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长安城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盛名已久的天下名城,无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不论从帝国的政治角度讲还是百姓心中的信仰言明,这天下第一城的名头非长安城莫属,寓意‘长治久安’。
自大周以前有史料记载的朝代起,国都大都建在长安城。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仕子所向往的地方,比之通天城、巨擘城、临空城、天元城、解兵城、九州城、飞仙城、风雪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安城卧虎藏龙,海纳百川,文化、历史底蕴极其深厚,包容了百家学术以及传统武学或霸道武学。虽不及天元城里隐世的侠客那般武功盖世,倒也丝毫不堕大宗师的名头,几乎天下间名门正派的弟子都藏匿在了这座城中。
当年赵王朝南下伐齐,一举大破京都,一众天潢贵胄仓皇出逃,往西北去欲与西北王怒马将汇合,在洛阳郡朔西城附近的磨山被尽数歼灭。
面对着这座千年古都长安城,马背上的汉子心生敬畏,故此没有损坏这里的一砖一瓦,得以完全保留下来,仍残存着一丝帝王之气;待战乱平息之后,作为没有经历过任何战事的长安城,无数官员趋之若鹜,不过最后赵高宗皇帝还是选择了将京城定为帝都,却把世袭罔替的血衣侯圈在了长安城颐养天年。
的确,在血衣侯被枪仙司惊龙挑断手筋之后,沉浸了二十多年时间。
说到长安城,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天机阁’了。
‘天机阁’的名声随着大周的建立而鹊起,久居长安城,在大齐年间发展到了巅峰,不过在赵王朝这段时间里也是沉寂了数十年,想来这和赵王朝建都时间过短以及天机阁阁主换人的种种因素有关,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天机阁一脉自上古传承至今,三皇五帝身边专用的占卜师,求一卦、畏人言、占得一线天机,力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现如今,‘天机阁’逐渐被神化了,有人言它是神灵在人间的使者,正因为它来历不明,卦算之法玄妙无比受万人敬仰。在长达上百年尚武的年代,排出了数张证明何谓第一的榜单,为天下人所诟病。
然天下闲人数不胜数,争名逐利之人热情高涨,他们对榜单上的排名视之为生命,杀戮成瘾,有人把剑成魔,有人放下屠刀自缢,将‘天机阁’推到了神灵的位置,供天下人仰视。
如今风云再起,十年前的江湖往事被揭开,自此无数人两代的恩恩怨怨被拿到了台面上来,一句‘重见往生者、入轮回’让多少江湖之人争破了头皮。
堪比武林争霸的盛举在这座历史名城中重现,又值七夕佳节,为所有人争论不休;现如今不论是大街小巷中,还是茶铺、酒楼以及客栈里,都有关于此事神乎其神种种诡秘的踪迹,这不禁让炎炎夏日未散的炙热天气跟上一层楼。
“长安城彼岸花开之日,禹河边神女再现之时,便是天机阁重开之刻。”
“有意思...”模样俊俏的翩翩公子端着酒杯轻轻泯了一口,望向了拿着手撑着脑袋正打瞌睡的年轻人,说道:“安公子,不知你是怎么看的?”
“安公子...怎么又睡着了...好啊你...叫你陪本姑娘出来走走,刚坐下就睡着了,真有你的...安裕...”
他倒了一杯酒,全部洒在了打瞌睡的年轻人脸上。
“哦~舒服。”
“额...我是说...天机不可泄露。”
看见比女子还要俊俏的男人正怒目圆睁的盯着自己,安裕冲他挤了挤眉头。
“罢了...你能陪我出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安伯伯至今还未回府吗?”
“未曾...京城上月下旬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也是前几日方才知晓,家父在信中言明,少则半月回府,多则遥遥无期。”
“哦...什么大事?”
“这...这个...”
“不能言明就罢了。”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朝廷已经张榜告知天下,不过还是尽量不要外传为妙。怒仙教覆灭...血狱易主,定天侯身死,如今正在大释搜捕血狱四司叛逃的反贼呢;家父让我多留心一二...唉,可能他还不清楚目前长安城的局势吧,我已经连忙回信送往京城,如今的长安城混入了太多江湖人士,局面实在是难以把控,然而又不得不控制住,毕竟赵界还是以朝廷为主。”
“明天就是七夕了。”
那人显然也是吃惊不小,酒杯顺势滑落在桌。
“怒仙教竟然败了...那怎么可能...就连血狱也...”
“嘘...隔墙有耳,此事还是不宜声张。”
安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便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
那人哑然一笑,秀眉微蹙,美酒也瞬间没了滋味。
......
“到了,这就是长安...那边有卖冰糖葫芦的。”
“老先生,我要两串冰糖葫芦。”
“诶...您拿好,两文钱一串。”
“这是四文钱,给。”
一身浅色胯袍的年轻人给了钱,拿着两串冰糖葫芦一路小跑,凑到了戴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身边,隐约可窥见其绰约曼妙的身姿。
“你爱吃的冰糖葫芦。”
清绾瞥了他一眼,没有接:“我不要,你自己吃,太甜了。”
唐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回身看向汝幸,还是心有余悸的把两个都吃了,然后又找到了烧饼摊,买了两个烧饼,递给了清绾:“饿了小半天了,你就吃点吧,这个不甜,是咸的。”
她摇了摇头,“太油腻了。”
“真难伺候。”
唐渺缩在身后嘀咕了一句。
“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行...我找找看,的确也饿了。”
清绾轻笑一声,漫无目的地接着在街上转悠。
拐进一条小巷,接着就到了另一条街上,没走几步,抬头一望,只见一座大殿式的阁楼,匾额上写着:“香满楼。”
“就这里了。”
“哟,今个的眼光倒是高了不少。”
唐渺愣了愣,胡乱的将烧饼塞入了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一路走来跟着你风餐露宿,是不是得好好犒劳我一下?”
“那倒也是。”
两人方一抬脚往里面踏去,热情的店小二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大声叫道:“两位客官里面请,咱们这酒楼可是整个长安城最好的酒楼...”
“其中一家。”
看见两人笑吟吟的目光,店小二只得立马补了一句。
指不定又是位不能得罪的主,这几日的长安城,众多高手涌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香满楼也是同其他地方一样,毕竟是一处酒楼,江湖人喜酒,众所周知;不过在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饮酒作乐,倒是很少见。
大堂内,满座都是豪放饮酒的‘江湖人’,姑且这么说吧,唐渺一眼倒也瞧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客官随我来,二楼有雅间。”
店小二甚是机灵,一眼就瞧出了两人介意的目光。
香满楼二楼比较幽静,放眼望去许多间房也都占满了,跟着店小二继续往里走,唐渺便冷不丁的搭了一句:“小二哥,这几日生意非常火爆呀。”
“您三位不是江湖人呐...不瞒您说,瞧瞧看...如今的长安城,哪个地方不是这么些人,赶上日子了,借着‘天机阁’的光,生意还算凑合。”
“这样还算凑合...小二哥谦虚了不是。”
“哎哟,我们这跑腿的能挣几个钱呢...三位小心台阶,前面就到了。”
“这里就是了...屋里头闷热,三位若是不嫌弃的就坐这里吧。”
下台阶,走过长长的走道,来到了阁楼外的栏杆处。
“无妨,那两位公子不是也在吗。”
“哎哟...三位客官满意就成,您先思量着,我去给您三位上壶茶。”
阁楼外的栏杆处非常狭小,想来本就不是个吃饭的地。
如今各个地方人满为患,临时加开了几桌倒也无妨。
恰好是两桌,另外一桌上有两人,一人男扮女装,模样俊俏;另外一人眉清目秀举止慵懒,皆是气度不凡。
双双落座,几人便打过照面了。
“又是江湖人。”
那人瞥了几眼身后一桌的三人,看见了那柄剑,不禁喃喃道。
安裕回身瞧了一眼,低声道:“吃饱了吧,那我们现在回去?”
“要走你走,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才不想回去呢。”
那女扮男装之人意犹未尽,凭栏远眺着长安城,深深的舒了口气。
安裕可不放心她一人在此,只好苦笑不跌的点了点头,继续跟着呆着。
唐渺二人自西裕关出来后,一路奔袭,总算在七夕节前夕赶到了长安城。
“哎呀...总算是到了长安,还是没有多少变化呀。”
“自作多情,我倒是瞧出了一丝不同。”
“哦...你以前也来过长安?”
“笑话,难不成就只允许你一人游历天下,本尊就不行?”
“说来听听,有何不同?”
唐渺摸了摸鼻子,不禁有些好笑。
“嗯...风情更盛。”
“风情更盛...非也非也...”他摇了摇头,“如今楚人、赵人、秦人齐至,此地聚集了三教九流之徒,这些人混在一起,必有大事发生。”
“是么...那我倒是有几分期待了。”
“你既然这么聪明,可是猜透了天机阁主闭关前发出的那道天机密旨?”
清绾不禁眯起了眼睛。
“这有何难?”
“当真?”
三人皆是一愣,那女扮男装之人突然冷不丁的开口反问道。
第十五章 贵人到访
唐渺错愕了半晌,他自认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已经很隐晦了,但突然这姑娘一声惊叫怔住了,不禁轻笑道:“我说这位姑娘,听到也就罢了,无端插话似乎不太礼貌?”
“姑娘?”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亦是一愣,不由分说的迈开步子凑了上前,脸上满是诧异之色。
唐渺正对着她,闻言,清绾与道姑两人也纷纷侧目。
“怎么说呢...”他眯着眼睛打量着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的男子,在胸前稍稍比划了一番,“你还得多练练。”
“呸...”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涨红,“好一个无耻之徒。”
脸色一甩,她气哼哼的回身坐了下来。
清绾倒是不为所动,不过看着他刚才那么比划一番,怒上心头,右脚轻跺地,运起体内的功力来,朝着对面的裆下提出一脚,唐渺脸色大变,张开的瞬间,身后的栏杆就被踹出了一个窟窿。
“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
说话间,两人便在桌子底下拼起了腿劲。
“瞧你的这双眼睛,挖去得了。”
这一番动静很快便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安裕明显注意到了栏杆上的大窟窿,愣了半晌,喃喃自语道:“看样子三位都是高手呀...”
“三位客官久等了,您的饭菜给您上齐全,请慢用。”
不多时,店里的伙计便端着托盘陆陆续续走来,清绾这才作罢。
“慢着...小二哥,在下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瞧,这里破了一个窟窿,贵店的损失我们承担,算在饭钱里面就行。”
店小二挠了挠头,正欲说什么,但是唐渺的一番话全给后面堵住了,只得作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行,三位客官请慢用,我这就下去通知掌柜。”
“也好。”
唐渺点了点头,“饿了一天了,你快吃吧。”
目光一瞥,便对上了那姑娘的眼神,皆是越发的凶狠,谁也不让着谁。
“晦气。”
他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清绾没有纠缠已经开始动筷了,唐渺这才松了口气,想必也是饿坏了,唐渺眼中的柔色便多了几分。
“咦,这里视线不错,还能看到天机楼。”
唐渺四下一瞧,只见不远处宫殿式的建筑群中,有一座类似于定天阙的阁楼,仿佛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准确的找到它的位置所在。
“哪呢?”
“那里...武朝王宫遗址的西侧就是天机阁,现在应该是...血衣侯府邸。”
“嗯?”
“血衣侯住在武朝王宫遗址?”
“这么说也没错,当初赵王让血衣侯择福地养伤时落户长安,长安城里王侯公爵府邸倒还是不少,就让血衣侯自行选择,赵王也没有过问;这老人家倒是不省心,直接住进了武朝王宫祈福殿内,一位半身不遂的老人,也就随他去了。”
唐渺笑了笑,血衣侯的传奇故事他也只是听人谬传,具体为哪般他也是不知。
“这位公子看来知道的倒是不少。”
女子端起了酒杯,笑眼咪咪的泯了一小口,掩饰心中的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安裕。
“这几日大量奇人异士涌入长安,看来还是低调为妙,不能表露身份。”
“见笑。”
唐渺可没有好脸色给她,又盯着天机楼瞧了好几眼,良久才收回眼神。
“天机楼高约十丈,明日七夕佳节,楼下等候天机密旨的人定然将广场围个水泄不通,楼上才是最好的观景点,只可惜我没有内力。”
他摇了摇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天机楼可是天机阁的禁地...会让人上去吗?”
“当然不会了,只有从外面用轻功登顶,寻常人做不到;能够登顶的人,也没有人能够拦下...”
“你是说乾正?”
“是啊...还有霄凌仙,李幽,赢商...”唐渺叹了口气,双眼不禁迷离。
“天机楼是后土魔教覆灭的起点。”
清绾愣了愣,正欲开口追问,略有丝顾虑的侧目瞥了一眼,嗫嚅了几下,只好作罢了,笑道:“当年可真是疯狂啊...没带上我...”
“快吃吧,时候不早了,今晚还得把她的事情解决掉。”
唐渺晃过神来,目光直挺挺的落在了道姑身上。
“你打算怎么办?”
“去洛府,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下去。”
“洛府?”
那女子听的真真切切,俏红的脸庞这才恢复了不少正常之色。
她与安裕对视了好几眼,不禁苦笑一番。
“我们走着瞧。”
......
长安城洛家,属于赵界二流家族势力的上乘家族,排开与皇室牵扯的五大家族不说,洛家足以排上前三,前身是洛河边第一大江湖势力飞鱼帮,一身水上飞的功夫实在是了得,后来在朝廷政策的打压下几乎覆灭。
“洛家以轻功闻名,从水域搬到陆地上来之后,经常有‘盗圣’之名的人前来拜访,比试轻功,切磋盗术;今日悄无声息的偷了你一件东西,明日又神不知鬼不觉还回来,实在是叫人头疼。”
“洛家与安家交好,有一次从西域进贡给赵王朝的贡品在洛府上被盗,全城震惊,朝廷同时命血狱追捕偷盗者,牵扯出了‘盗圣’...那厮不仅嚣张,武功也着实高强,盗后留名,每晚到洛府拜访,就以洛家自己的人轻功而言,根本看不见那厮的影子,随即广纳贤士...”
“你去了?”
唐渺点了点头:“我是跟踪霄凌仙而去的,那是斗剑大会之后,大家的身份都已经暴露,血狱在的地方一定有大事发生...”
“那谁的轻功最厉害?”
“当然是乾正了,这家伙每次出场都是从近十丈的地方跃下...其他人像李幽、霄凌仙他们都只是身法了得,与轻功大都不沾边。”
吃过晚饭后,天色已近黄昏。
两人在大街上散步,七夕佳节将至,全城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
这是全天下的盛事,明日久在深闺尚未出阁的姑娘就能正大光明的出门了,兴许能够撞见一丝姻缘。
此情此景,如何不叫人心动。
长安城今年的七夕灯会也比往年要热闹多了。
说话间,洛府就到了。
洛家在长安城有几处院子,其中最大的一处洛府在永兴坊。
唐渺上前敲了敲门,少倾,朱红大门便开了,一个年轻小厮探出半个身子,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唐渺,有要事拜访洛老爷,还望速去禀告。”
“唐渺...”那年轻小厮没头没脑的嘀咕了一句,回答:“你们在门外候着,我这就去向老爷禀报。”
“咚”的一声闷响,大门又重新关上了。
“小姐...小姐...人来了,叫叫...叫...”
“叫什么?”
一名身穿青色宫装的妙龄女子秀眉微蹙的喝道。
“唐渺...对,就叫唐渺。”
“...登徒子...”
她轻哼一声道:“不见,就说老爷有事出去了。”
“好勒。”
那小厮应声后匆匆往大门跑去。
“这位公子,我家老爷临时有事出去,现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
唐渺愣了愣,有丝难以置信:“莫非去了安府?”
“这个...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几位还是请回吧。”
他点了点头,看了眼清绾,轻笑道:“随我来吧。”
三人围着洛府转了大半圈,最后停在了一处别院的矮墙之下。
见这番架势,清绾立马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是不是做贼做习惯了,见墙你就喜欢翻过去?”
唐渺挠了挠头:“这不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吗。”
“去吧去吧,我替你看着。”
清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一炷香的功夫后,唐渺骂骂咧咧的闪出了府邸。
“怎么了,莫非是被发现了?”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洛老爷竟然在府上...这个洛老爷子呀...”
“那你怎么又出来了?”
“万一真是洛老爷子避而不见呢...我只好留了一个记号,若是门子使诈,洛老爷子一定会出门相迎;若真是避而不见话,那我们只好另想办法了。”
唐渺喃喃一声,语罢,三人又回到了洛府大门前。
此时的洛老爷正在书房里看书,如今的长安城暗流涌动,唯有内心平静下来,才能摆脱这种痛楚,风雨欲来呀。
洛老爷长叹一声,忽的一愣,猛地起身踉踉跄跄的往前蹒跚的走了几大步,回头一望,只见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岿然不动的半蹲着。
他突然大吃一惊,“莫非是有人?”
洛老爷沉思了半晌,哑然一笑的摇了摇头。
他拿出一枚铜钱用内力掷向房梁,打下了一个类似于皮影的黑影纸人,那银子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有贵客到访。”
洛老爷扶着长须微微笑了笑。
“晴儿...晴儿...”
“诶...老爷,您找小姐有什么事?”
“把她给我叫过来,我有大事找她算账。”
“算账?”
那小厮闻言心里一疙瘩,苦笑不跌的离去叫人。
“爹...您叫我。”
少倾,青色宫装女子蹦蹦跳跳的走进了书房。
“哼,别以为你换了身女儿装老夫就不知道你的性子了,说...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哪有...爹...晴儿这一身衣衫不好看吗,改明日...”
“今日的事情不解决,明日你休想出门。”
“爹...”
女子怪嗔了一声:“爹,孩儿一直在家呆着,怎么可能干坏事呢。”
“是吗...老夫就预感今天会有大事发生,你竟然破天荒的陪我到书房来看书,假借困了离去,是不是背着我拦住了一位公子?”
“是谁给老娘告的密?”
女子心一惊,脸色陡然大变,恢复了本色,叉着腰朝着门外的小厮大吼道。
“够了...是那位公子自己来找老夫了。”
洛老爷子看着手掌心中的黑色小人,往事逐一浮现在眼前。
第十六章 解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洛老爷子真的是避而不见,我们还有等下去的必要吗?”
清绾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额...的确如此,那我们走吧。”
唐渺小声嘀咕了几句:“之前洛老爷都是有求必应,还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说罢,两人顿时一阵无语,便打算离开洛府门前。
“站住。”
一声低喝,惊得他们三人驻足纷纷回头观望。
“是你?”
来人一位花容月貌的妙龄女子,一身青色宫装,唐渺第一时间还没有认出来,反倒是清绾,女人的第一直觉让她直接叫出了口。
“不错,正是本姑娘,想不到吧。”
女子得意的昂了昂头,眉宇间满是得意之色。
“哼,不识礼数。”
没来由,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冷哼。
“快...开中门迎接老祖宗过府...”
话音刚落,只见两排提着红灯笼的洛府仆人出门迎接,用灯笼内的烛光铺出了一条康庄大道,紧接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艰难的顺着石阶走来。
“爹...您慢着点,都一把年纪了。”
那妙龄女子赶紧上前搀扶住。
“无妨,不碍事。”
那老者赫然就是上了年纪的洛老爷,一脸亲切的微笑,几乎就在拜倒在了唐渺脚边,幸而被清绾的一股内力给制住了。
“洛老爷太客气了,实在不必行此大礼。”
唐渺哑然一笑。
“都怪老夫这些年力不从心,教导无方了,晴儿实在是淘气,老夫给您赔个不是,还望老祖宗不要记挂在心上。”
“不打紧,老爷子身子骨弱,还是先进府再说吧。”
“也好,老祖宗请进。”
“洛老爷请。”
两人一阵寒暄,便搀扶着往府里走去。
“老祖宗...这才多大啊就做老祖宗了?”
洛晴秀眉紧皱,看了眼同样错愕的清绾,叹道:“没想到三位倒是有些能耐。”
“见笑。”
清绾朝着她颔首点头,跟着进去了。
中堂之上,唐渺实在是拗不过洛老爷子,厚着脸皮居于上座。
“这一晃六七年过去了,老祖宗过的可还好。”
“洛老爷,您还是叫我唐渺吧,这一声老祖宗可实在是担待不起呀。”唐渺冲他笑了笑,起身踱着步子:“一切都好,本打算退隐江湖,迫不得已又牵扯进来,造化弄人啊。”
“哎呀,这事本就没有了结,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那倒也是,老爷子身子骨可还硬朗?”
唐渺摇了摇头,之前的事情他不想再提了。
洛老爷喜出望外,好似一下子年轻了不少,拱手拜道:“托你的洪福,老夫近些年一切都好,就是我这小女儿一直不让老夫省心。”
“她?”
“放出去历练一番就可。”
“诶...那可使不得,一个女儿家的,在家相夫教子就行,谈什么江湖侠义。”
洛老爷连忙摆手说道,生怕洛晴插上话来。
那女子瞪着圆鼓鼓的眼睛,要不是想从这里听到一些好玩的事情,恐怕早就离开了,“爹,您这是偏见。”
“住口,不要插嘴,要听就老实给我呆着。”
洛老爷子佯装怒意,洛晴嘟着嘴巴,也只好作罢了。
“你这次前来可是为了...”他顿了顿,瞧了眼堂外压低了声音:“可是为了天机令?”
“不是,我不需要那玩意...”唐渺回头摆了摆手,“实不相瞒,我此次到访只是落脚求一件事,明日一过就要离开了。”
“不是为天机令?”
“不是,天机令我已经送人了,没有找回的必要。”
“呸,大话说的没边没际,也不怕闪了舌头。”
洛晴闻言,忍不住的嗤笑一声。
“晴儿,不要多嘴。”
洛老爷子脸色一变再变,“那不知所谓何事?”
“遣人送一封信到妙医谷,越快越好...信我已经写好了,信封上有凰栩金针的梵文及纹路,素仙一见便可辨明真假,还请洛老爷子尽快替我安排下去。”
说完,唐渺便从怀中取出了在朔西城早已经写好的信递给了洛老爷子。
“这个无妨。”
洛老爷子招呼一声唤来了一名小厮,吩咐道:“叫三公子现在前来见我。”
“唐渺,你就放心吧,我让我那侄儿亲自去一趟永丰城。”
“永丰城...爹...是哪儿?”
洛晴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追着问道。
“嗨...你这傻丫头还一心想要闯荡江湖了,就连大名鼎鼎的永丰城妙医谷都不知晓...你也不怕迷路。”
“妙医谷何人不知,怎么就和永丰城扯上关系了?”
“妙医谷就在永丰城境内。”
洛老爷子黑着脸,低声道。
“不好意思,让三位...见笑了...”
“咦...这不是...这不是...”
他看向了汝幸,一下子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是的,发生了一点意外,非常棘手。”
唐渺微微皱眉。
就连他都一时语塞,想必的确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洛老爷子索性没有追问了,语锋一转,便接着说道:“唐渺...这次特意在七夕前夕赶到长安,定然也不想错过明天的天机密旨吧?”
“是也不是。”
唐渺摸了摸鼻子,他就知道洛老爷子要这么说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知道是何人解开了天机密旨,实际上也不可谓是解开了密旨,不过是假借天机阁之手,制造混乱罢了。”
“天机密旨一猜便透。”
“怎么说,老夫近些天也一直在思考此事,困扰许久...在这个节骨眼上解开了天机密旨,偏偏耗上了天机阁,这事太过蹊跷。”
洛老爷子思忖了一会儿,摇头叹息一番。
“洛老爷子多虑了,这场算得上‘武林盛举’波及不到任何一个保持平静心的人,然而但凡起了一点邪心就会卷入其中。”
“我想明白人都应该清楚,管好自己的手,明日权当是热闹罢了。”
“我明白。”
洛老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过...这天机令...”
唐渺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两人对视几息时间之后,选择了闭口不语。
他知道洛老爷子想说什么,后土魔教覆灭的开端就是缘起于洛家。那日有着‘盗圣’之名的轻功高手,在洛府盗走了从西域进贡给赵王朝的贡品,就是如今有着天机令之称的‘至尊骨石’。
传闻,是一位得道高僧圆寂坐化后的天灵盖,上面记载了六道轮回之秘,索性知道这件事人都不多,然而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回过头来找洛府。
天机令在天机盟主的手上,这是天下人的共识。
“爹...你们在说什么呢...”
洛晴顿了顿,“难不成你知道天机令在哪?”
“不知道。”
唐渺双眸一沉,“再说天机阁吧。”
“天机阁主乃是老阁主从小养大的徒弟,亦是义子;那日,老阁主身陷无始境苏醒后,决定往后余生不在使用神卜术,打算亲自砸了自己招牌,去云游四方寻找无始境中解救自己的神女。如今的天机阁主不愿,违背了老阁主的命令,遂自立为天机阁主,一手策划了算计天下的‘天机盟’。”
“魔教的覆灭,最后实际上的原因是败在了大小西天佛门众多高手之手;‘天机阁’假借天机盟打出了自己的威望,阁主不过是个渴望得到天下人认可的伪君子罢了;如今打算顺应局势出关,剑指六道轮回诀,我猜想定然是大限将至,不然也不会有了这一道天机密旨了。”
“天机密旨所言‘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故留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以天道无情,视众生为蝼蚁;然则天道亦有情,为众生留下一线生机’,这截取周易中的一段话,正隐含了另外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看了眼清绾,后者仍然有丝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最后阁主感慨‘长安城彼岸花开之日,禹河边神女再现之时,便是天机阁重开之刻’...不难想象,天机阁主已经是到了穷途末路之际,打算最后一搏,天机密旨所云,究竟天道安排谁为众生夺取一线生机。”
“他老人家这是再向老阁主宣战呢,徒弟已经超过师傅了。”
“等等...你等等,让我缓一缓。”
洛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天机密旨就这样被你解开了?”
“哼,这有何难,不过是隐晦的表达出了自己的心境,此时的天机阁主想必是和老阁主一样遇到了当年的难题,而又不甘心失败。”
唐渺轻哼了一声,脸上挂着浅浅的自信笑容:“彼岸花生长于忘川河畔,那是地府才有的东西,影射六道轮回诀;禹河边的神女...”
“相传老阁主在闭关时走火入魔,一下子堕入无始境中,一层层的反复经历轮回之后,来到了一条河边,河边正有一位小女孩在玩耍,也正是这位小女孩救了老阁主;所以当老阁主苏醒之后,众人问他无始境内到底有什么。”
“禹河湖边,神女惊艳;大禹治水的那条天上之河,河边的小女孩正是神女;影射着深藏功与名的奉天阁,而当今的奉天阁阁主正是天机阁的老阁主。合起来的意思就是,等到天机令重现祸乱江湖之时,那便是老阁主出山剑指天道之日,天机阁才能真正的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么不妨来比一比,究竟谁能为众人夺取一线生机,究竟是师傅厉害还是徒弟厉害?”
第十七章 祸乱长安
洛府后花园书房。
洛老爷子心情大好,正拿剪刀挑剪着烛芯,直窜几尺高的烛火瞬间萎缩了不少,变得只有一丁点幼小的火苗,能够有效的减缓蜡的燃烧。
“叔,您叫我呢?”
三少爷来了,一身银白劲装的年轻人。
“哦,你来了...锦衣啊...老夫交代你一件事,即刻去办。”
“叔,有什么事情,您尽管交代。”
洛老爷子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皮革,放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有一封非常重要的信件,你即刻送达楚王朝永丰城妙医谷内,明日一早就出发,快去快回。”
“明日一早就走?”
三少爷迟疑了半晌,诧异道:“叔,明日可是七夕,再者...”
“再者...你也要凑热闹?”
话说了才一半,洛晴从门外悄悄的走了进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晴儿也在啊。”
三少爷腼腆的挠了挠头。
“得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去送信吧,这可是老祖宗交代的事情。”
“武尊?”
他立马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什么啊...唐渺...一个半大的愣头青。”
“住口,晴儿,休得胡言乱语。”
洛晴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放肆了,搞怪的吐了吐舌头。
“哈哈,没想到武尊也来了,接了这么个差事,也好...”三少爷满脸喜色,拿过皮革仔细翻看了一二,这才揣进了怀里。
“怎么...锦衣你也认识他?”
“如何不认识...你忘了,你这一心想要闯荡江湖的念头可还是她给你种下的呢...不过从小体弱多病,老祖宗用金针给你扎了几下...要不然你的脑子也不会这么好使了。”
三少爷敲了敲洛晴的脑袋,朝着洛老爷子恭声一拜后,迅速逃离了书房,任凭洛晴怎么追都没有追上,他在洛家年轻一代人当中,轻功算得上是一绝了。
“爹...你瞧,洛锦衣欺负我...”
洛晴气的直跺脚,忿忿不平的叫骂道。
“哼,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锦衣的身法又精渐了不少...”
“呸...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
洛晴又告了不少状,转念一想,试探性的问道:“爹...武尊就是他的外号吗...刚才锦衣说,唐渺曾经在我身上扎过几针,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在你十岁的时候也见过唐渺...这事与你有不少联系,你之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是因为那次过后,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唐渺将你的记忆给封锁了...”
“记忆还能封锁?”
洛晴总觉得这话听来天方夜谭,“为什么呢...”
“为什么...嗯...天机令,因为你帮助他们证实了天机令上的邪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洛老爷子顿了顿:“你今天知道的够多了,慢慢消化吧。”
他笑了笑:“晴儿,你明天要出去吗?”
“当然要出去了,明天整个长安城的姑娘都可以上街,您把您闺女留在家中,就不怕您闺女嫁不出去吗?”
“嗨...你大了,就想着嫁人...”
“走吧走吧。”
“没呢爹...我才不稀罕那些臭男人呢。”
洛晴一阵娇羞,陪着洛老爷子在书房说上好大一会儿话这才回房。
洛府东跨院的厢房,他们两人暂且在这里住下了。
“你确定你不是追寻天机令而来?”
唐渺摇了摇头,“我只想尽早的解开心魔。”
“是么?”
清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他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满是不解的追问道:“我不就在你身边吗,这心魔该如何破解。”
“不知...即便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心里的业障也难以突破。”
“解铃还须系铃人,怒马仙前后共经历了三次心魔劫,他是自己突破的,为怒马军赎罪,亲手了结了定天侯的性命,一举突破至虚境。”
“那你呢...不会是打算把我给了结了吧?”
清绾闷哼一声,眼中有几分复杂之色。
“我们之间没有仇恨,只有遗憾,想必把这些遗憾填补,心魔便不攻自破了。”
唐渺摇了摇头,颔首笑道:“不说这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你今晚睡觉吗?”
“不睡。”
夏日里天气闷热,三人呆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穹边的一轮弯月。
“喂...洛晴,你有什么话出来说便是了,别摔着了,破了相可不太妙。”
瓦檐上传来的异响丝丝入耳,顺着空气中的纹路钻入了唐渺的五官内,引气洞察术在这里的环境下简直是如鱼得水。
在他们三人正对着的屋顶瓦檐的另一头斜坡,洛晴带着贴身丫鬟‘芹菜’匍匐在瓦檐上偷听,其实她们两人原本是打算贴着门房偷听,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几人看样子都不打算睡觉,洛晴简直是无语了。
“喂...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洛晴立直了身子,站了起来。
“问得好,大晚上你不睡觉,跑我们这里来作甚?”
“你以为本姑娘愿意啊,还不是我爹交代了,看你们还缺点什么...饿不饿呀,我让厨房给你们做点吃的。”
“不用了,你们回去吧。”
唐渺摆了摆手,洛晴与芹菜两人相视一眼,怒气冲冲的走进了院里。
“怎么着...兴师问罪来了?”
“本姑娘睡不着。”
“那就别睡了。”
他哑然的笑了笑。
洛晴一瞪眼,低声道:“你别笑...你的信洛锦衣明日替你去送,既然还和妙医谷的人有交情,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吧?”
“藉藉无名之辈。”
“哼...不说罢了,本姑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尽管问,我可能会回答你。”
“你...没见过你这么狂妄的人,哼...要不是我爹还在府上,本姑娘早就把你给扔出去了。”
“是啊,若是洛老爷子不在府上,你根本就见不着我。”
“好啊你...”
洛晴气的直跺脚。
“行了行了,你究竟想问什么?”
唐渺双眸一沉,不耐烦的催促道。
“那好...”洛晴赌气的坐在了石凳上,偏着脑袋说道:“他们叫你武尊?”
“你爹还叫我老祖宗呢。”
唐渺白了她一眼,简直是莫名其妙。
“嘶~~”
洛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们以前见过?”
“七年前?”
“昂...一晃都七年过去了,对。”
这一点,唐渺倒是没有半点否认。
“听说你...你封锁了我十岁以前的记忆...”
洛晴咬着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一样,吞吞吐吐的难以启齿。
“你...你不记得了你十岁以前的记忆?”
唐渺错愕了半晌,反应强烈,一下子从石凳上蹿了起来。
“是你啊...洛老爷子今年六十又三,我说怎么可能会有一位十七八岁的丫头呢...要说是孙女还差不多,原来就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又忍不住的摇头叹息一番。
这没来由的一幕叫众人震惊不已。
仅仅只是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什么意思?”
洛晴不免有些惶恐,又是哭又是笑的仿佛魔怔。
清绾美目闪烁其词,一把抓住了唐渺的肩膀,咬牙彻齿道:“又是你干的好事?”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猛地摇头,“清绾,你这话能不能不要夹杂着私人恩怨,的确是我干的,但也不是什么坏事。”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晴绕过石桌直扑向了唐渺,却被汝幸给挡住了。
“行了,你不要过来,不记得就好,记起来后患无穷。”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我就连我娘亲的模样都不记得了,记忆中我爹就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这是好事,洛家家大业大,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不愁吃穿。”
“唐渺...”洛晴低吼了一声:“你让开。”
他冲汝幸叫道,双目欲裂,不可思议的往后退了几大步,一个趔趄,踉踉跄跄的摔在了地上:“死...死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呐。”
洛晴坐在地上不肯起身,环抱着双膝痛哭流涕。
“抱歉,现在这个节骨上绝对不能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唐渺看向了清绾,后者满脸诧异之色。
他也不想过多的解释,微微皱眉的摇了摇头。
“晴儿...晴儿,你别伤心了,爹...爹在这里呢。”
两人僵持之际,洛老爷子只穿了件里衣掌着烛灯就走进了院子里。
洛晴见状,当即止住了哭泣,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原本腻歪的父女两人之间仿佛产生了巨大的隔阂,她想见了鬼一样的想要逃离洛老爷子的视线。
“不...你不是我爹...您老六十了,我才十七岁啊,您怎么可能会有我这么小的女儿呢...你不是我爹...”
“好吧,看样子已经瞒不住了,我本打算等此事过后就告诉你的。”
“...瞒不住了...您老到底在隐瞒什么?”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但是...”
洛老爷子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尖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洛晴早已经哭花的脸庞,凛声道:“明天,我会叫所有洛家子弟回府看住你,你就不能离开府上半步。”
洛晴心里突然疙瘩了一下,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第十八章 源头
洛府东跨院墙外,大量服饰统一的仆役将跨院牢牢围住了,方才洛老爷子已经交代下来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昏暗的灯光映衬着一张坚毅的脸庞,任凭蚊虫如何叮咬都纹丝不动。
跨院外的回廊式走道里,洛晴的贴身丫鬟也被暂时清理了出来,芹菜正焦急的等待着,心急如焚,这可是小姐七年以来的心愿啊,今日总算要实现了。
芹菜由衷的为小姐感到高兴,正来回踱着步子,突然黑暗中有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芹菜心一惊,惶恐不安的回身去看,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东跨院其中一间厢房内,丫鬟上了一壶茶之后便离去了。
整个房间里,活人只有四个。
洛晴仍心有余悸的偷偷打量着汝幸,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天下间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傀儡术。
“晴儿,不要看了...你们以前也打过交道呢。”
“什么...我和一具尸体?”
洛晴不由得大吃一惊。
唐渺脸上笑意正浓,挥手让汝幸退到了黑暗中。
“还是洛老爷子教导有方,就连我最一开始也没能看出来。谁能知道一个从小经历磨难从未享受过亲情的丫头,长大后性格如此开朗活泼,整个人古灵机怪,洛老爷子用心良苦啊;本以为她能安全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看来...您的确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在看待。”
“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大哥的大儿子只比我小五岁...还骗我说晚年得女...孙女还差不多。”
洛晴嘟囔了几句,满脸皆是失落之色。
“唉...这傻丫头...老夫原本打算明天让唐渺带你出去见识一番后,就让锦衣带你去楚地游山玩水了。”
“为什么...您这会怎么就想通了?”
洛晴大为不解,但很快便摸索到了一丝端倪,“是因为天机令?”
“没错,你就是当年祸乱长安的源头。”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是...怎么可能是...祸乱长安的源头。”
洛晴耷耸着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茫然的抬起了头:“七年前我才...十岁,十岁又知道什么。”
“是啊...十岁小姑娘知道什么,他们这一招瞒天过海真是叫人折服。”
“他们...他们是谁?”
“魔教。”
“后土魔教?”
“咦...晴儿,你一直在府上呆着,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江湖事?”
“安裕那混小子告诉我的。”
洛晴吐了吐舌头,“他还偷偷带我出去玩过。”
“就在昨天?”
她点了点头,“爹...您接着说呗。”
“后土魔教使用了一招瞒天过海...和晴儿有什么关系呢?”
“嗯...这事还得从源头讲起。”
洛老爷子收了收心神,抬头看了眼唐渺,后者会意,一手搭在了清绾的肩膀上,笑着说道:“行吧,那就由我来说吧。”
“这事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上百年前大周年间,时间已不可考证,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大家可以简单的了解一下魔教的成员。”
“其一魔教教主,也叫圣主,魔教的老大哥;其二则是祀灵,往下是左右护法;护法之下掌管各堂主,堂主手底下便是众多教众,分布天下各地。”
“这一森严的等级制度与三大王朝相差无几,不过我想大家相对于‘祀灵’还留有很大疑虑;‘祀灵’不同于秦王朝独有的祭司文化,可以看作是一种象征,象征着魔教教众对天道的敬畏,对自然规律运转变化的肯定。相传,‘祀灵’能够看到普通人所不能见的东西,每一任‘祀灵’都能讲出莫名其妙的话来,敬畏‘祀灵’也就是敬畏天道,‘祀灵’就是魔教人眼中的天道。”
“据古籍记载,‘祀灵’是皇极宗宗主销声匿迹之后的产物,魔教教众把‘祀灵’看作是一种寄托,因为皇极宗宗主高于一切,所以她们的地位也是无比的崇高;第一任‘祀灵’实际上也就是皇极宗身边的婢女,她们的任务就是为了推演出皇极宗宗主的独门绝技——六道轮回诀。”
“皇极宗...”
众人异口同声的惊道。
“后土魔教的前身,百年前随着皇极宗宗主消失匿迹之后,随即解体,形成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势力组织,后来又自发的组成了后土魔教,现在也都成了历史,不复存在。”
“这你也知道?”
清绾掩嘴而笑,一手打下了他不老实的手掌。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任‘祀灵’老去后,后面找寻六道轮回诀更是没了踪影,于是乎‘祀灵’的地位一落千丈,故此到如今基本上已经被魔教给剔除。但是‘祀灵’一脉传承下来,把找寻六道轮回诀当做己任,她们尝试了很多种办法,直到最后一任‘祀灵’,她的女儿望着一颗头骨,说出了四个字‘六道轮回’。”
“好巧不巧的是,这并不是一颗普通的头骨,而是皇极宗宗主突破至天人境巅峰时杀掉的一名死敌,把他的头骨做成了一块骨石,表面打磨光滑如护心镜一般,贴身携带,名为——至臻骨石。”
“就是因为这‘四个字’,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惊骇世俗的大事。”
唐渺一口气讲完这些一连串的前因,因果关系自然就浮出了水面。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是最后一任‘祀灵’的女儿?”
“可以这么说,更加准确一点的话,你就是最后一任‘祀灵’。”
“这就是你封锁了我十岁之前记忆的理由?”
洛晴已经彻底崩溃了,没想到自己为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天机令’,竟然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且不可分割的联系。
“还需要其他理由吗,在天机令丢失的那一段时间里,只有你一人看见了至臻骨石上记载的文字...当然了,后来我们也都知道了,但是你不同。”
“是你揭开了六道轮回之秘的神秘面纱,明天还是不要出去了,太危险了。”
“等等...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是我,可是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有人会找我?”
洛晴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惊恐的追问道:“谁会找我?”
“还用想吗,当然是魔教...他们打算再平息内乱之后解开至臻骨石上的秘密,只可惜被天机盟覆灭了;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才有了阴阳合欢蛊惑人心之说...如果郑焕武找到了当年的知情者,你...你就危险了。”
“郑焕武?”
“魔教教主?”
“姑且算是吧。”唐渺沉了口气,这个人的名字,他才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过,实际上叶钟元才算是...当然了,魔教本就不复存在。
叶钟元不算是教主,郑焕武顶多是‘诸迹’大统领。
“那我丢失的十岁之前的记忆...”
洛晴好似丢了魂一样,眼中灰暗了几分,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当中。
“丢失的记忆你就别想找回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若强行施展金针破开‘镇源锁心式’的封锁,别说你以前的记忆无法找回,就连你十岁到现如今的记忆都会丢失,而且很可能你会因此痴呆,变得神志不清。”
“不用了,忘记了也好,那段不堪回首的悲痛记忆就让它彻底消失吧。”
洛老爷子闻言潸然泪下,拉着洛晴的手,两人都被这种悲伤的氛围所感染。
见状,洛晴一下子将手给缩了回来。
“那我...那我又是如何到了洛府...成为了您的女儿...”
她不敢正眼去瞧洛老爷子。
“这就要从七年前,那件西域进贡给朝廷的贡品被盗一事讲起了。”
“被盗的贡品早在小西天就被人替换掉了,那时正逢魔教内讧,反派将至臻骨石盗出,被人一路追杀。正好遇到了护送贡品的队伍,情急之下将舍利子替换成了至臻骨石,送到了长安城。贡品被盗的当日晚上,我们洛家与安家里里外外守护着,只待明日一早离开长安往京城去。”
“然而就在当天,贡品不翼而飞...理论上是舍利子不翼而飞,实际上被盗走的是‘至臻骨石’。”
“说来也巧,反派正是玄虚大师投靠魔教后策反的一方,而盗走贡品的人,自诩‘盗圣’也不是见财起义,而纯粹是慕名而来,此人便是——鬼盗三千。”
唐渺笑吟吟的接过话来,“至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为什么会成为洛老爷子的女儿,当然也是追寻至臻骨石的足迹而来。”
“你证实了至臻骨石是有邪性的,只有同样邪性之人,同时身兼慧眼佛缘才能揭开至臻骨石的神秘面纱;当你们揭开了骨石的秘密之后,‘祀灵’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你的母亲被尊为‘祀灵主’,你就是最后一任‘祀灵’。你们带着大量魔教教众循迹而来,在得知贡品被盗之后,右护法郑缮率领魔教教众亲至洛府,屠戮大量洛家子弟,同时祸乱长安城,大开杀戒;不论是疑似盗贼的人,还是普通的百姓,因为你们深知贡品一旦进入了京城,再想要找回就难上加难了。”
“彼时的赵王朝已经是魔教不可抗拒的力量,你们以残忍的手段想要找出盗走至臻骨石的‘盗圣’,所以天机盟应势而生,右护法郑缮被当场击毙,鲜血染在了长安城的街道上。”
第十九章 奇招
“祀灵...”
“七年了...七年了我到现在为止才知道真相。”
洛晴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一个为人豪爽、大大咧咧、刚毅的姑娘,此时像个孩子似的依偎在洛老爷子的怀里,“爹...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这些...”
“预感,老夫预感将有大事发生,天机令的重现,背后一定有魔教的影子推波助澜,今日得见老祖宗...便觉得是时候了。”
“晴儿,爹不能护你一辈子...你也长大了,做事自己要有决断,告诉你这些事情,目的不是为了你伤心,而是让你留个心眼。”
“人间是炼狱,你不能再回去了,你明白了吗...晴儿。”
洛老爷子已是老泪纵横。
“晴儿,答应我,明天哪儿也不能去。”
“行...爹,晴儿答应你。”
目送着父女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去,唐渺也不禁开始思索起洛老爷子的顾虑来,“清绾,我在想...那个据说已经解开了天机密旨的人,会不会就是郑焕武?”
“右护法郑缮的儿子?”
“没错...当初左护法鹰九真留守总坛,‘祀灵主’带着右护法杀到长安,当场伏诛被杀,就只剩下鹰九真一人苟活...小一辈的人大都活了下来。”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当年叶教主独战佛门一众高手时身死,留有一独子叶钟元,在被人追杀的途中,被玄衍大师给救走了,要知道极乐宗可是叶教主一手覆灭的,因果循环还真叫人猜不透。”
唐渺遁出房间,一手抚着石桌低声喃喃道。
“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走的路多了,听得多...见得也多。”
“故事似乎只讲了一半,后面呢...天机令怎么又到你手上了?”
“后面的故事一气呵成,仿佛都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鬼三千被‘祀灵主’诓骗,双手奉上至臻骨石后中招,随即也加入了天机盟,讨伐魔教的队伍中来,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郑缮伏诛后,得手后的‘祀灵主’带着至臻骨石回去与教主汇合,殊不知另一头的魔教总坛大乱已起,天机阁一卦算出魔教总坛的所在,我们组成的天机盟顺势追了上去,揭开了‘阴阳合欢’的虚妄...此时洛老爷子才正式与最后一任‘祀灵’见面,也就是如今的洛晴,她一见至臻骨石,便道破了轮回之秘。”
“嘶~”
清绾顿了顿,不由得叹道:“洛老爷子莫非也是天机盟成员?”
“当初在长安城目睹了魔教疯狂后的人,几乎都加入了天机盟。”
“不知有哪些人?”
“我们年轻一辈的翘楚都在,那日与你一别后,我回了一趟师门,正逢菩提门祖师百年寿诞,欲往大西天礼佛。我们师兄弟、师妹五人便趁着时机一同去了,还有大秦的太子、霄凌仙、李幽、解遇罄、陌如玉、雷衍师兄弟几人。”
“赶到魔教总坛的时候,却发现佛门高僧破了杀戒,后土魔教覆灭,天机盟也随之解散了。我同霄凌仙、李幽、大秦太子嬴商和鬼三千继续启程前往大西天菩提门,在那里偷学了引气洞察术,和一些秘术;鬼三千这厮竟从藏经阁里偷出了小菩提诀,之后便受嬴商之邀前往了秦境游历山河。”
“后面在秦境一番折腾,怒仙教的名声也打响了,更有天一门在秦境寒泉关外以一己之力硬扛三邪九淫数千余众的大事件,为了所谓的神丹。”
“自那一役后,我们相继分别,我同鬼三千、出岫到了汝州,也就是鬼三千的家乡,又经历了种种事情之后去了云梦国,伏杀了南疆岐王。鬼三千不幸身死,我这才正式接触傀儡术,后来才自创了灵傀术以及傀中傀的秘法,到如今也过去了六年时间。”
唐渺内心悲凉,时间真如白驹过隙般,一晃而逝。
黑夜还很漫长,他瞧清绾有些出神,索性把自己离开之后的种种经历绘声绘色的同她讲述了一遍,也好消解心头的疲乏。
可谓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提及到清绾这七年来的遭遇,却被她给一笔带过了。
“潜修,修炼剑术...”
取下灯笼熄灭里面的蜡烛,今年的七夕似乎比往日来的更早了一点,在无数人的翘首以盼中,在深闺女子的期许中,终于到了。
换上一身新衣,打扮的花枝招展,女为悦己者容。
闲叙到天亮,唐渺带着清绾和道姑两人与洛老爷子告别,一大早洛晴也在,眼眶微微泛红,未施粉黛的脸色略显苍白。父女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听到唐渺这就要离开了,洛晴似乎有话要说,嗫嚅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张嘴。
眼望着唯一能够解开她身世的‘高人’离去,随即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离开洛府后的第一站当然就是要去天机楼下踩点了,这消息一传出来,天下震动,令无数江湖人士前往,轮回之秘很快就要公之于众了。
天机阁并入武朝遗址当中,顺着数百道石阶往下,阁楼前广场的长街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他们打量着天眼石,恨不得一口将其吃了。
天眼石位于天机楼下的空地上,单独开辟出的一处花圃内,上面长满了青苔,像是披上了一件绿衣,格外的显眼。这其实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形似椭圆,斜立插入地里,天机阁赋予了它特别的意义,上面正雕刻天机密旨,或许是某个夜里,某位高手用内力雕刻而出。
天机阁自然也是人才辈出,虽然没有直接培养出高手来,不过像解遇罄、陌如玉这样的强者也都会听从天机阁的调遣,以此来换取一丝天机。
“据说那人会在天眼石上公布出答案,莫非先要把上面的痕迹抹去不成?”
“那就要看这答案为何了,如果只是一两个字的话,直接写在上面就可。”
唐渺打量着四周,凝神细思道:“他们还真是好手段,只说明今日会在天眼石上公布出答案,却并未具体告知是几时,看来要在这里守上一天不成。”
“多半会在晚上,晚上才是人最多的时候,也能制造混乱。”
“走吧,这大太阳晒得人可受不了。”唐渺小声嘀咕了几句:“不用管了,官府的人也在呢,血衣侯也该出来凑凑热闹了。”
如此神圣的地方,是不允许出现商铺的,所以酒楼、茶铺、客栈等等这条长街上一家也没有,所以一眼望到头,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唯有等到夜晚来临的时候,众房屋的瓦檐上,阁楼的屋顶上才能勉强掩藏。
粗略的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熟悉的人,他也祈祷自己没有被人发现。
三人逃离了天机阁,清绾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冷不丁的开口问道:“天机阁主你认识吗?”
“老阁主我倒是认识,这位徒弟还未曾露面,非常神秘,有几个场合也都是阁主的座下首徒代为传言。”
两人说着便又在街上游荡起来,为了今晚的灯会,现在大中午的就开始忙活了起来,纵横交错的几条街上,已经雏具规模。
......
永兴坊洛府,此洛府非彼洛府,唐渺一想便恍然大悟。
洛老爷子的孙子都十一二岁了,整个府上却不见任何小辈,只有洛晴一人,就连三少爷洛锦衣也是从别处叫来的,很显然为了护着洛晴,整个府上唯有洛老爷子和洛晴两位祖宗,这间洛府也是与安府毗邻。
洛阳郡总督安大人的私宅府邸。
不过现如今的总督大人正在京城争得不可开交,完全顾不上此时的长安城,但并不代表朝廷不会理会长安城,很明显巡检司巡街的军士逐渐增多。
像以往这样的情景,血狱早就已经拿到了主导权,然而现如今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执掌血狱的头领还未挑选出来,不过对于这种江湖武林盛举,赵王朝又是极力反对的,不用多想,狻猊卫肯定派人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
白羽公公呷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容乐观,那些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了,天机楼暂时并未传来动静。”
安裕听到手底下的人禀告,思量了片刻,匆匆返回了中堂。
昨日夜里,一顶官轿突然而至,他本以为是父亲暗中回府打算调解局势,却没想到来人正是狻猊卫都指挥使白羽公公,莫非京城的情况又有变动?
他没想太多,赶紧向白羽公公回禀。
“嗯...”
白羽公公含糊不清的应了声,少倾,堂外传来一阵喧闹,说话间,两名干练的年轻人便押着一位中年人到堂来。
“还不跪下,这位可是狻猊卫都指挥使白羽公公。”
那蓄着胡须的壮实中年人闷哼一声,心里疙瘩了一下,寻思道:“完了。”
“卑职长安城县尉府衙捕头宋括,见过白羽公公。”
“原来是宋百户,失敬失敬。”
白羽公公放下茶杯,装模作样的起身拱了拱手。
“公公折煞卑职了,不知叫卑职前来所谓何事?”
“嗯...血狱大换血,我也不妨与你挑明,圣上不允许两大势力一家独大,故此还是让本官不要插手血狱之事。然而你也知道...定天侯惨死,不过在此之前血狱就差最后一步就能吞并我们狻猊卫,所以防患于未然,本官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你且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宋括苦笑不跌,如今血狱倒台,狻猊卫可谓是顶天的大势力了,翻掌之间没有人能够幸免,他只能顺势而为。
“嗯...”白羽公公笑眼咪咪的点了点头:“去吧,发挥你们的特长,让本公公开开眼,本公公要在今天酉时之前知晓何人在背后捣鬼?”
“这个...”
“嗯?”白羽公公身子微屈:“有难度?”
“遵命。”
宋括浑身一颤,凛声道。
“安大人的公子...”他眉头微挑,侧身看向了安裕,轻笑一声道:“果真是一表人才啊,安公子前途无量呀。”
安裕不禁打了个寒颤,大跨一步而出:“小人安裕,不知大人可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只是有件小礼物看安公子要不要?”
白羽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白玉腰牌放在了木桌上。
白玉上书三个大字:“狻猊卫。”
安裕心一沉,暗道一声:“不妙啊。”
第二十章 祀灵
长安城永兴坊。
洛府后花园东侧。
眼见着月上树梢,天色近暗,洛晴趴在木窗前已经浑浑噩噩的呆了一整天了,从朝食过后一直到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了,点心在桌上放置的满满当当。
幽静的后花园内,沉稳的脚步掷地有声,今天她在自己的小院里见到了这七年以来未曾见过的洛府高手,都是从长安城各地抽调而来,守卫着永兴坊的洛府,几乎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每间屋子的瓦檐上都是飞檐走壁的轻功高手,将洛晴盯得死死的,她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深深的敌意,完全不能理解洛老爷子的一片苦心,“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就是因为我是魔教中人?”
此时此刻,在洛府呆的越久,越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这该死的安裕,怎么还不来接我...”
洛晴眉头紧皱,殊不知此时的安裕已经被白羽公公安排着去调兵去了,目的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整个洛阳郡可不是总督最大,还有位半身不遂的血衣侯。不过说实在的,白羽也从未见过此人,但是他离京时,端砚公公曾有过交代,还是要对血衣侯留了一定的警惕。
如今永兴坊的洛府保持了高度警惕,然而越是这种如临大敌的状态,越是能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过幸好,此时的白羽公公是在总督府掌控全局,倒是照顾不到洛府,但是有心人却是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洛老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目视着中堂前的过道,两手直哆嗦,他颤颤巍巍的端起一杯茶,然而就在此时,屋顶上突然传来异响,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抬头去望,陡然间,‘咚’的一声巨响,中堂的屋顶被砸出了一个窟窿,一名在屋顶上候着的仆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瞬间没了声息。
洛老爷子内心一紧,手里的茶杯捏成了粉碎。
“大胆,一定挡下他们。”
“遵命。”
堂内人闻声而动,提着刀追了出去。
“晴儿...晴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洛老爷子心急如焚,他自个有心无力,提不动刀了,透过头顶上的窟窿口望去,不少黑影人在瓦檐上飞奔,显然来者不善。
“不好,他们往小姐的院里去了。”
第一时间追出来的彪形大汉一瞧,使了个眼色,沉声道:“所有人往东侧去,都给老子上,谁要是敢动小姐一下,老子剁了他。”
黑衣杀手的目标非常明确,他们批次从墙院翻下,杀过后花园回廊式的走道一路通关进入了洛晴所在的院里,‘洛府起火’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快...芹菜,我们快交换衣服。”
洛晴心思缜密,这让芹菜直接给吓傻了,手足无措的换好了衣服,洛晴则是躲在了暗处,趁着黑衣人杀进房间之后,她赶紧蹿了出去,大吼道:“小姐被抓了,小姐被抓了。”
一行人得手,闻风而逃,象征性的朝着洛晴追了一段路之后消失不见。
他们绑着‘洛晴’逃出洛府,在永兴坊临街小院的房间中,她被轻轻的放在了地上,黑衣人解开麻袋的绳索一瞧,一位老婆婆怒不可遏的大骂道:“没用的东西,这不是‘祀灵’,快去找。”
“嘿嘿...你怎么穿着你家小姐的衣服?”
“婆婆...婆婆,是我家小姐强迫我换下的,不关我的事...婆婆...”
“啊...”
“老爷...小姐和丫鬟全不见了。”
彪形大汉的脸色很难看,大吼一声道:“还不快给我追,敢在洛府上撒野,活腻歪了不成。”他回身又跑到了堂中,耷耸着脑袋低声回禀。
“不用追了,现在跟我走...”
“去哪呀,老爷?”
“天机阁。”
洛老爷子沉声道。
洛晴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虽说一身实力不怎么样,但是轻功倒也能够搬上台面,几下的功夫便逃出了永兴坊。彼时的长安城街道变成了一片灯海,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随便混入一处人群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安裕这小子不来,本姑娘也自有办法。”
虽说是逃出了洛府,但是方才的黑衣杀手仍是令她心有余悸,唐渺的一番话一语成谶,继续留在洛府显然并不明智。
洛晴也不傻,万不能跟着魔教的人混在一起。
思索间,看着一盏盏如百花齐放的花灯,洛晴的心里也跟着释然了不少。
随着人流继续在大街上穿行,眼见着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洛晴的心跳骤然加速,天机楼...要不要去瞧一眼?
“那么多人,魔教教众怎么就能一眼看出我来呢?”
她下定了决心,蹦蹦跳跳的走开了,往天机楼的方向而行。
此时,武朝遗址西侧的天机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机楼上,白天的扮装使得现如今的天机楼仿佛焕然一新,所有人翘首以盼。
此情此景,当年的画面一一俱现,就和如今同一个情景,却已是物是人非。
天眼石没有任何动静,唐渺三人缩在天机楼身后武朝遗址中某一处房屋的瓦檐上,百无聊赖的荡着双腿,这里的视线虽说并不是一览无遗,但是能够直面的观察到在屋顶上飞跃的武林高手,此时全都蛰伏着。
晚风轻拂,清绾的头靠在了唐渺的肩上,享受着片刻的静谧。
“这是谁啊?”
唐渺微微正了正身子,眯着眼睛望着天机楼的顶上,近十丈高的地方。
“什么?”
“有人登上了天机楼屋顶。”
他戏谑的笑了笑。
“这场闹剧看来吸引了不少高手...都是奔着天机阁来的。”
“你说假如真的是郑焕武一众魔教所为...他解开天机密旨的答案和你解开的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会,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种不同的答案。”
“你就瞧好了,如果我是天机阁主的话,接下来不论天眼石上是什么答案,我都会说‘猜对了’,要不然后面的事情就无法展开了,那么再也没有人同叶钟元抢夺天机令,这样岂不又是便宜了魔教?”
“天机阁主不会干这么傻的事情,只要天下一乱,方才能看出谁是天道安排的救世主...你这下明白了吧。”
“呸...瞧你说的...你以为你是天机阁主呀。”
清绾自是不信,她才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自恃清高,孤傲不凡的‘旷世奇才’,为了抬高自己的地方,不惜祸乱天下。
“我们走,好戏方要登场了。”
唐渺蹿的一下子起身,拉着清绾的手,迈着电光神行步飞跃屋顶。
“...你们看呐...天机楼顶上有人出现了。”
“那是谁...太高了,根本看不清楚。”
“乾正...是乾正...据说这天机楼楼顶只有他一人登上去过。”
“呸...乾正才不会凑热闹呢。”
“天机阁主?”
一时间,底下的人群好似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紧接着,一声娇叱在半空中响起,便有人颤颤巍巍的跪伏下来,喊道‘我主显灵了’,‘圣使出现了’之类的鬼话,一个靓丽的白色身影从众人身后的瓦檐上飞掠而来,最后直挺挺的落在了天眼石旁。
“是她?”
唐渺惊道一声,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怎么,你认识?”
他点了点头。
来人一身白色的长裙,带着面纱,和道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眼就能分辨出性别,婀娜的身姿难掩其俏丽的容貌,赫然就是‘诸迹’的素琳。
此人一经出现,大片哗然,她拱手拜道:“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我这就为大家揭开天机密旨。”
说完,她轻笑一声,袖间的一组飞刃便在掌中盘旋,说话间就要在天眼石上刻字了,众人寒蝉若噤,不敢多发出一个字音。
“有趣...现在什么人都敢在天眼石上刻字了,天机阁也不出来管管。”
然而就在此时,天机楼楼顶之上,众人纷纷猜测他身份的这人突然冷不丁的开口说话了,声音清脆,虽远在十丈外,但是这声音仍是清楚的传进了每一位的耳朵里,仿佛拥有无尽的魔力一般。
“这声音...是祭司之流的千蛊音?”
“秦境的人?”
清绾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楼顶上的人影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但是声音却格外清脆,极具穿透力。
“阁下莫要装神弄鬼了,何不下来一叙。”
素琳见状也没有继续刻字,抬头望去。
这高度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上去的,众人望而生畏。
“哈哈,那倒是无妨,阁下先请吧,想来大家都已经等不及了。”
“是啊...快写吧,我们倒是要看看这天机密旨到底有何玄机?”
“那小女子就献丑了。”
素琳凝视着眼睛,抬手一挥,飞沙走石间,一组飞刃就在原有的天机密旨上刻下了两个字‘祀灵’。
这两字一出,便如巨峰轰然倒塌般炸裂开来。
“‘祀灵’是什么意思...这密旨中讲的不是天道吗?”
大家的反应各有所不同,有人讲道:“请天机阁出面印证即可。”
“慢着...‘祀灵’莫非就是你给出的答案?”
“在下方才灵光一现,也有一个答案要送给在场的各位,瞧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楼顶上的人影忽的一跃而下,在半空中几个翻腾便稳稳的落在了素琳身侧,引得众人不禁拍手叫绝。
实乃是高手云集。
“你也有答案?”
素琳明显吃惊不小。
“当然。”
此人手持着折扇,一身华贵的暗红色锦袍,看似漫不经心的挥去,在素琳写的‘祀灵’之上多加了两个字——‘佛门’,“大家请瞧,这个答案以为何?”
“‘祀灵’...‘佛门’...还是没解释清楚呀?”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当然看不懂了,还请天机阁出面印证一番答案。”
“慢着...你们这些答案完全与天机密旨的内容不搭边,且瞧好了...我的这才是天机密旨真正的答案。”
这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声音,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陡然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骇然的力量在掌心激发,瞬间将天眼石毁去了一大半,撤销掌力之后,在天眼石仅剩的圆墩之上,待灰尘散去之后,便出现了两个字——‘天道’。
“啊..天眼石被毁了。”
只顾看天机密旨答案的闲人顿时幡然醒悟过来。
“此厮真是胆大妄为,杀了他们。”
人群中有人忿忿不平,提着刀来到了最前面。
那人与唐渺对视一眼,忽的一个闪身冲了过来,将最后一丁点天眼石化为了大量碎石纷纷扬起,同时怒道:“什么答案,粗鄙至极。”
众人只当是看好戏,‘祀灵’,‘佛门’,‘天道’三个完全不同的答案,很自然的就将‘祀灵’的本质意义给遮挡了。
洛老爷子见状,不禁热闹盈眶,他狠狠的舒了口气,低声道:“赶快把晴儿找我回来,提刀的那些人都是魔教余孽,要小心应对。”
第二十一章 强势来袭
说话间,虔诚的教徒提着刀杀向了那一身暗红色华贵锦袍之人。
那人丝毫不惧,反而面带丝诡异的笑容,他用折扇特意挡住半张脸,隔空一吹,迸发出大量黑雾,猩红的蝙蝠从中扑腾而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紧接着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缕。
“妖怪...妖怪啊...”
众人四处惊散,天机楼前的长街混乱不堪。
“哈哈,没点见识就不要乱说...这位兄台以为何?”
他轻笑了几声,扭头看向了唐渺的方向,脸上笑意正浓。
“阁下乃秦境高手,失敬...失敬了。”
“兄台想必也是情形中人,见笑...见笑了。”
两人哈哈打着马虎眼,任谁也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至于最后唐渺为何也要给出一个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将‘祀灵’的本质意义掩盖起来,或者是减少一些无端的是非;不过更多的意思,其实他是看见了此人之后,才决定也给出一个答案。
其实这三个答案都与天机密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且密不可分。
这边方才一乱,官府就开始镇压了,天机阁的人久不出面,唐渺也不想久呆,随即招呼一声,就打算开溜了。
然而就在此时,忽的听见有人大叫道:“小姐在那...在那里。”
“快...快拦住她。”
方才混乱之际,魔教的意图已经达到了,素琳趁机逃走。
“晴儿...”
洛老爷子撕心裂肺的低吼了一声。
这一叫,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好...洛晴恐怕已经逃出来了...”
唐渺闻言,眉头不免紧皱起来,他与清绾对视了几眼,随即往瓦檐上跃去,在高处视线开阔,很容易找到目标。
但同样有这想法的可不止他一人。
众人前脚刚走,两名披着红色大衣画着鬼脸的人单膝跪在了那人身前,急促的拜道:“殿下,有人带着官兵正往这包围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天机楼,眼中闪过一丝轻微的不解之色,随即轻抬手,沉声道:“我们撤,追上刚才那三人...不要动手。”
“遵命。”
官府的镇压只是为了维护秩序,护佑长安城安宁,安裕临时从城外调兵三千进驻长安,实际上无职无衔的他倚靠白羽给的玉制腰牌,这才从军营里要到了兵马;不过在外人看来,表面上是别人碍于总督大人的面子才勉强给他的权利,这样白羽公公就能照常躲在暗处了。
如此重担交到安裕手中,他带着三千人马很快便平息了天机阁前长街上的混乱,眼见着天机阁人并未出面,整个天眼石却毁于一旦了,安裕心神不宁,赶紧打听方才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回禀了白羽公公。
不消一刻,在天机楼发生的事情已经绘声绘色的传遍了整个长安。
而另外一头,洛晴被眼尖的洛老爷子发现,她赶紧夺路而逃,满大街人头攒动,实在是不行,她跃上了瓦檐,一场别开生面的轻功对决正式拉开了序幕。
坐落有序、排列整齐的灰色砖瓦房屋顶之上,身轻如燕的人影落下之后,两三步的功夫跟着一个飞跃跳到了另一处房屋顶上,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不过如此长时间的使用轻功,身体也是吃不消,显然洛晴并没有厉害到这种程度。
再者,有人凌空飞踏,这样的轻功可就省力多了,比一直落脚在屋顶上奔袭要厉害,至少也是玄境以上的强者才能做到。追在最前面提着刀的洛府大汉便是如此,眼见着马上就要抓住洛晴的后肩了,然而就在此时,一组六柄双刃飞刀紧贴着他的脸庞划过,那大汉连忙躲闪,横刀的同时,整个人赶紧往后仰去,即便如此,突如其来的六柄飞刃还是破开了他的皮肤。
“该死。”
洛府大汉低吼了一声,身形一顿,落后一个身位,便扑了个空。
他认识此人,她就是写下‘祀灵’答案的第一位神秘人。
素琳显然不想与之交手,阻挡了其来势汹汹的追击之后,一个闪身紧追着洛晴身后赶去,然而就在此时,最高段位的轻功强者突然从两人的头顶上掠过,素琳的目光稍有一滞,紧着又掠过了人。
这最高段位的轻功,无异于在半空中滑行,每一次落地借力飞射入空的时候,能够依靠自身的内力在半空中悬浮一段时间,没有哪一门武功秘籍能够做到,仅仅只是内力深厚而已,例如化境巅峰,半步天人境高手。
暗红色锦袍之人的实力大家都捉摸不透,此人性格直爽,相貌不凡,器宇轩昂,显然非富即贵之人,至少在江湖上也不是藉藉无名之辈。
清绾暗自较起劲来,运转起体内全部的内力,仅仅也只能紧跟在其身后,然而只要稍不注意,就只能望其项背了。
“哟,瞧不出来,实力倒是不弱。”
“你也不差。”
“跟着来作甚?”
清绾急着恢复了老妪的本色,温柔只留给自己在意的人。
“笑话,现在可是你在跟着我。”
“是么?”
她不由分说的抽出了九陵,夺目的血光直冲年轻人而去,那人心中大骇,连忙躲闪的同时,也便落后了一个身位,被清绾追了上去。
“哈哈,想不到武尊还好这一口。”
“你们认识?”
“不然你以为呢...恐怕你早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尖锐的声音重复层叠起来,忽然变得有几分雄浑,清绾微微一愣,身侧便多了四人红衣大汉,嘴里碎碎念叨着听不懂的梵语。
清绾心一惊,顿感觉体内的真气有丝紊乱,眼中的血莲正盛。
“喂...我说你这家伙...当我不存在是吧。”
陡然间,一排并列的房间左侧的小巷中,传来一道略带一丝愠色的声音。
“叱”
“咤”
两声洪亮的魔音落下,唐渺从地面飞跃而起,吐道:“给我破。”
“啊~”
几声惨叫惊起,围在清绾身侧的四名红衣大汉蓦然睁开,陆陆续续的一头栽在了屋顶上。与此同时清绾也便瞬间清醒过来,借力落在了屋顶上,几个滑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颇带丝敌意的望向了悬浮在半空的暗红色锦袍之人。
“清绾你没事吧。”
唐渺后一步来迟,先是一阵嘘寒问暖,见清绾快要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便赶紧说道:“稳住...这可是天人境高手。”
清绾仍是不曾理会他。
“好了,不闹了。”
男人收起折扇,衣袂飘飘的缓慢落下,颇具一丝仙气。
“天机令不是在你手上吗,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怎么...你又认识?”
清绾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唐渺,后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就是大秦的太子殿下——嬴商,也参加过斗剑大会。”
“哼,这么说...你们早就认出来了?”
“确实,因为认出他来之后,我才暗中操控汝幸毁掉了一半天眼石,后面半截也被这家伙给毁掉了。”
“喂喂喂...话可不能乱说,是你让我毁掉的。”
“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到时候天机阁要是追问起来,本王也好有个交代,为了阻止恶人,混乱中失手灭了最后半截。”
“行了...我不想和你争了,我们走...决不能让洛晴落入魔教之手。”
两人相视一眼,正欲离开。
身形一晃,方才倒地四名红衣大汉便又重现在了嬴商身侧。
“等等,本王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不合礼数吧?”
“天机令送人呢...不要问我现在天机令在哪...我也不知道在哪...就这么简单,告辞。”
唐渺一句话便堵住了他的嘴,急速追去。
嬴商眉头微皱,沉吟了些许,说道:“追上去,把刚才那名女子拦下来。”
“千蛊音...好啊...秦境也有人掺和进来了。”
方才三人纠缠的片刻,给了魔教中人足够多的反应时间,唐渺和清绾两人在瓦檐上奔袭,三步并作一步飞跃到另外一处屋顶之上时,四周的黑衣杀手便将他们给团团围住了,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的意思。
素琳微微侧身偏头,低笑道:“原来是你。”
“你又认识?”
清绾没好气的笑骂道。
“‘诸迹’的人,想必应该是魔教的核心成员。”
“影杀堂堂主——双刃。”
“那素琳呢?”
“一个替身而已,随便你怎么称呼都行。”
“让开。”
刚才在嬴商那里受了气,清绾正无处可发泄,自然是无需多言了,当即便拔出了九陵剑,见状便要动手。
天人境高手打不过,化境以下的人估计还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霎时间,大量浓郁的血气弥漫开来,素琳一见形势不对,这样的高手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能够应付的了的,四下一瞧,身侧的这些凑数的黑衣杀手明显胆怯了几分,双方还未交战,首先便在气势上弱了半分。
没有法子,多挡一刻便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她只得硬着头皮祭出了两组十二柄双刃飞刀,宛如刀尖上的舞者,低声喝道:“给我上,谁敢后退一步,死。”
第二十二章 偷天换日
“好久没像今天这样有趣了,这里交给你们,我去找‘祀灵’。”
嬴商是何等的精明,从唐渺的三言两句中就察觉到了局势。
那小姑娘的身份非同一般,既是洛府之人,也是唐渺拼命找寻之人,同时魔教也不肯放过她,加上魔教圣使的答案‘祀灵’,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家伙的千蛊音看来又精渐了不少。”
唐渺低声喃喃道。
只见嬴商彻底正色起来,张开硕大的暗红色锦袍,如展翅翱翔的雄鹰,飞掠过头顶,余下几名红衣大汉紧随其后。那些黑衣人方才想要拦截,曲直分明的清绾当即劈出了几道血光,几息时间便将这些鱼龙混杂之人变为了尸体。
双刃飞刀在素琳的指尖跳动,她一挥手划出一道月刃,唐渺几个翻身立在了原地化为了一缕黑烟往后蠕动,月刃方才落下,他趁机往前一个探手,青色虚影包裹的掌印虎啸龙吟般的袭向了素琳而去。
“咚”的一声闷响,另外六柄双刃飞刀徐徐回缩构成了一张铁盾,挡住了青色的游龙掌,一股暗劲仍是将她推开了几尺距离。
“小辈,别说我们欺负你们,速速离去吧,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说话间,除了四下逃散的黑衣杀手,另外的黑衣人大都死在了九陵剑下。
此时再去看清绾,素琳一刻也不想多呆。
小命要紧,彼时的清绾就连唐渺都足以感到恐惧,她双脚离开瓦片数尺,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刺激着她的心神,汲血之后的九陵正逐渐脱离清绾的掌控,她的眼眸中的血莲无比妖异,血色的光华顺着剑身的纹路流淌,摄人心魄。
素琳闷声一声,倒是没有得逞,识趣的顺着台阶离去。
唐渺深深的吸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清绾身边走去。
此时,清绾衣袂飘飘无风自动,缓慢的落下,唐渺停在了她面前三尺之外,待其稳住身形之后,他直接抓住了她握住九陵的右手,缓慢的剑鞘的方向挪动。
清绾任由他摆布,少倾,待剑鞘一点点吞噬九陵的血光之后,她好似被抽取的魂魄瞬间回体一般,恍惚了好一下子,重重的喘息起来。
两人对视了几息时间,唐渺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糟了,汝幸还没有追上来?”
这也是傀儡一个极大的弊端,尽管灵傀的灵活性已经恐怖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然而像刚才那样高强度且长时间的追击,傀儡的反应速度自然没有活人快,但每次基本上都是唐渺到后一刻左右的时间跟上来,这次竟久久没有跟上。
他们在与嬴商挑明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与素琳交手时也耽误了一些时间,按理说灵傀再怎么不济,这个时候也应该到了,更何况她不像唐渺一样在地上跑,而是同清绾一样在屋顶飞跃,这样也减少了人群的限制。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呀?”
唐渺回头望去,身后除了少量的烛光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微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们先跟上嬴商,汝幸自身实力不弱,我立刻催动灵噬竭术让我尽快靠近我,想来无恙。”
两人很快便计划好了,暂时将汝幸搁置在了脑后,因为这样的情况的确是少见,而洛晴的情况实在是万分危急。
被伏羲九针加持下的汝幸会短时间的将实力提升到半步虚境,天境以下的人都会被她直接秒杀,而且其身体坚硬无比,普通的刀枪不入,忌火源...
轻功到达第二阶段的大汉落空之后,洛家的人基本上就是两眼摸黑,找不到门路了,相当于直接离开了战场。洛老爷子最终还是强忍住了声张的念头,灯下黑的派人挨街挨户的搜寻,毕竟洛家除官府之外,堪称长安城第一大家族势力。
洛晴一个人势单力薄,很快便陷入了僵局。
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也一点不傻,甚至非常聪明,逃出洛府之后赶紧换了身衣衫,当然是女扮男装了,只是怎么装都不像。
虽也是自幼习武,但是各种营养品也并未落下,肌肤白皙水嫩,且早已是亭亭玉立、出落大方,然而不说有着沉鱼落雁之貌,但也是拥有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瞧出的惊艳姿色,仿佛鹤立鸡群。
怎么办,沾着墙角的灰尘和着水成泥往俏脸上抹去,一身劲装也换成了破烂的褐色麻衣,强忍着心中的忐忑混入了人群中,一边跟随着人流,一边低声啜泣。
说不怕,那怎么可能呢。
一个小姑娘家的,但她很快便自我安慰好了:“反正本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大不了一死。”
整个长安城的灯会从酉时就开始了,将近持续两个多时辰,最晚不会超过亥时,现在还早的很。天机楼的动乱,丝毫没有影响到长安城另外的地方。
这里也是人头攒动,街上的黄花闺女明显比以往要多。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洛晴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来到了一处地摊前,贩卖着各种脸谱面具的年轻小厮叫道:“小姐,买一个吧,这些都是我亲手画的。”,她好奇的拿起了一个只有寥寥数笔勾勒出的戏曲脸谱面具,大量的空白,鬼使神差的戴在了脸上,抬头去照小厮提供的铜镜之时,眼前忽的一晃,铜镜上竟呈现出一张面色血色惨白的老脸来。正露出着诡谲的笑容,冲着洛晴微微点头,像是表示赞许。
她吓得取下了面具,赶紧回头。
只见身后如故,不见行人为之停留。
洛晴诧异的摇了摇头,拿着脸谱面具的右手顿感觉有些湿漉,略带几分粘稠,她心里疙瘩一下,寻思的低头去看,只见脸谱面具双眼以及口鼻中流出了大量的红色粘稠状液体,不由得惊声叫道:“血...有血...”
洛晴颤颤巍巍的丢掉了手中的脸谱面具,那年轻小厮莫名其妙的盯着她,暗骂道:“什么东西,不买就不要乱碰。”
她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而被人扶住,洛晴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刻,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洛晴惊得胡乱挥舞着手臂,惊恐之下做出的动作杀伤力巨大,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周身的行人全部干倒在地。
“喂...你怎么打人呀...”
“大家快评评理...这厮竟敢在大街上随意打人...”
“疯子...是疯子吧。”
“快拉他去报官。”
“对,拉他去报官。”
喉咙里仿佛被一团粘稠的血块给堵住了,一口气提不上来,洛晴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方才被人捂住口鼻之后,接着他们就要动手掳人了。
心里本能的恐惧促使她下意识的破口大骂:“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厮太嚣张了,抓住他,快去报官...”
“快去报官,有人当街行凶。”
方才那呈现诡谲笑容的惨白老脸从眼前一晃而逝,洛晴整个人都揪起来了,回眸一看便也不再客气,直接动了真格的功夫,探手一抓,这七年来的学习,总算在今天派上用场了。
逮着那人的衣衫,洛晴飞踹一脚,所有的力量全部落在了他的胸口。
一脚毙命...
“杀人了...杀人了...”
众人四下逃散,今晚巡街的军士较多,不出一刻功夫,前去报官的好心人便领着巡检司的军士过来,一听见这话,小碎步迈的格外响彻。
这还不算完,那张老脸忽的爆发出一阵阴冷笑声,如婴儿啼哭一般渗人,洛晴被她折磨的快疯掉了,赶紧夺路而逃。
“嘿嘿...哪里逃...你杀人了。”
紧接着,那老脸突然从半空中掠来,洛晴赶紧闪躲,一个翻滚撞到在了摊位上。洛晴吃痛一声,脸上的五官全部拧在了一起,她痛苦的紧皱着眉头,微眯着眼睛,恍惚间,一声令人的惊悸的惨叫声直击灵魂深处,立马便不醒人事了。
很快,众人便意识到了不妙。
只见非常惊恐的一幕出现了,昏迷不醒的洛晴身子软瘫,竟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中而行,仿佛腾云踏雾般走入了暗巷内。
“人呢...人在哪里?”
“那里...往那边去了。”
巡检司的军士随后赶到,经人指点之后顺着洛晴飘去的方向追出。
“有意思,拦住她。”
别人虽是不知晓其中的原由,但是人群后的嬴商却是一目了然,这岂不就是娜迦国的巫术——偷天换日,只是还欠了几分火候,不过是鱼目混珠罢了。
暗巷内万般俱静,急促的脚步声沉稳而又繁乱。
四名红衣大汉在暗巷两侧的砖墙上奔袭,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们双双包夹着一位穿着打扮古怪的人;一件破烂的灰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只纤细如枯槁的白骨手掌,握着一根看似随意捡拾的木棍充当拐杖。
“哪里逃,把人交出来?”
四名红衣大汉齐齐开口道,雄浑的声音虽不大,但是铿锵有力,仿佛有种令人忍不住想要跪拜的神奇魔力。
在此人的身侧,身子软瘫的洛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托举在了半空中,诡异的是,此人与洛晴根本没有直接的接触。
“我道是谁,原来是秦王宫大名鼎鼎的四大主教以及...”
他轻笑了一声,声音不阴不阳,却也听不出一个好歹来。
“老朽见过太子殿下。”
第二十三章 僵局
“阁下好身手,真叫嬴某大开眼界啊。”
“太子殿下谬赞了,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下三滥招数罢了。”
“阁下各出此言。”
穿着打扮诡异的那人哑然一笑,顿了顿:“殿下到此不会只是为了同老朽咬文嚼字吧?”
“知道就好...”嬴商不由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收起折扇,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把人交给我,速速离去。”
“那可不行,在下受人之托,恕难从命。”
“不知受何人所托?”
“一位爱女心切的母亲罢了。”
那人不疾不徐的答道。
“巧了,嬴某也是受人之托。”
“看来殿下极是喜欢这些文字游戏。”
“何以见得?”
他并不着急回答,托举着洛晴往前走了几步,轻笑道:“虚伪。”
嬴商能够坐到大秦太子的位置上,绝对是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只见他微微皱眉,捻开了折扇抛在了半空中;浓厚的几团灰雾从扇面中喷涌而出,直奔那身披灰袍之人而去,同时伴随着一阵‘嘻嘻’的婴儿啼哭声,一张血红大手从灰雾中捞了出来,一把握住了那人。
然而就在血红大手消失的瞬间,那人也随之消失不见,一件破烂的灰袍落在了原地,只剩下一根毫不起眼的木棍拐杖托着洛晴继续前行。
“装神弄鬼?”
四名红衣主教齐齐高喝一声,解开大衣扬在半空中交织在了一起,结出古怪的手印朝着红衣上按下。陡然间,一张冒着红芒的大网直扑洛晴而去,得手之后急速收缩在一团,将其牢牢束缚着。
四人纷纷跃下,扯着四个角,正欲拖拽着洛晴往嬴商的方向赶去时,刹那间,从两侧的砖墙内,突然钻出了八张枯槁的老脸,下一刻便贴在了脸上,朝着颈脖咬下,如厉鬼一般令人惊悸。
四人顿时大吃一惊,急忙默念起稳住心神的心法口诀来抵御。
见状,嬴商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这厉鬼自然不是真的了,“没想到阁下还是娜迦国鬼巫一族的强者。”
“结阵。”
他低喝一声道,千蛊音荡漾在半空,令鬼厉无处遁形。
四人摇摇晃晃的闭上了眼睛,脸庞却变成了阴阳脸,一半乌黑之色一半正常之色,看不出其中究竟有何玄机;他们轻声念叨着梵语入定,衣袍底下涌现出大量的千足虫,短时间内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壁垒,地面上、两侧的砖墙上到处都是,难闻的刺鼻性气味让嬴商都为之侧目。
灰雾中,嬴商两三步踏了出来,面色不免为之一凝。
借着惨淡的月光,他沉着的扫视着四周,一拳轰开了两侧的砖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由得沉声喃喃道:“倒是有些意思。”
“人在我手上,你确定你不出来吗?”
“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少倾,唐渺和清绾两人姗姗来迟,一见满地的爬虫,他捏着鼻子简直不敢置信的笑骂道:“这一招都使出来了,恐怕又是什么奇人异士吧?”
“娜迦国鬼巫一族的强者。”
嬴商闻言,总算恢复了一丝正常的神色,拿着折扇朝着四人扇了几下。
“殿下,属下无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算了,逃了就逃了吧,倒也无妨。”
“逃了?”
唐渺轻笑了一声:“天人境强者还能让他给逃了?”
“有问题吗,他的招数实在是诡异。”
嬴商回过头来,冲着他颔首点头。
“娜迦国鬼巫一族的强者,他来凑什么热闹,莫非也是对六道轮回感兴趣?”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掳走洛晴,竟然是受一位爱女心切的母亲所托。”
“‘祀灵主’...她也还活着?”
唐渺不禁眯起了眼睛,“难怪魔教在要长安城掀起一阵风雨了。”
“也罢,洛晴人呢?”
他思索了片刻,良久才回过神来。
嬴商探手一指飘在半空中的一块红布。
“嗬...缚仙阵,大手笔啊。”
“见笑,既然是武尊的吩咐,嬴商自然要办到了。”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随即朝着四大主教吩咐道:“打开吧。”
玄妙的缚仙阵在几个古怪的手印下又重新化为了四件大衣,‘咻’的一声散开落回,其中包裹着一件看似厚重的褐色麻衣重重的坠落,唐渺赶紧接过来,一瞧便瞬间呆了,这里面哪里还有个人。
“一件褐色麻衣?”
唐渺顿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你似乎上当了啊,伙计。”
“怎么可能?”
其中一名红衣大汉满脸惊愕之色。
“慢着?”
嬴商紧皱着眉头凑了过来,用折扇挑过来一瞧,凝神细思了片刻,不由得冷哼道:“好刁钻的手法,中了他的幻术。”
“哦...这么说,此人倒是有几分取巧了?”
说罢,嬴商便将刚才的一幕讲给了两人听,闻言,清绾不禁叹为观止,感慨道:“这世上莫非还真有这样的奇人异士?”
“这样看来,隔空托举一件衣袍并不是什么难事,洛晴恐怕早在街上就已经被魔教的人给暗中提走了,一招偷天换日同时将你也给骗过去了。”
唐渺沉吟了些许,不禁苦笑道。
“他们逃不出长安。”
嬴商的脸色不免有几分难看。
“当然不会了,在天机阁没有指明天机令的下落之前,他们大部分人都会留在长安蛰伏,另一边,洛晴可能要遭殃了。”
“唉~”
他长叹一声,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唐渺到现在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傻,告诉她真相就是为了她自己能够留个心眼,千万不要被人给利用了,没想到洛晴却拼了命的想要逃出洛府,何必呢。
“洛晴...她可就是祀灵?”
唐渺闻声点头。
“他告诉她了真相?”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如今‘祀灵主’也到了长安城,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得到至臻骨石上所显露的秘闻。”
“轮回之秘...”
嬴商冷笑的摇了摇头,“魔教是打算重出江湖...”
......
长安城某地偏僻的院里。
一阵冷风“砰”的一声将大门直接轰开了,两排高举着火把的青红面具人冲进了院里,他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却一言不发。
少倾,一位拿着青玉权杖,穿着宽大黑罩袍的人走进了院里来,身后跟着一身穿褐色麻衣之人,耷耸着脑袋,无力且自然的垂下双臂,踮着脚缓慢走着。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了院中间,正对着的大堂内,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杵着拐杖,步履蹒跚的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恭迎‘祀灵主’。”
“起来吧。”
老婆婆的脸上藏不住喜色,“人呢?”
黑袍人闻声也不作答,抬脚往左挪动了一小步,露出了身后人来。
他轻挑着白骨,穿着麻衣那人这才不受控制的缓慢抬头,虽然满脸抹着泥巴,却隐约可见其姿色,难掩其娇容,赫然就是洛晴。
“哈哈...薇薇,为娘终于找到你了。”
说话间,身后两个带着青色面具的人就要夹着洛晴带到老婆婆面前,却在这时被黑袍人的青玉权杖给拦下了:“这是一场交易。”
见状,他又从衣袍里伸出了另外一只白骨手掌。
“你要找的人,他叫秦映光,并非来自秦王朝,也不是赵王朝,更不是来自楚王朝,而是......前朝大齐,与齐神宗同岁。”
瓦檐下,一个头戴笠帽,身穿劲装的人回答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怒仙教怒马仙...何人不知。”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怒马仙?”
“没错,修炼幽魄神功,可是如此?”
“我知道了。”
黑袍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放下青玉权杖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对了,奉劝你一句,怒仙教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又如何。”
黑袍人停住脚步回头低哼一声,整个人如一团雾气一样溜走了。
......
长安城永兴坊洛府。
后花园东侧,洛晴的闺房内,果真是相当的别致。
唐渺环视一圈,房间里大致都完好无损,门框上明显有刀剑劈砍的痕迹,洛晴这是堂而皇之的从大门溜出去的呀,想来只有这一个答案了。
“丫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唐渺摇了摇头,接着几人返回了中堂,嬴商也跟着来了。
“太子殿下也在呐,老夫有礼了。”
洛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拜道。
“洛老爷子不必拘礼,发生这事我们也很痛心,说来也怪本王,竟然被那厮给摆了一道,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你放心,救出洛晴的事情就就给本王了。”
“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这在赵界,殿下恐怕难以施展拳脚,还是让老夫去找官府想点办法吧。”
嬴商迟疑了半晌,洛老爷子说的倒也没错,只得叹息的点了点头。
“也罢,以洛家在长安城的实力,相信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理。”
“也不尽然,如今的长安城恐怕已经有大人物坐镇了。”
“谁...霄凌仙不是倒台了吗?”
嬴商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确实,他现在可以放心的游山玩水了,逍遥自在,不过...”
语锋一转,唐渺直接点出了关键问题所在:“天机令的事情可大可小,但是对血狱地方人员的收编,狻猊卫势在必行。”
“白羽公公来了?”
“只是个猜测。”
“哼...”嬴商乐呵的不行,笑道:“你一个楚地人,担心这作甚?”
“我能不担心吗...灵傀走丢了。”
唐渺双眸一沉,这事可就有点棘手了。
“一具尸体还能走丢?”
他抬头看了几眼嬴商,并不作答,开启‘灵智’一事还是留在心底为妙。
“这是事实。”
“嘶~”嬴商顿感觉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试着用蛊虫感应一下位置。”
“感应不到蛊虫的存在,汝幸体内种下的是同心蛊,即便是秘术也无计可施,除非是用汝天体内的同心蛊去感应汝幸体内的同心蛊...”
“对啊...汝天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唐渺颓然的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了几息时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彼时的洛府聚集了大量洛家子弟,对于洛晴的被掳,洛老爷子发誓要将这些在长安城蛰伏的魔教余孽彻底铲除掉,之后他又询问了几点唐渺的意见后,随即就打算和洛家的族人好好商议此事了。
唐渺他们也不好久呆洛府,洛晴的被掳只能主动的出去寻找,缩在家里半点法子都没有,索性他们也就离开了洛府了,往嬴商在长安城购买的宅子去。
宅子位于长安城南侧的胡同里,临着一条河,安逸静谧。
想必也正是太没趣了,这才去了天机楼搅和。
一听到这位阔气的太子殿下直接买下了宅子,唐渺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很显然嬴商的目的并不是天机令,而且看样子已经到长安有一段时间了。
“你到长安多久了?”
“大半年时间了,从去年九月份到现在...”
说到这里,嬴商叹惋的摇了摇头。
“打算让天机阁主卦算瘟疫的破解之法?”
他轻笑一声:“顺便躲避灾祸。”
“这不是没有法子了吗。”
“嗯...陌如玉也染上了瘟疫。”
唐渺思量了片刻,这才如实的回答。
“果真?”
见他不信,唐渺随即把自己差点殒命的遭遇简单的讲给了他听。
见状,嬴商满脸苦涩,轻笑道:“英雄迟暮,你还是养老去吧,别在外面折腾,找一个姑娘...”
说罢,他看向了清绾,两人随即对视了几眼。
说到姑娘,作为将来要克继大统的太子,在这一点上绝对不能含糊,娶个十个八个也在情理当中,况且他的儿子也都十来岁了...
当初趣味相投聚在一起,嬴商在逍遥书生面前侃侃而谈,家里已有数位佳丽,且膝下育有两女一儿,风雪场所就不去了;众人只当是笑话,可没想到当他表露身份之后,大家都是羡慕不已,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这次该不会还是你一人跑出来的吧?”
嬴商摇了摇头,对一旁的红衣主教吩咐道:“将正妃和两位侧妃以及皇孙、皇孙女都请出来吧,就说天一门弟子到访。”
“一家人都出来了?”
他随即苦笑的点了点头。
“都快子时了,今日就算了吧,想必你家夫人和孩子早已经歇着了,明日再见也不迟。”
“也好,我们还是聊聊陌如玉吧。”
第二十四章 佛语
“那人自烽火城而来,一手傀儡术倒也上的了台面。”
“来自秦境?”
“不敢确定,我也并非亲眼所见,据闻那人未曾露出真实面目,能够控制灵傀,但是并非控制了同心蛊,斩断银丝线就扯断了联系,谈不上有多高明。”
“全身长满了脓包,模样丑陋不堪,散发着腥臭的绿色粘液。”
“却是瘟疫,不过此人显然还是属于那种会自救的一类。”
嬴商从椅子上站了起身,同他描述了一番瘟疫的感染者症状:“感染瘟疫者全身乏力,食欲不振,口吐腥臭;全身上下多处浮肿,表面上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血液呈现暗红色,与中毒者相差无几。”
“那想必此人就是修炼某种秘术导致了...所以他体内的瘟疫本源得到了压制,陌如玉被其咬伤之后,经过莞菊的及时诊断,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莞菊?”
嬴商稍稍有些吃惊。
“妙医谷谷主素仙座下大弟子,深得素仙真传,自那以后,莞菊就常伴陌如玉身侧,另外...叶钟元也在。”
“叶钟元...”嬴商心一沉,随即微微皱眉的低声笑道:“每一次遇见你,都让我感到非常惊讶,他们怎么走在一起了。”
“轮回之秘。”
唐渺倒是没有过多的隐瞒,思索一番后,轻吐道。
“当叶钟元得到至臻骨石之后,在‘祀灵’身上发生的事情,同样发生在了叶钟元身上,同时也印证了我的猜想。”
“说来听听。”
“至臻骨石一定被人种下了某种‘禁制’之类的降头秘术,只有解开这个秘术才能窥其骨石的秘密,非魔教之人不可,非慧眼佛缘之人不可...之所以如此,想来只有一个答案,这块至臻骨石,不是一般人的头骨,乃佛门的得道高僧,实力至少在天人境之上,所以普通人看不见其中的秘密。”
“那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你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嬴商顿了顿,笑骂了一句。
“废话,我当然知道了,不过...我们看见的字都不一样。”
“你知道当年‘祀灵’看见了什么吗?”
“转生圣术、六道轮回;天衍其三,无始涅槃;神思道果,万载昌盛。”
“对...转生圣术——六道轮回诀就出自于此。”
唐渺接着点了点头,“大体的意思就是修炼转生圣术,可至传说中的神思境。”
“你信吗?”
嬴商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作为一个早已经踏入天人境的高手而言,他当然知道上境界的突破有多么难得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唐渺对此并不作答,转念一想,冷不丁的笑道:“这个时候‘天机阁’还没有反应,不知道究竟作何打算...还记得‘欲见往生者,入轮回’一说吗?”
“嗯...难不成这是天机阁主在至臻骨石上所看见的字?”
“没错,世人只知天机阁主卦算时有所感悟,实则是至臻骨石自己的反应,对此天机阁主并未给出合理的解释。”
唐渺念叨了几句,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
“那你看见了什么?”
说到此处,清绾也越发的好奇了。
“对啊...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嬴商瞥了她一眼,笑吟吟的跟着追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
“???”
很明显,在场的几人都是大跌眼睛,尤其是嬴商表现的格外明显,几乎绷不住了,笑得人仰马翻。
“唐渺啊唐渺...如果这话不是从你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本王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狗。”
唐渺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接话,气呼呼的扭过头去。
“往生者...南无阿弥陀佛....”
就当两人暗自赌气之时,清绾似乎察觉到了一丝端倪,轻声念叨着什么。
“你们看见了关于佛门的隐喻...而洛晴看见了转生圣术的概述...”
“叶钟元看见了什么?”
清绾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追问道。
“没问,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中了邪,那至臻骨石绝对有古怪。”
“那不正是隐喻着佛门中人才能解开谜题吗?”
听她这么一解释,嬴商陡然间收敛了神色,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轻咳了一声,幽幽的轻吐道:“和本王猜测的无异。”
两人鄙视的齐齐望向了嬴商,后者厚着脸皮的笑着。
“怎么...你莫非还对天机令感兴趣不成?”
嬴商顿了顿,反问一句道,赶紧转移了话题。
“并没有,只是稍稍提及了一下,轮回之秘可能与佛门有关。”
唐渺无奈的耸了耸肩,弱弱的坐回了椅子上,目光逐显深邃。
“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云溪州,参加陆星陵与秋伯霜的婚礼...如果不是‘洛晴’被魔教余孽掳走,我们明天就继续上路了,往寒泉关而去。”
“哦...去秦境啊...”嬴商别有深意的拖长了尾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却有听闻天一门遁走秦境的消息...一晃陆星陵大宗师也要成婚了。”
“那你呢...现在有何打算?”
“先寻回汝幸...”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的终身大事,上一次天一门百年寿诞,乾正都抢在你前面了,你就不着急...”
“急也是急不来的。”唐渺咕哝了一句,弱弱的扫了一眼清绾。
“你看她作甚...只可惜本王现在有事无法脱身,要不然再带你去仙玉楼走一遭,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仙玉楼是什么地方?”
唐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哈哈,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就是寻欢作乐的风雪场所,上次不是没有尽兴吗,就让逍遥书生讨到了好处,后面全给你师兄搅合了...这一搅合,倒是自己讨到了一个婆娘,忘了自己的师弟。”
“无妨无妨,你且持我手谕去了便是,只会有人安排妥当。”
“咳咳,休得胡言。”
唐渺暗咳了几声,耷耸着脑袋脸色涨红,根本不敢去看清绾。
“哈哈,看来你们二人的关系倒是不浅。”
嬴商精于算计,唐渺与清绾两人微妙的关系自然逃不脱他的慧眼。
“她就是...就是我同你们说的,清绾。”
“我的...我的...”
“你的什么,武尊何时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难不成是你的未婚妻?”
“嗯~”
他用蚊子般的声音答道。
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
夜已深,嬴商安排出房间让清绾去睡了,整间宅子除了少数的婢女之外,大都是秦王宫中的侍卫,他们乔装打扮躲藏在暗处护卫着宅子。
明面上,幽静的宅子只有少数几人还在走动。
唐渺与嬴商两人再次碰头,相视一眼,皆是苦笑不已。
天人境高手几天几夜不眠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不过像唐渺这样的一晃三天未眠,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内心备受煎熬。
“什么...心魔引?”
庭院的石亭内,两人在后厨弄了几碟小菜,月下对酌。
“魔教还真是不安分呐。”
嬴商相对无言,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于心魔的侵袭,他也束手无策。
唐渺只好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听到玄衍大师还活着时,嬴商由衷的感慨,这世上玄妙的事情果然非凡,而且就连玄虚都无恙活着,反而实力大增,然而如今的秦境,大量无辜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知瘟疫是如何传染的?”
“血液...尽管素仙已经诊断出传染的方式与人直接或间接接触无关,但是相对于瘟疫的感染者,大都是避而远之...苍龙州、九天州以及穹仪州是瘟疫的重灾区,另外几大州都有感染者,秦王宫中也出现了一例。”
“苍龙州...九天州...穹仪州,那可都是各大土司部族的集中生活区域,莫非是他们炼制的蛊虫发生了变异...”
“这个问题我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钦天监监纠集各大祭司研制出解毒的圣蛊虫,就曾以蛊虫王试毒,效果极其显著,也曾压制过一段时间,后来再次爆发之后,问题愈来愈严重...这类瘟疫是遇强则强,索性祭司们大都是自幼接触蛊虫,感染的可能性很小,只是苦了这些无辜的百姓。”
“这样啊,那瘟疫本源究竟是什么呢?”
唐渺紧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当中:“凡事必有因果,瘟疫不会凭空出现,自然也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天机阁也不能一概而论。”
“还说呢,天机阁主自三年前闭关,几乎不问世事。然而去年岁末,突然降下了一道天机密旨,瘟疫本源乃人间邪秽,非凡之物,欲斩之,先受之。”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感染瘟疫后才能琢磨出门道?”
唐渺哑然一笑,忽然觉得嬴商继续呆在长安城要吃大亏。
“那之后,天机阁有解释吗?”
嬴商摇了摇头,苦笑道:“什么都没有,我也曾将这道天机密旨送达老阁主手中,企图让他代徒弟解释,不过老阁主言明,并不想一窥天机,随即作罢。”
“是啊,老阁主若是继续反其道而行之,迟早会遭天道反噬。”
“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嬴商抬头望了望月,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双眼不禁有些迷离:“是以天道无情,视众生为蝼蚁;然则天道亦有情,为众生留下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究竟是什么呢?”
“不知道,我们并不是圣人。”
两人对望无话,然而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一下子飘荡而至,一名红衣大汉单膝跪在了地上:“殿下,有人行踪诡秘,似乎在监视我们。”
“哦?”
嬴商端着酒杯的手一下子悬在了半空中。
“什么人?”
他思量了片刻,接着一饮而尽。
“不知道,来人不少,好像盯着我们很久了。”
“不想用了,血狱的探子。”
......
一袭黑影在月色下奔袭,飞跃过瓦檐落入庭院内,藏身在木柱之后,一个闪身接着钻入了后花园的假山之中,伺机而动。
“确定是这户人家?”
“没错,已经查明了,原主人已经离开了长安城销声匿迹,这所宅子一年前被一妇人购下,方才几人从洛府出来,都进入了这所宅子。”
“明白了,分开去查,半个时辰后原地集合。”
“是。”
四五人在假山内窃窃私语。
子时正是鬼魅丛生的时刻,惨淡的月光拉扯黑影,摇曳中无限壮大。
漆黑的书房内,黑衣人绕到了桌案后,桌面上陈设简单,笔墨纸砚俱在,铺着一张干净的白纸,尽管视线模糊,他握在手中,感受着笔架的润滑,竟然是玉制的。黑衣人心里咯噔一下,根本来不及多想,细细打量着桌面其他物件来,忽的发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石,用以金丝绸缎锦帛包裹着。
“怎么样,这海上瀛洲可还行?”
他一下子看呆了,漆黑的夜根本抵挡不住玉石的魅力。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笑吟吟的说道。
黑衣人下意识的扭头回望,只见一只大手猛地袭来,“咚”的一声死死的将他的脑袋按在了桌案之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
昏暗的灯光一下子席卷了整间书房,眼角的余光扫视着,黑衣内心骤然一沉,寻思道:“这下是碰上硬茬了。”
没曾想,在书房桌案之前,已经跪着了四名黑衣人,与此同时站着的人也不在少数,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太子妃等人已经被惊醒了。
“你们...你们...”
“你有何话要说?”
嬴商给海上瀛洲翡翠玉石重新盖上金丝绸缎,语气逐渐冰冷。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半夜三更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理应送交官府查办。”
有人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他凝视着眼睛,气势倒是丝毫不弱。
“倘若要是直接动用私刑呢?”
“哼,在下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便阁下...不过...”黑衣人面色一沉,低声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上面要是知道了小的死在了阁下的府中,怕是您这一家老小逃不出长安。”
“是么,那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上面是谁?”
那人闷哼一声,长舒了一口气,想必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索性的闭上了眼睛,表面上看起来稳如泰山,心里实在慌乱如麻。
“你瞧...这东西是不是很眼熟?”
唐渺取出一块金子腰牌在其面前晃了晃。
此人根本不为所动。
“来啊,撬开他的眼睛,让他好好瞧瞧,竟敢在本官面前装模作样,究竟是谁给你的权利。”
昏暗的灯光方入眼,那人勉强扫视几眼,瞳孔陡然一缩,惊悸道:“怎么会...血狱天魔司,你怎么可能会有血狱天魔司的腰牌...”
“眼力见倒是好使,难不成你也是血狱中人?”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唐渺直接给打断了。
第二十六章 横插一脚
“你竟不认得本官?”
唐渺阴阳怪气的笑道:“好啊,这么些年倒是白养你们了。”
“你究竟是何人?”
“实不相瞒,在下血狱天魔司前任天魁霄凌仙。”
他大义凛然的回答。
可是两人原本就未事先商量这事,嬴商的脸色没有绷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黑衣贼首的脑袋被牢牢的按在桌案上,视线极大的受阻,眼角的余光仅能瞧见屋内一圈人的衣摆,内心自是震惊不已。
“哼,笑话...如今抓捕血狱反贼的海捕公文已经下发各郡、县城,你岂能不知,不用费尽心思拿霄凌仙的名字来压我。”
他冷哼一声,思路倒是清晰的很。
进城之前,唐渺就已经看见了城门口的通缉榜单,却有血狱四司魁首的画像,说明这几人都逃走了,并未落入朝廷之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唐渺哑然一笑,“你倒是聪明,只可惜这股聪明劲可能会令你丢掉性命。”
他在黑衣贼首的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了另外一块金子腰牌,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轻声念叨了出来。
“血狱刑名司总旗——宋括。”
他瞧了一眼嬴商,轻轻的拨开了红衣大汉的手腕,顺势将宋括的金字腰牌扔在了桌案上,轻声笑道:“放开他们。”
唐渺发话,另外几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嬴商,得到其首肯之后才动手。
颈脖上的那股大力一撤去,宋括顿时松了口气,起身动了动脖子,眉头仍是紧皱,一边揉捏着一边低声道:“你们这是何意?”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两人分别取出金字腰牌在其面前晃了晃。
血狱天魔司总旗——陶令;血狱武宗司总旗——吕濯。
“我们是京城来的,奉旨意彻查江湖人祸乱长安一事。”
“当真?”
宋括怀有深深的疑虑,不动声色的迈着步子。
“却有此事,实不相瞒,我们乔装打扮至此,本是不想来的,只可惜京城的局势动荡不安,何人执掌血狱尚不明确,地方上的事情本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既然涉及‘天机令’,上面说,无论无何也要派人走一遭了。”
唐渺与嬴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裹挟着宋括往堂内走去。
“想必你们已经调查清楚了,这处宅子一年前被一位妇人所购,原主人却不知所踪,试想一下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当然只有我们血狱了。”
他的目光略显深沉,示意着堂内一妇人,举止仪态端庄,亦有母仪天下之范。
嬴商会意上前大迈一步,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说道:“这是我们在长安城安插的线人,宋兄若是有何事不明,尽管开口言明,吕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堂内余下人尽散,只剩下两位假冒血狱的人,四名红衣主教以及清绾,还有另外黑衣贼人这一方五人俱在,已经很明白局势了。
“这几位弟兄是?”
唐渺的目光一扫,进而看向了另外四人。
“这是宋某的手下,在长安城发展的线人。”
宋括稍有迟疑,顿了顿,硬着头皮的回答道。
尽管这两人的身份还有待商榷,不过那两块金字腰牌却是真真实实的,就连雕刻的纹路,铸金的份量都是相一致。
“那就都是弟兄们了,坐吧...就别站着了。”
那四人心里七上八下,目光扫视了宋括之后才勉强安心。
“宋兄弟竟是血狱刑名司的总旗,怎么我们哥俩来的时候没有听刑名司大人交代一句啊...莫非是...”唐渺起身踱着步子,刻意的停顿了半晌,目光稍有一滞,低声道:“莫非是与反贼有丝牵连?”
“陶兄弟此话何从说起...”
宋括一下子就蹿了起身,恭恭敬敬的拜道,额头上冷汗直冒。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刑名司的诸位大人为何不曾提及兄弟半分?”
“唉...实不相瞒,兄弟我呀本也只是位刑名司千户大人在长安城发展的线人,安安稳稳的传了几次消息之后勉强混上个总旗,可是并不入那千户大人的法眼,已经好几年未曾联系了,想必是那位千户大人记不起小的了。”
“那倒也是,我们血狱四司在地方上发展的线人不计其数,一般来说的话三年之内不犯大错的话必升小旗,五年之内升任总旗,比较优异的则会调入京城司堂衙门当值,也不轻松。”
“也不瞒宋兄弟,我们哥俩倒是趁着这次血狱大换血的机会捞到了一点好处,如若不然,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啊。”
唐渺沉吟了一番,不禁无限感慨。
“嗨,你们在京城当值可要比我们轻松多了。”
三言两语间,肃杀的气氛一下子就化解了。
“对了,刚才宋兄弟说是位刑名司千户大人,不知是何人?”
“陶兄弟这是在考验我不是...哈哈...”宋括用手指着唐渺低笑了两声,“刑名司宗全,宗大人。”
“放肆,刑魁之名也是你能直呼的?”
宋括心里一咯噔,这才意识到了不妥,索性很快便反应过来:“莫非宗大人已经升任魁首了。”
“没错,朝廷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哎呀,那可是极好。”
宋括不禁是喜出望外。
“好不好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要知道你刚才就差点死了。”
前面的路大致已经铺设好了,语锋一转,唐渺忽然厉声喝道。
“宋某多谢两位大人不杀之恩,方才...方才实在是对不住了。”
宋括的脸上满是笑意,一个劲的给他们两人赔罪。
“无妨,下次多注意就是了,要说宋兄弟也真是了得,一查一个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此暗中查案?”
嬴商紧跟一步,笑吟吟的追问道。
“吕兄弟这话可就折煞兄弟我了,我宋某哪有这个本事,全都是上面安排好的,让宋某彻查武林盛举背后捣鬼之人;方才在天机楼瞧见两位兄弟身手不凡,于是就一路顺藤摸瓜到了这里,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呀。”
“哈哈,既然都是为了公事,那便就此揭过吧,不过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安大人仍在追捕反贼,怎么现在就返回长安了?”
唐渺双眸一沉,不动声色的低声笑道。
“两位兄弟莫非不知?”
“什么...宋兄弟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那就难怪了。”
“你把话说清楚了。”
嬴商面色一沉,唐渺想的这出鬼主意幸好他沉住了气。
“上面也是京城来的人,那自然是不会通知我们血狱了。”
“狻猊卫都指挥使白羽公公。”
第二十七章 后顾之忧
“白羽公公,他竟然来了长安,朝廷这是好打算啊。”
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唐渺一猜就知道是他,以往像这样的事情,都有霄凌仙的影子,这一次血狱大换血,倒是狻猊卫逞威风的时候到了。
“等等,这事宋兄弟可否上报给组织?”
“这...”
“哦,宋兄弟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括思量了片刻,一咬牙,硬着头皮赔笑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那便算了,我们哥俩替宋兄弟把这事给办了,免得你为难,就说狻猊卫越俎代庖,想吞并我们血狱在地方上的人手。”
“不!”
他低喝一声,“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宋某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在登门拜访。”
“慢走不送。”
唐渺轻挑着眉头,目送着宋括等人的离开,低声道:“兹事体大,陶某想此事还是尽早的向上面禀报为妙,要不然暗地里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
这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宋括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五人方一离去,嬴商的脸色立马便阴沉下来,宋括的这一次追查显然并不是偶然,他们在长安城呆了大半年的时间了,若是霄凌仙没有倒台的话想必他们已经被人给揪出来了。
“为何要留他们?”
太子妃等人陆续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不能动他们,方才本王也觉得唐兄的计划并不妥当,现在细细回想,如果杀了他们的话,不出一日功夫,白羽便会找上门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很短,此时的长安城内至少已有五千兵马驻扎;如今我们已经亮出了血狱的身份,宋括必然两头都不敢得罪,若是我们将此事一纸送达京城,血狱很快就能作出反应,这时宋括就该思考如何与白羽撇清关系了,我们至少还有三日时间是安全的...他会替我们隐瞒行踪。”
嬴商回头望了一眼,沉声道:“明日一早,你们立刻就出城去。”
“走?”
那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能去哪里呢,瀛洲又不能回去。”
有家不能回,这感觉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爹,你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一个看样子也才七八岁的小女孩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茫然的问道。
“瑶儿乖,你随母亲们和哥哥先行一步,父亲要替秦境的子民谋求一件大事,暂时还不能离开长安。”
正值天机阁主出关的节骨眼上,嬴商也是左右为难,天机阁主的谱也摆的未免太大了,天机密旨已经解开,却迟迟不肯露面,真叫人内心焦灼。
“不要,爹爹不走,瑶儿也不愿离开。”
小女孩哭闹的挣开妇人的臂弯扑到了嬴商的脚边。
“胡乱,爹还要大事要办。”
嬴商心一横,轻轻拂袖推开了小女孩,一股磅礴的内力将其重新送回到了妇人身边,小女孩‘哇’的一声嗷嗷大哭起来。
他于心不忍,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蹲下身牵过小女孩的手,柔声道:“瑶儿乖,爹爹有要事在身不能同你们一起离开,不过你放心,只要爹爹办完此事,一定前去寻找你们汇合。”
“真的?”
“我们拉勾,骗人是小狗。”
小女孩这下才喜极而泣。
“瑶儿真乖,以后不许哭了...”
“咳咳。”
唐渺见状,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我说,不就是一个白羽吗,有这么恐怖?”
“你懂什么...防患于未然。”
嬴商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冷哼道。
“那你打算让嫂子几位逃到哪里去?”
“秦境自然是不能回去了...”
他一时间也拿不定注意,但还是挥了挥手,嘱咐太子妃将皇孙和皇孙女几个小孩先带下去继续睡觉。方才被宋括等人一顿搅乱,子时又过去了,等到天空发亮也将不出一个时辰了。
秦境虽说是与世不争,但如今的天下好歹也是三足鼎立,倘若是抓住了一个王朝的太子,且不说割地赔偿,至少也要付出一个沉重的代价,嬴商也正是知晓了这一点,所以要对太子妃等人提前计划。
“先将嫂子几人送走也好...就去...楚地吧,烽火城附近,永丰城枫叶镇悦来客栈如何。此地往返秦境不超一个月,我师门去年也是从烽火城入关进入了秦境,到时候瘟疫解除,一纸书信就能召回秦境。”
“也好...”
“好什么好,你是打算抛弃我们吗?”
说话间,太子妃又急匆匆的返回了,面带一丝愠色,不满的哼道。
嬴商的正妃吕氏,两人已是十年夫妻了。
“瑶儿他们睡了?”
他微微一愣,苦笑的岔开了话题。
“我让两位妹妹去哄了。”
吕氏瞪了嬴商一眼,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唐渺身上。
“额...嫂子可是有话要说?”
唐渺被她盯着直发憷,小声咕哝了一句。
“是啊,我们在这长安呆了九月有余,怎么你一来,就被人发现了?”
“闭嘴,这不关唐兄的事。”
嬴商微微皱眉,厉声低喝道。
“无妨,嫂子...且不说是我到了长安,应该说天机阁主出关了才是。”
吕氏美目一沉,这事倒也无可厚非,她思忖了一会儿,不安的坐在了椅子上。
大堂内稍显安静,见状,唐渺便站了起身,拜道:“殿下,长安城的确已经不安全了,有了魔教的插足,天机阁主必定会再次卦算,不过你也不用指望天机阁会帮上什么忙,要走还是一起走吧,不过走之前必须要解决后顾之忧。”
“废话,听你这口气...好像你有办法解决后顾之忧一样。”
“我当然有办法了,实不相瞒,在下方才经历了京城的一场大动荡,不说已经掌握了目前的天下局势,至少对天下局势都了然于心,解决白羽公公这个后顾之忧自然不在话下。”
“当真?”
唐渺轻笑一声,朝着嬴商点了点头。
“宋括回去向白羽禀明事实真相,为了兼顾两头,我们至少还有三天时间准备,白羽公公是何等的精于心计,一定会发现宋括的漏洞,等到他反应过来之际,我们早已经离开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嬴商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了几分。
“不急,殿下,在帮您这个小忙之前,您是不是也得帮我一下呢?”
“哈哈,我就知道你打着如意算盘呢...”
他不疾不徐的起身,凝视着眼睛,低声道:“追蛊...这个我在行。”
第二十八章 追蛊
初升的红日在天边绽放出耀阳,染红了半边天,整个长安城仍沉寂在昨日的巨大震惊当中,天眼石的被毁,却还是没有引出了天机阁的最终决策。
正当所有人都在诟病天机阁迟迟没有反应之时,天机密旨的三个答案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并迅速往外扩散。
茶铺、酒楼、客栈内作为饭后的谈资,迅速占领了江湖的整个风向。
‘祀灵’、‘佛门’、‘天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局中局,话中话,一字解千机。
等到天色放亮,幽静的宅子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既然决定要撤离,嬴商与其太子妃分成了两路,他一人单独一路,其他人则是全部跟随太子妃转移,往楚地永丰城枫叶镇而去。
总的来说,楚地的包容性很大。
长安城永兴坊洛府内,唐渺等三人简单的询问了昨日的调查结果,官府已经受理此案,昨日亥时末,洛家小姐洛晴不幸走失,随即在城内进行搜寻。
武朝王宫遗址附近的某个小巷中,嬴商已经做好了准备,配合唐渺的灵噬竭术催动汝幸体内的蛊虫之时,再施展‘追蛊’之术追踪同心蛊的下落。
“是这里吗?”
“这里是我们最后出现的地方,隐约有丝线索。”
“那便开始吧。”
嬴商神秘一笑,抛出了手中的折扇,接着便结出了几个晦涩的手印,其扇面的山水画一晃,山峦重叠间,泄出了大量灰雾,团团围住了他,钻入了结出的手印中,忽的绽放出妖异的乌光。
“凝。”
他低喝一声,两手交叉按于地上,打出了一团婴儿拳头般大小黑影。
“成了?”
嬴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轻微的笑容。
黑影融入地里,闪身溜出去几丈之远,速度之快叫人苦笑不跌,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追了出来,赋予了灵力的黑影好似拥有了敏锐的嗅觉一样,腾云驾雾般直追了上去。
顺着汝幸奔袭的足迹,跳到了瓦檐上,飞跃而下落在了天机楼之前的大街上,飞奔了大半条街之后,陡然间一下子射入了右侧一面砖墙的窟窿之中。
“不好...我记得这条街我们跑到了尽头才对?”
唐渺见状,不免大惊失色,急忙跟着钻入了窟窿中。
完好无损的一面砖墙显然是被人硬生生的给撞开的,灵傀不会违反主人的命令,在灵噬竭术的催动下,汝幸一定要尽全力的往唐渺的方向追去;即使中途有人阻挡,就如同撞到砖墙之后,也会第一时间内起身,尽量的与主人汇合,除非是截断了灵傀与主人的联系。
窟窿之后是一处院落,院内一片狼藉,明显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大白天看得非常明显,三人一追进去就彻底傻了眼,哪里还有黑影的踪迹。
“哪去了?”
“会不会是被人切断了联系?”
院内有不少仆役,一见三个陌生人的闯入,赶紧凑了上来。
“喂...你们什么人呐,竟然擅闯民宅...”
“昨天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今日倒是找上门来了。”
“给我拿下他们。”
四五人七嘴八舌的叫嚣道,唐渺与嬴商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据说昨日夜里,天眼石被毁之后,后院西侧的这堵墙没来由的没人撞开了一个窟窿,至今还没有找到是谁干的,实在是无奈,只得让这三人做了冤大头。
白衣女侠武功高强,大释的破坏了别院之后遁出,亦有势不可挡之势,接着便吻合了唐渺几人追踪的足迹,在与素琳对敌的地方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之后迅速折返,又回到了天机楼之前的长街,最后便消失不见了。
“好啊,果然是被人掳走了。”
唐渺几人倚靠着砖墙,暗自思量起来。
他的眉头不免紧皱,深深的沉了口气,纳闷的问道:“怎么会失去联系呢,嬴商,蛊术你在行,你给仔细说道说道。”
“很简单,灵傀不在你的身边,你无法使用傀儡术,只得以灵噬竭术来驱动灵傀,只要让灵噬竭术停下来,也就失去了蛊虫特有的灵力波动。”
嬴商冲他轻笑了两声:“不过...打断灵噬竭术的办法可不多。”
他若有所思的瞧了眼唐渺,两人心照不宣。
“这我清楚地很,当初出岫也中了灵噬竭术,依靠小菩提经的心法才勉强压制住蛊虫发作,日后在慢慢的化解,剩余的残留也就举足若轻了;换句话说,类似于心经的秘术才能压制住灵噬竭术,以往这类人在长安城中很容易找到,不过现如今大批江湖人士涌入...邪佛释空?”
说话间,唐渺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和清绾两人在西裕关遇到的一位天人境的大秃子,如果是他的话倒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掳走汝幸。
只是为什么呢,他有什么原因这么做?
“让开...让开...都让开...”
三人沉默之际,长街的尽头来了一行奢华的马车队,足有二三十余众,为首开路之人握着横刀,耀武扬威的驱散了在路中间行走的百姓,浩浩荡荡的往武朝王宫遗址而去。
这一行马车队方散,路边瞧着的众人纷纷摇头,议论不休。
“这是哪家的车队,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这您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外地人。”
“嗨...听闻天机楼前武林盛举,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那就难怪了,您瞧着那马车队方才往哪儿去了吗?”
“好像是武朝王宫遗址...大人物呀...”
“可不是,能住在武朝王宫的人,除了天机阁还有谁呢...大家伙好好想想。”
不用想,真正意义上,天机阁所处之地都在武朝王宫遗址的边上,仅仅叫做毗邻;整个长安城,唯有一人能有此殊荣。
血衣侯。
“那老家伙还没死呢?”
“不知道,从未见过他,但也不能完全忽视。前不久不正是赶上定天侯六十寿诞庆典,朝廷召各地总督入京,一来面圣共商清剿怒仙教的计划;二则为定天侯祝寿。京城往西北三郡总督大人齐齐入京之时曾在长安城聚首,前往血衣侯府上拜见。血衣侯深居简出,不得不防。”
“赵界的势力划分大概就是如此,大家心照不宣,这么说的话,血衣侯目前的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呢。”
“既然这样,那不如...去看看?”
唐渺双眸一沉,三人很快便做好了打算。
清绾就知道了他的想法,跟着唐渺这一路上都不会安生的。
索性天色还早,大白天他们便谋划了另一件大事。
祸水东引,将他们几人的身份完美的与魔教余孽契合,这样白羽公公即便知道了他们冒名顶替,也无法将秦境太子的身份揪出来。
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倒也不难,只需在茶铺、酒楼、客栈里等闲人多的地方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对天机密旨的答案进行‘正确’的引导,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昨日大闹天机楼的人为魔教余孽,嬴商的后顾之忧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了,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还是抛给魔教吧。
为了让故事显得更加逼真,更加的传神,他们约定好,杜撰出两个厉害的领军人物,‘魔教圣子’、‘魔教圣坛使’来试探天机阁的态度;不过这样一来,便缩短了白羽的反应时间,想必今日夜晚或是明天早上,宋括就会露馅,整个长安就会炸开锅了。
光复魔教势不可挡。
魔教与怒仙教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后土魔教的死灰复燃实际上是一个信号,是一个与江湖人的争的明确信号,然而与天下百姓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魔教圣子...魔教圣坛使...”
“有意思。”
一身蓝袍服年轻人若有所思的微眨着眼睛,低声道:“‘祀灵主’那边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圣主,暂时没有动静,要不要小的去催促下?”
“不用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现在就让计划去办吧。”
年轻人阴沉着脸色轻笑了两声,随即戴上了一张紫发獠牙赤红面具。
......
从混沌中醒来,神经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没有一丝血色的老脸紧贴着她的肌肤,仿佛在舔舐着,令人恶心作呕...她苦痛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的每一个画面都是如此粗鄙不堪,她挣扎的舒了口气,这才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大口喘息中,洛晴眉头紧皱,低喝道:“你到底是谁?”
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所以多说无益。
地下密室?
还是远古祭坛?
昏暗的幽火如鬼魅般将她牢牢包围着,冰冷的石板令人腰酸背痛。
这些人可真不友好。
“孩子...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步履蹒跚的老妪直接扑在了洛晴身边,眼眶微微泛红,如邪魅般令人心悸,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惜洛晴无法动弹。
她动了动手臂,被铁链牢牢绑住,就连双腿也是。
死到临头了?
应该是地下密室内的远古祭坛。
她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注视着头顶,隐约可见一座石像的头部,竟是如此丑陋。
思索间,视线逐渐被一位披头散发的老妪所占据。
“你是谁?”
洛晴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
“我是你娘啊...孩子...”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洛老爷子,心跳猛地加速,可是看着这张老脸,她提不起任何一丝劲头来,方才涌现的一丁点好感霎时间荡然无存。
“‘祀灵主’?”
洛晴试探性的答道。
“孩子。”
老妪大释的痛哭流涕,动作轻缓柔和,缓慢的扑在了洛晴的胸口。
她一丁点感觉都没有,除了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相比洛老爷子,更加令她动容,于心不忍;静下心来之后洛晴思考了很多,或许她对洛老爷子没有恨意,唯有一丝深深的自责之意。
之前有了唐渺的告诫,她对这些人心知肚明,点破了‘祀灵主’的身份之后,一切也都一目了然了,‘祀灵’就是为了光复魔教衍生出来的牺牲品。
“孩儿...为娘对不起你呀,我知道你在恨我。”
老妪伏在她胸口很大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收敛一下神色,微微叹息道。
“我只恨我自己。”
洛晴咬牙彻齿的搭着腔。
“蓉儿,我知道你在恨我,这么些年来,为娘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一直没有来寻你,你要怪娘,就狠狠的骂出来吧。”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可以叫我洛晴...晴儿也行。”
她眨了眨眼睛,很显然大抵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嘿嘿...晴儿,那老匹夫也真够可以的。”
老妪‘咯咯’的笑出了声,缓慢的扭过头来,一双黑眸如老树盘根错杂的森林里长出了绿芽一般娇嫩,不过看来却令人胆颤。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浑身一震,洛晴的冷漠让她稍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之色,老妪起身倚着拐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看来你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也不尽然,十岁之前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
“嗯?”
“你在耍我?”
老妪面色一僵,不由得大怒道。
“我有这个必要吗?”
洛晴撇了撇嘴巴,脸色微变,动了动手腕以及两腿的脚踝,都能明显听见轻微摇晃后的清脆声响。
“为了防止你逃跑,我们...为娘...”
“好了,你终于不再装了,说吧,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蓉儿...”老妪苦笑的叹了口气:“晴儿,为娘对不起你啊,丢下你一晃就是七年时间,可是为娘也是迫不得已,当年圣教总坛被一帮秃驴攻破,我们...”
“可是后土魔教?”
洛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老妪顿了顿,事已至此,见状,便不再继续隐瞒。
“蓉儿,为娘向你坦诚,我们都是圣教最虔诚的教徒?”
“哦...那我倒是很想听听究竟有多么虔诚?”
“嗯...”洛晴嗤之以鼻的闷哼一声:“血洗洛府,血染长安?”
“这些都是你们这些最虔诚的教徒所作所为吧?”
“是...”老妪冷笑的眯起了眼睛,“我想你要明白,作为圣教的一份子,你义不容辞。”
“说的很对,作为长安城的一份子,我...洛晴,义不容辞的...阻止你们。”
“义不容辞。”
“你...”
老妪怒不可遏的扬起了巴掌,落到了她脸边,却始终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