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麻烦上身
全部对上了,隼仙公公哑口无言,竟然找不出一丝破绽。
这本就是年轻人的天下,若是他直接去找解家家主讨回伏魔杵自然是异想天开,免不了大战一场,像这样吃亏不讨好的方式,怒仙教自然是三思而后行;然而换另外一种办法,去找解家少主达成共识,人生本就是一个相互利用的过程,双方目的达到,伏魔杵物归原主。
孰轻孰重,隼仙公公在心里好好掂量了一番。
“好计划,有映光亲自出马,定然手到擒来。”
隼仙公公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突兀的轻笑了两声,同时也释然了不少,深深的吸了口气:“既然如此,映光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你现在告诉我,我回去也好对铣王有个交代。”
“回禀公公,言多必失,这个计划牵扯到解家下一步的成败,越少人知道成功的把握便会越大,恕映光无可奉告。”
怒马仙高昂着脑袋,脊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隼仙公公眉头微蹙,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胸中一团怒火在徐徐燃烧,他双目欲裂,一字一句的轻吐道:“你不要玩火?”
“复辟的星星之火已经开始燃烧,容不得任何人染指......公公也不行,铣王那里不需要交代,本将做事绝不为一己之力。”
怒马仙大跨一步而出,回眸冷冷的注视着隼仙公公眼中的怒火,声音略显沙哑,肃然道:“对了公公,映光忘了和你说了,本将最讨厌人拿神宗的死威胁我。本将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为怒马军赎罪,祈求得到大齐原谅,以此告慰神宗在天之灵。你呢,你做了些什么,你一句话就让我西北十万将士为其陪葬,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公公杀的人何其言少,你会遭到报应的。”
“啊啊...哈哈...可笑...可笑至极。”
“不要以为你现在站在仁义的台阶上就可以审判我,天道可在头顶之上,你上不去,上不去的。别忘了你脚底下踩着的可是骷髅、尸骨,不是黄土地,不是黄土地。”
一个坏人对另外一个坏人说,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个忠告,身后的路已经消失不见,眼前的那一缕阳光必须要抓住了。
怒马仙嗤笑一声,已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告辞!”
他挪动脚步,从两名家奴的中间穿了过去,唐渺细细品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识趣的赶紧跟了上去。
显而易见,怒仙教核心人物已经心生芥蒂,这样的情况下确实难成大事,更何况他们面对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日益强大的国家。
“决不能让他们去临空城。”
隼仙公公挥动着锦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公公,要不要跟上去?”
“不必了,一直跟着可没有好下场,这才几月不见,映光的内力又精渐了不少,不过似乎性情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最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可是一直把神宗的死记在心头的...”
隼仙公公喃喃自语的说道,他摇晃着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通知另外几大仙,让他们务必在映光到达临空城之前截住他们两人,同时散布消息,天机令在临空城附近...出现了...”
“遵命。”
......
高墙大院的阔气宅子内,庄严的中堂之上,披着华贵锦袍裘衣的精瘦中年人已经一声不吭的盯着高墙上的地图看了许久。
“大统领,见您一面可比面圣还要难啊。”
堂下座上太师椅上,一位面若寒霜的中年人呷了口茶,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贺大人言重了,昆某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贺大人见谅。”
他依旧凝神望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贺大人眉头一沉,就他这样张狂的态度,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被他拉下去大卸八块了,但是他不是其他人。
昆玉雁,混元大圣,诸迹的大统领。
这里是混元大圣运功疗伤的地方,也是诸迹各位高手的一个临时府邸,在昌明府景安城境内一处僻静的庄子上。
贺大人沉了一口气,外界盛传诸迹赫赫凶名,但是鲜有人知,大统领混元大圣已经被人重伤,如此一来,诸迹就没有其他大动作了。
“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有要事与大统领商量。”
“说吧。”
昆玉雁好似无欲无求一样,不轻不重的吐道。
这样散漫的态度让贺大人非常恼火,好歹他也是崇仁王的心腹,在王都可是人人高攀不起的大人物,怎么到了这个鬼地方就啥也不是了,贺大人头疼的厉害,心有不甘的继续说道:“在此之前,八皇子殿下让我代他问候您,大统领伤势如何?”
“挺好。”
“......”
“那就行,上次大统领的急报上写明,诸迹禀告说发现了天一门逆贼的踪迹,此事进度如何,殿下为此比较担心,不过杀了便杀了,若是活捉当然更好......”
贺大人搓了搓手,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了。
“让他给逃走了。”
贺大人顿时僵住了,下意识的蹿的一下子起身,不由得大怒道:“怎么让他给逃走了呢,你们究竟是干什么...”
昆玉雁陡然回头,骇人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他僵硬的脸上。
“什么时候,我昆玉雁做事,还轮的到你来指手画脚?”
“大统领,我们同朝为官,真心实意的为八皇子殿下办事,您这话未免也太刻薄了点吧?”
贺大人憋了一肚子火,不去看他的目光,扭头说道。
“哈哈,有什么事你让崇仁王这小子亲自来找我。”
他回头猛地怔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脸上笑意正浓的昆玉雁,颤颤巍巍的说道:“大胆,你...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还有其他解释吗?”
昆玉雁以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俯视着贺大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是不屑的神情,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又继续说道:“你回去告诉崇仁王那小子,本圣就不陪他玩了,让他以后别来烦我,另外天一门的事情我自有妙计,等着瞧好了。”
“你...”
“贺大人还有话说?”
昆玉雁微微向前倾斜着身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不禁让人一阵胆寒。
贺大人甩袖便走,立马就离开了这座阔气的宅子。
“大圣,你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大耳道和尚掀开帘布从里间走了出来。
“那你告诉我,本圣究竟是什么身份?”
昆玉雁转过头去,仍是细致入微的看着地图。
“你要对抗楚王朝?”
“失去江湖势力支撑的楚王朝不堪一击。”
“那也是你惹不起的。”
中堂内话音刚落,堂外便传来了一道叹息。
“怕死的都给我滚,本圣不需要你们这帮废物。”
昆玉雁猛地转过身来,双指一探,指着堂中无端出现的五六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狂热之色,“这次...本圣定取他性命。”
“海老爷子到了吗?”
他舒了口气,不再理会其他人。
“已经到了城外,约您在山下见面。”
“如此甚好,唐渺...你必死。”
昆玉雁攒紧了拳头,双手背负,他直挺挺的立在中堂之上,尽管眉宇之间仍有一团污浊之气残留,但是并不影响他此刻的战神形象。
“好聚好散,诸迹已经不存在了。”
“老小子引火上身,真当崇仁王拿他没有办法吗,等着瞧好了。”
五六人三言两语的议论着,齐齐迈出了庄子大门。
第六十五章 横生枝节
这一桩桩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经过一个人竟然全部串通在了一起,怒马仙不禁高看了唐渺几眼,此人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这些虚名对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随风消散。
他们无形中形成了一个整体,缺一不可,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对应的人去破解。首先怒仙教复辟时机还未成熟,唐渺的出现使众人眼中的迷雾散去,于是怒仙教往前推进了复辟的进程,打算与唐渺联手坑杀定天侯;机缘巧合之下,唐渺身上的惊世秘闻公之于众,引来仇家追杀,后被怒仙教所救沦为了阶下囚。
但天公不作美,彼时的唐渺竟然武功全失沦为一个废人,若想要重回巅峰实力,必须经过虚境强者运动疗伤,在天一门高层消失匿迹的情况下,只得前往临空城求见枪仙司惊龙。
话说两头,唐渺落难之时,天机令意外流落,另一段光怪陆离的往事被揭开,引得天下武林人士争夺,然而在其他人都不知道虚无缥缈的天机阁时,解开天机令谜题的钥匙只能依靠唐渺;若是他此时实力恢复至巅峰状态,那么天机令便很有可能再次成为永久的谜。
局势逐渐明朗,原本轻松惬意的武学圣地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楚王朝最大的武学盛典武举举办在即,来自五湖四海的武学志士在将接下来的时间里挤进这座以习武强身健体,报效国家为武学精神的临空城中,争取拔得头筹,一举夺冠。
另外,江湖上传言,天机令在临空城附近出现,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各类传闻将临空城即将举办的武举推向了高潮,这一次八皇子殿下崇仁王亲自督办此次武举,何人夺武状元必将重用;再者,何人夺天机令,天下第一究竟花落谁家?
秋高气爽,午后的暖阳洒在身上,格外的舒畅。
官道旁,一间不大的茶铺内坐满了人,路边粗壮的树干上拴着五六匹骏马,亦有朴素的马车,总之好不热闹。
这个地方凡是去临空城的人都有些印象,这里三府交汇,同时官道与商道重合,是一条非常重要的交通道路。官道一头通往江东府,另一头直通临空城,道路宽阔,微裂的青石板路,可以供两辆马车并驾齐驱。
怒马仙起初并不打算带着唐渺上官道的,但是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只有官道与商道重合的地方有个歇脚的茶铺。茶铺内生意繁忙,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客人走了一批,余温未散,立马便又有另外的客人坐上了。
人多眼杂,叫了一壶茶后与另外两人拼桌而坐。
怒马仙与唐渺两人的这幅装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怒马仙稍微还好点,唐渺这一身黑罩袍,想叫人不注意都难,只是结合如今的形势,看了也就罢了,没有人敢多言。
另外两个拼桌的人,都是年轻的精壮小伙子,劲头十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衫,但额头上的汗不断往下滴落。
唐渺按压着腹部,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小伙子,你们也是奔着武举去的?”
“可不是嘛,习武十余载,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年轻人捶了捶自己的胸脯,嘿嘿的笑道。
“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
另外一个方才还耷耸着脑袋的年轻人一下子揪了起来,大声道。
“狗屁,劳资就是要当武状元,指挥千军万马。”
年轻人给了他一个爆栗,哼道:“走了,别丢人现眼。”
话音未落,只听见茶铺外有一人扯着嗓子大叫道:“你就瞧好了吧,武状元非我慕爷所属。”
“小二,来一壶上好的茶。”
少年蹦跶的跳了进来,手一撑翻身坐了下来。
“你能不能老实点?”
“怕了,没事,有我慕爷罩着你,准保你没事。”
少年龇牙咧嘴的笑着,一把搂过另外一个朱唇齿白少年的肩膀,哈哈的说道。
“滚,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吓唬谁。”
紫袍少年鄙夷的看着他,左手握着一个用布包裹住的长方形盒子,“啪”的一声摔在了桌子上。
“哼,那是爷不想伤人。”
“是吗,那你伤一个我看看?”
“算了算了,爷还是保留点实力,在武举大会上正大光明的打败你,免得你耍赖。”
“好,那就武举大会上见真招,谁耍赖谁是乌龟。”
“比就比,谁耍赖谁就是乌龟。”
两少年看不对眼,气不打一处来的别过头去。
唐渺略微的扫了一眼便傻了,这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不就是王慕和司承翎吗,这两人怎么走到了一起?
司承翎倒是不用说,那日天一门寿诞庆典,雷衍奉师命将他送到了天元城拜到天一门门下习武,既然凡无尘都下山了,司承翎出现在这里也不算稀奇,不过王慕的出现倒是令他有些吃惊。
“怎么了,你认识他们吗?”
“两小辈,实力都还不错。”
他们两人低声交谈起来,付了茶钱正欲离开之时,一直紧跟着他们的束衣仙竟然也出现在了茶铺里。怒马仙不想与之碰面,便匆匆离开了,束衣仙思忖了片刻,轻笑道:“前面可没路了。”
“等等,这位公子你站住,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叫我?”
束衣仙笑吟吟的望着他们两人,他也只感觉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他们两人到底是谁。
王慕狐疑的点了点头,鬼使神差的说道:“可否坐下一谈?”
“有何不可。”
“你认识他?”
司承翎低声附耳几句。
“有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是谁。”
“公子请喝茶。”
王慕思量了片刻,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年轻人,脑海中一时间闪过了无数个画面,长发飘逸,一身青衫,上天遁地...
“你们认识在下?”
束衣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随即便又想到了什么,起身正欲离开:“抱歉,你们认错人了,在下失陪了。”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不可能认错,这飘逸洒脱的身形,王慕蹿的一下子起身,忙问道。
束衣仙怪笑一声,并没有打算回答,双脚点地腾空而起落在了一匹马上,然后绝尘而去。
“好厉害的轻功...”
司承翎望而生畏的说道。
“大爷我想起来了,是他这小子...束衣仙...”
王慕一拍额头,急匆匆的追出了茶铺。
“老司,你还等什么呢,不说要帮我弄死他吗,走啊,追上去啊。”
闻言,司承翎顿时脸都绿了,陪笑道:“慕爷,你可没告诉我当初把你和小茹姐拆散的人是他呀?”
“你怕了,未来的枪仙?”
王慕鄙夷的瞪了他一眼。
“走,追上去,弄死他。”
司承翎瞬间挺直了脊背,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好样的,不愧是我慕爷的好兄弟,定要他好看。”
司承翎不知道王慕哪里来的底气,他就感觉有人拽着自己的腿一样,不让他莽撞前行。
第六十六章 不打不相识
隼仙公公代铣王传令,命昌明府境内所有教众火速赶往临空城待命,另外五大仙、十二将无论无何在怒马仙带着目标人物进城之前将其截住,不惜一切代价。
有了这一道指令,束衣仙便堂而皇之的跟在了他们两人身后,现如今自打怒马仙和唐渺两人现身以后,他们的行踪就等同于公之于众了,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这里仍然是景安城地界,地形比较复杂,但所幸如今已是深秋,树叶凋零,百草枯萎,在一眼望到头的小路上奔袭,他们最终还是迷路了。偏离了官道之后,临空城的方向便难以辨认,除非当地人,唐渺上一次去临空城也是走的官道,现如今却是犯了难。
“这是哪里?”
“不知道,去的路被人给看死了。”
怒马仙淡淡的回答道,依旧是非常镇定。
一条不能被称为路的土路延伸到山坳中去,两旁没有高大的参天古树,些许枯黄的杂草映衬着这片土地,除了荒凉,他感受不到其他意境。唐渺观望着前方森然的山坳,坐在了小土堆上休息。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看前面并非绝境。”
“那也不能贸然进去。”
怒马仙眉头微蹙,略有丝担忧的说道。
......
一袭青衫,一匹快马,束衣仙横冲直撞的匆匆到此,杉木林中阴影丛生,令温度骤降,他面无表情的观望着四周,思忖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怎么就不见了,不会是迷路了吧?”
“你在找我们吗?”
束衣仙微微一愣,只见从一棵杉木树上跳下两小子,长得是一模一样,个子并不高,皮肤黝黑,一个板着脸,另外一个满脸笑意。
两小子是孪生兄弟,可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束衣仙嗤笑一声,扬起了马鞭,扭头就走了。
两黑小子看懵了,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一路狂奔出了杉木林来到了一处宽阔的空地上,却见方才的那匹马正在食草,但马背上的青衫男子却早已经不见踪影。
“人呢,给跟丢了?”
冷面的黑小子气的牙痒痒,另一人羞愧的挠了挠头。
“老司你快点,再快点,还不快点人就跟丢了。”
王慕迈开步子狂奔,这小子兴奋劲一上来,比马还跑的快。
“你别急,别急,你看他的马都还在...”
王慕一个急刹停住了脚步,两人相视一眼,狐疑的望向了对面马匹旁的两个黑小子。
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王慕和司承翎两人故作镇定的继续往前走,再三确认这就是束衣仙骑的马匹之后,不禁有些犯了难。
“喂,你们是谁,这马的主人呢?”
“你们又是谁,这马的主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两黑脸小子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这样的高度默契让王慕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抖了抖腿,低声附耳道:“老司,来者不善,可要小心了。”
司承翎秀眉微蹙,手中的盒子握的更紧了。
“我先问的你们,回答我的问题。”
“这匹马是我们先找到的,所以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
“哎呀,我说你们两人累不累,能不能换一个人说话就行了。”
“你管得着吗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嗨,黑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王慕活动了下手腕,心高气傲的笑道。
“你...”
“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啊你?”
“武状元王慕,慕爷是也。”
王慕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期许了别人崇拜的目光。
“切,武举还没开始就自称武状元了。”
两人围着马匹转了一圈,暗自摇头一番,就打算离开了。
司承翎捂着眼睛,他就知道王慕要这么说的,索性没有理会他,暗自思索起来。束衣仙丢掉马匹逃走自然没有道理,哦不...束衣仙肯定是不会逃走的,除非他并不想同我们这帮小辈玩耍,一想到这里,司承翎就想打人,大人有大量,束衣仙都不想继续找麻烦了,王慕这家伙非得叫别人好看,纯粹的找死。
“喂喂喂,你们还没回答我呢,这马的主人呢?”
“他谁啊?”
“不知道,白痴。”
王慕一愣,脚下的石子轻捻,顿时飞射而出。
“小子,你偷袭我们。”
笑面黑小子回头探手一抓,将小石子捏成了粉末。
“怎样?”
“哥,给他一个教训。”
“正有此意。”
“那正好,小爷也松松骨头。”
王慕大跨一步而出,踢脚伸筋,摆出了猛虎下山的架势。
“我今天必须要知道这匹马的主人下落。”
“嘿嘿,赢了我们就告诉你。”
“你们一起上吧。”
王慕一挑鼻子,做出了请的手势。
“又来?”
司承翎有些欲哭无泪,这小子就喜欢争强好胜。
他急忙上前去阻止,然而对面的孪生兄弟便已经冲到了面前,少年之间的比试叫人津津乐道,只见孪生兄弟齐齐出拳,连招式都是一模一样,一招便是四拳。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王慕惊了一下,但也丝毫没有退缩,绑着护腿沙包的腿劲极大,就连司承翎也曾吃惊不小。
“好大的力气。”
两人双双轻叹道。
“别打了,别打了。”
就在他们分开的间隙,司承翎赶紧挡在了中间。
但那怎么可能了,王慕兴趣正浓,朝着他摆了摆手:“老司你就别管了,在一旁看着吧,让我好好教训他们两人不懂礼貌的家伙。”
“看谁教训谁。”
孪生兄弟哈哈大笑,谁也不肯让着谁,不由分说的就打了过来。
司承翎站在中间左右为难,急忙去抵挡这两黑小子的招式,另一方面又扭头想要稳住王慕,但是后者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抬脚使出息风腿,直接朝着司承翎的脸上蹬来。
那还了得,他错身闪躲,眼见着王慕这一记息风腿继续朝着两黑小子扫去,黑小子躬身后翻,提着拳头便打了过来。你来我往的硬态攻势下,虽不见杀招,但只要是中招就够喝一壶了。
司承翎一把拉住王慕往后撕扯,两黑小子提拳轰来,便落在了司承翎身上,胸口顿时一阵绞痛。
“哎哟,你们打错人了。”
“好啊你们,竟敢对我兄弟动手。”
“抱歉,是他自己把脸贴过来的。”
“呸,不要脸。”
“好了好了,算我倒霉,你们能不能消停会。”
司承翎捂着肚子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见状,王慕赶紧过去扶住他,还一脸怒意的叫嚣道:“老司你过去坐着,慕爷我给你去报仇,非得揍死他们。”
“停,都听我一句劝成吗,你们两人过来...哦不...站那里就成了,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没来由的把人揍了一拳,两黑小子脸上挂不住,识趣的点了点头,“你说话可以,他不能说。”
“哎哟,我这暴脾气?”
王慕闻言,便又打算撸袖子了。
另外两人也不甘示弱,看样子准备随时开打。
“停停停,先听我把话说完。”
“可以,看在老司的面子上我就暂时放过你们了。”
王慕双臂环抱,将头扭到了一边。
“首先,你们看见了马的主人吗?”
“看见了,青衫男子,相貌英俊,笑靥如花。”
“额...能不能就一个人说话?”
“不能。”
“那么他人呢?”
“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鬼?”
王慕与司承翎异口同声道。
“就这样,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两人胡乱比划了一番,指了指天空。
司承翎心里一疙瘩,暗道一声不妙,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束衣仙轻功可是非常了得,于是赶紧抬头望去,树枝正随风摇摆着。
他看向了王慕,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摆了摆头。
“这次让他给逃了,下次定不饶他。”
“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次轮到孪生兄弟发问了。
“抱歉,这个不能告诉你们。”
“你们呢,为什么追他?”
“无可奉告。”
第六十七章 将军陵
山坳里升起袅袅炊烟,有人家开始生火煮饭了。
他们沿着这条弯曲的山路一直走,先是上行爬上一处小山坡,接下往下行,午后在茶铺喝水歇脚,到如今已是日暮黄昏了。
山坳中是一个村庄,小山坡的地势并不高,他们站在最高处勉强可以看到村子的大概范围,现在已是黄昏时分,若是等到他们摸到村子里时,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去那里。”
怒马仙依旧不想打扰村子里的任何人,像他们这类人负罪感极重,而且以前也曾发生过为杀一人而屠戮整个村子的事情,故此只要是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往村子钻去。
他指了指村子东边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处院落比较有意思,纵观整个村子的房屋布局,最东边的这处院落在地势上有独当一面的势头,而且从另外的角度看过去,更有众星拱月的画面呈现。
一猜就知道,这处院落定然是庙宇道观一类。他们在那里暂住一晚,不必惊动任何人,拜完神明之后便悄然离去。
厚重的夜幕铺天盖地的压下,吞噬着星空,让人透不过气来。
天穹之下,众生百态。
寂寥的夜里,秋风袭人,卷起枯黄的树叶落在一棵歪脖子枣树边上,一盏昏黄的烛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从大殿半掩着的门窗中照射出来,显得无比荒凉。
“有人。”
歪脖子枣树下,两双眼睛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大殿半掩着的门窗。
话音刚落,紧接着窗户被关上,同时还传来一个老者疲惫的声音:“转眼年关将至,这窗户看来要找人好好修一下了。”
轻轻带上大殿的木门,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头走了出来,老头看起来上了年纪,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拐棍,步履蹒跚的往右侧的厢房中走去,刚转身没走几步,忽的望向了大门方向,轻声道:“门怎么开了,我记得好像关上了的。”
怒马仙一瞪眼,看向了身侧的唐渺。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自己也拿着拐棍,实在腾不出手来放上门栓。
老人家嘿嘿一笑,嗔道:“年纪大了不中用,怎么忘记放上门栓了也不知道。”
他自个摆了摆头,然后利索的去大门放上门栓,接着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右侧里面的那间厢房中,过了一会儿,蜡烛也熄灭了。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差不多的时间过后,他们两人蹑手蹑脚的溜到了大殿门口,实际上也就和府邸的中堂一般大小。
大殿的门没有上锁,两人直接轻轻的推门就进去了。
黑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唯有桌案上铺设的黄布格外的明显。
桌案上装盛着吃的,难道是供奉的神佛,唐渺没有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着怒马仙对着神像大概的地方拜了拜,这才围在了桌案边,他看了眼怒马仙,在吃之前问道:“你信奉神佛吗?”
“不信,从来不信。”
唐渺翻了个白眼,问了也是白问。
“那你信吗?”
“我也不信,神佛是用来敬畏的,同生命一样。”
“得罪了。”
怒马仙拱手拜道,趁着黑不知道在碗里摸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往嘴里送去。
“得罪得罪。”
唐渺装模作样的拜了拜,也不再客气,两人将碗里的供品供果一扫而空,而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怒马仙机灵的很,脚一踩案桌腾空而起,落到了房梁之上,唐渺看呆了,匆匆忙忙的钻到了桌案底下,心里不禁暗道:“好你个怒马仙,看样子是惯犯呀。”
老头一声不响的推门走了进来,进来之后才点燃了蜡烛。
“你们两人出来吧,我去给你们拿吃的。”
唐渺愣了愣,不免有些诧异。
老头早就知道了?
没多想,他也没有从桌案底下出来,呆了一会后,轻缓的脚步声响起,直至完全消失。
唐渺赶紧钻出了桌案,借着微弱的灯光他朝房梁上叫了一声:“怎么办,要离开吗?”
“赶紧躲着吧,他进来了。”
怒马仙不肯下来,藏在黑暗中低声回答道。
唐渺黑着脸,长叹短嘘的又钻了进去。
老头过了许久才返回,那香味直接飘进了鼻子里。
“你们都出来吧,我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你们怕什么?”
说来也是,而且就算你是个成年人又怎样。
唐渺迟疑的钻出了桌案,就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看,他愣了半晌,不可思议的惊道:“是个瞎子?”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了不妥,连忙道歉:“老人家莫怪,小生只是太过吃惊了,还望恕罪。”
盲人其实很好认的,除了看不见以外,其他感知力非常强大。恰如素仙一般,眼睛虽然不是完全瞎了,但是也看不见,不过她习得奇淫巧术,与正常人无异。
从怒马仙翻墙而入的开门声,到进入大殿的脚步声,老人家依稀可以辨认出今晚确实有贵客到此;拿下门栓和放上门栓是两个声音,但是他只听见了一个,所以老人家判定门没关上。
再听脚步声,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一样,虽然他们两人刻意的伪装,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不管怒马仙如何的伪装,他的脚步铿锵有力是从骨子里踩出来的,但是唐渺由于身体虚弱,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声音难以捕捉。
听老人讲完自己听到的声音,唐渺与怒马仙两人不禁自嘲的笑道:“看来今天是遇见高手了。”
“我哪里是什么高手,一个老瞎子罢了,两位凑合着吃吧,小庙没有什么好招待二位的。”
老人家摆了摆手,说完就又出去了,再进入大殿时,手中便多了一个竹篓,一边说,一边将竹篓里的东西放入了碗里。
“这是供果,给将军吃的。”
供奉着将军?
怒马仙反应强烈,猛地回头看向石像。
唐渺顺势也看了过去,借着微弱的烛光,一个五官模糊的石像实在是难以辨认;他笔直的站立着,威风凛凛,掌心与手背重合,按压着一柄巨大的石剑。
“银光铠怒马腾云龙将之神位”
他们其实早就发现了桌案上的神位,只是方才漆黑一片实在是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如今仔细一瞧,瞬间就懵了。
银光铠,是前朝大齐步兵统一配发的铠甲,但是腾云旗就是怒马军的军旗,又叫怒马腾云龙旗,很好辨认。腾云龙旗没有正反之分,两面为黑底,缀有红色的波浪状花边,上面绣着抽象的红色龙形图案,好似腾云驾雾一般,一共八条。
“银光铠怒马腾云龙将?”
怒马仙轻声念叨着,不明觉厉的看向了老人家,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银光...映光?”
唐渺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位将军怎么从未听说过?”
“实不相瞒,这不是本朝的将军,而是前朝大齐的一位将军。”
老人家迟疑了片刻,哑然笑道。
“可有名讳?”
“不曾有,就一副铠甲,一面龙旗。”
老人家往后退了几步,腿脚想来是不太方便,缓慢的坐在了蒲团上,朝着将军像拜了又拜。
“衣冠冢?”
唐渺忍不住的说道。
“是的,忘了告诉你们,这是村子里的将军庙,院子后面是将军陵,我是将军陵的守陵人,已经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不就恰好对上了,定然是大齐覆灭时去世的。
“你们认识这位将军?”
“不认识。”
“认识。”
两个人两个声音,两个不同的答案,然而怒马仙回答的“不认识”,唐渺却不要脸的回答了“认识”。
“没有名讳如何认识?”
他看了眼唐渺,又像是对老人家回答。
“也对,不过怒马军常驻西北,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
“对,怒马军,你们也知道怒马军。”
老人家一下子激动坏了,下意识的蹿了起来,但是腿脚没力,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他摸索的地上的拐棍,在怒马仙的搀扶起起身,老人家分不清楚他们两人哪个是哪个,便抓住怒马仙的衣袖,兴奋的问道:“你们知道怒马军对吧,太好了,二十多年了,你们终于找来了,将军也可以瞑目。”
知道怒马军的人的确是少,三十岁以下的人如果不经过打听完全不知道。唐渺是经历过,怒马军是怒仙教前身的一个缩影,怒马军的消亡比较诡异,史书上记载是被赵王朝的军队给灭了;而且怒马军常驻西北边境,怎么会现在昌明府境内呢。
前朝大齐将自己的天下分为十道,其中西北边境属于陇右道,如今的昌明府隶属于江南道,楚王朝挥军北上之时,大齐派出军队抵御,这位将军想必就是这个时候战死的,其他原因也说不通。
第六十八章 梦回决战前夕
银光铠怒马腾云龙将。
这在怒马仙看来,并不是一个人的称谓,而是一个团体的荣耀,一个国家的脊梁,永镇西北定国安邦。
“老天爷啊,老朽终于在有生之年等到二位了。看来两位来此绝非偶然,是命运使然,将军,他们来接您回家了。”
“家?家在哪里?”
怒马仙哑然一笑。
“大齐早已经灭亡了二十多年,没有家了,再也没有了。”
“那总得有个归宿吧,听将军说,在西北茫茫十万大山深处驻扎了一个军团,最起码有十万人,我的老天爷啊,将军就是从那里过来的,虽然过得很苦,但是也很快乐。”
“职位调动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没想到你会把他供奉起来。”
怒马仙背着手打量着五官模糊的怒马腾云龙将,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吃饭了,一下子就不饿了。
老人家端上来的粗茶淡饭香透了,唐渺狼吞虎咽的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这其中还有段渊源吧,老人家您给说说看。”
“那是自然,夜里有点冷,两位小心别着凉了。”
老人家摸索着坐了下来,轻声笑道:“将军是英雄,他带人保护了我们村子免遭楚军的侵扰,战事过后我们就为他们建立了衣冠冢,也就是现在的将军陵。将军陵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们自己村子的人堆砌的而成,为我们的救命恩人添功德砖。”
“老朽自幼双目失明,十岁时父母双亡,后吃着百家饭,靠着村民的救济过日子。山头上道观的观主见我心地善良,手拙嘴笨,于是将老朽收为徒弟,老朽在道观一呆就是十五年。”
“将军带兵来的那一年,老朽二十七岁,我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那也是晚秋的一个深夜。像我们平头百姓,国家大事一无所知,王朝的更替也在皇帝登基的后一年时间里才知道,甚至是更久的时间。时局混乱,天下烽烟四起,这些我们依然无从得知。”
“那天深夜,将军带兵敲响了道观的大门,正是老朽给将军开的门,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呀,就忙问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道兄你好,深夜至此多有得罪,在下江南道督卫营游击将军,有要事相商,可否进去一叙。”
老朽当时吃惊不小,还是不太明白门外是何人。
这个时候门外另外有人不耐烦的喝道:“行了行了,小道,你要是听不明白就算了,叫你师傅出来问话,我们是江南道督卫营的人,不是坏人,你不必担心受怕。”
“王猛,不得无礼。”
将军低喝一声道,老朽的师傅这才披了件道袍姗姗来迟。
“勿念,是何人在门外大呼小叫。”
老道没睡醒,在院落里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
老朽也不甚明白,便回了句:“督...督卫营的人。”
“哟,军...军爷,军爷莫怪,快里面请,劣徒双目失明,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几位军爷莫怪。”
老道将督卫营的人迎进了道观内,老朽那时只听见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大概有五六人左右吧,暗自思量了一会,这才关上了大门。
但凡深夜造访的人,绝非不是什么好事,督卫营的人此次前来只为一件事,提前布防。不止是大齐与楚王朝接壤的地方,还包括大齐与赵王朝接壤的地方,在南北的两个边境上,派重兵把守,因为赵王朝挥师南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而江南道这一块区域布防的绝佳地点就是这两座山之间,易守难攻,同时可以佯装抵抗,将楚王朝的军队引入山坳之中坑杀。
“既然早就有防备,为何还输的那么惨烈?”
唐渺听的入迷,他最喜欢的就是听别人讲述史书上不曾记载的历史,那一段不为人知的秘闻。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祖辈在这里繁衍生息至今,已有几十年光景了,如果在这里设防,那我们村子该怎么办,难道要将村民全部迁走吗,还是说与楚军一同葬于此地;倘若真的开战,将楚军引入山坳之中后,到时候满山都是督卫营的人,巨石铺天盖地的压下,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啊。”
“老人家所言非虚。实不相瞒,我们在进村之前,在山头上就观察了一下此地的地势;若是楚军组成一股两三千人的队伍去奇袭,从这里翻山越岭继续北上可直捣徽宁府,也就是奇袭淮南道;亦可以绕一圈,以里外合应之势包围江南道的守军,如此一来,大齐东南边境就会被攻破。”
唐渺点了点头,想到了一位大神。
当初楚王朝北伐的先遣军就是虎庆尨率领的,一直打到了紫山郡,也就是大齐河南道曲州附近一带,老人家口中的这位江南道督卫营游击将军不会就是和虎庆尨打了个遭遇战吧。
“公子所言极是,将军提出的两种布防计策理论上都是不允许实行的,但是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山下的村民还瞒在鼓里,今晚从那时候起,督卫营的三千人马就已经驻扎在了山上。”
老朽听后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当中,将军第一次前来不为别的,其一:布防;第二:将外面不容乐观的形势向我们陈述了一遍,不需要我们理解,也不需要我们能够答应。因为三千人在山头上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我们迟早会发现他们,与其这样等着被发现,还不如早早的将我们控制起来,也好对山下的村民有个交代。
就这样,老朽和师傅被将军的人给控制了起来,而山下的村民仍就一无所知,老朽数着日子过,心里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楚军何时攻打过来,大齐何时调兵增援,我每天都在问。
村子里的村民包括老朽和师傅以及偷偷驻扎在山头上的三千督卫营将士只有唯一的一个希望,那就是调兵将东南边境的缺口给堵上,他们督卫营撑死也才三千人,只能剑走偏锋。
山下的村民想要活命,布防的三千督卫营将士同样也渴望活着。
那一个月的时间对老朽而言没有太大区别,毕竟黑暗是无边无际的,但是师傅快被折磨疯了,偶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胡言乱语。
既然是奔着奇袭来的,将军便与大总管切断了联系,仿佛消失了一般,一个月只有一次书信来往,大总管最后一次在书信中写道。只要在坚持两个月时间,等到来年开春,驻扎在西北的怒马军就会开拔,分出一部分兵力支援东南以及北方边境,这样他们三千的督卫营将士就能撤退了。
但这个冬天无疑是最难熬的。
“他们熬过了冬天,却是没有迎来春天。”
“来年开春,虎庆尨率领的先遣军打破了大齐东南的壁垒,越过江南道,直扑淮南道而去。与此同时,京城沦陷了。”
怒马仙闻言,拳头攒的紧绷,他大口喘息着,双目赤红,不断用内力平复自己此刻的心境,恍惚间心魔仿佛要将他吞噬。
第六十九章 怒马滕云龙将
京城沦陷,隼仙公公率宫中禁卫护送幼主以及太皇太后仓皇出逃,欲赶往西北与西北王汇合,但在半路上被截住。
自此,不可一世的泱泱帝国随即走向了灭亡。
但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明知赵王朝的狼子野心之后,大齐派重兵提前布防的情况下,北方边境固若金汤的壁垒仍就是不堪一击,终是没有敌过赵王朝的铁骑。
大齐有迹可循的史书记载到这里就彻底断了。
而其他三大王朝的史官在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大齐骄傲自满,不可一世,疏于防范,导致赵王朝趁虚而入,而这一点也恰好从侧面印证了他老人家的话。
江南道督卫营的三千将士在山头上驻扎了两个多月,但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朝廷没有从其他地方调一兵一卒来,而且地方军营也没有说增大布防的兵力。恰好老人家从将军口中得知,江南道行兵大总管的意思是根本不用理会,来往的书信都表达出一个意思。
将军你这是多虑了,楚王朝弹丸之地,大齐覆手可灭,何足挂齿,不用浪费兵力,不用花费时间放在这上面,年关将至还是少折腾点,在家烤烤火随便糊弄下就过去了。
那么京城沦陷,大齐覆灭的主要原因为何?
是哪一个人的错误吗,是驻扎西北二十万怒马军将士的错误吗;假使二十万怒马军倾巢而出,支援南北边境,西北边境又作何打算?
大齐巅峰皇权的统治者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这是步死棋,问题的最根本原因根本不是因为没有怒马军支援,而是巅峰皇权的统治者本身出现了问题。
这才是大齐可悲可叹的地方,导致怒马军在后面群龙无首的状态下,一下子全部葬送到了赵军手上。
怒马仙心里简直太恨了,他这一辈子都在赎罪,为父亲赎罪,为怒马军赎罪,为了同年的神宗赎罪,因此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些鲜血是永远洗不掉的,复辟充满了坎坷,绝不是一帆风顺,登上那巅峰皇权的龙椅一定是踩着数不清的尸骨上去的,然后自己的最终归宿是什么,死亡还是成就霸业?
情到深处,不禁潸然泪下。
老人家吐出一口浊气,轻声笑道:“在最冷的那段日子里,每天都有人死去。道观的院落里升起了大大小小的火堆,他们三千人轮流有秩序的进来烤火,师傅被折磨疯了,老朽就成了道观的主人,也是他们眼中唯一的外人。”
寒冷、饥饿、寂寞、不断的践踏生命。
“怒马军永不退缩。”
这是将军说的最多的话,那一晚将军对大家说了很多他在西北刚刚加入怒马军的故事,我也听了许多。
纪律严明的戍边大军,令敌人闻风丧胆。最开始每处边境实际上都是由怒马军驻守,后来逐渐被地方军队给削减了,只剩西北驻地。
唐渺偷偷看了眼怒马仙,他越发的看不懂了,怒马仙的经历他无法感同身受,至于为什么就连神宗都无法调动西北驻地的怒马军,唐渺也没去追问,过去的已经不复存在。
“江南道督卫营将近三千的将士在山头上驻扎了两个多月,所面临最大的两个问题就是粮食以及御寒的衣物;每个人都是肉体凡胎,饥寒交迫下,肉体毁灭以后,思想也跟着毁灭。终于有一天,某个将士忍不住下山觅食,受到了山下村民的盛情款待,在得知山头上还有将近三千的将士后,不知所措的村民不留余力的将家中的粮食全部送到了山上,同时村长来到了道观见到了将军,那刚好到了年关。”
说到这里,老人家明显颓然了不少,他说,那是第一次听见将军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听见有人哭了,接着便是长时间的死寂。
勿念是看不见了,却能够深切体会到当时的一种恐惧。
唐渺坐在了桌案上,他取下头罩,内心亦是莫名的悲凉,他能够充分的想象到当时院落里的情形。村民送来的吃的喝的堆积成山,将士们围着将军而坐,想象着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作为怒马军一员的最终归宿,没有人敢伸手去拿,静默的看着。
热情的村民满脸笑意,大家都吃吧,吃饱了身子暖和,可能会不够,我们再去邻村凑,再凑点,让大家过个好春节。
“那之后呢?”
怒马仙忍不住的开口主动问道。
“之后,之后...之后师傅去世了,第二年的前夜,在寒冷的冬夜悄然去世了,老朽至今也想象不到师傅的模样,但老朽始终知道一生中有这样一个影子陪伴,挥之不去。”
“那你不恨他们吗?”
怒马仙走了过来,站在了老人家面前,高大的身影阻隔了所有的光线,神奇的是老人家就好像知道他站在面前一样,仰头看着。
“老朽当然恨啊,但敬意大于恨,三千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同一个帝国的落败一起消逝了。”
山上太冷了,村民无法提供御寒的衣物,但是村长告诉将军,山下有个地方冬暖夏凉,足以帮助将士们扛过凛冬。
将军不忍心看着将士们抗冻,于是让王猛带着千余名将士跟随着村长下山躲避严寒去了,自己则只带五十名将士驻扎在了道观,与老朽作伴,白天亲自带队在山头上观察,夜晚到道观休息。
将军对老朽吐露了心声,因为我知道他们全部的计划,可以叫做阴谋,老朽私底下偷偷问将军,“你们这下该怎么办?”
“等...等下去,等大部队进驻山坳。”
“要是等不到大部队前来...该当如何?”
“宿命早已经刻入了每个人的心中,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言明。”
将军拿出了自己视为稀世珍宝的物件,可惜老朽还是看不见,不过没关系,将军告诉我,那是一面旗帜,一个永不磨灭的番号。
“怒马军,怒马腾云龙旗。”
村民与督卫营的将士一同度过了寒冷的冬天,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凛冬时节,赵王朝的军队早已经集结完毕,随即攻破了北方边境的壁垒,直奔京城而去。
然而凛冬过后,来年开春却依然春寒料峭,等到三月都不见花开。
这一反常的现象按理说会被众人津津乐道,但无独有偶。
那一年,王朝更替,天下烽烟四起,群雄逐鹿;武林豪杰层出不穷,三大王朝征战不断,人人惶恐不安。铺天盖地的祸乱早已经掩盖了所有真相。
来年开春,楚军北伐,前锋先遣将虎庆尨带兵越过南边境,攻城掠地,几乎在壁垒攻破的同时,楚军就打到了江南道附近。
村长前来向将军求救,大总管的最后一封信还是说不要慌张,切莫轻举妄动,一切按照朝廷旨意行事。将军等不到援军来了,毅然决然的准备将所有人带出山坳,在平地与楚军正面交战,有将士不肯,被将军当场斩杀。若有后退半步者,斩立决。
但此时村民都已经知道了将军本来的“阴谋”。
那一日血染天穹,在山中隐世将近三个月的三千将士们视死如归,在山坳外和景安城之间的平地与楚军正面遭遇,全部战死。
后来听说,将军所带领的三千不到的将士,是楚军在江南道一带遇到的唯一一支主动出击的军队,尽管结局是那样的惨烈,但还是令人敬佩。
在楚军北伐以及赵军南征的战争中死的人很多,村民后来偷偷去寻找将士们的尸体,却是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他们了,只寻回了十几副银光铠。于是在山头上建立了将军陵,每个人都是将军。
银光铠怒马腾云龙将,是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第七十章 再经心魔劫
真正意义上严格的来说,他们都还不能称之为怒马军的一员,仅仅只是督卫营游击将军一人矣。
然而这位将军以怒马军的严要求、高标准来约束自己的兵,这点是难能可贵的,最后这三千人对于自己的宿命没有半点恐惧,也是令唐渺和怒马仙万分的敬佩,足以可见这偏隅山坳中名不经传的将军陵意义非凡,同时在怒马仙心中一时间激起了千层浪。
很重要的一点,怒马军并不是被千夫所指。
勿念此时也放松了许多,心中的羁绊彻底消除了,但同时也非常吃惊,驻扎在大西北茫茫大山中的十万大军难道也彻底消失了不成?
老人家无心的问了这个问题,唐渺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这个问题不该由他来回答,怒马仙拱手作揖深深一拜,沉声道:“怒马腾云龙将已逝,但怒马军永存。”
唐渺不甚明白他的回答,这是在变相的陈述怒仙教的存在吗?
“你们等着,老朽去房间取一样东西。”
老人家嘿嘿一笑,颤颤巍巍的起身走出了大殿。
他是不需要烛光的,为什么要这么费劲的点燃蜡烛呢,这对于一个完全失去视力且半丧失行动力的老人家而言,完全是自讨苦吃。
唐渺似乎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人生的意义大抵便是如此吧。
或许在某个寒冷的冬夜,老人家也会随着他师傅而离去,那盏悬挂在将军陵的烛灯也会在风雨飘零中随之消散,但是人世间的温暖却已经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定格在了饥寒交迫的夜晚,村长带着粮食进入道观的那一刻。
老人家取来了“怒马腾云龙旗”,呈在了怒马仙面前,尽管它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在昏暗的烛光下变得有些灰暗,但是怒马仙永远也忘不了这面龙旗所赋予的深刻意义。
“时间也不早了,两位就在这大殿中凑合一晚吧,老朽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他将烛灯留在了大殿中,整个人佝偻的身子一下子便融入了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怒马腾云龙将。
他们两人一人寻得一根木柱靠着,目光盯着大殿内唯一的光源,背后龙将的影子静谧的矗立,守护着一方安宁与和平。
唐渺没有经历过那场惨烈的战斗,怒马军上十万将士白白葬送性命的背后肯定有诸多秘密,既然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他也不会轻易的劝说怒马仙看开点。
他轻笑了两声,将自己的整张脸完全遮住,轻吐道:“好梦。”
不出意外的话,怒马仙很快便会经历第二次心魔劫。
难道真的有命运吗?
大殿内安静极了,若是换做以前,唐渺到深夜就会非常担心危险来临,不过现在重伤之后就很坦然了,倒也不是看得很开,而是因为内心的无能为力。
人在孤独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接下来的这条路绝对不好走。现在除了诸迹追杀以外,还冒出来后土魔教,另外得罪了隼仙公公,怒仙教也会放开手脚的缉拿,最后还有不知内情的解家弟子。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人家枪仙也没说人就在临空城呀。
大齐复辟、诸迹复仇、魔教涅槃、天机令现、解家崛起、武学盛典、皇子夺嫡......唐渺忽的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近几个月发生的诸多事情中,好像少了赵王朝的影子。
这不应该,血狱的凶残程度不比怒仙教要低,而且作为目前实力隐约力压另外两大王朝的赵王朝而言,天下间不该少了他们的身影。
如今怒仙教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尤其是在流火镇那神秘一役传出后,仍然不见赵王朝正规势力的影子就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唐渺当然不会去与怒马仙讨论这个问题,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此时的怒马仙正在历经第二次心魔劫。
当你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时,黑暗便无限滋生。
灰蒙蒙的天笼罩着阴云,好似哭过,厚重的天幕压得人穿不透气来。天穹与大地连成一片,那鲜红的火焰便一下子蹿上了云霄,直至染红整个天空,分外妖异。
黑色的烟雾席卷了整片荒地,旌旗东倒西歪的插在地面,迎风燃烧,没有一面旗帜是完好无损的。
远山外,一面巨大的军旗矗立在天地间,流淌着鲜血的“赵”字令人头晕目眩,他目空一切,好似天地一切都臣服在他脚下。
“映光,走...快走呀,不要回头。”
“不...不,亚父...我们输了吗,亚父...我不能在失去你了。”
白袍小将拖着残缺的身子走到了身负众箭的虬须大汉身边。
“不...不会的,只要你还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希望。”
“走啊...你们快走啊,带映光走,活着就有希望。”
“不...亚父...”
“映光你听着...大齐已经灭亡了,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其他人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你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啊。”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废物...一帮废物,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你们怎么有脸逃回来?”
“公公,上当了...我们...敌人太狡猾了,神宗已经死了,那人根本就不是神宗。”
“你说什么...你敢质疑我的话?”
“不...少主救命...啊...救命...”
白袍小将抬头看了眼哀呼一声倒地不起的士兵,满脸漠然之色。
“你不许杀人。”
“他该死,不能为君主报仇,还活着干什么。”
“要不是因为你们按兵不动,大齐怎么会灭亡,你们都是大齐的罪人,罪不可赦。”
“啊...死吧。”
“少主救命...少主...”
“保护少主。”
“你们让开,你要杀就杀吧,反正大齐已亡。”
“闭嘴,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你们罪孽深重,想要一死了之,可没有这么简单。”
“我要让你们活着,一辈子都活着自己的罪孽中,赎罪..去赎罪吧,带着你西北五千将士赎罪去吧,大齐必将重新崛起。”
“你们都是罪人...”
“罪大恶极。”
“不...不...”
“大齐...理应灭亡...不是吗...”
第七十一章 主动出击
他与神宗同岁,那一年神宗在磨山自缢,享年十六岁。
前一年,西北王怒马将在云梦国境内遭遇埋伏而卒,等不到圣旨,西北十万怒马军簇拥少主为新一任怒马将。来年开春,赵军大破京城,年轻的少主带着大齐最后的家当仓皇出击,在得知神宗被俘的情况展开了疯狂的反扑,赵军避其锋芒,以神宗为饵,设计坑杀十万大军。
无兵无权的少主迎来了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天亮了。
唐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定睛一瞧果然天是真的亮了,今日不知道怒马仙到底有何打算,以往赶路都是摸着灰暗的夜色前行。这一觉睡的可踏实,一眼望到天穹,绚烂的彩霞映透了半边天,他许长时间没有像这样认真的看过了。
清晨的半山腰仍是有几分凄冷,怒马仙在打扫院子,那一棵歪脖子枣树的叶子早就已经掉光了,但不知又从哪里飘来的枯黄树叶落进了院子,似乎每天都会有。
“换衣服走人。”
“换衣服?”
唐渺正纳闷,勿念就抱着一件道袍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发问,他们就稀里糊涂的给穿上了,想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临空城是不大可能了,必须换个策略。
“你会易容术吗?”
“会一点,从姬魁那里偷学了几招,不过现在身子骨太弱,估计不会撑太久。”
“足够了,离开以后你往官道上去,有多快走多快,务必要找到束衣仙,我想他们会有办法的。”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唐渺不免大吃一惊。
“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怒马仙浅笑了两声,顺便拢了拢黑罩袍,一股难闻的怪味。
“对了,姬魁到底是男是女?”
“嘿嘿,你们争了这么久,连别人的性别都还没摸透呢?”
“你知道?”
“嗯...女人心男人身?谁知道呢,这你就要去问九凤仙了,我瞧他们两人卿卿我我的走的很近嘛。”
“他们不是宿敌吗?”
怒马仙回头问道。
“我们不也是宿敌吗?”
唐渺别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后者似乎也明白了不少。
......
易容术这门奇淫巧术起源不明,在姬魁身上被发展到了极致,天下人方一提起,没有不赞不绝口的,他(她)一般只以两个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总的来说就是男人和女人。男人高大魁梧、体格壮硕,女人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性别着实令人难以琢磨。天下人除了九凤仙以外,其他人都对他(她)的易容术心悦诚服。
当然了,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是九凤仙的纸替术了。
纸替术是大多江湖术士都会的,然而在九凤仙手中,纸替术被使用成了冥纸通灵诡术。九个不同的阴阳人,十八张虚妄的面孔,亦是一位诡术大仙,唐渺未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不过据说九凤仙是八岁孩童的身形,三十岁成年人的身心,有意思的是这些都是姬魁偷偷告诉他的,这两人也是争了小半辈子,宿命之敌,宿命之友。
回到易容术自身上面来讲,最简单的易容就是贴上人皮面具,再稍微复杂一点的就是用特殊的办法揉捏脸部肌肉使其变形。
这两点唐渺暂时都做不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姬魁之所以能够随意揉捏面部达到环肥燕瘦的脸形,那是别人十几年来积累的功夫。
他现在只能按照姬魁告诉他投机取巧的办法,往脸上抹点草药,使其暂时肿胀或是有明显的色差浮现,再制作简易的胡须粘上,因而投机取巧,自然也可能弄巧成拙。
虽能改其面貌,但是本质上还是有明显的区别。有的高手会摸骨,根据骨头特征骨龄来判断一个人的真实年龄,不过这些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唐渺现在脑子里很乱,怒马仙已经没有人影了,他留了个心眼,假使这人故意放自己离开,而后又跟在自己身后怎么办?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唐渺也不是一个人行走江湖,自然也有手段,只是目前该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呢。
扔了拐棍走走停停,等到日上三竿,很现实的一点,肚子饿了。
他郁闷的坐在了路边的木桩上,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土路很宽阔,没有车马碾压过的痕迹,但是脚印清晰可见,自然不是条荒路,路两边是杉木林,他就是从身后的这片杉木林中走出来的,沿着这条土路走了没一会,就见匆匆赶路的农夫挑着扁担前行。
“壮士,打扰一下,请问临空城怎么走?”
“临空城那可远了,沿着这条路直走,遇见岔路口左拐,然后上官道,拦一架马车就可。”
唐渺脸色微变,拱手拜道:“打扰了。”
“道长客气。”
“敢问壮士,这里是何地?”
“五潭镇。”
“五潭镇...可是落花潭、逸风潭、灵荟潭、龙茗潭、朱砂潭此五潭?”
“咦,道长可曾来过?”
“不曾来过,五潭镇远近驰名,小道虽久居深山,但也早早听闻。”
“哎哟,瞧我这记性,最近五潭镇可热闹了,听说要选举一批能力出众的少年去临空城参加武举,道长可以去瞧瞧。”
“却有耳闻,不过五潭镇的选举似乎是庄内弟子的选拔,允许外人进入吗?”
“道长有所不知啊。”
农夫放下扁担,擦了擦汗,轻声笑道:“五潭镇因五大茶庄而闻名,这五大庄主都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据说此次武举干系重大,五大庄的少庄主准备一起参加,但是奈何朱砂潭的庄主一连生了六个女儿而无一男孩,平常武举倒是无所谓,这次非要招个什么姑爷代替自己女儿同其他少庄主一起参加,五潭镇自然就热闹了起来。”
“比武招亲?”
唐渺眼前一亮。
“是咯是咯,就是比武招亲,其他庄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多谢壮士相告,小道就先去了。”
“诶,道长可是也要去参加比武招亲?”
农夫浅浅的笑了两声。
“小道一把年纪了就不去参加那什么比武招亲了,他们不是要上临空城吗,小道打算让他们捎我一程。”
农夫脸色微变,牵强的跟着又笑道:“道长且去,祝你好运。”
“多谢壮士。”
谁年轻时没闯荡过江湖,五潭镇之所以闻名倒不是因为茶庄,而是五大庄主,这五兄弟年轻时也跟着闯荡江湖,与混元大圣同辈,高过唐渺一头,但又隐约低于唐渺。
“不知道将混元大圣出任诸迹大统领一职的事情告诉他们五兄弟时,他们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
“躲在这里当一个卖茶叶的,这年头茶叶可不好卖。”
唐渺轻笑了两声,恨不得快点飞到五潭镇去。
第七十二章 五潭镇
五潭镇唐渺也是第一次去,名气确实很大,风景秀丽,有山有水,是一处踏青出游的好去处。只是如今已到晚秋,泛黄的树叶纷纷飘落,看层林尽染的枫叶林,别有一番韵味。
踏着飘满落叶的青石板路,一座高约五六丈的石雕牌坊便出现在了眼前,上面雕刻着三个篆字:“五潭镇”。唐渺只认识一个“五”字,也不知道是谁给提的字,什么朝代了还不换掉。
他咕哝了一句,肚子实在是饿得厉害,全身无力的走进了镇上。
正值晌午时分,主街道上人满为患,他随着人流一下子就挤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口,前面围的水泄不通,后面的人又不断往前再挤,他便拉住了身边一人,郁闷的问道:“怎么回事,现在就开始了?”
“那可不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参加比武招亲,朱砂庄的庄主正命人游行呢,据说六位少庄主也在其中呢,终于可以一睹芳容了。”
年轻人笑眼咪咪的回答道,随后便不理会他,一个劲的往前面钻去,昌明府的人不愧都是热心肠。唐渺扫视一圈,好家伙,除了主街道站满了人以外,街道两旁的阁楼上亦是人人探出了脑袋,老少妇孺皆有,的确是一番盛举。
唐渺不想凑这个热闹,费劲巴拉的挤出人群,正欲往客栈内钻去时又给拦住了,四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忙说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诶诶诶,道长,本店现在不营业。”
他正纳闷怎么没人呢,不曾想店小二也在门口看着呢。
“行,那我坐着等可以吧。”
“得嘞,您就坐着吧,只要您不上二楼就行了。”
“看来贵店是有贵客到来了。”
“不瞒您说,小店还真是...算了算了,您就凑合坐着吧,那里还有半壶茶,马上游行就开始了,您想坐着就坐着,想站着就站着。”
店小二呵呵一笑,抹布往肩上一搭,兴致勃勃溜到了店外。
“半壶茶?”
唐渺扭头一看,桌子还没收拾呢,那是上桌客人没喝完的。
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茶壶就见底了,还没坐下,只听见店外传来几声振聋发聩的锣鼓声。
“咚”
“咚”
“咚”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英雄好汉,朱砂庄比武招亲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欢迎各位武学志士踊跃参加。”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英雄好汉......”
清一色红妆打扮的大汉陆续走过,排头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依次则是骑高头大马的朱砂庄弟子,然后中间夹着一匹白色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位身披绛紫色裘衣的女子,梳着巾帼髻,朱唇皓齿,面若寒霜,仿佛暗藏杀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最后则是五顶朱红大桥,不时的有俏妮子掀开帘子往外观望,而后又娇羞怪嗔一声。
“呸,男人。”
“这位想必就是朱砂庄的大小姐了吧?”
一丝不太和谐的声音飘进了女子的耳朵里,她蓦然的抬头一瞧,只见客栈二楼的窗口处,三个年轻的奶油小生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看。
女子眉头微蹙,赶紧转移的目光。
“果真是美若天仙啊。”
其中一人仿佛痴迷了,笑的合不拢嘴。
“哈哈,只要解兄参加比武招亲,这丫头还跑的了吗?”
“之浣兄此言差矣,我辈英雄少年大有人在,解某何德何能。”
“解兄就不要谦虚了,你且放心参加比试,劳资倒要看看有几个不长眼的敢和解兄比试。”
“之浣兄,敢情你们也要参加比武招亲啊?”
楼下的围观人群中,一位相貌堂堂的翩翩公子拱手拜道。
“滚,我才不想娶我的这位好妹子呢。”
“哼,手下败将也敢大言不惭。”
女子凤眸一凝,冷笑的说道。
“妹子,你这暴脾气谁受得了啊,嫁的出去吗?”
“之茗兄,话可不能这么讲,之怡小姐美若天仙,端庄大气,实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虚伪。”
女子瞪了他一眼,催促着前面的人赶紧离开。
“哈哈。”
二楼上的三位贵客轰然一笑。
“好绝情的女子,我解某要定了。”
“喂,解遇焱,你就这么不要脸的吗?”
话音刚落,只见一身蓝白劲装的少年抱着一根木柱,大吼道。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解遇焱似乎对这人没有丝毫印象。
瞳孔微微一缩,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木柱底下一个捂着脸,身穿粗布短褐的少年身上,他似乎羞于认识爬上木柱的这位仁兄。
“老司,不用怕他,有慕爷我为你撑腰。”
“我靠,慕爷也太狠了,将司承翎的衣服都给扒掉了。”
唐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三人,怎么就这么巧呢。
解遇焱,王慕,司承翎...这下有好戏看了。
“告诉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了,这位姑娘...她叫什么来着?”
王慕偷偷的问道。
“乔之玉...二小姐...”
“对,大小姐,是我这位兄弟的,谁要是敢抢,我就揍死他。”
“二小姐...二小姐...”
司承翎欲哭无泪。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哭笑不得,有竞争就有好戏看咯,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哪里来的野小子,给我揍他。”
二楼上的三位不由得大怒。
楼下的人一听,不由分说的凑了上去。
“嗨,怎么着,还没开始呢就想打架?”
王慕一跃而下,准备随时接招。
“乔之茗,你太放肆了,既然家父设下比武招亲的擂台,有什么本事,擂台上见真招,免得让人笑话。”
“好!”
乔之茗重重的拍了几下巴掌,鄙夷的笑道:“小子,这次就饶了你,有本事别让劳资在擂台上等到你。”
“来呀,你过来呀,谁不来谁是孙子。”
“你他妈...”
“别...之茗别跳,这是二楼。”
“敲鼓...鸣锣。”
女子莞尔一笑,抬手低喝一声。
“咚咚咚”
锣鼓齐鸣声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叫骂。
“老司,那人真是解遇罄的弟弟?”
“不是亲的。”
“噢。”
“老司,你的眼光不错啊,大小姐真是漂亮。”
“是吗,有你的小茹姐漂亮吗?”
司承翎白了他一眼。
“没有。”
王慕缩了缩鼻子,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老司,你得感谢我,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对大小姐势在必得。”
“是吗,可是我喜欢的是二小姐,二小姐呀,你个蠢猪。”
“二小姐,你他妈不早说。”
“我说了呀,叫不应你。”
“那这下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反正我不娶她,要娶你自己娶。”
“放屁,我又不参加比武招亲。”
“那把她让给解遇焱?”
司承翎郁闷的反问道。
“做梦。”
“想都别想。”
两人异口同声道。
第七十三章 比武招亲
“两位小兄弟请留步。”
唐渺大呼一声,直接追了上去,这可是抱大腿的好机会。
王慕搂着司承翎的肩膀,有说有笑的夸夸其谈,后者满脸的嫌弃,两人不疾不徐的跟着人流去往朱砂庄。
“两位小兄弟。”
司承翎回头一瞧,愣道:“道长可是在叫我们?”
废话不是?
唐渺眉头一挑,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忙说道:“正是,本道看你们二人不像是本地人?”
“道长你可就看错了,我们就是本地人。”
王慕打量了他好几眼,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笑着回答道。
唐渺一脸黑,王慕这家伙还真是滑头。
“道长怎么也来凑热闹?”
“本道只是进镇歇脚罢了,两位可知你们方才冲撞的人是谁吗?”
王慕不明,看向了司承翎。
“不知道,我们只认识其中一人,道长可还有事?”
“没事,就是想和你们提个醒,怒仙教的人也在五潭镇,可要小心了,千万别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在找一个人...好像是个女子。”
唐渺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然后哑然一笑,略显深沉盯了他们好几眼,还不待两人反应过来,便迅速走开了。
“老道,你把话说清楚。”
王慕一听便急眼了,迈开步子就追了上去。
唐渺钻入胡同中,几下便不见了人影。
司承翎姗姗来迟一步,抓着王慕的衣袖,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这老道神神叨叨的,不会说的是胡话吧?”
“呀,对啊,万一是个疯子呢?”
两人相视一眼,这么巧合的事情确实很难碰见。
在王慕的记忆里,薛茹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是不会相信薛茹已经遭遇不测了。
“这老道该不会真是个疯子吧,跑哪里去了?”
两人在胡同里乱蹿一通,实在摸不到一个人影,最后这才悻悻的去了朱砂庄,毕竟司承翎的终身大事也很重要。
“我靠,王慕你小子这脾气能不能收敛一点。”
唐渺给憋坏了,一把扔掉了筐着的背篓,一瘸一拐的偷偷摸了上去。这一句话显然深深刻在了王慕心中,那么接下来自己身后一定会跟着这两个跟屁虫,至少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
船到桥头自然直。
朱砂潭的比武招亲擂台设在了庄子外,自家酒楼门前,人山人海中放眼望过去,一片红妆点缀,非常喜庆。
一副朱红对联仿佛从天而降,朱砂庄庄主五位年纪稍小一点的女儿呆在酒楼二楼暂设的闺房中,从二楼可以俯瞰整个擂台,但是楼下的人却是难以看清阁楼上的情形。
只有朱砂庄的大小姐稳坐擂台之上,凝视着所有欢呼的人。
酒楼外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不论是比武招亲的擂台还是围观的人全都一览无遗,要么随人群一起挤着,要么缩在稍远一点的树荫下。总而言之,这场五潭镇的盛举确实让肃杀的深秋平添了一份喜色。
王慕和司承翎两人落在了最后,看着一个个躁动不安的后脑勺,简直就傻眼了,这里除了酒楼以外再也没有高处了。嗯...也不完全没有,酒楼后面就是围绕一座小山而建的朱砂庄,呈阶梯状俨然一座宫殿,那外墙的屋顶之上不就是一个制高点吗?
“你要去哪里?”
司承翎看着王慕坏笑的表情,心里疙瘩了一下。
“你在这里看得见吗?”
“额...我跳起来的话,倒是可以...”
“走了走了。”
还没待司承翎说话,王慕便拽着他神秘兮兮的溜走了。
“你没发现么,解遇焱也不在这里。”
......
“咚”
“咚”
“咚”
几声锣响拉开了比试的帷幕。
“哈哈,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英雄好汉,让大家久等了,本次比武招亲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作为咱们朱砂庄的管家,首先介绍一下比试规则。”
“其一,点到即止,不能伤人。”
“其二,已婚者、本家人不能参加比试。”
“其三,胜出者默认代替我们朱砂潭参加此次武举。”
“哈哈,好说好说。”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喂,庄主可有六位貌若天仙的女儿,是不是第一的人六个都可以娶回家啊?”
一阵哄笑中,虬须大汉开口问道。
“壮士说笑了,比武招亲第一的方可娶走我家大小姐;余下五位小姐方要经过我家大小姐的考验才能入酒楼与老爷面谈,最后才能进入自己中意小姐的闺房中,所以要想娶走我家余下五位小姐的壮士,需经过大小姐、老爷的双双考验......”
“唉行了行了,你家余下五位小姐我们都还没见过呢。”
“对啊,叫出来瞧瞧嘛。”
“叫出来瞧瞧。”
“呸,你们有什么资格见。”
一阵哄笑声中,擂台左边一侧,庄子外墙的瓦檐边上,两个少年荡着双腿,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喂,你们两个小子,赶紧给我下来。”
管家一瞧,锣鼓震天响,不由得吼道。
“放心,我们没事,不会摔下去的,不用管我们,你们继续。”
“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小屁孩成年了吗,就来参加比武招亲,你家里人知道吗?”
“是啊,知道吗,还不快滚!”
“安静,来者皆是客,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开始吧。”
大小姐瞥了眼自家的瓦檐,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霎时间,擂台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在闹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随着一声锣响,比武招亲大会现在正式开始。
说实话,他们两人来此纯粹是为了好玩,当然了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只不过途经此地身上没有了盘缠,但是司承翎居然说这里有他爹的一个世交,况且还有个老相好,那必须得过来呀。
过来一瞧不得了,老相好要嫁人了,他们两人直接赶了过来,原来只不过是虚惊一场。朱砂庄的庄主真正意图似乎也没有想要嫁女儿,就连大小姐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后面可能还会与胜出者协商。
两人不由得有些心不在焉,王慕仔细搜寻着老道的身影,然而司承翎魂都没了,紧张兮兮的望着酒楼,眼睛就像透视了一般,似乎能从众多房间中找出二小姐的闺房一样。
“找到了没有?”
王慕叹息一声,不由得有些不耐烦了。
“没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不急?诶...你不急,你就差飞过去了,你还不急,老司这可不像你呀,什么时候被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你还年轻...不懂爱,小伙子。”
司承翎洒然一笑,忽的一愣,大叫道:“在那?”
“那里不是酒楼啊。”
“道长?”
“哪呢?”
司承翎一把拽过他的肩膀,低声道:“他往酒楼去了。”
第七十四章 较量
唐渺正苦思冥想怎么才能见到这五位庄主中的其中一位,听到擂台上这位仁兄的话,顿时眼前一亮,只要自己说想娶另外五位小姐中的一位,后面的事情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思量之际,他也就不鬼鬼祟祟的摸向酒楼了,猫在了擂台边上。现在这些年轻人们个个都太浮躁了,喜欢风前月下,却不知诗和远方。
唐渺目光一瞟,就发现两道不太和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了自己,这两傻小子坐在人家外墙的瓦檐上荡着腿,笑容不知道有多淫荡。
唐渺心里一疙瘩,顿时有些欲哭无泪,这小子也忒不厚道了吧。
与此同时,擂台上跳上来一位精瘦男子,呵呵笑道:“余某见过大小姐,在下献丑了,何人上台挑战。”
“我来。”
人群中,一个魁梧壮实的汉子一个俯冲,然后猛地跃起,亦有泰山压顶之势,霸气十足。
要说这擂台搭建的倒也结实,壮汉“咚”的一声闷响落在了擂台上,双拳攒的紧绷,稍微活动了下手脚。
“来吧小子,就你这身板大小姐不受用。”
他满脸邪笑,引发众人一阵嘘声。
大小姐眉头微蹙,似乎并不在意大汉下流的言语,而是若有所思的往瓦檐上瞟了几眼,此次比武招亲大会定然不会如此枯燥。
“有意思,那粗布短褐的俊俏少年倒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魁梧汉子与精瘦男子两人扭打在了一起,硬实力之间的碰撞,一招一式间却是毫不留情。大汉在身形上占了极大的优势,三拳两脚就将其干翻在地,他举起精瘦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滚吧你。”
“算你厉害。”
“承让了,滚。”
大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回头直勾勾的望着大小姐。
“切,大家都踊跃点,可不能让这胖子占了便宜。”
“哈哈,有本事自己上来抢呗。”
......
“走走走,老司,我们找这老道去。”
王慕看着心急了,催促了一声后翻身而下,几步越过朱砂庄的石阶,朝着空地中央的擂台飞奔而去。
一眨眼的功夫,再望过去时,瓦檐上哪里还有这两人的影子。
他心里一个激灵,果不其然,这两臭小子是找过来了。
唐渺急忙往后撤,扭头看着激动不已的人群,出去反正是不太可能了,只得灰溜溜的继续往擂台边上挪动。
“老道。”
他身子猛地一颤,略显淡定的回头瞧了瞧。
王慕明显也被他的反应吓住了,狐疑的盯着他看,错愕了半晌,忙问道:“老道,你偷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本道三清观的观主。”
“得嘞,我不管你是谁,你告诉我们,你是不是见过小茹姐?”
“小茹姐是谁?”
唐渺略显迟疑,纳闷的反问道。
“就是你说的怒仙教在找的一个女子。”
王慕不耐烦的冷哼道。
“噢...那倒是见过。”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略显神秘。
“她在哪?”
王慕一把拽住老道的肩膀,激动的问道。
“等等等...”
司承翎打下王慕的激动的手臂,狐疑的看着唐渺,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先别激动,还没问清楚那女子什么模样呢?”
“这个简单,那女子美目流盼、朱唇齿白、貌若天仙...”
“够了够了...都说这老道是个疯子吧。”
司承翎一脸鄙夷的看着他,搂过王慕的肩膀,叹息道:“不是小茹姐,你也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不是她吗,那倒也是,那女子身边好像还有一位持剑少年。”
唐渺在心里腹诽几句,摸着下巴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模样?”
司承翎猛地回头,忙问道。
“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朵梨花压......”
司承翎扬起了拳头。
“凡...无...尘。”
两小子瞳孔陡然一缩,相视一眼后死死的盯着他的脸庞,恨不得紧紧的抱住唐渺,生怕他会再次消失不见一样。
“真是凡无尘,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他自己告诉我的呀。”
“怎么说?”
“大恩不言谢,在下凡无尘,天一门弟子,日后必有重谢。”
仿佛一道光照进了两人的心中。
“道长,你可知凡无尘现在何处?”
“不知道。”
“......”
“老司,你让开,让我掐死他。”
“我也很想掐死他,不过...一个老疯子你和他计较什么呢。”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道。
“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哪里?”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本道提一个小要求,只要你们帮助我进入酒楼中见到庄主,我就告诉你们可以在哪里找到凡无尘。”
“做梦,人家一庄之主,岂是你说见就能...”
王慕摸了摸额头上的束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伙子们很上道。”
唐渺眯着眼睛嘿嘿笑着。
“老司,要不你上去吧,刚好你不也要去找二小姐吗,你们两个可以趁机一起进去酒楼呀。”
“可是我怀疑这老道图谋不轨,万一对我家二小姐...”
“你傻啊,就这老家伙...他打得过我们两人吗?”
两人抱头一合计,有戏。
就在他们三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擂台上也正斗的火热。
“你替我先把锦盒拿着。”
司承翎轻笑一声,从背后取下包袱裹住的锦盒递给了王慕,然后就从擂台左侧缓步走了上去。
“在下司默,请阁下不吝赐教。”
对面是个头戴逍遥巾的儒雅书生,听着台下的欢呼声看样子就是五潭镇的本地人。此人微眯着眼睛,双手背负,轻佻的望着司承翎,一动也不动,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为什么报个假名,王慕喃喃自语道,然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唐渺身上,后者哭笑不得,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又打不过你们。”
“赵允顺。”
儒雅书生微一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这不是逸风潭的大弟子吗,据说实力还在乔之浣之上呢。”
“是呀,那他怎么也来参加比武招亲?”
“只说不允许五大茶庄的本家人参加,他是逸风庄主收的徒弟,自然是可以参加的。”
说话之人一身锦袍,想必身份也是不低。
“见过之栋少主。”
听到人群中传来的骚动,王慕循声看了一眼,四目便对上了。
那锦袍公子对他微微欠身,王慕懒得理会的别过头去。
司承翎是个不喜欢先发制人的人,但是因为有了目标,所以显得格外激动,脚下生风,一拳轰了过去。
赵允顺眉头一挑,双目炯炯有神,行云流水般的身形直接贴上了司承翎的拳脚,身子骨竟然比女人还要柔软,司承翎不由得大为吃惊。
两人皆是使得拳脚,一招一式虽无杀心,但是内劲十足。
“你是逸风潭的弟子?”
司承翎的招式被儒雅书生轻松化解之后,他便开口笑了。
“赵某不才,师承逸风庄主门下。”
“嘿嘿,那司某就不留手了,在下师承天一门。”
自报师门之后,人群中一片哗然,就连站在擂台上的赵允顺亦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他微微一愣,凛声道。
“那看样子,赵某得留心了。”
“接招。”
司承翎不再废话,嘴角微微上扬,探手一抓,气势十足;五指回扣,然后横扫过去,一道金色的气旋在掌心中炸裂开来。
赵允顺瞳孔陡然一缩,挥舞着衣袍急速往后撤,他脚点地,凌空上天,规避着他的杀招,同时从半空中袭向了他的天灵盖。
司承翎蓦然抬头,就在赵允顺即将得手之际,他双指并拢探入天穹,指尖流淌着金色气流,覆盖了全身,形成了一层实质的气旋罩,尽数瓦解了赵允顺的攻势。
“赵兄,你得拿出点真正的实力来才行。”
“化一剑诀的驭物篇,看样子已有小成,可他拜入陆星陵座下才三个月不到,怎么会有如此奇效呢,除非是从小开始练起...”
唐渺眼前一亮,化一剑诀的精髓就是化气为形,但显然司承翎是不打算使剑的,他瞟了一眼王慕怀中抱着的锦盒。如果所料不错,锦盒内装的就是司承翎的长枪,假使化气驭物的话...这小子成就也非凡。
赵允顺眉头紧皱,回身一脚踢去,借力翻身落在了擂台的另外一头。他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但司承翎也没有乘胜追击,不动声色的撤去了掌中的金色气旋。
他瞥了眼人群中的某个方向,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洋洒洒的拱手拜道:“赵某技不如人,告辞了。”
“这就完了?”
逸风潭的大弟子,也没有人敢嘘他。
但显然天一门还是技高一筹,还有人敢上吗?
“快,老道,你快跟上去。”
王慕极具威胁性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一扭头便又换了副面孔,热情高涨的朝着唐渺大声叫道。
唐渺一个措手不及,就被王慕硬生生的拽上了擂台。
“你们什么意思?”
看着突发的一幕,大小姐错愕了半晌,蹿的一下子起身,秀眉微蹙,冷冷的质问道。
刚才他们三人站在一起来着,傻子都知道肯定有问题了。
“大小姐,在下对二小姐心生爱慕,得罪了。”
司承翎与王慕相视一眼,两人对上了暗号。
他抓着唐渺的肩膀,稍一迟疑,转身就打算直接往酒楼去,却被管家给拦住了:“等一等,你武功过关,尚可进酒楼与家父一叙,但...你为何还要带上这位道长?”
“怎么...不行啊,我也爱慕二小姐。”
“对,他也爱慕二...”
第七十五章 露馅
两人错愕了半晌,皆是摸不清楚老道的套路,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司承翎眉头微蹙,低喝道:“让开。”
“放肆。”
朱砂庄的管家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随即便从擂台周围冲上来七八个短衫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三人。
“你们是来存心捣乱的不成?”
大小姐隐忍着心中的怒火,缓慢走向了司承翎。
“捣乱谈不上,只是有点事需要麻烦庄主。”
唐渺呵呵一笑,顺势从王慕手中拿过了锦盒塞到了司承翎手中。
“你们走,我来挡住她。”
大小姐闻言,脸色骤然大变,一步飞跃而出,手里提着三尺剑刃袭来,杀气腾腾。
“给我上,拦住他们。”
王慕第一时间挡在了他们两人一侧,双臂微微一震,轰开了闻声扑过来的几个彪形大汉,直挺挺迎上了大小姐。
都是习武之人,管家自然也不例外,施展着拳脚就朝着他们两人招呼过来,骨子里的狠劲全部露在脸上,低吼道:“兔崽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们放肆。”
“得罪了。”
司承翎护着唐渺往后大退一步拉开距离,与此同时抖动手中包袱包裹着的锦盒,抬手用内力击发而出。墨绿色的锦盒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径直撞在了管家的胸口处,司承翎见状,一手拽着唐渺的肩膀,几下轻功点着半空飞行的镜盒落在了管家身后。
镜盒在半空中盘旋半圈又落到了他手中,司承翎回头一看,朝着倒地不起的管家微微欠身,心一横径直朝着擂台后的酒楼走去。
此时朱砂庄的弟子已经全部围了上来,擂台之外方寸大乱,不仅如此,还有身穿其他统一服饰的另外四潭的弟子。
司承翎牢牢握着锦盒,凝视着眼睛。刹那间,锦盒内一阵轻微颤动,仿佛引起了某种共鸣一样,使人问之心惊胆战。
“你们到底是何人,竟擅闯我五潭镇?”
一个年级稍大的襕袍中年人脸色阴沉的问道。
“五潭镇喜迎八方来客,怎么能说是闯呢,莫非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哼,油腔滑调,我们五潭镇只欢迎老实本分的人,你竟还冒充天一门弟子打算行凶,我劝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否则后果自负。”
中年人猛地一挥衣袍,怒不可遏的骂道。
“在下也正有此意,若阁下还不让开,就莫怪司某手下无情了。”
“你...给我拿下。”
中年人双指一探,已然失去了耐心。
司承翎双眸微张,右手握着锦盒横在了身前,只听得里面传出几下“哐当”的声响,好似一条恶龙在翻江倒海。
大战一触即发,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酒楼的二楼突然打开了一扇窗子,窗子边就露出了一位冷面中年人,神情肃然,不怒自威。他只是匆匆的扫了几眼,便走开了。
襕袍中年人抬头一望,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甘心的朝着一群忐忑不安的弟子挥了挥手,自己也顺势让开了一条路来。
这没来由的一幕怔住了司承翎,同时还有擂台上两位较上劲的王慕与大小姐,她愕然的扫视着眼前的少年,沉声道:“进去吧。”
酒楼内的五潭镇弟子不比外面要少,他们身穿的服饰各异,但此时却要格外冷静,拧成了一股,一致对外。他们岿然不动的站在酒楼的每一处角落,给这座奢华的阁楼无形中增加了一丝压抑之色。
阁楼傍山而建,进入院落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大的假山矗立在中央,清泉在流淌,蒸腾着大量白雾,这水是热的。
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背着手站在正对面的二楼上,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两人看,两人皆是一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你不是这么想见我吗,过来吧。”
中年人对着他们二人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
“我还知道他是谁。”
他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司承翎窘迫的脸上,脸色这才稍有缓和,轻捻着胡须,笑吟吟的回答道。
“伯父,我...我是来看玉儿的。”
“老夫知道,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本来呢玉儿的房间是要你自己猜的,既然这位朋友突然造访,我也就不难为你了。玉儿在你身后的楼上,灵荟潭中,你且去吧。”
司承翎回头一望,不禁大喜,有模有样的拱手拜道:“多谢伯父成全,那侄儿就先过去了。”
“臭小子滚吧。”
中年人脸上笑容正盛,待其一转身,立马便拉下脸来:“还不快过来,别让老夫等急了。”
“这就来了。”
唐渺会心一笑,踏着木梯来到了最高层。
他往下瞟了一眼,这已经是第五层了,格外的安静,耳边只有涓涓流水声,犹如丝竹之悦耳。
中年人引他进入了一间不大的厅中,自个坐在了太师椅上,招手唤来婢女上茶,这才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你先坐吧。”
唐渺在他的右手边坐下,他打量着整个大厅,像是个封闭的房间,因而背靠着山,然而房门紧闭后光线无法完全照射进来,所以大厅内点了诸多盏烛灯,一下子就将屏风后的帷幕呈现了出来,那黑暗深处似乎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样。
他用手抹了抹桌面,溅出的水渍未干,很显然还有人在此。
“本道见过朱砂潭庄主。”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朱砂庄,还打伤老夫爱女。”
中年人蹿的一下子起身,用内力将桌子拍成了一堆断木。
唐渺闻言,面色不由得为之一凝,他迟疑了片刻,打量了中年人许久,释然的轻吐道:“庄主以为何?”
“朱砂庄岂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吗?”
“那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唐渺无端的笑了。
“你说呢?”
中年人愣了愣神,心中一叹。
“好了,事已至此。既然来了我也没打算走,都出来吧。”
他这才端起了茶杯,呷了口茶。
烛火轻微颤动,从屏风后缓步走出四位模样看似相同,但是举手抬足之间却又大相径庭的中年人来,加上原来的一位,刚好是五位。
一位笑容可掬,一位面无表情,一位脸色铁青,一位哭笑不得。
五潭镇,五大庄主齐至,仅仅只是为了朱砂庄六位小姐比武招亲一事吗,唐渺自然是不会相信了。
“怎么都不说话?”
他们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帮,站在大人面前默不作声。
唐渺脸色怪异,试探性的追问道:“你们真的知道我是谁?”
“本来是不知道的。”
“可是后来你铁了心的要入酒楼,怎么也拦住。”
“就露馅了。”
“庄上来了一位老熟人。”
“他想要见你。”
五个人,一人一句话,个个都没了脾气。
“有多老,有多熟啊?”
“不是很老,但是很熟,是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的那种。”
尖锐、沙哑的声音透过帷幕飘荡过来,穿过腐败的空气,钻入摇摇欲坠的烛火中,“砰”的一下子便剧烈燃烧起来。
五大庄主齐齐往后退了一大步,让开路来,恭声拜道:“恭迎......通天剑主。”
唐渺闻言,瞳孔陡然一缩,整个人不禁剧烈颤抖起来。
他猜到了故事的开口,却始终想不到结尾,竟然是通天剑主...竟然是通天剑主,她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他手中仍是端着茶杯,颤颤巍巍的转身看向帷幕方向,唐渺定睛一瞧,茶杯便摔了个粉碎。只见屏风后有个张牙舞爪的身影,头发散乱,帷幕的帘布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怪风吹得漫天飞舞。
“好久不见。”
她侧身踏出屏风,回眸一探,深邃的目光瞬间将唐渺拉进了无尽深渊中,脸上刻意扭捏的肌肉急速回缩,竟是肿胀不堪。
他痛苦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是你?”
“很意外吗?”
第七十六章 通天剑主
的确很意外,意外之余又带着些许惊喜,些许恐惧。
如果说传承千年,底蕴深厚的解家是靠时间累积起来的声望;那么有着天下第一派之称的通天剑派就是一个不在五行中的大势力,不拘束于任何朝代、任何一个国家,他们自成一体,与整个天下共荣辱。
通天剑派见证了两个朝廷的兴盛与衰败,从大周征战天下伊始,到赵王朝覆灭大齐结束,将近七百年的时间,直到赵王朝那位横空出世的天纵奇才才终结了这段亘古神话。
往事如潮冲击着他的神经,通天剑主是来寻仇的。
情仇还是弑父之仇?
通天剑主代代相传,是实力的象征,手握一柄绝世凶器——寂灵,但是区别于身份。通天剑主可以不是剑派的掌门,甚至都可以不是剑派的弟子,但只要得到了祖师的传承就能够继承这柄绝世凶器,由剑派宣告天下此人就是这一任的通天剑主。
上一任通天剑主就是她的父亲,也是剑派的掌门。
这一任通天剑主...没有了,通天剑派已经成为了历史。曾经的天堑山通天阁已经变成了如今赵王朝的朝圣之地,派重兵把守,非官宦子弟不得踏入山中半步,违者严惩不贷。
天堑山已然变为了东岳山,赵王朝在山头上建立了玉皇观取通天剑派而代之,并将其作为国教发扬光大。
说来也不巧,赵王朝那位祖宗,横空出世的天纵奇才就是曾经拜在剑派掌门座下习武练剑,几年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遂及被逐出山门。他与上一任剑派掌门是师兄弟来着,所以这一任通天剑主也算是他的侄女了,不过怪异的是,通天剑派被灭门的导火线就是赵王朝。
实际上这些都是虚名,不过她手中的那柄绝世凶器可不是徒有虚名的,虽然有些招摇了,但死在这柄剑下的人不计其数,甚至还有天人境的高手。此剑在天机阁给出的兵器谱三十六大名剑榜单上排名第九,又称九陵。
陵墓的陵。
她侧身盯着他,一袭白发如瀑,神色淡然,双目赤红,皱纹爬满了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俏脸,却早已经看不出年龄。女子一身浅蓝色的窄袖绣䘿,腋下开胯,腰间用勒帛系束,左手握着剑鞘,右手轻轻搭在剑柄上,一道血红色的光芒正肆无忌惮的从剑鞘中钻出。
“你还是坠了魔。”
唐渺哑然一笑,神色这才正常了不少。
“何为魔?”
剑主仍就缓慢拔剑,血红色的光芒一下子就充斥了整个大厅。
“令人害怕的人。”
“你呢,你就不让人感到害怕吗?”
面孔恢复正常以后,投机取巧的易容术造成的后遗症很快便出现了,此时唐渺肿胀的脸庞一阵火辣,英俊潇洒就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你是来找我的?”
他岔开了话题。
“不是,我是来杀你的。”
剑主刻意压低了声音,沙哑的嗓音让人格外不舒服。
她陡然拔出剑来,直指唐渺,恰似一道火凤飞射而出,在偌大的厅中分外夺目,许久未曾出鞘的九陵发生阵阵欢呼雀跃的轻吟声。
绝世凶器锋芒毕露,五大庄主无不肃然起敬,一种本能的恐惧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后挪动脚步。
这凶器一现世必见血,到时候伤及无辜了可不太好。
“我知道我辜负了你,可是...”
“闭嘴。”
剑主低吼一声,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她动容的迈步而来,沉声道:“我要为家父报仇,为剑派上上下下数百名无辜的弟子报仇。”
朱砂庄庄主脸色一僵,心里不禁暗骂道:“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打情骂俏呢,武尊不愧是镇定。”
剑主不由分说的挥剑砍来,唐渺脸色顿时一白,急忙闪躲,只见一道血光横扫过去,直接轰开了大厅的墙壁,后者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这婆娘还真动手了。”
“剑主息怒,万万使不得。”
五大庄主相视一眼,一招把他秒杀了倒还好,偏偏好像剑主还手下留情了似的,他们五人纷纷单膝跪在了剑主面前。
“剑主息怒,武尊已经沦为废人,您就网开一面放过他吧。”
“你们让开,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起开。”
剑主低吼了一声,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人,只有穿着道袍的唐渺。
“弑父之仇不共戴天,灭门之恨,势要大杀四方。”
唐渺现在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他一屁股狠狠的落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只希望五大庄主能够拦住这个丧失了理智的女人。
五大庄主在年轻时一同闯荡江湖得罪了混元大圣,后在逃命时救下了剑主,剑主随即带着他们五人投靠了唐渺;唐渺带了他们一段时间后,帮助他们摆了混元大圣一道,还是在他名噪一时的时候。
所以他们七人的关系不浅,当然这其中也很复杂。
“还不快滚呐。”
脸色阴沉的中年人回头骂道。
唐渺骂骂咧咧起身,嘴角溢血,笑道:“清绾,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另外几人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不知道唐渺为何这般有恃无恐。
“好好好。”
“真当我不敢是吗?”
剑主一连吐出三个好字,苍老的面孔上堆积着些许无奈、凄凉之色,心中意难平,怒火便覆水难收。
一道血色流光冉冉升起,然后炸裂开来,直击灵魂深处,摄人心魄。剑主整个人就被铺天盖地的血色光华所弥漫,一连闪出十多道血影,跃过单膝跪地的五人,齐齐轰向了唐渺。
“看样子伯父早就已经知道我来了。”
司承翎的小心脏砰砰直跳,若是让父亲前来提亲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非得学成以后谈婚论嫁就算自己等的了,玉儿也等不了了呀。想必这就是缘分吧。
他不禁大喜过望。
小心翼翼的走上了台阶,眼前的二楼走廊外站了一排看守的五大茶庄的弟子,这要是让他自己来猜恐怕就有些难度了,不过现在就好了,只要找到灵荟潭弟子就可。
司承翎粗略的扫了一眼,心里一疙瘩,暗骂道:“糟了,忘记问伯父灵荟潭的弟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了?”
他连忙上二楼,一下子就傻眼了。
身穿红、橙、绿、青、蓝五种服饰的弟子交叉的守在五个房间之外,司承翎捶了捶头,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想不起来呢。
他在走廊外焦急的踱着步子,在闺房中待嫁的女子也是翘首以盼,这脚步声折磨人心。
“排除红色、蓝色...橙色也可以...排除...灵荟潭...是...青色。”
司承翎略显青涩的稚嫩脸庞红了一大片,一直落到了脖子处,他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灵荟潭弟子守着的房间门口,正欲开门时...
脚步声骤然停止,闺房中女子的心砰砰直跳。
“少城主,庄主让我转告你,上五楼救老道。”
司承翎动作稍有一滞,瞟了眼传话的襕袍中年人,内心复杂的很,原本就要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再晚几息时间,他的手掌可就要落下了。
一句话老道有危险。
他凝视着眼睛,翻身直落一楼,踏着轻快的步伐直接冲到了对面的阁楼上,一步并作三步,然而只听得一声巨响,五楼的走廊被轰开了一个窟窿口,司承翎心中一沉,丝毫不敢怠慢。
第七十七章 枪仙之名
“住手!”
大厅内突兀的射来一道白光,直逼剑主的血影而去,与此同时伴随着阵阵高亢的龙吟,白光中包裹着的一杆银色的长枪露出了狰狞的枪头,威势极大,振聋发聩。
“银龙枪?”
血影瞳孔微缩,身形稍有一滞,下意识的横剑以挡。火凤与银龙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血影眉头微蹙,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苍老面孔一下子仿佛容光焕发,透着生命力极具旺盛的红润之色,一袭白发分外张扬,她猛地发力,右手往外一翻,便将银龙斩于一边。
“铛”
银龙枪应声直插入地面,但同时也抵挡了血影的攻势。
唐渺明显愣住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承翎总算是一口气跑到了五楼的大厅内救下了他。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且危机仍在,也不算是躲过了此劫,这都是命数。
司承翎大口喘息着,这已经是极限操作了,幸好老道性命尚在。他硬着头皮打量着大厅内的情形,除了老道之外还有另外六人。
他死死的盯着白发老妪,和她手中满是戾气的血红之剑,顿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这血剑究竟是用多少人的鲜血祭炼而成,一眼视之犹如身临万丈血海深渊,瞬间被吞噬。
“原来还带了帮手。”
白发老妪轻吐道,瞥了眼如临大敌的少年,不动声色的藏起了九陵剑的锋芒,血光消失的刹那间,似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她似乎并不着急再动手,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最后一把太师椅上,凝视着眼睛,禀声道:“我不杀无名之辈,小子,报上名来吧。”
话音刚落,朱砂庄主便往前走了一步,躬身道:“回禀剑主,这是吾侄司承翎,同时也是老夫的女婿。”
“也是老夫的女婿。”
“嘿嘿,也是我的女婿。”
“还有老夫...”
“我也认了他。”
五个人一人一句话,算是坐实了司承翎的身份。
五大庄主轮流开口解释了司承翎一个身份,但是这不仅没有缓解大厅内压抑的氛围,反而令白发老妪的面色更为凝重起来。
“原来你们早有准备。”
白发老妪一掌拍在身边的茶桌上,身子微微颤动。
“请剑主责罚。”
五大庄主齐齐拜倒在了老妪脚下。
“如果我非要动手呢?”
“实不相瞒,老夫这侄儿乃临空城城主膝下独子,如今又拜入天一门,请剑主三思而后行。”
朱砂庄主抬头一望,硬着头皮的对上了白发老妪的目光。
“请剑主三思而后行。”
“好好好。”
白发老妪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连吐出三个“好”字,面若寒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那难怪了,手持九尺银龙枪,不是枪仙的独子还能是谁?”
她往后掷出九陵剑,剑鞘倒飞出去,直插入墙壁中。
“晚辈司承翎,见过前辈,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枪仙的名头果然非同凡响,但实际上司承翎很厌恶其他人将这个响亮的名头冠在自己名字之前,他能够和王慕如此开心快乐的处在一起,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王慕根本不拿他的身份当做身份看。
当然了,王慕这厮谁都看不上。
“无名无姓。”
白发老妪稳坐在太师椅上,目光一直落在唐渺身上,后者不敢与之对视,眼神一直在闪躲,仿佛针芒在背,混身不自在。
这到底是多大的恩怨,司承翎搞不清楚,想必一两句也解释不清,若此时直接带着老道离开能够行得通吗?
司承翎探手一抓,用内力将银龙枪紧紧的握在了手中,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慌乱间却瞥见了朱砂庄主意味深长的目光。
“前辈,这位道长是家父特意从三清观请下山来为此次武学盛举祈福的,故此这才命晚辈前来接应,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嗯?”
“我谅你是枪仙的独子才没有对你动手,怎么?一句话就想把我给打发了,现在临空城可了不得了?”
白发老妪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的轻吐道,不远处墙壁上的九陵发出一阵轻颤,势要飞射而出。
这一句话就想直接带人走,难度极高,除非是枪仙亲至。当然了,若是枪仙亲至要离开的恐怕就是对面的白发老妪了。
司承翎面色一沉,忙问道:“前辈恕罪,这位道长对我临空城而言甚有大用,若是前辈现在肯放我们离去,晚辈感激不尽,权当临空城欠前辈一个人情。”
“噢,小子,你与其说是临空城欠我一个人情,还不如说是枪仙欠在下一个人情实在。”
“前辈以为何?”
司承翎咬着牙,弱弱的看了眼老道,这哪里还是什么三清观的道长啊,简直是一派胡言,竟然是天一门的大师兄,那必须得救。
“不可,司承翎,我知道你已经认出了我,不要为我冒险了,就以我这幅面孔出现,就算不落在她的手中,也会落在别人手中的。”
唐渺心中一叹,实在是不想牵连更多的人卷入其中。
“我即刻传信给大宗师,让他派人前来接应。”
“笑话,我有说过要放过你们吗?”
白发老妪蹿的一下子起身,森然的说道。
“小子,不要以为有枪仙在,你就可以目空一切。”
“剑主,万万不可,如今各方势力齐聚临空城,城主就坐镇城中,若是引起杀戮,定然会导致城主他老人家的怒火,这是你我都无法承受的,请剑主三思而后行。”
“请剑主三思而后行。”
“够了,你们直接说我若是杀了他的独子,枪仙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是吧,而且倘若这小子万一要是真的死了,枪仙是一定会知道的,你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且不动声色的告诉他人家。”
白发老妪冷笑几声,目光如炬,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
五大庄主皆是一言不发,话说到现在已经很明确了,他们就是要拿枪仙来牵制住剑主,这可能就是唐渺唯一的生机了。
“剑主,您暂且收手吧,人不能死在我五潭镇。”
其中一人蓦然抬头道,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你怕了,你们都怕了?”
“您倒是不怕,可我们呢,家业都落根于此,老夫六个女儿尚在闺中,说句不怕死,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枪仙会对你们动手吗?”
白发老妪目光一沉,看似在问朱砂庄主,实则看向了司承翎。
“枪仙倒是不会,但是剑主您可别忘了,武尊现在可抢手的很,有人惦记他性命,有人惦记他身家,有人惦记...天机令。”
“您说他要是死在了我们五潭镇,那么不出三日,整个五潭镇就会被其他人搅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甚至很有可能会从昌明府除名。您亲口说不杀无辜之人,这不是间接置我们于死地吗?”
穿着儒雅的中年人不疾不徐的说道,字字珠玑,引人深思。
“哈哈。”
“哈哈。”
白发老妪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声音悲壮而又沧桑。
“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不要在我眼前出现。”
她凌空一抓,九陵剑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一道极其耀眼的血光正欲突破剑鞘的束缚。
“多谢前辈。”
司承翎禀声拜道,抓着唐渺的肩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唐渺内心五味杂陈,柔情万分的眼神在最后一刻与之触碰,但同时也触及到了剑主的内心深处,老妪低吼一声,耀眼的血光顿时冲天而起,直奔司承翎而去。
“跳。”
那血光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即将洞穿他们两人的身躯之时,司承翎抱着唐渺一跃而起,从五楼之上直接跳了下去。
第七十八章 逃出五潭镇
王慕在擂台上与大小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干看着,要打不打,要骂不骂。大小姐这火爆的脾气差点没把他给扔下去,王慕则是嘿嘿一笑,他从来不打女人,一心只放在老道身上。
司承翎拽着唐渺风风火火的赶出酒楼,见状,王慕一下子就跳到了他们身边,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见他们两人这幅模样,王慕明显愣住了,唐渺整个人就好像被胖揍了一顿似的,然而变了副面孔,陌生而又熟悉。
“是你?”
他不禁大叫了起来。
王慕惊得往后跳了一大步,摆开架势来,颇为警惕的打量着好似全身乏力的唐渺。
唐渺懒得搭理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整个人直接就趴在司承翎背上,全身就像是散了架,动弹不得。
“你就别大惊小怪了,还不快撤。”
司承翎一手握着银龙枪,象征性的敲了他一下,身形稍有一滞,很快便朝着记忆中出镇的方向奔袭而去。
王慕被这没来由的一幕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酒楼内陆续有人闪了出来,襕袍中年人挥手示意道:“你们赶紧走吧,前面备了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千万不能停下来。”
王慕不明觉厉,深深的瞧了一眼怪异的酒楼,还来不及思考,二话不说的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三人翻身上了两匹马,很显然唐渺的伤势已经逐渐开始恶化了,一个人恐怕承受不住马匹频繁的颠婆,所以被司承翎牢牢护住了。
三人沿着五潭镇唯一的主干道乘马奔袭,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声音急促而又压抑,使人心烦意乱。
“老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时间紧迫,一两句也解释不清,后面再和你说道说道。”
司承翎眉头紧蹙,他牢牢的把住唐渺的肩膀,直至颤抖起来。
“嗨,放轻松点,不要太紧张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唐渺被他抓的有些生疼,龇牙咧嘴的苦笑道。
小家伙们何曾经历过如此劫难,司承翎从小生长在临空城,自幼跟随雷衍大宗师习武至今,虽然他们都没有把他当做少城主看待,但是除了习武的苦头之外,他也没有受过任何人的欺负,习武资源是最好的,当外功达到一定境界后,又送到天一门升华上乘内经。
幸亏也不是娇生惯养,否则枪仙之名天下人早就如数家珍了。
“啊...”
司承翎轻叹了一声,这才晃过神来。
“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唐渺皱着眉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嗯。”
他轻轻应了声,心事像是更重了。
朱砂庄的比武招亲大会吸引了绝大多数的人,但是经过方才那么一闹,人群散去后,大街上又变得熙熙攘攘起来,商贩的吆喝声,街头杂耍的喝彩声此起彼伏,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脑后。
出了五潭镇,司承翎一马当先的打头阵往东边奔袭,一刻都不敢停留。这路上仍然铺设着青石板,却也没有那么完整,残缺的青石板路在一颗粗大的杉木树下到了尽头。
这棵杉木树怪得很,矮小而粗大,其中一根树枝挡在路中间,若是乘马必须弯腰而过,如若不然便会一头撞上去。
司承翎警惕的扯了扯缰绳,骏马的速度开始缓慢下降,正欲低头穿过树枝之时,青石板路尽头的土里突然绷直了一根麻绳,司承翎瞳孔骤缩,马匹被绊倒的同时,他裹挟唐渺两人就此飞了出去。
王慕落在了后面,见状,赶紧勒住了马匹,却也控制不住的滚下马来,三人吃了个大亏,狼狈不堪的滚落在了一起。
“哈哈,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斗?”
一阵鄙夷的笑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粗大的杉木树后闪出一位富态的年轻人,尔后还跟着两位相貌不凡的锦衣公子。
与此同时,路两旁的杂草丛中也走出了几个身穿绿衫的大汉。
王慕一下子全明白了,敢情这几人没有在比武招亲大会上出现,原来是躲在这里早早的埋伏起来了,实乃阴险狡诈。
“好大的威风,五潭镇也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狗杂种?”
富态年轻人一脸傲气,以盛气凌人的姿态俯视着他们三人。
“胖子,不要以为在五潭镇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小爷可告诉你们了,我们刚从五潭镇杀出来,不介意再多几条人命。”
王慕蓦然起身,凝视着眼睛,冷哼的回答道。
“笑话,你他妈得罪了劳资还想离开,门都没有。”
乔之茗双指一探,狂妄的叫嚣道。
“这位道长好生面熟啊。”
话音未落,解遇焱便忍不住的开口说道。
“是吗,有多熟?”
“十分熟。”
解遇焱微微一笑,阴冷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你哥也是这么对我讲的。”
“他是他,我是我。”
“那真可好,希望这句话你可以亲口对他讲。”
唐渺脸色微变,看来解遇罄的计划目前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解遇焱面色一僵,而后自顾的笑了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这两位天一门弟子,就不要走了。”
他冷冷的扫视着王慕,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扭头死死的盯着看,神情肃然的对司承翎和唐渺两人道。
“行了,我们明白了,动手吧。”
另外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拍了拍解遇焱的肩膀,轻笑道:“解兄实乃福星,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狂妄。”
司承翎脚一蹬,九尺银龙枪直指解遇焱。
“动手。”
富态年轻人大喝一声,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绿衫大汉犹如猛虎出笼一般冲了上来,个个手持着横刀,满脸戾气。
“欺人太甚。”
司承翎一击横扫,银龙枪划出一道白光直奔几个绿衫大汉而去。
他的指尖流淌着金色气旋,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攀升到了高峰,银龙枪悍然出击,吞吐间阵阵龙吟振聋发聩。
来势汹汹的绿衫大汉被眼前这情形给吓的呆住了,只见一条银龙浮现,全身金光流溢,吞吐着寒气,盘旋在半空中,好似予以生杀大权,目空一切。
“啊~”
几声闷哼,绿衫大汉齐齐摔倒在地上。
“废物,一帮废物。”
“不愧是临空城少主,枪仙亲赐银龙枪,实乃神物。”
解遇焱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盲目的冲上去了,背在身后的左手不动声色的搭在了腹部处,墨绿色的手臂给了他极大的自信心,甚至是狂妄的资本。
司承翎见过此类玉臂,这已经不再属于兵器的范畴之内了。
掩月臂攻防一体,几乎所有的解家子弟都会配发一只,普通的掩月臂是银制的,后面还有金制的,玉制的掩月臂只有少数几人才有。
稀罕的墨绿色软玉非常契合皮肤,仿佛与之融为一体,这同时也从侧面印证了解家的技艺高超,已经愈发的精湛,堪称天下第一。
迟则生变,司承翎目光一滞,手中的银龙枪直指解遇焱,暴射而出,裹挟着金色气旋,眨眼便来到了解遇焱身前。
“看招。”
“等着你呢。”
解遇焱低喝一声,岿然不动的站着,左手掩月臂迅而不及的迎了上去,只听得几声“哐哐铛铛”过后,两人便混战在了一起,来来回回就已经过去了三个回合了。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没有捞到半点好处,而后迅速退了回来。
“我来会会他。”
王慕低吼一声,凌空跃起,息风腿朝着解遇焱踢去。
“解兄切莫出手,让我来。”
富态年轻人抬手拦住了解遇焱,眉头一挑,分外张扬,他拔出手中的佩剑,寒光毕现,风卷残云般袭向了王慕。
趁着间隙,司承翎脑子转的飞快,一手拽着唐渺转身就逃。
“哪里走?”
乔之浣大喝一声,翻身一个轻功便落在了他们身前。
“让开。”
“你可以走,他不能离开。”
“滚。”
司承翎脸色一沉,银龙枪枪出如龙,白光一闪便杀向了乔之浣。
乔之浣抽出腰间的软剑抵挡,可司承翎暴怒的一枪劲头十足,乔之浣单手握剑,虎口忽的一颤,竟有种被撕裂的感觉。
“小子,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乔之浣使出全身力气挣扎,打掉银龙枪,挥剑直劈司承翎。
他往后一缩,轻而易举地便抵挡了乔之浣的攻势。
然而就在此时,解遇焱已经摸到了身后,左手掩月臂,右手袖里剑,尖锐的利刃便落在了唐渺的咽喉处仅几厘的地方。
“前辈,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