。
李黛玉问赔偿服装店的衣服，公司会让她承担吗？
“我店承担全责是推卸不掉的，”王博说：“作为店长你有连带责任。这事磨蹭到春节后再说。”
“春节前为啥不发工资？”李黛玉突然问，说：“我家借一个亲戚5万块，人家非让年前还5000，现在己经翻脸了……”
王博说“最近正在努力同老板谈，争取春节前发工资。”
“啥叫争取？”李黛玉说：“来就应该在春节前发工资，我打听这个商场了，没有一家店是春节后发工资的。并且人家说我提的问题很可笑……”
第三十章 你说A她说B
南建还要去商场的招商部，谈那家店铺的租赁合同。王博返程。
在高铁上接刘婀电话，说了一个情况：
昨天店的门头灯坏了，工程部孙师傅认定属于高空作业，让找外面专业公司修理。
商场楼管介绍了一家，施工时吊车进步行街，压坏路面上几块方砖，一位女士逛街被绊倒，将戴的一只镯子摔烂。以上全过程，步行街监控都拍有录像。
今天女士找商场索赔3万元，说购买虽花5000元，戴三年有感情了。
商场楼管带她找到刘婀，说这家店才是责任人，并调解让刘婀赔5000元。
女士免强答应，但要求当即兑付。刘婀说：还没向公司报备，再说公司审批也有个过程。
女士坚决不同意，扬言这就请媒体曝光，还要去医院，检查费、治疗费和误工费等一并赔偿，说着倒在地上，喊叫说昨晚摔的腿还疼。
楼管最怕曝光，督促刘婀赶紧兑付，不然停水停电。刘婀怕赔偿升级3万，再加医院检查等费用，打王博电话总占线，无奈给了那女士5000元。
此刻刘婀联系王博，让他再转给她5000，抵元月份工资，不依不饶.......
王博说：“找那家广告公司，应该让他们赔偿。”
“找不到人了，刘婀说打电话不接。”
王博联系张瑰丽汇报上述情况，她说！“一分钱我都不会掏，一切都是店长的失误造成的。”
刘婀又威胁王博，说不给她打5000，她现在就去他办公室闹，说着哭起来，哭一会又笑，王博心烦的不得了，索性关了手机。
王博回到中州市打开手机，靳雪电话立马打过来，说：“怎么联系不上，你女朋友娇娇来公司闹，她说你撒谎，不相信漂亮姐妹公司春节前不发工资.....”
“正好让她见见老板，”王博说：“就真相大白了。”
“老板不在。”
“你带她去财务部找二老板没有？”
靳雪说：“张艳丽告诉你女朋友了，春节前不发工资。”
“那就好了，”王博说“我洗白了。”
靳雪说：“娇娇还要王博工近几个月的工资明细。”
“你给她了？”王博急切地问。
“没有，”靳雪说：“我骗她工资核算员今天休息。”
结束靳雪的通话，李黛玉电话又打进来，说：“你手机一直占线，要么联系不上.....走到哪了？赶紧回来！现在店门被堵死了，人山人海.....”说着抽泣起来，王博听她哭诉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堵门事件，是张瑰丽昨天发业绩突破奖造成的。
多年来张瑰丽给各店制定的日营业额指标，当天突破了，奖励每个员工50元，生意好的店，每人每月有一二百元的奖金。
这笔钱并不加进工资里，而是积攒三个月，由张瑰丽到店里亲自发放，这样的好处是钱相对多一些，拍照发微博和微信及企业公众号显得好看。
但漂亮姐妹的外地直营连锁店，有的跨省位置又比较偏，加之张瑰丽工作忙，往往做不到三个月发放一次。
王博听说去年外地一个店，突破奖积攒了11个月，一个叫施政的员工，竞有1200元。但在发放的前三天，他离职了。漂亮姐妹公司又规定，离职没有资格享受。
施政联系店长、区域经理和总监讨要说法，得到的答复都是公司规定。
施政把电话打给了女老板。张瑰丽痛骂他，说：“我的钱是对营业额突破的奖励，你离职了，就是没有。”
施政说：“您要每三个月按时发放，我在前九个月，不就是都已经拿到了吗？再说我这个月离职才三天，你至少把本月之前十个月的给我。”
“我的钱想啥时候发，”张瑰丽说：“就啥时候发。”接着她剖析施政的素质，认定太差，说：“为啥你所在地区落后，就是你这样的人造成的，进而联系全国，你这样的人影响了现代化和精神文明建设。”
张瑰丽说：
“改变现状，我们一定下大力气，这是一项更艰巨的工程，但还沒有列入议事日程，我要喊话。
各地发展不平衡。这是事实，各地有各地的情况。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长呢……”
张瑰丽顿了顿说：“我一个闺蜜的十个手指头就一样长，并不是长一样长的，是她留了指甲，看上去一样长。长的吓人，像鬼一样。这样的人就是公主，每天啥活都不干.....”
这就是“你给她说A，她给你说B，你给她说B，她给你说C”的张氏沟通模式。施政完全听懵了，这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在她讲指甲又联系到美甲店时挂了电话。
施政叫了几个哥们，给漂亮姐妹那家店，前后都挂上环形锁.....这事也巧、正赶上合同到期，本来就要闭店。施政到底没有要回那1200元。
第三十一章 去年会上闹事
这次张瑰丽去伊河市发放的突破奖，是积攒半年的。刷碗工王姐本应拿到800元，但也是在发放的前三天离职的。
王姐丈夫患尿毒症，正在做透析治疗，家里生活很困难。她联系了半年以来，先后离职都没拿到突破奖的5名员工，带着丈夫到店里要钱。
王姐丈夫一脸菜色，非常虚弱，进店就一直缩卷在沙发上，手扶一根支在地上的木棍，上面挂了一个输液吊瓶。
李黛玉心里难受，王姐工作很好，因要照顾病情加重的丈夫，才不得不离职的。
不发王姐的劳动所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按照公司规定，离职的就是没有，李黛玉无论如何又说服不了王姐和那5个员工。
李黛玉给王博打电话，要么占线，要么说己关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她不敢联系张瑰丽。
傍晚开始陆续上客人。李黛玉劝说王姐他们，不要在店里占着餐位。他们就站在门口，向进店和路过的客人，讲述这家店欠薪的事，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挡住了店门前的通道。
商场保安现场疏导无果，请示领导后报警。民警赶到，了解大致情况后，首先把闹事员工叫到店里，疏散围观的客人，接着责令李黛玉处理好员工与店内纠纷，警告不得再影响公共秩序.....
王博到店，民警己离去。闹事员工围着他，争相控诉对漂亮姐妹的不满，说钱不在多，主要是不合理。
王姐的丈夫，摆手示意王博靠近他，少气无力地问：“王总，你们这次发的突破奖，是本月之前6个月的，不包括本月，是不是？”
“是。”
“在这6个月里，我老婆上班了，你们为什么不发？再说你们发的又不是全勤奖。”
王博无言以对。恰巧手机响了，不然会很尴尬。
又是刘婀打的，她哇哇大叫，说：“你不给我转钱，还挂我电话，又关手机躲我，你以为我找不到你吗？你就是到天边也跑不了。漂亮姐妹不给我发工资，反正你得给我发工资，我是跟着你干的.....”
刘婀又问王博，为啥不讲自尊自爱的课了，她要受教育，说的没完没了，还又哭又笑。她这是添乱，让王博心情坏极了，赶紧又关了手机。
王姐对王博说：“丈夫一年的透析费就10万元，没有社保.....就这样花钱也不一定能救他的命，那800元对我这个很重要。”
商场领导给张瑰丽打电话，讲述漂亮姐妹店员工讨要工资，挠乱商场经营秩序，此事己反映到他们国外的总部，话说的很难听。
张瑰丽连声说对不起，接着联系王博，他的手机关闭，就把电话打到店里。
张瑰丽指责王博一天都在伊山市，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就没有制止住？太无能了！还说她可以派老司机带几个人，去伊河打闹事的员工.......
王博连忙制止，说：“万万不可，那样只会激化矛盾，”并告诉她：“他们当中的刷碗大姐，把患尿毒症的丈夫也带到店里了，那病人还一瓶接一瓶地打着吊针，这种情况是不能打架的.....”
“不然，”王博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憋住，说：“给他们把突破奖结了吧？总共6个人才1800元。”
张瑰丽不吭气了，这回轮到王博说“喂....喂....信号不好吗？”
张瑰丽沉默了半天，说：“事情没有你想的简单，给他们结了，这些年所有离职没拿到突破奖的人，都来闹咋办？从前你的前任小胡就办过这事。小胡不适合搞管理，但比他妹强，他妹不求上进……”
张瑰丽顿了顿说：“日本一个叫水稻什么夫的，认为员工分为自燃型、他燃型和阻燃型，阻燃就是点不着，他妹就是……”
王博忍不住打断她对燃料的分类，说：“不给他们结突破奖，他们就在店里不走。”
“不走就报警。”
“报警了，”博王说：“刚刚警察责令店长处理好与员工的纠纷就走了。”
“没把闹事的人抓走？”张瑰丽的口气，好像公安局是她家开的。
“没有。”
“那我派老司机，”张瑰丽说：“我派老司机带人去打他们。”
“不能打。”
“你说咋办？”
“我说给他们发放突破奖。
“不能发，”张瑰丽又拐回来说：“事情没有你想的简单，给他们结了，这些年所有离职没拿到突破奖的人，都来闹咋办？从前你的前任，那个小胡就办过这事。小胡不适合搞管理，但比他妹强......”
不过这回她没再扯那个日本人，也没对燃料进行分类，说：“不答应他们要求，但必须安抚好，总之生意不要受影响。这看你的本事了。”
放下女老板的电话，王博看看表，已经晚上9:00多了，闹事的员工可能是肚子饿了，刷碗大姐说：“他们今天就这样了，刚刚几个人商量好了，将在大年二十八下午，专程去漂亮姐妹的年会上要钱.....”
王博心想很希望他们这样做，年会上即有员工要工资，又有他们要突破奖，上千人跟着起哄，就会倒逼女老板改变错误做法。
那个病号被几个人搀扶着向外走，王博见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好像随时就会散架，有个小女孩牵王姐的手，体质也很弱。
王博禁不住地生出怜惜之心，那800元的确对这个家很重要。
王博找李黛玉要王姐的电话，前后都不见她，她不会不打招呼就下班吧？
王博通过一个员工给王姐联系，让加他的微信，说！“把那800元打给她，并特别交待，千万不可告诉别人，不然这些年所有离职没拿到突破奖的人，都会给他要钱，他将招架不住.....”
钱很快转过去了，王姐十分感谢，说：“现在的确太需要钱了，万般无奈才去店里闹的，真难为王总了，并再三保证一定保密。”
王博明白自掏的那800元，张瑰丽是不会给报销的，可不打给刷碗大姐，他心里会很不安。
忽然转念一想，刷碗大姐收到这笔钱，就不会联合另外5名员工，大年二十八就去年会上闹事了，这又令他有点失落，后悔不该转钱了，但想起王姐一家子的困难，还是肯定自己的做法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