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探侯府
等到后土魔教卷土重来的消息席卷整个长安城的时候,‘魔教圣子’、‘魔教圣龙使’两位罪魁祸首已经溜之大吉了。
酉时末,残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武朝王宫遗址的东侧,几个贼兮兮的年轻人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紧身衣。
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梨春园”三个烫金大字。
“没想到这老匹夫还是个喜戏曲的主。”
阴影的角落里,有人在低声私语。
“本就是为了休养,沉寂了二十多年时间,这武朝王宫遗址内别有洞天。”
一声轻笑,三个黑色身影紧贴着砖墙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武朝王宫遗址的建筑风格与紫禁城赵王宫建筑风格迥乎不同,血衣侯搬进来之后开始休养,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时间没有一丝动静了。彼时的王宫遗址东侧,几声清脆的响声落下之后,三道身影翻墙进入了梨春园内。
梨春园内人头攒动,三人凝神屏息的暗中观望着。
“动作快点...动作快点...”
“磨蹭什么呢...赶快...”
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把着横刀,威风凛凛的高声训斥。
梨春园的位置已经处于武朝王宫遗址的最深处了,大概也就是王宫后花园的地方,不出所料想必就是血衣侯真正居住的地方,但也不能肯定。
外界没有一丝关于血衣侯居住地的传闻,他们只能自己暗自摸索。
王宫内大量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有烛光的地方很少,有侍卫把守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整个王宫遗址规模庞大,不过对于守卫力量以及各人手的分配远没有其他侯府那样充足,在高处俯视整个武朝王宫遗址,梨春园的院落内,不仅到处张灯结彩,而且整个院里挂满了红灯笼之外,更有高举着火把的侯府侍卫。
“他们在干什么?”
唐渺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猜...你那灵傀极有可能就在这里。”
“催动灵噬竭术一看便知。”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嬴商,此时也是玩性大发。
他微眯着眼睛,见状,便掐动了几个古怪的手印,其蓝芒一闪而逝。
少倾,正当几人还注意着唐渺掐动的几个古怪手印之时,梨园春深处忽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三人不免为之大惊失色。
“不好...动作快点...”
“快进去...快...”
把着横刀的中年人眉头紧皱,胡乱抓住身边的仆人重重的推搡了一下,那年轻小厮一个趔趄不小心摔倒在地,捧着一个木盒,‘哐当’一声摔落在地。
“你他娘的小心点,这些可都是名贵的药材。”
中年人上去就是一大脚,踹的年轻小厮嗷嗷直叫。
“有了联系...嗯?”
唐渺脸上方才浮现出的一丝喜色转瞬即逝,进而阴沉下来。
“怎么回事?”
“灵噬竭术催动的瞬间便有了一丝联系,汝幸极有可能就在梨春园深处,不过联系已经被切断了。”
“许是早有准备,你看这些进出匆忙的仆人,他们神色慌张,小心翼翼的捧着身前的木盒往梨春园深处去,像是...”
“什么?”
清绾难以置信的问道,这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像是压制了蛊虫的发作。”
嬴商刻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快,殿下就趁现在,使用追蛊术。”
“明白。”
太子殿下这一下使用的追蛊术就简单多了,单手掐出手印往折扇的山水画中按下,挥袖间扔在了路上,一团灰雾扎进了地里瞬间形成黑影,‘咻’的一下子从一条宽阔的卵石铺设的荷花路钻进了梨春园。
“成了,就在这里。”
唐渺不禁大喜,说罢就要跟着黑影直接追进去,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忽的传来一丝阴冷的声音,“三位,不知在找什么?”
抽身回望,只见一道寒芒闪过,径直朝着他们三人劈下。
这犹如排山倒海之势的一刀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过在天人境高手的眼中,始终慢了半拍,就在刀光落下的瞬间,嬴商低笑一声,翻手亮出折扇,顿时从中泄出了大量灰雾,裹挟着三人挪到了另一头瓦檐之上。
唐渺不免为之震惊,他是何时出现在了身后的,引气洞察术竟然没有一丁点的察觉,莫非此人也是天人境的高手不成?
他并未露面,甚至那一丝阴冷的笑声也随着消失不见,三人反应过来之时,庭院中的中年人却已经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侯府内的侍卫闻声而动。
“快...有刺客,保护梨春园。”
“事有蹊跷。”
唐渺已经明白了,灵傀显然已经落入了血衣侯手中。
见状,三人很快便做出了决断,逃是不可能的。
嬴商一马当先的往前迈出了一大步,低声道:“你们进去看看,我来会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何不出来一见?”
唐渺正有此意,两人交换了眼神,他拉住清绾转身翻下了院墙。
“哪里逃?”
一袭黑影在惨淡的月光下折射出一缕缕乌光,道道飞刃顿时破开空气急射而出,往唐渺的方向追去。嬴商闻声而动,轻笑一声后,一只血红大手陡然间落下,将数枚飞刃化为了铁片扔在了木柱之上。
“好诡异的真气化形。”
某处虚空中,传来一声令人惊叹的震惊。
“阁下似乎有些心急了,让我瞧瞧你到底是谁?”
嬴商沿着瓦檐飞奔,显露在了侯府护卫眼下,羽箭如狂风暴雨般狂泄而出,他一个翻身凌空飞踏,悉数躲过去之后,朝着一面稀疏平常的灰墙探出一掌。
“不好。”
矮墙下的阴影中忽的传来一声闷响,灰墙应声倒地,一袭黑影一个翻滚之后,急速往后遁去,一闪出现在了数丈之外。
嬴商轻飘飘的落在了庭院之中,缓步朝着那一袭黑影男子走去。
他根本不为所动,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抓住他,保护好梨春园。”
第三十章 惊动
“来得好快。”
嬴商嘿嘿的笑了两声,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侯府护卫如临大敌,里里外外将他围了两三层,中年人眉头紧皱,低喝道,“你是什么人,给我拿下。”
“慢着,你们退回去。”
那一袭黑影,俯卧着身子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嬴商,低笑道:“退回去。”
“左领,万万不可……”
“退回去,他们有三人。”
他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冲着中年人低吼一声。
那人瞬间便警觉起来,目光稍有一滞,啐了口唾沫,提着刀迅速回防,一阵‘噼里啪啦’的盔甲碰撞声,院子外头的军士也迅速聚集,往梨春园靠拢。
“阁下也是高手,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左某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为妙,要不然后果自负。”
黑影闪身朝着嬴商杀来,三步并作两步,一个滑步的距离竟然消失不见了,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柄长刀从他的脖子处抹下。
然而嬴商却好似早有预料,抬脚提跨,微微侧身的瞬息间,长刀紧贴颈脖落下,却微伤及分毫,连贯的动作瞬息间完成,天人境高手对于距离的把控实在是令人震惊。
此时那黑影也恍然醒悟,一连后退了好几大步,微微喘息着,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可是天人境高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嬴商收起了折扇,缓慢走向了他,脸上笑意正浓。
中年人提刀杀了个回马枪,大步迈开腿往院里赶去,穿过荷花庭院回廊式走道,一把抓住了步履蹒跚的婢女,低声道,“刚才有谁来过了?”
那婢女心里一疙瘩,慌不迭的急忙摇头,捧着木盒的两手直打颤,她已经被吓了个半死,也问不出一个理所当然来,索性放开了她,中年人环视一圈,大手一挥道:“随我来,到里面看看。”
侯府的所有人都警觉起来,本是一个养老的地方,府上的护卫可不比定天侯府上的人手要少,但整体实力却可见一斑。
那被吓得面无血色的婢女定了定心神,轻喘了几口粗气,接着继续往前,路过一个拐角的阴影时,却陡然间瞧见一个黑影袭来,探手抓住她奋力往阴影中拽去,连带着手里的木盒,一起往深渊中坠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看不清楚阴影里的人影,婢女很是识趣的跪在了地方,一个劲的开口求饶,低声啜泣道。
在烛光顾及不到的地方,鬼影丛生。
唐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木盒,打开一瞧便傻了眼,竟是一团黏糊类似于灰土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紧皱着眉头,刻意压低了声音。
“水凝蒿。”
婢女抹了把眼泪,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水凝蒿……”唐渺顿了顿,在脑海中仔细搜肠刮肚一番寻找这一类的记忆片段,却是什么也没找到,再三确认没有此类‘草药’之后,这才若有所思的追问道:“在下从未听闻此类草药,可是从何处得来?”
“不……不知道,我只是府上的一名婢女,管事交代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不敢多问。”
“是么,那管事交代你们做什么?”
“将水凝蒿投入吞云口中。”
“吞云口?”
他们两人又听来了一个新鲜词。
“是一座兽首巨型石雕,张着饕餮大嘴,在梨春园二进院大堂的密室当中,也是侯爷生活起居室。”
“血衣侯深居简出的地方?”
这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唐渺闻言,内心便冷静了些许,但是仍留有疑虑:“你一个婢女怎么会知道血衣侯的起居室呢?”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三言两语中,她也逐渐放开了一点。
一个婢女知道的确实有限,事已至此,唐渺微微思索了一番,又接着说道:“最后一个问题,近几日侯府可有何异常?”
“有何异常……”被挟持的婢女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沉吟了些许,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近几日侯府上梨春园院里,住进来许多古怪的人,以前从未见闻。”
“还有吗……例如五花大绑了一位一身白衫的道姑。”
唐渺的目光逐渐深邃。
“不曾见过。”
“没有是吧……”
他低声喃喃几句,一手抓住了‘水凝蒿’,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这家伙黏糊不成形状,竟然就是罪魁祸首。此物冰凉不堪,若是配合某种秘术的话,就成了第一道压制蛊虫发作的防御。
唐渺随即放开了婢女,与清绾交换了眼神,继续深入梨春园,往二进院的大堂密室内赶去。
吞云口,就是一个类似于地下山洞的出入口,这老匹夫倒是会算计。
梨春园院内的守卫力量相对森严,实施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防御措施,大量的仆人捧着装有水凝蒿的木盒往二进院大堂后的密室赶去。他们两人混在其中,一来光线昏暗,二则时间紧迫,他们就这样在侯府护卫的注视下堂而皇之的来到了密室,吞云口的所在地。
吞云口是地面建筑,一座巨大的兽首石雕,好似龙形,或是无限趋近于龙形,在一处四方三层石阶凹槽的最上方。冰凝蒿尽数倒入龙首石雕口中,里面的通道通往地底,不出意料的话这应该就是汝幸的所在地。
“清绾,你拦住后面的水凝蒿,我来催动秘术。”
唐渺停留了半分,与清绾计划以后,便不再迟疑,再一次的运转起灵噬竭术来。
清绾拔出九陵剑一马当先的闪出了密室,亦有万夫不可挡之势,那冲天而起的血光叫人震惊,一众仆役婢女闻风而逃,同时也吸引了所有侯府护卫。
“快,有刺客,抓住他们。”
与此同时另一头,唐渺再一次的祭出了灵噬竭术,如此近距离的联系,汝幸的反应也是激烈,唐渺闷哼一声,索性将灵噬竭术运转到了极致。
‘轰隆隆’连续几声闷响落下,灵傀已经彻底的发狂了,下一刻就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道道恐怖的嘶吼声从龙形兽首石雕之下传出,另外还有一声阴冷的怒骂:“小畜生,老夫要杀了你。”
二十余年时间从未露面的血衣侯终是按捺不住了。
第三十一章 血影现(除夕快乐啊!!!)
“砰”的一声巨响,龙形兽首石雕注水口顿时四分五裂的爆炸开来,碎石纷纷扬起,迸射而出,唐渺内心一惊,急忙往后撤去。
二进院的大堂外,中年人已经带人包围了这里,不论是从瓦檐上还是地面上,随处可见严阵以待的侯府护卫。
吞云注水口下面的暴怒声渐消,一股浓郁的血气瞬间弥漫开来,势头正盛,比之九陵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身形一晃急速后撤,眉头不禁紧锁。
“好诡异的血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血衣侯的融血大法,果然非同小可。”
唐渺至史至今都未曾真正见闻,今日得见,果真叫人大开眼界。
血气弥漫的瞬间,青灰色的地砖一点一点的褪成白色粉末,直袭唐渺两人而来,身形稍有一滞,中年人已经提刀冲了上来,既然贼人已经到了梨春园的深处,便没有了留着的必要了。
一道寒芒闪过,中年人瞬间便来到了唐渺身后,这无痛无痒的一招,他显然没有放在心上,抬手拂袖去挡,道道青色虚影浮现,直击那中年人而去。
“铛铛铛”连续几声大力的碰撞之后,唐渺单手废掉了刀刃,探手抓住了中年人,脸上闪过一抹厉色,迸射出一道霜白之气,那中年人闷哼一声后,踉踉跄跄的往后倒射而出,直直的坠落在地。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得罪不起的人。”
唐渺面色一沉,冷冷的呵斥道。
他喷出一大口血来,神情略有丝恍惚,脸上的五官全部拧在了一起,苦痛万分,“快去...快去请众幕僚。”
中年人被一击重伤之后,震慑了所有忐忑不安的侯府护卫,他们来回试探着进攻的步伐,手握着横刀却始终不敢向前一大步,就更别说主动出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清绾正聚精会神对付着血雾,唐渺见状便再也不掩藏实力了,直接释放了体内三分之二的真气,境界直接提升到了化境巅峰。
这诡异的血雾来势汹汹,清绾也没有把握对付,单臂弯护住唐渺有意识的先行后撤,忽的一阵大风起兮迷乱了双眼,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一只白皙的白骨手掌从中捞出,直奔最前面的清绾而去。
“不好。”
清绾秀眉微蹙,整个人凌空倒飞出去,与此同时抽出了九陵,挥出了一阵血光剑舞,竟然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全部融入了其中。
一股诡异的血雾将两人分开,清绾夺空落在瓦檐之上,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另一边唐渺则是落在了一众侍卫的包围圈中,同时祭出游龙掌以及神行步,配合着化一剑诀,宛如战神一般矗立。
另一边,侯府的幕僚已经闻讯赶来了。
左岭听闻着梨春园深处的爆炸,眉头不免紧皱起来,“看来三位都是有备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什么事情你们心里清楚,把人交出来吧...确切的来说,把灵傀交出来吧,那东西可不是你们能够染指的,就算血衣侯也不行了。”
嬴商诡秘一笑,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略显深沉。
“灵傀...那东西竟然是你们的?”
“不错。”
嬴商轻吐道,不肯多言一句。
“抱歉,在下无法做主。”
“那就滚吧。”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单脚凌空飞踏,天人境的实力被发挥到了极致,身形一晃全部融入了灰雾中,朝着假借光线藏匿起来的左岭轰成了一拳。
“糟糕。”
左岭满脸都是苦涩的笑意,这真气化形的一拳裹挟着无穷的战意,他勉强扑到了一旁的空地上,“砰”的一声巨响,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顿时间,烟尘四起。
“阁下的实力果然非凡,莫非也是为了天机令而来?”
正当嬴商已经略微占领上风之际,院落里的回廊式走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满头鹤发的老者,穿着打扮素朴,但是看不出境界高低。
两人对视了好几眼,脸上皆是含蓄的笑意。
“不错...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听闻诸位都唤我作‘圣子’。”
“‘魔教圣子’...”鹤发老者微微一笑,轻捻着灰色胡须,满脸都是追忆之色:“那可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是吗,可是本尊不打算继续沉寂。”
嬴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要玩就玩点大的。
“呵呵,圣子还真是意气风发,不过老夫还是想提醒你们一句,万不可逆天道而行,否则后患无穷。”
“多谢...晚辈先行告退。”
他抱拳冲之一笑,见鹤发老者并没有要与之交手的意思,瞥了眼左岭消失的方向,轻笑一声,径直往梨春园深处而去。
方才的一声爆炸,造成的动静倒是不小。
嬴商一路直闯,恰好遇见了侯府的各路‘神仙’幕僚前往二进院,他气沉丹田,尽全力的运转起千蛊音,低沉雄浑的嗓音如佛光摄人心魄。
“该死。”
清绾低吼一声,浓郁的血雾内有种致幻的古怪邪灵之力,她身形一晃落在了庭院的空地上,整个人便被血雾笼罩了,神情一晃,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白骨手掌狠狠的敲击在了九陵剑之上。
“啧啧,好一柄绝世凶器。”
血雾中,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根本无法分辨出真实性别,他躲藏在血雾中‘桀桀’的笑道,像是一种怪物。
“你话太多了。”
清绾秀眉紧皱,手握着九陵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中,双眸微张,一朵尚未成型的血莲正徐徐展开,每一瓣莲花的纹路都是清晰可见,顺着眼中的血丝流入了脸上的经络中,直至染红了九陵的血槽。
一柄汲血之剑瞬间完成了进化。
仿佛人剑合一一般,九陵剑的四道寂纹全部被点亮,清绾似乎有些把控制不住它了,汲血之剑感受着血雾中浓郁的血气,两者相互吸引,相互排斥,仿佛进入了一个嗜杀的血色之地中,既决出胜负,又决出生死。
一道血色光柱顿时间冲天而起,威力巨大,有种惊骇世俗的霸者之气。
“哈哈,本侯苦苦寻觅的血影终于出现了。”
血雾中的白骨骷髅‘咔咔’的咬合着颧骨,干舔了几下舌头,言语中流露出令人恐惧的贪婪,仿佛看见了一件唾手可得的至宝。
第三十二章 血衣侯 (新年快乐)假装有人看~
“你就是血衣侯?”
妖风阵阵,吹掉了清绾戴着的黑色面纱。
她警惕的注视着血雾中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变化,单手扣剑,双眸中血色正盛,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化身为滔天巨魔。
“不错,正是本侯。”
白色骷髅头骨咬合着颧骨,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错骨声,格外刺耳。
“装神弄鬼。”
清绾低喝一声,单脚点地飞踏,直刺探头晃脑的骷髅骨而去,‘啪’的一下剑光将其劈成了两半,然而就在她方要落地之时,脚下的地面血雾尽散,露出了一地流动的血池。她恍惚了一下子,心头突然跳出了一个骇人的身影来,迎面一道血光冲击而来,亦有劈天盖地之势,破天穹,断山河。
清绾心中大骇,满脸愁容之色,道道护体剑气释放化为了一张血盾,急忙去抵挡,尽管已是化境巅峰实力的护体剑气,然而那道‘破天穹、断山河’的血光仍旧是刺入了她的胸膛之内。
“孽畜找死。”
一声嘶吼在脑海中瞬间荡漾开来。
中年人倚着长剑,双指一探直至眉心,犹如一道‘敕令’射入,那不怒自威的神色叫她心悸,清绾下意识的失声道:“父亲...”
清绾的血眸中忽的亮起了一抹幽蓝之色,仿佛一丝魂魄被勾出。
话音刚落,躲在暗中的小鬼忽的探出了一只白骨手掌搭在了剑刃之上,血气的冲击力瞬间将其化为了粉末,“怎么可能?”
血雾中不阴不阳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此时的清绾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异常玄妙的状态,她垂着双臂,半弯曲着膝盖,一手握着剑鞘,另一手握着剑柄;充血的双眸中抓出了一抹象征了神魂的幽蓝之色,整个人仿佛被吊在半空中祭献,两股诡异的力量相互抵触着,相互碰撞。
一股血雾中的邪灵之力,一股九陵剑的灭世之力。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融血大法?”
唐渺不断在脑海中搜索着破解之法,想来以司惊龙枪仙‘惊世一枪’的霸道之术对付这种古怪的招数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下境界的人想要取胜就只能变着法来办了。
他心一沉,眼见着嬴商迟迟没有赶到,只能自己硬上了。
唐渺凝视着眼睛,化为一缕黑烟钻入了血雾中。
方至血雾中,心头便微微一颤,一股摄人心魄的邪灵之力便瞬间袭来。
“不好,清绾有危险。”
血雾中浓郁的血气会影响自身的戾气,如他们这般的实力,一路走来双手已是染满了鲜血,皆是杀伐果断之人。若是隐藏的戾气被调动,强力运功之后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邪灵入侵,直至精神恍惚自爆而亡。
他当即轻声念叨起‘净心咒’来,不过浓郁的血气仍是有些回天乏术。
“没想到血衣侯被枪仙司惊龙废掉之后,沉寂了二十余年的时间不仅没有死掉,反而将一身功力尽数捡回,极有可能已经突破到了天人境,而且像此类秘术,平常就能强行将功力提升到天人境,简直是恐怖如斯。”
唐渺眉头紧锁,深深的吸了口冷气,举步维艰的继续深入。
流动的血池内冒着大量热气的血泡,仿佛被放在热锅内炙烤一样,肉眼可见的血气包围着清绾;双眸中的血莲花逐渐被一抹幽蓝之光所笼罩,仿佛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点点殷红的血珠顺着九陵剑的剑刃落下。
流动的血池越来越沸腾了,血池内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庞,黑发全部漂浮在血池上,那年轻略显稚嫩的脸庞五官清晰可见,唯有一只黑眸散发着诡异的黑光。
“哈哈...”
惨白的年轻脸庞张着嘴,肆无忌惮的狂笑着。
赫然就是血衣侯,一个与定天侯同一时代的人物,两者相比却有着云泥之别,这种邪法果然是强大,强大到令人发指。
唐渺似乎有些懂了,祭出了一柄金色长剑,突然从天而降,直插血池内那一张惨白的脸庞而去。
血衣侯顿时大惊失色,单只黑眸中黑芒正盛,陡然张口一吸,然后吐出,迸射出浓厚的血雾将实质的散发着金色流光的长剑瞬间吞没了。
“嘿嘿,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他干舔着殷红的长舌,目光闪烁间,一个白骨手掌从其后背抓来。
唐渺闷哼一声,虽然神志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过在净心咒的沐浴之下,倒也有丝微乎其微的作用,再配合引气洞察术,这点小伎俩自然是伤不到他了。一道护体金色剑光陡然落下后完全的笼罩其身,白皙的白骨手掌触及之后,瞬间被绞杀成残渣纷纷扬起。
“咦,这是...天一门的‘化一剑诀’?”
“侯爷倒是好眼见。”
唐渺翻手一握,三尺长的金色利剑肆意的流淌着金色流光,他俯视着血池中的惨白人脸,脸色古怪的笑出了声。
“嘿,一个天机令引得江湖众人纷纷出世,倒是本侯小觑了。”
“这不是重点。”
“那不知阁下为何深夜造反,硬闯我侯府,莫非欺我赵王朝无人吗?”
血衣侯眉头微皱,冷冷的呵斥道。
“侯爷说笑了,您自己干了什么蠢事,需要在下为您回忆回忆吗?”
“哦...堂堂天一门弟子竟然炼制傀儡?”
“是么...那又如何?”
“哈哈...小娃娃口气倒是不小。”血衣侯轻笑了两声,却无端的感觉轻松了不少,嗤笑道:“还不错,本侯用的上手,原来是天一门弟子炼制的,难怪了...似乎是一具灵傀。”
“你的话太多了,上一个人也是同你这般孤傲,后来被我斩去一臂;前不久京城大乱,现如今他早已经身首异处,莫非这都还不能让阁下提高警惕?”
唐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的玩味之色,当初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他一步步靠近血池,丝毫不惧,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两手间跳动着无数道流淌着金色流光的金色小剑,构成了两座剑阵,声势浩大令人惶恐。
“你是...”
血衣侯心一惊,唐渺所言句句直戳心窝。
“你可以不认识我,但是那一人你一定很熟悉。”
“奚庄,他还有一个非常动听的名字——定天侯。”
第三十三章 全身之力
诡异的血雾弥漫在整个庭院中经久不散。
两人隔空对望,一张漂浮在血池上的单瞳眼,探出了白皙的骷髅手掌。
唐渺饶有兴趣的望着他,顿时杀心大起。
前不久,定天侯奚庄暴毙在自家的侯府中,这一惨痛的教训足以让赵界其他所有的王孙贵胄警钟长鸣;谁能想到上个月才发生的事情,今日就已经落在血衣侯头上了,他沉默了些许,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说...两位刚从京城过来不成?”
“确切的来讲,怒仙教的覆灭,血狱的清洗,小生曾经有幸经历。”
“是么?”
血衣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好似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的挑了挑眉头,“那本侯倒是想听听看,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天一门弟子——唐渺。”
“济世武尊...”
他愣了愣,轻声念叨了好几遍,声音有些缥缈不定,单只黑眸中黑光涌现,忽的血泡疯狂涌动,地面上流动的血池沸腾到了极点,形成了一个血色风暴漩涡,突然爆发出一股异常的吸引力,疯狂的汲取九陵剑上的血气。
“找死。”
唐渺闷哼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有些事情注定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他抄起了两掌中流淌着金色流光的剑阵,一跃几丈之高,直射血池中的人脸而去,擒贼先擒王。
此时的清绾仍是处于一种异常玄妙的状态无法自拔,‘净心咒’显然无法拔出她心中的业障,只能从血雾的根源寻找解决之法。
那流动的血池,仿佛有种摄人心魄的古怪邪灵之力。
“雕虫小技。”
血衣侯冷笑一声,惨白的脸庞上,单只黑眸流淌着光华。
两人闻声而动,只见那漂浮在血池上的头颅一下子被那股异常的吸引力抓住了,牢牢的往血池中的血色风暴漩涡中拉去。
无数道流淌着金色流光的小剑尽数没入了血色风暴漩涡当中,仿佛石沉大海,毫无动静,唐渺顿时吃惊不小,这些真气顺意化形的实质体小剑,竟然对血色流动池毫无办法,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仅如此,一方面血衣侯缩入了血池之中后,仍在不断的汲取九陵剑上的血气,这让唐渺不禁留了个心眼,顺势回头往半挂在空中的清绾望去,一道金色剑光径直撞击在了九陵剑之上,后者一阵血光大赦。
血衣侯这是要趁机偷取九陵剑的血气,不过像这样一柄自远古传承至今的绝世凶器,自然不可能低头服输,正努力的挣开清绾的掌控;两股邪灵之力相互碰撞制衡,更为浓郁的血色之气被释放出来,就在金色剑光打在了九陵剑剑身之上时,一股血色冲击波猛地荡漾开来。
“不好,九陵剑的魔性可能要被激发了。”
唐渺被这股血色冲击波推到了几丈之外,内心气血翻涌,双目欲裂,直喘着粗气,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警惕的注视着九陵剑其他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变。
他已经暂时将血池内龟缩着的血衣侯抛在了脑后,如果九陵剑脱离了清绾的掌控,其自身本就携带的邪灵之力就会瞬间吞噬清绾的神志,沦为滔天巨魔。
剑格上的明珠散发着妖异的红芒,同时钻出了几缕红的发黑的血丝,环绕着九陵剑徐徐转开,凶兽面部上的痕迹越发的明显耀眼,自身永存的邪灵之力逐渐开始反噬。
陡然间,剑身上篆刻的祭祀纹路全部被点亮,直至若血瞳般耀眼的剑格明珠溢出了一丝鲜血,顺着凶兽面部的第五道痕迹流下。
至此,九陵剑第五道寂纹被点亮了。
“怎么可能?”
血雾中的唐渺以及血池内的血衣侯异口同声惊呼道。
就在血池内的血衣侯汲取九陵剑的血气之时,九陵剑也在悄无声息的反馈血池内的浓郁血气,故此在暗中将其同化了。
但是紧接着下一刻,血衣侯惆怅般的叹息一声,“我知道这老妪的来头了,原来如此...哈哈,本侯今日大功可成。”
显然,能直观的感受到血衣侯心中的喜悦远大于震惊。
他放肆的狂笑起来,视若无睹。
“九转血秽大法,三重血色界。”
“什么...你竟然偷学了这个...”唐渺双眸一沉,心中不禁大骇;自打赵王朝覆灭大齐以来,斩获了无数至宝,武功秘籍不在少数,这‘九转血秽大法’便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一门禁术,以活人的血肉之躯炼祭,修炼至大成可以造就传说中断臂重生的逆天之举。百年前在楚地令人闻风丧胆,后在众人讨伐中消亡。
“哈哈,武尊果然是见识非凡,不知阁下拿什么接本侯这一招?”
血衣侯那一张脸不时浮出了血池,他的目光略显呆滞,紧张而又激动的望着半空中清绾,像是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桀桀’的低笑着。
据传血衣侯全身被废,如今看来的确不假。
‘三重血色界’大开,像是启动了某种祭献仪式,惨白的骷髅手掌从血池内缓慢伸出,一股骇人的邪灵之力在作祟,仿佛欢呼着邪灵降世一般。
血雾无风自动,幻化出一座厚重的朱红大门从天而降,落在了清绾面前;与此同时,在血池的上方,也陡然升起了一座看似实质然而却是无形的血色大门罩住了清绾,一声声令人心悸的哀鸣。
朱红大门敞开,露出了一双摄人心魄的血瞳,探出了无数只骷髅白骨手掌抓住了清绾的四肢,来自血雾中的邪灵之力方向冲开了清绾的经络。
“嘿嘿...九转血秽术,三重血色界么...”
唐渺轻笑的摇了摇头,“堕落可是会上瘾的,难怪有那么多人喜好杀戮了。”
“齐矗...你看小生这一招‘万剑归一’如何?”
他翻手掐诀,熟练的打出了几道手印呈在了胸前,双眸中溢出金色流光,唐渺低声念叨了几遍晦涩难懂的口诀,低喝一声道:“万剑阵,起。”
话音刚落,几道手印融合为一,一晃浮现出一个巨大金色剑阵,声势之大犹如就如九霄神雷降世,笼罩了全部的血色结界。唐渺悬浮在了高空,玄妙的‘化一剑诀’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这最后一式‘万剑归一’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使出来的。他从接触剑诀开始修炼到现在,终于在突破劫境时摸到了一丝‘万剑归一’的门槛,就看血衣侯如何破招。
万剑阵范围将广,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长安城内显示出异象,这是只有天人境高手之间的战斗才能造成的动静,那个男人他又回来了。
众人在二进院外发觉里面的情形十分严峻,已然到了万分焦灼的状态,顺势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往里面望去。
“这道金光...莫不是...”
众人一时间纷纷揣测这道古怪神圣之力的来源,皆是摸不着头脑。
嬴商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这道冲天的金色光柱已经不是化境的功力能够发挥出来的,他自个琢磨了半晌,却又没有贸然冲进战区,似笑非笑的暗自揣度起来,血衣侯竟然强到了如此地步,动用了‘化一剑诀’的最后一招。
“万剑阵...果然非同小可。”
下方血池内的血衣侯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因为他突然发现流动的血池已经被声势浩大的金色剑阵给牢牢封锁了,根本无法动弹。
“天下第一门,实至名归。”
血衣侯狠狠的舒了口气,却也没有坐以待毙,毕竟三重血色界可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万剑阵虽然威力巨大,但也未必能够触及这股非凡的邪灵之力;更何况,在强大的万剑阵面前,被邪灵之力掌控的清绾仍是无法动弹。
“天一门不需要人来赞美。”
唐渺神色冷漠,右手掌中浮现出一抹金色流光漩涡,推举着一股金色神圣之力到高空,低喝一声道:“‘万剑归一’。”
“落。”
他轻吐一声,右手猛地往下按。
“轰隆隆”一声巨响抚平了整个庭院,顿时间风流涌动,金色流光肆意迸射,无数道剑光将侯府化为了平地。
三重血色界中,血雾不甘心的想要冲破金色巨阵的束缚,忽的一道灭世之力落下,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一般,烟尘四起,瞬间将血雾吞噬了。
最后一击落下后,好似全部的灵魂都被抽离了一般,直直的往下坠落。
唐渺眨着迷离的双眼,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一团灰雾托举着他的身子缓慢的落到了侯府其他宫殿的屋顶之上。
“谢谢。”
他勉强吐出了一口浊气,仍是不免紧张的望着二进院院落内的局势。
三重血色界加持下的血雾被万剑阵强大的爆发力给瞬间瓦解了,九陵剑已经彻底挣开了清绾的掌控,飞旋中悬浮在了半空,黑色的血丝环绕四周,直至亮起了第六道寂纹。
相比瞬间没了动静的血衣侯,九陵剑的第六道寂纹被点亮之后,顿时令二人有些不知所措,血衣侯似乎有些弄巧成拙了。
随即一声叹息,清绾眼中一丝亮若璀璨星河的幽光突然黯淡了不少,她陡然睁开了眼睛,含苞待放的血莲花,第二次绽发出耀眼的光芒。
“怎么可能?”
第三十四章 九转化灵转生
同一句话,两个不同的答案。
这声音的确来自血衣侯,不过令人震惊的是,吐出这个声音的人并不是血池内的那张脸,确切的来讲,沦为废墟的庭院,早已经不见血池的踪影,与之而来的便是一个披着血衣的娇小身影矗立其中。
赫然就是众人苦苦寻觅的汝幸,一具灵傀,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三人面前,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她好似已经活了一般。
“活过来了?”
嬴商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可能。”
唐渺斩钉截铁的断言道。
他的脸上一时间阴晴不定,唐渺定睛望去,只见披着血衣的汝幸自厅堂的台阶走下,一袭黑发如瀑,好似出水芙蓉;蓝瞳中散发着妖异的红芒令人心悸,她张牙舞爪的袭来,尖细的指甲竟有三寸之长,然而不像是装饰,尤其像是自然生长一般,这惊骇世俗的一幕,让唐渺恍然醒悟。
“修炼至大成的九转血秽大法?”
“咦,竟然是这种禁术?”
嬴商听闻之后,也不禁叹为观止。
“怎么可能,这只是传说啊。”
“哈哈,传说不就是只有一人信它为真吗。”
“现在就不是传说了。”
他摇了摇头,轻捻着下巴,面带着古怪的笑意。
唐渺见状,深深的沉了口气。
“你可知这九转血秽大法?”
“却有耳闻,不过尚未深究,这是一门早已失传的禁术,起源可追溯到远古时期的部落氏族;后来经过不断的演化,用在活人身上试验,开辟出一条可逆生死的偏锋。真正意义上来说,血衣侯齐矗已经死在了你的万剑阵之下。”
“我曾在剑派祖师庙的古籍中看见了此术的描述,今日得见果真是与其描述中一般无二,只是有一点不同...”唐渺紧皱着眉头,沉吟了些许,这才幽幽的开口道:“古籍中记载,‘九转血秽大法’最后一层九转化灵转生,方法复杂困难,而且转生对象格外的苛刻,且必须是活人...”
“是么,那这灵傀怎么算?”
嬴商心一惊,顿感觉有些细思极恐。
“所以我就感觉有丝不对劲,或者说,果真是出大事了。”
唐渺黑着脸,轻叹一声,终是道出了最后的秘密。
“什么...灵智?”
他心里疙瘩了一下,差点从屋顶上摔落在地。
“若是一具尸体产生了灵智,岂不是与长生一样荒谬,更别谈六道轮回了。”
“是啊,既然如此,那化灵转生怎么说?”
唐渺挣扎的起身,满脸苦涩的笑意。
“这个...”
嬴商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丝可以反驳的由头了。
“兴许是古籍记载有误...”
“且不说九转化灵转生为何会转生到一具灵傀身上,也不论古籍的记载是否有误;单凭一点,灵傀为何会产生理智,就足以让我们深思。”
“那为何会产生灵智呢?”
嬴商顿了顿,忽的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他的智商在见多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忽然有了丝迟钝。
唐渺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与此同时,就在他们两人在屋顶上寒暄之时,沦为废墟的庭院中,女人之间的战斗已经悄然打响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个女人与半人之间的战斗。
强大的万剑阵扯开了三重血色界的束缚之后,清绾的神魂从血雾的邪灵之力中抽离出来,已然被魔性的九陵剑占领了绝对的主动权,与此同时一口气汲取了血池中浓郁的血气之后,九陵剑一举炼制了第六道寂纹,这可是足以媲美天人境下境界的力量,她根本无法自行掌控。
然而另一边的实力也是夸张的不行,这一具灵傀乃是傀儡中的上乘之作,加以产生的理智,堪称巅峰之作一点也不为过;仅凭她自身坚硬的身体就如同炼体术强者一般,化境以下无人可敌,被施加了‘九转化灵转生’之后,与血衣侯融为了一体,一举来到了半步虚境之地,简直是太恐怖了。
沦为滔天巨魔的清绾一视同仁,炼制了六道寂纹之后,她眼中的血莲花第二次绽放,已经雏具形状,每一道纹路都是清晰可辨,周身缭绕着发黑的血丝,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正在她手中聚集。
两人对视了几息时间,在邪灵之力的作祟下,直接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顿时间狂风大作,异象陡升,尤其是像‘九转化灵转生’之类逆天之举,引来了老天爷的咆哮,道道巨大的血柱如冲击波一般荡漾开来。
“通天剑主,本侯重出江湖的第一战,便拿你开刀了。”
血衣侯势头正盛,相比奚庄,这人的城府更深,要不然也不会蛰伏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不是巧合的等到了汝幸,唐渺断言血衣侯在未来五年之内必被朝廷拿下,要知道那流动的血池,其实就是无数人的鲜血凝聚而成,最精华的部分。
清绾已经杀红了眼睛,视若无睹,一个跨步便来到了汝幸身前,锋利的剑刃挥砍出道道血光直袭她的颈脖而去,速度之快叫一旁观战的两人错愕已久。
言语是弱者才使的招数,她向来不屑。
通天剑主手握着九陵剑,宛如一尊女战神屹立不倒。
两人彻底的混战在一起,愈战愈勇,血影在沦为废墟的庭院中到处留下足迹,一时间却也僵持不下,只是一个劲的死战。
唐渺此时却是心如刀绞,汝幸以肉体凡胎硬扛九陵剑的剑芒,很大一部分功劳还是得归功于唐渺,另外血衣侯的‘九转化灵转生’的确是诡异,所以在九陵剑犀利的攻势之下,汝幸也毫不示弱。
“你还没决定好吗?”
嬴商凝视着眼睛,翻手亮出了折扇中的山水画,里面一团灰雾正蠢蠢欲动,这也正是说明了,汝幸体内的蛊虫仍在活跃,如此近距离下,唐渺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他心里还没彻底决断。
“同心蛊的反应的确很强烈,血衣侯只知道这是一具产生了灵智的傀儡,所以称之为‘灵傀’;实际上‘灵傀’的灵不在于‘灵智’,而是蛊虫,蛊虫与顶尖傀儡术的结合,方堪称是大乘之作。”
唐渺内心一番天人交战,轻吐道:“如果我此时再次发动灵噬竭术,血衣侯必死无疑,可是现在汝幸一身二主,难逃清绾的攻势。”
“她可是汝天的妹妹呀,汝天亲手把她交给我,况且已经产生了灵智,下一步说不定...”
“长生?”
嬴商嗤笑一声,当头棒喝道:“你别痴心妄想了,根本不存在。”
唐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轻声道:“让我再好好想想。”
“我劝你还是尽早做下决定,傀儡术本也是逆天而行,何必要自讨苦吃呢,另外...”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了清绾身上,沉声道:“血莲花已经雏具形状,这股力量不是你的娘子现在能够掌控的,她的身子承受不住,必须尽快的将其遏制住;何况你这身体也不堪重负,心魔劫没有当场反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嬴商几句话便分析出了当前的形势,一语中的,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唐渺沉声一叹,内心备受煎熬,他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帮我护法,侯府中多了些浑水摸鱼的小鱼小虾。”
“我明白。”
扇面往外一翻,嬴商一个飞跃,立于一间大殿的屋顶上,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阴影处,轻笑道:“阁下在此看了这么久的好戏,何不出来一见?”
阴影中的半个脑袋明显往回缩了半分,嬴商瞧的真真切切,又说道:“莫非还要本尊亲自下去请你不成?”
那人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思索之际,下意识的抽身回望,只见一张血手‘轰’的一声落下,将一堵矮小的砖墙排成了瓦砾。
他赶紧闪躲,一个踱步脚踩着砖墙,借力飞跃到了另一处屋顶之上。
“阁下好身手。”
“你也不赖。”
两人对视了好几眼,满脸皆是笑意。
唐渺嗫嚅了许久,喃喃自语的念叨了几声他自己都琢磨不透,且不着边际的胡话,当机立断,必须要斩断联系了。
他勉强摆正姿势,盘坐在其中一间大殿屋顶之上。二进院沦为废墟的庭院中,两大天人境高手激斗正酣,漫天的血影中,不时迸发出深邃的幽光以及骇人红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唐渺心一沉,直接催动其灵噬竭术来。
在一处玄妙的天地中,错综复杂密织如大网的蓝色晶丝线仿佛被血液浸染过一般,全部沾染了粘稠的血块;原本绿色的小丘之上也覆盖着一张血色大网,牢牢的束缚住了跳动的肉瘤,勒成了一条条细密肉条,已是到了苟延残喘之际。
忽的,天地间仿佛有一个声音唤起了肉瘤沉睡的意志,他们拼命的挣扎起来,膨胀、扭曲、跳动,势要冲破血色大网的束缚;然而随着绿色肉瘤的不断碰撞挤压,血色大网最终还是经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冲击逐渐变形;与此同时,顺着肉瘤密织的蓝色晶丝线网络上包裹着的粘稠状血块也随即抖动掉落。
血衣侯心头微颤,他已经明显意识到了不对劲,然而身子却突然不受控制,身形莫名其妙的稍有一滞,落后半个招式的她结结实实的挨上了一剑,整个人忽的倒飞出去,“砰”的一声巨响,狠狠的砸进了二进院的厅堂中。
同心蛊开始与血衣侯争夺身子的控制权了。
第三十五章 诡秘
一双血眸忽的褪去了些许红芒,她挪动了脑袋,艰难的从瓦砾废墟中抽出了手臂,目光瞥了眼颈下的左肩膀,仿佛九霄神雷砸进了脑海中。
“不!!!”
一声极其不甘心的怒吼,她奋力的撕扯着身上的衣衫,尖细的指甲抓破了皮肤,仿佛最后的灵魂即将被抽离。
方才被清绾所伤的那一剑,削掉了半块皮肉,落下便成了一块枯皮;伤口处略微发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同时散发出一股异样的臭味。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在其颈脖下的左肩处,忽然亮起了一道璀璨如星河的晶蓝色光芒,不论她如何去挠,都无法撼动半分,直至扣下了不少死皮。
“唐渺,本侯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怒不可遏的仰天大吼,抄起五根尖细的三寸指甲,直袭颈脖处的蓝芒而去,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其体内爆发开来,绿色肉瘤很快便占据了上风,牵引蓝色晶丝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开始反噬。
“不行,就差一点就能化灵转生,谁也无法阻挡本侯。”
她的眼前忽的恍惚了一下子,血衣侯张口吐出一道浓郁的血雾,弥漫在身前,置身其中全部顺着毛孔吸入,整个人好似强行提升了实力一般,粘稠状的血块再一次包裹住了蓝色晶丝。血衣侯猛地发力,从深深嵌入砖墙内的窟窿中挣脱而出,眼中散发着妖异的红芒,转身就往吞云口急射而去。
“谁也不能阻挡我。”
她好似发了疯一样,三步并作一步,一个飞跃从落入了密室内,然而正欲再次迈腿之时,一根金针突然毫无征兆的刺进了穴位中,血衣侯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体内一股磅礴的力量忽的将金针吸入,直挺挺的扎在了绿色肉瘤上。
“砰”的几声连续闷响,释放出大量的霜白之气,五脏六腑仿佛炸裂了一般,将其自行轰出了密室,狠狠的摔在了庭院当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衣侯不免大惊失色,正欲起身之时,头顶一道血光劈下。
“该死。”
他一个翻身艰难的躲了过去,九陵剑掀开了地面铺设的地砖,破坏力惊人,砍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铺天盖地的朝着汝幸轰去。
血衣侯的动作稍有一滞,只见一道血影袭来落在了她身后,华丽的挥出了一剑,干脆而又利落,然而汝幸却也感觉不到疼痛,血衣顿时四分五裂开来,左臂直接被斩下,落在了地上。
炼制了第六道寂纹的九陵,暂时没有敌手。
清绾睥睨着汝幸,以绝对的强者姿态俯视着芸芸众生。
唐渺见状,面如死灰。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愤,趁机再次射出了第二道凰栩金针,不过此时的血衣侯早已经有了准备,回身迸射出一道霜白之气瞬间瓦解了金针的威胁。
她死死的盯着唐渺,忽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原来你在这里。”她的眼中满是厉色,沉声道:“本侯就算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血衣侯的注意力突然转移,整个人纵身一跃直射屋顶上的唐渺而来。
“糟糕。”
唐渺闷哼一声,急忙去寻找嬴商的踪迹。
“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在此之前,由于他的率先出手,白羽也趁机反击了,说话间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出手便操控着青莲剑匣直接射出了四道剑芒。面对着天人境的高手,白羽丝毫不敢怠慢,四色剑芒一晃直袭嬴商而去,就算他想要第一时间赶到唐渺身边显然也来不及了。
“他娘的。”
嬴商眉头紧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虽然能够轻松应对这四道剑芒,不过却也抽不出身去对付擒贼先擒王的汝幸了。
唐渺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的动了动身子,的确还是提不起一丝劲头来,面色这才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他单手取出了最后几根金针,打算最后一搏,这一次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走运了。
用‘伏羲九针’之术激发体内最后一丝功力,完全的透支自己的身体,造成的后遗症非常巨大,正因为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再次想要使用此法之时,就得格外小心了。
思索间,汝幸便已经到了身前,抄着五根尖细的指甲,如一阵妖异的怪风袭向了唐渺,后者心中大骇,正欲使用金针刺穴之时,汝幸的那一双红眸中忽然亮起了一抹肉眼难以察觉的幽蓝之色;体内顿时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满溢的邪灵之力自行爆体了,尖细的指甲停在了他的脸庞前,再也无法深入半分。
真正意义上,这个时候血衣侯已经不复存在了。
唐渺看着她眼中正逐渐占据的幽蓝色光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两人对视了好几息时间,眼神复杂万分。
陡然间,一柄殷红的汲血之剑穿过了她的心脏。
唐渺瞳孔骤缩,然而其汝幸眼中的幽蓝之色一晃而逐渐消散。
还来不及挥手,就已经告别了。
唐渺双目欲裂,怎么就把这尊杀神给忘了,她仍是处于魔化的状态下,宛如一尊战神立于不败之地,他轻声低吼了一句:“清绾...你醒醒啊,清绾...”
根本来不及多想,若是等到清绾再一次发力,已经失去灵性的汝幸恐怕就会彻底的灰飞烟灭,不过她本就是一具灵傀,除非是斩去头颅,要不然理论上她是杀不死的。唐渺赶紧将另外两根金针一同刺入了汝幸体内,企图力挽狂澜。
汝幸再次被唐渺重新掌控,依靠着强横的肉身牢牢的制住了穿过心脏的九陵剑,同心蛊瞬间死亡,唐渺的心里也好似一下子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真正的傀儡术,这时候才开始大放异彩。
唐渺一个翻身往后退,汝幸也趁机脱离了九陵剑,胸口处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令人心悸,然而根本没有时间反应,清绾再次提剑便杀了过来,直接抹向汝幸的脖子。只见道道血色魔影浮现,数丈之高,睥睨着万物,披着虚幻的血衣,一晃包围住了他们两人;九陵剑与清绾的契合远超过他的父亲,即便上一任剑主乃是天人境上境界的实力也逃不过九陵剑的制裁。这颇为诡秘实质的血影如魔尊降临一般,牢牢定住了他们二人,根本无法动弹。
“糟糕。”
话音刚落,道道诡秘实质的血影齐齐点亮了红瞳,唐渺的神魂仿佛被勾出了一般,任由血色魔影宰割。
这一剑下来,唐渺不敢操控着汝幸去硬扛,绝对会被一招秒杀,然而此时他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心头一股很强烈的无力感涌现。
“清绾...你醒醒...是我啊...清绾...”
唐渺奋力的大吼,妄图撼动清绾的心神。
“你醒醒啊...清绾。”
“咻”的一声脆响,不知道从何处射来了一道青色剑芒,‘铛’的一声狠狠的撞击在了九陵剑之上,一击便瓦解了清绾的攻势。
唐渺见状,内心不禁大喜,也不管有没有用了,直接轻声念叨起‘净心咒’来,然而一击之后,两股暗劲相互抵消,那漫天的血色魔影却也并未散去。
“哈哈,也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嬴商略显轻松的轻笑声逐渐传来。
这自然是他的手笔,以白羽公公的力量瓦解了清绾的攻势。
“夺剑,只要夺走她的剑就能打破这股诡异的邪灵之力。”
嬴商立于另一处大殿的屋顶之上,用千蛊音说道。
此法虽然不假,但是问题的关键就在,想要夺走清绾手中的九陵剑可没有三言两语这么简单就能办到,而且即便能够制住清绾,也无人能够握住九陵,唐渺经受不住九陵剑的反噬。
“我明白。”
唐渺强忍着身子的痛楚,闷哼一声道。
说话间,汝幸还是闻声而动了,现在也只能如此。
然而就在这边的战斗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当中时,顿时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像是一支军队,人数倒是不少,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这个时候也应该出现了,脚步声方停,搭弓放箭一气呵成,下一刻只见漫天飞羽落下,如一道火雨流星瀑布,亮如白昼。
唐渺艰难的起身,步履蹒跚摇摇欲坠,一个趔趄不小心滑落,从屋顶的一头斜坡滚落,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砖上,一下子就给摔了个七荤八素。
“我靠。”
火雨流星被释放的那一刻,整个侯府顿时化为了一片火海,作为整个长安城的象征,如同后院起火一般被人立刻注意到了;方才光复魔教的传闻还未消化,武朝王宫遗址起火一下子将长安城的热浪推到了最高潮。
人们立马想到了是魔教那帮人干的,引起人神共愤,仍留在长安城的江湖人士不在少数,大家自发的齐聚武朝王宫遗址,力图瓦解魔教。
然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同时,在武朝王宫遗址的西侧,天机阁内的某处密室中,一位年轻人睁开了眼睛,恍如隔世;他惆怅了许久,低头望着眼下仍在对弈的棋盘,掷出了手中的白子。
“祀灵转生,轮回劫起;我佛慈悲,普照众生;窥天道也,留生机矣。”
三小句话,是对三个完全不同答案的肯定。
“阁主,是否公布出去。”
有座下童子问道。
“然也然也。”
“遵命。”
扎着犄角的座下童子闻声点头,双膝跪地拜道,然后转身离去。
......
武朝王宫遗址东侧的血衣侯府后院,在一片火海的包围圈中,已经没有私人恩怨的争斗了,朝廷完全占领了上风。洛阳郡总督之子安裕领命之后带兵三千姗姗来迟,单膝跪在了白羽公公身后,“大人,已经彻底包围了侯府。”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白羽公公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一掀胯袍坐在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太师椅上,面露难以察觉的厉色。
他一手轻打着节拍,思索间沉吟了些许,念叨:“魔教余孽尔敢逞凶,给我牢牢围住侯府,不允许任何一人进出,违者就地格杀。”
安裕闻言,心头微微一颤,他愣了愣神,却也丝毫不敢违背白羽公公的命令,只得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白羽公公此言意味着什么了,要知道整个侯府上下包括护卫、仆役以及婢女在内有不下六百余众。起初他们没有收到任何命令只得留守侯府,如今侯府大乱陷入一片火海中,这些人闻风而逃,却被白羽公公逮了个正着。
一时间哀鸿遍野,变成了第二个定天侯府。
两大侯的下场如出一辙,足以让所有身居庙堂的高官们警钟长鸣。
“报,启禀都指挥使,天机阁肯定了魔教的答案,卜算了一卦。”
“哦...结果如何?”
“都指挥使请看。”
来人掏出了一张白纸,呈在了白羽面前,“卑职已经为大人抄来了。”
祀灵转生,轮回劫起;我佛慈悲,普照众生;窥天道也,留生机矣。
白羽轻声念叨了好几遍,双眸略微一沉,轻哼一声:“有趣,走...我们去看看,你给本官在这里好好的盯着。”
“是是是。”
宋括连忙慌不迭的点头回答,不免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火将长安城的瑰宝焚烧殆尽,武朝王宫遗址血衣侯府二进院的庭院中,等到嬴商赶到营救时,发现了一幕非常恐怖的画面,彼时的清绾已经被牢牢的制住了,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三人诡异的静止不动,直至漫天的血色魔影消失不见。
没有其他办法,汝幸以残缺的身体硬扛九陵剑,使得清绾进退两难;同时在面对着一轮又一轮的火雨流星箭的攻势之下,三人节节败退,唐渺见状便挡在了清绾身前,扎入他胸口的羽箭迸射出鲜血,溅入了璀璨如血瞳的明珠内。
一丝秽血的滴入,九陵剑似乎被打破了某种平衡一般,清绾体内的邪灵之力被直接抽取出来,眼中第二次绽放的血莲花开始溃散,重新开始占据意识以及身体的主权;她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仿佛从九陵剑中汲取了无限的生机一样,短时间内竟然恢复的如同少女一般,肌肤水嫩光滑。
不过唐渺也是强弩之末,他连声惊叹,逐渐陷入了昏迷。
等到嬴商赶到时,实在是难以理解眼前所见的画面。
在强大的火势压迫下,这个时候逃出去恐怕实属不易,正左右为难之际,清绾朱唇微启,勉强支撑着身子,吐道:“去...去...去密室内藏着。”
第三十六章 危机
火海中的血衣侯府被吞没了大半,昔日的帝国瑰宝将不复存在;大火连烧三日而不绝,火势凶猛,整个血衣侯府已经满目疮痍,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危急到了整个武朝王宫遗址。
长安城的百姓痛心疾首,自发的加入了武朝王宫遗址的挽救行动当中,直至军队和官府都参与了其中,这才在第四日黄昏到来之前控制了火势。
然而这场很明显的纵火行为引来了无数人的唾弃,这终将会被载入史册,整个武朝王宫遗址以东侧血衣侯府的起火点为中心往四周蔓延;可怜老天爷垂怜,大火蔓延到王宫遗址的中心大殿之时被间隔的广场有效的阻断了,算是勉强保留了下来,仿佛烧毁了一半。
七夕后的一场噩耗席卷了整个长安。
第四日黄昏之前,天穹顶上仿佛被烧出了一个窟窿,里面露出了一只流泪的血瞳,引得众人伏地跪拜,认为这是武朝先灵显灵,长安将会迎面灭顶之灾。
但显然对于这一荒谬的传闻,大多数人都是嗤之以鼻。
染血的天空像是暗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杀戮战争,后土魔教的卷土重来无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人们再一次将仇恨化为了力量。
与天道的博弈,天机阁主执白棋落子,一语定乾坤。
小西天礼佛圣地将会有异宝出世,暗喻天机令现世之地。
世上佛门仅存的最后一丝净土,正是欲窥天道,夺取生机的不二大道之选。
长安城武林盛举的风波未消,江湖人氏的朝圣礼佛之路又掀开了一波更大的热浪。众人悉知,小西天不仅是佛门圣地,更是魔教总坛遗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机令的争夺之战随着魔教的卷土重来引来了全面爆发。
几家欢喜几家愁,正当江湖人疯狂的推测‘祀灵’转世之人的身份时,洛家人已经是急的焦头烂额,一方面他们急于与朝廷撇开联系,同时在追寻唐渺等人的下落之时,这才发现了一个更大的危机。
整个长安城好似一夜之间消失了不少人。
至于后土魔教也随着天机令的现世而消失在了长安城,空留下了两个彻头彻尾的领军人物名号,‘魔教圣子’以及‘魔教圣龙使’。唐渺和嬴商两人煞费苦心解决后顾之忧的办法,竟然无端的给郑焕武做了嫁衣,这是唐渺始料未及的事情;而此时的血衣侯府废墟之地中,二进院厅堂密室中吞云注水口的下方,他们三人也正经历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吞云注水口位于二进院厅堂后的密室中,并不是真正的地下密室暗门,类似于地下密室的小窗。那日盛怒之下的血衣侯轰开了龙形兽首石雕,基本上毁去了小窗的通道入口,不过下面的通道显然还能用,只不过表面入口由于龙形兽首石雕的爆破而堆积了大量碎石块堵上了通道入口。然而这对于天人境高手而言,如一层薄纸挡在面前一样不自量力,他毫不费力的一穿即破。
吞云注水口下面的通道漆黑一片,嬴商慌乱中往下面瞧了几眼,也拿不定注意,四下一瞧,唐渺的胸口仍是流血不止陷入了昏迷中,清绾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正搀扶着他,此外还有一个单臂傀儡双目无神的呆滞矗立。
嬴商也没有多想,熊熊烈焰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了。
他一马当先的跳入了注水口下面的通道内,顺着略陡的坡度一路滑下,几个踉跄跌落在了一处水池中,嬴商还来不及多想,便朝着上面大叫道:“快点抓紧时间,先把人放下来。”
嬴商在地下密室的水池中接应,先是昏迷的唐渺,其次是单臂傀儡,最后则是清绾自己,待众人全部下到了密室中,几人贪婪的喘息起来。
吞云口下的通道很大,能够供两人同时爬行,嬴商以自己本身的实力细细打量着方才滑行下来的入口,想来出去也是易如反掌。
当然了,现在的这个情况,‘易如反掌’只是对嬴商自己一人而言。
少倾,正当两人趁机休息的间隙,明显听到了头顶之上传来几声闷响,像是整个厅堂已经轰然倒塌了,嬴商有些惊魂未定,他大口喘息着,提神打量起自身所处的水池环境,眉头不由得紧皱。
环视一圈,他就摸清楚了一个大概。
四面都垒砌着雕龙画凤般厚实的砖墙,他们所处的水池面积很大,长近两丈、宽约一丈,水池中尚存的浊水没过小腿膝盖;看似一个封闭的密室内,弥漫了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如今方才晃过神来,胃里不由得翻江倒海。
头顶之上的圆形兽首石雕图案中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发光石,水池的四块石壁中每一块突起有另外意义的石块也都是被发光石所替代。
除了样式庞大的吞云注水口之外,另外还有四尊小巧的蛟龙兽首石雕,张口吐出了一根细管,也形似注水口...
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细思极恐的嬴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这他娘的是一口血池?”
清绾秀眉微蹙,她对此提不起任何一丝劲头,所有注意力都在唐渺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行,不能在水里泡着,必须上去...原路返回吧。”
“恐怕不行。”
嬴商抬头仰望着吞云注水口,喃喃道:“厅堂房屋已经倒塌了,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在上去。”
“那也不能继续在水里泡着,他的身子本就虚弱,必须要尽快疗伤了。”
“我想想...”
“空的?”
他抬手分别敲打了四面砖墙,只见吞云注水口正对着的一张砖墙,明显发出了几丝脆响,嬴商内心大喜,抬手直接轰开了这面砖墙。
‘咚咚咚’
砖墙倒塌的瞬间,明显又是不间断的落水声,水池之外竟然又是一口水池,不过这一处水池就是实实在在的水池了,与最外面的血池分割开来。
他们上了水池外一圈的地砖上,将唐渺平躺的放置在地面上。
“先处理伤口吧,他流血太多了。”
清绾不免有些惶恐,她放下九陵剑,整个人都在不断的颤抖。
有时候人的情感就是这样复杂,她手握着九陵魔化时,没有手抖;鏖战血衣侯时,没有手抖;大杀四方时,没有手抖;却偏偏在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时,眼眶微微泛红,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让我来吧。”
嬴商深深的吸了口气。
出门在外,这些刀剑创伤是在所难免的,如果只是简单的外伤倒也好处理,就怕这些刀剑上还附带剧毒,那就是大麻烦了。他瞧了眼唐渺中箭的伤口,顿时松了口气,“箭头上没有毒,我先把羽箭拔出来,替他止血。”
外伤和内伤分开来讲,各有各的治疗方法以及难点,当然前提是不受伤最好了,不过既然已经中了伤,总的而言外伤恢复的快,且没有后遗症;但是内伤治疗的方法大都简单粗暴,以嬴商天人境的功力来说,至少全天下近七成的内伤他都能轻易化解;而外伤就没有办法了,只能依靠金疮药、草药等等外敷。
“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我随身带着的药物有疗伤的奇效,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不且不用担心。”
嬴商舒了口气,轻笑一声看向了错愕的清绾。
此时她的状态也不比唐渺要好多少,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仿佛虚脱一般,衣衫褴褛,实为狼狈不堪。九陵剑内蕴含的邪灵之力被调取出来之后,一股磅礴且无法掌控的力量冲击着她的身体,到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与唐渺相差无几,就和他使用万剑阵之后的状态相仿。
这个时候若是嬴商为其运功疗伤一番倒是能化解一些危险,不过他却没有这个帮助的义务,索性没有张口提及此事,嬴商心里跟明镜似的。
“多谢。”
清绾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来,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念望向了一旁站立的单臂傀儡,内心非常傀儡。
失去活性的同心蛊,傀儡也随即失去了灵性;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与之前一般无二,但还是能够很明显且直观的感受到汝幸发生的巨大变化,她的双眸中失去了那一抹幽光之色,仿佛最后一丝灵光都被抽离了。
“唉...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具灵傀,实乃上乘巅峰之作;既然产生耐人寻味的‘灵智’,若是在给她一些时间,天人境上境界指日可待。”
“嗯?”
“你也知道了?”
清绾的面色突显凝重,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过神来之后,她这才问到了点上。
九陵剑内蕴含的邪灵之力为何会爆发;汝幸为何会向自己痛下杀手;唐渺为何好像功力尽散了一般;血衣侯到底何去何从,他何时出现,又是何时死去,或是说他真的死去了吗?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惊天大事。
“化灵转生。”
嬴商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轻吐了四个字。
清绾心里一疙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五官全部扭曲在了一起。
随着她与唐渺的关系进一步的拉近,便逐渐揭开了这世间的种种秘辛。
后土魔教的起源——皇极宗...轮回之秘——转生圣术六道轮回诀...七彩石灵池传说,一个荒诞、离奇的长生道果...
当唐渺对她说的这些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逐渐浮现时,清绾便对‘化灵转生’四个字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完全不一样的理解。
“也就是说借助一具尸体起死回生?”
“额...起死回生倒是可以这样理解,不过根据古籍中的记载,‘九转血秽大法’最后一层第九转‘化灵转生’的对象必须是活人才行。”
“活人?”
清绾的目光落在汝幸褪色的脸上。
“傀儡术本也是一门逆天道之法,非常复杂,不能与三大神术齐名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至今还没有人能够将其修炼至出神入化的地步。”
“就以汝幸现在的状态而言,本王也实在是琢磨不透了。”
汝幸左臂被九陵砍去,伤口处乌黑一片,就像是重了剧毒一样,散发出一阵恶臭;同时断臂的伤口处一直延伸到颈脖,都变得大片乌紫,也掉落了大量死皮,如枯槁的身形非常单薄。
然而最令人诧异的是,她全身的肌肤开始逐渐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褪色,同时掉落的死皮落在地上就如枯叶一般碎成了粉末状。
汝幸前后发生的巨大变化,让清绾也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她已经去世了十二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实在是难以想象,多好的一位容貌俏丽的姑娘如今竟然变得不可名状;如果她早就预料到了将来会有这么一天,会要求她哥哥把自己永远留在她哥哥身边吗。
兴许依旧,兴许...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无疾而终。
“只能等他醒来了再做处理。”
清绾轻叹了口气,双眼不禁有些迷离,而满是柔色。
现如今关于汝幸,有太多太多无法令人释然的谜题,甚至有些超过了他们的认知,有些荒诞离奇,有些超脱天道...
灵池传说引发的长生道果...九转血秽大法第九层,‘九转化灵转生’之后起死回生,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长生大道;如果一具尸体真的产生了灵智,其实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长生...
有着转生圣术之称的六道轮回诀就更加不说了,通过不断的涅槃重塑,造就不死之身,终有一天会到达传说中的神思境,早已经超出了长生的意义...
一想到这里,清绾便觉得这世间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了一角。
“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愿你做个好梦...醒来就能顿悟。”
清绾抚着唐渺的额头,将其靠在了自己的怀里,冰凉的地砖让人浑身不适。
她也有些累了,眼皮越来越重,索性直接合上了。
嬴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倍感欣慰,他挪愉的笑了笑,伸了个懒腰,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背靠着砖墙盘坐于地,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思绪逐渐飘向了远方。
少倾,嬴商又陡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略显呆滞,直勾勾的看向了清绾,后者后知后觉的这才对上了他的目光。
“是不是好像忘记了什么?”
“心魔劫!”
两人异口同声道,脸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
第三十七章 入梦
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来,微弱的光线一蹴而就的挤入了双眸中。
他惊了一下,良久才释然了。
长时间的黑暗让人一时间无法适应这解开束缚世界枷锁后的光明,偶尔几丝抽搐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瞳孔微缩,目光所及之处,画面这才逐一映入眼帘。
“这是哪?”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貌似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的世界。
炙热的高温仿佛要将人原地蒸发,他背靠着一处洞壁,头顶上有一个露天的圆窟窿,几束强烈的白光就从头顶上泄下来,让人仿佛置身冰窖一般的寒冷。
山洞?钟乳石?地下河?血水...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神经忽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掰扯开来。
“我靠,你终于醒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丈之外,一个青衫男子飞奔而来,落在了他身侧。
“这边有一条密道,像是出口,不知道另一头是哪里。”
唐渺错愕了半晌,就被青衫男子一把搀扶起来,踉踉跄跄的勉强起身,然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两人相互倚靠着,一个趔趄纠缠的摔在了地上。
地动山摇?
“不好,地下血炼之地要倒塌了。”
青衫男子闷哼一声,使出了一股巧劲,两人借势起身,纵身一跃落到了几丈之外的地上,倚着山洞岩壁颤颤巍巍的仓皇而逃。
“轰隆隆”连续几声巨响此起彼伏的交错响起,唐渺心头微颤,不由得大惊失色道:“他们已经动手了,这帮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赵王朝本就不允许江湖势力存在,就算是通天剑派又如何,拿活人之血炼祭一柄神兵,纵使万物有灵,但也没有离谱到这个程度。”
“行了李幽,你也不必同朝廷较真了,我知道你的身份。”
青衫男子缩了缩鼻子,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起来:“人活一世,风尘一生,行走江湖谁也不想有羁绊。”
“有道理,我就说那些杀手的目标不是我们,他们来的快,消失的也快,行踪诡秘,是特意向你禀告最新消息的吧?”
“没错,说实话他们当初找上我,我其实也是相当的意外,临时得到任务前来剑派探查,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们。”
青衫男子轻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你不也一样吗,天一门门主的座下首徒,关门弟子,藏得倒是够深。”
唐渺苦笑的摇了摇头,眉头微蹙,惊声道:“还有霄凌仙...他人呢?”
“不知道,被人给接走了吧。”
“天魔司魁首...同我一般大,比你要大两岁。”
李幽顺势接了一句,然后便是一阵缄默。
斗剑大会最后一轮比试在即,即将决出‘圣剑使’的头衔,惊世天才霄凌仙对阵‘黑马’敖海,那是蜃天剑第一次出鞘,以‘无中生有的剑气’对阵上古绝世凶器;然而最后一招分出胜负之时,在剑派祖师庙禁地的方向,诸天血色魔影显现,异象环生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也就是在此时,早已经埋伏好的血狱众高手围攻剑派。
血狱四司身披四圣锦袍的众高手齐齐单膝跪地拜道:“参见天魔司魁首。”
此话一出,大片哗然。
众人不禁恍然大悟,此刻的斗剑大会乱作一团,所有人夺路而逃,力争躲开此次风波,每一次血狱出手,都是血雨腥风。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作为敌人的敌人,那便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了,那么怒仙教自然得挺身而出。
一直以朋友相称的两人第一次站在了对立面。
血狱与怒仙教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在李幽和霄凌仙两人之间展开。
彼时的剑派已是强弩之末,虽然其底蕴深厚,但是在一大王朝的强攻之下,立刻便土崩瓦解。赵王朝举十万人围攻剑派,各路人马齐出,高手不尽其数,却遭到了剑派猛烈的反击,那一场毫无头绪的战斗没有撤退可言。
剑派被赵王朝里应外合的瓦解,在反抗之余也受到了另外不可控因素的阻挡,然而这些都在赵军十万人马的铁骑之下烟消云散,没有人能够保住剑派,这柄双刃剑借着斗剑大会的名头,一直打到了剑派的禁地。
天堑山通天剑派的祖师庙。
诸天血色魔影显现是一个信号,后来每当他回想此事时,唐渺这才知道这个信号的特殊意义所在,九陵剑上的‘寂纹’,抗衡天道的邪灵之力。
后来,唐渺懂得了许多。
不过在当时,在祖师庙内,面对着一柄血炼之剑,唐渺站在了众人身前。
通天剑主手握着亮起了‘八道寂纹’的九陵剑,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已经无人能够感应其体内的功力波动,甚至到了传说中的‘神思境’。
释放了九陵剑剑身之中蕴含的邪灵之力后,魔化的剑主势不可挡,横扫了所有人,裹挟着残存的意识,带领着剑派余下人展开了疯狂的反扑。
祖师庙一战,其剑派祖师三座石像毁去一座,另外一座截去一臂,仅存的最后一座祖师石像也是千疮百孔,唐渺以一根‘凰栩金针’短暂的化解了危机,那根金针破开了剑主的剑气罩,洞穿其臂膀,插入了最后一座表面看起来完好的祖师石像的右眼当中。
但这也于事无补,达到了传说之境的剑主,在重创之后还是干翻了很多高手,直至清绾的出现,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以及无尽的愤怒。
尚且只能发挥出五层实力的万剑阵之后,唐渺仍是精疲力竭,犹如散功之后瘫痪一般沦为了废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小姐’清绾被剑派子弟簇拥着赶紧离去。唐渺面如死灰,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是他们无法参与的了,随即失魂落魄的紧跟着清绾的步伐赶去。
剑派子弟以为有追兵前来,不停的派人阻挡,将其一番毒打,却幸而被有另外有任务在身的李幽发现了踪迹;两人在幽暗的地下山洞内,他们发现了真正的血炼之地,同时李幽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净灵池的发现,从此又揭开了一段江湖传说。
天堑山通天剑派,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的祖师庙,被赵王朝一举攻破之后,剑派已经是到了穷途末路之际,剑主与太上皇之间的最后战斗五人得知。
紧接着血炼之地便崩塌了。
他们沿着冰冷的地下河往外逃走,血炼之地仿佛启动了某种机关一样,山洞内的巨石纷纷砸落,巧夺造化之物的万年钟乳石景观毁于一旦。
两人一路无话,沿着曲折的地下暗河通道,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这才到了天堑山的山脚下,从狭长幽暗的山洞中钻了出来,彻底摸不着了方向。
第三十八章 无始境
“呼~”
唐渺贪婪的喘息着。
“你看,那是剑派的通天殿?”
他远眺着山顶上的楼台阁宇,正被熊熊烈焰所包围。
通天剑派的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作为曾经的霸主,矗立在这人世间的顶峰,结束也是异常凄惨,下一个门派新星必将起于楚地天一门。
王朝的更替自有定数,正如世间万物的兴盛衰败,且都有理可寻。
两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心境已然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惨白的面色,空洞的眼神。
“清绾...”
唐渺失声道,好一番惆怅,失魂落魄的看向了李幽,莫名其妙的又叫了一声:“清绾...不行,我要去找她。”
“你疯了...”
李幽眉头微皱,面露一丝迟疑之色,低声道:“我就知道她的身份也非同小可,你们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竟然都没有互相怀疑过?”
他摇了摇头,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恍惚了好几下。
“这世间有很多奇妙的事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关系,令无数人往矣,同时也令无数人折腰。当你心中有谎言时,就不会考虑别人会不会也存在着谎言;反而直言时才会想,其他人是不是有所隐瞒。”
“正如...我们都没有猜透对方的身份。”
唐渺掷地有声的说道,尖锐的目光逐渐深邃。
他们都没有点破,自从各自的身份昭然若揭以后,虽然还能继续笑着像从前一样,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芥蒂,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尤其是血狱天魔司魁首霄凌仙与怒仙教李幽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宿命之敌,宿命之友。
“是啊...”李幽紧皱的眉头终是舒缓了几分,“那你现在可知她的身份了?”
“通天剑主之女——吴清绾。”
“那你还要去找她吗?”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唐渺目光一沉,从地上蹿起,眼中映衬着吞噬通天殿的火焰。
“我要去找她。”
“唉...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李幽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神色收敛了几分,笑道:“我可以陪你走这一遭,算你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唐渺此时没有客套,他很清楚自身的身体情况,只身一人前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剑派仅剩的弟子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一切还得慎重考虑。
“走吧,事不宜迟...”
赵王朝举兵十万围攻天堑山通天剑派,正是在霍世空带领下,不管背后究竟是何人指派,历史只会将‘霍世空’的名字牢牢的与通天剑派绑在一起。
通天剑派的覆灭者,霍世空也。
此时两人的头脑都还算清晰,很快就分析出了局势;原路返回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从正面也是无法登山,根本躲不开十万大军的眼睛,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有了...”
唐渺灵机一动,细细思索起来,剑派不宜久留,若是清绾一行人后撤,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祖师庙禁地倒塌,正面绕不开十万大军,只有走小路了。
天堑山惊风崖桃花林。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现在想来唐渺与清绾的相遇不是偶然。唐渺从山下来到桃花林中,对于清绾的出现,只能有一个解释...
同样有一条路从山上下来。
实际上,惊风崖下就已经不是天堑山所属范围了,他们现在只能祈祷不要被朝廷的人发现,此行势在必得。
唐渺此时非常迫切的想要见到清绾,脑海中一直是方才清绾扑在剑主怀里嚎啕大哭的画面,血与泪的交融,实在是令人心痛。
他的心里莫名的狠狠抽搐了几下,不免加快了步伐。
他们两人先是下山辨清方向,接着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进。
山谷中姹紫嫣红,到处掩藏着杀机。
清泉还在,唐渺抬头一望,指着桃花林的方向,说道:“就是那里了,有一条可以上山的捷径,应该没有被人发现。”
‘应该’这一词用的非常准确,李幽双眸一沉,笑呵呵的看着唐渺,轻声道:“能解释的再具体一点吗?”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想我们不用上山,可以在桃花林中等着他们。”
唐渺眼前一亮,自觉得兴奋不已,断断续续的给李幽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听了一半,自己也理解了一半,总算清楚了他的意图。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上山的路?”
唐渺脸不红,心跳也不加速的点了点头。
李幽睁了睁眼睛,虽然他对此深感疑虑,不过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认同了。
他不想继续在折腾,组织上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是私活。
整个桃花林的范围极广,几乎占据了惊风崖下半边的山谷。
因为不清楚上山的路,他们只能守在桃花林中一处隐秘的地方。
身处山谷中,已经看不到天堑山山顶上的情况了,又是一阵静默,唐渺心乱如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更是忐忑不安,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浑浑噩噩中,身子突然一颤,李幽一只手无声的搭在了他肩上,轻声提醒道:“小心点,有人来了。”
“在那...听,脚步声...”
唐渺不禁大喜过望,急忙循着脚步声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观望。
“嗯...是血狱?”
他张口方要大叫,又惶恐的自己捂住了嘴巴,颤颤巍巍的低喝道:“血狱...是血狱的人,他娘的...”
“难不成被发现了?”
“不要慌...暂时还不能确定。”
李幽瞧了他一眼,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就让唐渺方寸大乱。
唐渺的心情可想而知,单手取出了一根凰栩金针握住,被李幽给拦住:“你干什么...一群小鱼小虾也值得你使用金针刺穴?”
两人争执一番,说话间,一行血狱四司人已经走到了他们所在的一个小土坡之下,一共七人,个个身披着藏青色锦袍,里面还穿着一件黑罩袍,形迹可疑。
“血狱刑名司?”
对其知根知底的李幽不免发出了一声惊叹。
“刑名司?”
唐渺狐疑的跟着轻声念叨了一遍。
“不对...他们是假冒的。”
“假冒的...”
唐渺的脑子转了很快,几乎就在李幽断言的同时,他从小土坡之后飞跃而出,大步迈向了众人,根本不待李幽反应。
“清绾...是你吗,清绾...”
一行七人顿时大惊失色,由于唐渺没来由的出现,直接打乱了他们的阵脚,明显可见其中六人将一人全方位的护在了身后,答案呼之欲出。
“唉...”
李幽幽怨的轻叹一声,也跟着闪出了小土坡。
七人先是一惊,而后在反应过来,冲其低吼道:“又是你们,给我滚。”
唐渺凝视着眼睛,根本不打算理会他,失声叫道:“清绾,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
“你是天一门门主座下首徒,唐渺...”
她将这最后两个字咬的很轻,声音略带丝沙哑。
清绾终究是应了声,取下了黑袍罩。
短短几日不见,清绾已是消瘦了不少,双眼红肿布满血丝,眼眶深深凹陷,显然是以泪洗面所致。自从他们二人相约京城一游后,确定了关系,唐渺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清绾流泪,今日一见,仿佛魂魄都被抽离了一般,心如刀绞。
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孔,唐渺的心都碎了。
“清绾...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如今看来,清绾非常讨厌他虚伪的嘴脸,唐渺在祖师庙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人攻破剑主的剑气罩门将其重创,可谓是大放异彩,叫人啧啧称奇,同时也打出了天一门的名头,坐实了天下第一门的名声,实至名归。
然而他越是神气,此时在清绾眼中更是一文不值。
“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你。”
清绾纹丝不动,失魂落魄的轻吐道。
“好了,我们承认天一门确实厉害,小姐你赶快走吧,我们来对付他。”
显然是看出了唐渺与清绾之间的微妙关系,兴许是天一门的缘故,另外六人也不打算继续掩藏,相继取下了黑袍罩,有一红脸老者拔出剑来,厉声说道。
清绾神情冷漠,微风吹拂着发丝,她眨了番眼睛,语气越发的冰冷:“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下一次一定亲手杀了你。”
她匆匆戴好了黑袍罩,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唐渺整个人颓然的跌落在地,已是泪流满面,嘴里仍是不停的念叨着‘清绾不要离开我’之类的胡话...
另外几人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不由分说的朝着唐渺绞杀而来。
刀光剑影晃着他的眼睛,唐渺弱弱的抬头,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抵抗。
陡然间,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溺水一般,唐渺惊恐的睁开了眼睛,不禁汗如雨下,大口喘息着,双手胡乱挥舞:“原来都是梦啊。”
他惆怅的轻笑了两声,眼中满是神采熠熠的柔色。
再三确认自身安全无虞之后,唐渺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可是方闭上眼睛,耳边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
“我靠,你终于醒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熟悉的声音...”
唐渺挣扎的睁开了眼睛,只见一青衫男子闪了进来。
山洞?钟乳石?地下河?血水...
梦中梦?
“我靠...这是...莫非是...”
唐渺已经彻底凌乱了,蹿的一下子起身,身体顿时传来一阵被撕裂的痛感,竟然在梦中产生了自我意识,“这岂不就是传说中的无始境?”
第三十九章 大逃亡
“唐渺...你醒醒...快点醒来啊...”
清绾盘坐于地,轻抚着他的脸庞,满脸愁苦之色,轻声念叨起来。
她的眼角满是泪痕,顺着细滑的轮廓流下,双眼空洞无神。
头顶上的龙形石雕壁已经被打破了一个大窟窿,几束金色光芒从外照射进来,目光所及之处,都堆放着杂物,像是血衣侯的寝宫,没有一丝台阶。久违的太阳光让阴森的地下密室多了几分暖意。一晃三天过去了,幽暗的地下密室内,万般俱静,唯有几丝轻微的喘息,被无限放大。
恐惧正在逐渐蔓延。
唐渺完全没有苏醒来的痕迹,身陷无始境的他不知疲倦的在梦境轮回,一层层的在自己的业障内坠落,没有时间,没有期限,直至悄然离世...
很明显,唐渺的状态还不错,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更有甚者会时常的剧烈抽搐起来,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没有一刻是干的。
“还挺能折腾...”
陡然间,一个身影轻飘飘的从龙形石雕壁的窟窿中落下。
来人正是外头查探的嬴商,一晃三天有余,唐渺仍是没有自行苏醒的痕迹,他们必须要离开了,另外寻找其他解救的办法。
一个天人境高手至少可以不吃不喝坚持七天时间,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一把火已经把血衣侯府燃烧殆尽,外头风声很紧,火势凶猛危及到了整个武朝王宫遗址,官府把兵撤到了外围,大家都在救火,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
“现在正是离开的最佳时间。”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锦帕戴在脸上,逐渐往汝幸靠近,三天时间已过,灵傀全身上下开始蜕皮掉色,不可名状的容貌让人看着心惊胆的,仅存世上的遗容,嬴商给她简单的包装了一下,裹得严严实实,却仍是抵挡不住恶臭散发。
两人不再迟疑,嬴商一手掌着汝幸的肩膀,纵身一跃从头顶上的大窟窿中飞射而出,清绾裹挟着唐渺紧跟其后。
一行人闪出密室后,来到了侯府后花园废墟,嬴商辨不出方向,便朝着安全的地方奔袭,踩踏着余烬未散的残垣断壁,一路上偶尔还能瞧见几个差役的身影,但大都有惊无险的避开了。
他们与武朝王宫遗址背道而驰,走出了几里地之后,凭栏远眺,侯府外往武朝王宫遗址中心大殿方向靠近的地方,仍有明火未被扑灭。
难以想象,这场大火导致的无妄之灾致使多少条无辜的生命消逝。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两人也是三个昼夜整宿未眠陪在唐渺身侧,此时关在房间里,一时间都拿不定注意,四目相对,又是一番不知所措的静默。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嬴商摩挲着手掌,打开窗让异味散发,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世上仅有一人从无始境离开过,天机阁的老阁主,从无始境中另有一番机遇,最终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天才自行苏醒。”
清绾明白他的意思,惆怅的晃过神来,满脸苦涩的笑意。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他就没有留下任何一丝后手吗?”
嬴商狐疑的望着她,眉头紧皱。
“没有后手,不过...”清绾思量了片刻,轻咦了一声,喃喃道:“不过在此之前,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尝试解决的办法,我们在长安城呆了几天时间,不知道现在是否尚行?”
“说出来听听。”
“佛门,以佛门大乘心经佛语度一切苦厄,他说...有一位法号‘玄衍’的大师兴许可以帮助他。”
“玄衍大师...莫非他还活着?”
嬴商心一惊,诧异的追问道。
清绾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索性将整个尝试解决的计划彻头彻尾的讲述给了嬴商听,总而言之就是继续西行追寻‘玄衍大师’的脚步而去。
“这倒是可以尝试一二,这世间除了大西天的菩提老祖之外,就属小西天玄衍大师的佛经心法最为高深了。”
嬴商闻言,双眼放出丝丝精光,仿佛拨云见日出,心头的阴霾尽散。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过似乎冥冥中又和天机令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拉扯不断,玄衍大师为护道欲往小西天而去。
前脚一波人想必也是前往昔日的魔教总坛而去。
整件事情似乎仍是围绕着天机令而展开。
“这么说的话,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了,这一路上可不太平。”
“说吧。”
清绾闻声点头,目光放到了横陈在木桌上的九陵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如今的长安城已经安静了许多。”
“什么意思?”
她微微皱眉,迟疑了片刻后,这才摇了摇头。
“他们都走了,魔教余孽,以及很多凑热闹的江湖人士。”
“难不成...”
“天机阁。”
嬴商轻舒了一口气。
如今的局势扑朔迷离,天机阁主一句话洞察天机,引得各方势力云动。
......
长安城随着朝廷的一把大火,将武朝王宫遗址毁去了大半后,也将武林盛举推到了最高潮;与此同时,‘天机阁主’及时救火,卦算天机之后,寥寥数句将众人引往小西天,同时也浇灭了长安城的热情。
短短几天时间,长安城已经恢复如初。
盛世之下的长安,仍是一副百姓安居乐业的画卷,让人赞不绝口。
长安城西城门口。
西城门是往小西天的最佳途径,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理论上来说,大多数人都会往这里出城,宋括也是这样想的,整天在此蹲守。
他侧着身子,坐在城门口主干道一侧的茶棚内乘凉,左脸肿胀不堪,如果细细查看之下,明显可辨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余下的一干小兄弟都在私底下暗自揣测着宋括的心思,心头隐约有丝不安。
“头,这城里的江湖人一下子好像少了很多。”
“嗯。”
宋括脸色阴郁,漫不经心的轻轻应了声,并不多言。
对面的几人不免相视一眼,闻言都各自干笑了两声。
“头...您喝着,有什么难处,给弟兄们讲讲,我们哥几个去收拾他。”
“就你们?”
宋括好不容易提起了一丝劲头,随即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们...”
听到这话,对面几个年轻小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刻意压低了声音,收敛了神色:“莫非是...都指挥使?”
“嗨,告诉你们也是白搭,都指挥使本来都打算给老子升官的,没曾想半路却杀出了一个天王老子,这才挨了一巴掌。”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宋括吸了口凉气,骂骂咧咧的叫嚣道。
“又来了一位天王老子,头...可是这几日倒是不曾听闻上面来人?”
他顿了顿,嗫嚅了几下,话刚到嘴边却给硬生生的咽下去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吐道:“打住,不该打听的千万不要打听。”
“老子认栽,在这节骨眼上...晦气...”
宋括凝神细思了片刻,一手不小心碰到了左脸,又是疼的嗷嗷大叫起来。
众人一干年轻小厮不禁面面相觑,的确,有些事情他们接触不到。
“唉...头,我们也太倒霉了,这么些个江湖人不在楚地老老实实呆着,非得去寻那什么天机令,不是找死吗?”
“你懂个屁,天机令背后可是有个巨大的秘密。”
“行了,你又懂个屁,这天机令呀...江湖人得不到。”
宋括轻叹一声,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呀头,我在城中巡街时,就看见了一位非常了得的剑客,听说书的先生说,那可是一柄绝世神兵,好像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我知道...”
“我也知道...”
“蜃天神剑,那老小子握着那柄剑可威风了,无人敢靠近。”
“蜃天阁主,敖海。”
宋括斜视着目光,“你们都见过他了?”
“何止见过,差点就要将他给锁了去。”
众人皆是一番苦笑,“这几日见多了太多神兵,银龙枪...银龙枪见过没有?”
“你是说枪仙司惊龙的独子,司承翎。”
“是啊,那一手银龙枪耍的出神入化,可不了的...”
“等等...”宋括听的入神,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直言打断了他们,“等一等,让我好好想想,你们是否见过一柄汲血之剑。”
“一柄绝世凶器,构造奇特,剑格是上古凶兽的面部,睁着一只血瞳。”
“这个...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
“等等,这是出鞘的利剑,剑鞘...剑鞘通体黑色,泛着漆光。”
“头...那柄剑的剑柄是不是也是通体黑色,有九根竹节,剑首高而隆起,中间雕着镂空的花纹。”
忽的有人站起身来,越说越激动。
“没错...就是这柄剑,是什么人带着?”
宋括一拍桌子,惊声追问道。
“就一个时辰前,在城门口盘查两辆马车时看见的;其中一辆马车上拖着一口黑色棺材,带着这柄剑的人是一位妙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戴着面纱;还有位昏迷不醒的伤者,以及一位满脸富贵相的年轻人,出手阔绰。”
那人忽见宋头神色紧张,心里也疙瘩了一下,把问的以及没问的答案全都告诉了宋括,以免影响他的判断。
“剑是没错,可是那人...”
宋括面色一沉,沉吟了些许。
“有一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
“是的,给了...”
眼见着形势不对,他从袖里哆哆嗦嗦掏出了一小锭银元宝,放在了桌上。
“该死,就是他们。”
宋括双眸一沉,不由得大怒道。
第四十章 血狱新主
出了长安城西城门上官道,马不停蹄的往西面赶去。
沿着官道走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太稳妥,随即往林子里钻去,踏上了一条羊肠小路,马车直接碾压着灌木丛而行,硬生生的开辟出一条路来。
清绾长时间游历赵楚两地,楚地行最远到过沽城,赵界也只踏足过大梵郡,自然不能和嬴商相比。秦境入赵界的两条畅通无阻的大路,一是通过秦境的寒泉关从西北陇西郡的巨雄岭入赵界;其次就是经小西天的无人之境从大梵郡入关,所以京城以西的三郡,嬴商是再熟悉不过了,各种路线牢记于心。
原本在官道上还能看见些匆忙赶路的人,自打拐上了这条羊肠小路之后,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了,一切都非常安静极,就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恐惧。
这条土路并不是上山的路,地势相对平缓,不过由于鲜有人涉足,倒还是有些崎岖,两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仿佛从地府来。
尸体装入了棺材内,这股恶臭实乃是令人难以忍受,不得已花费大价钱同汝幸量身打造了一副上好的棺材,算是送她最后一路了。
其实汝幸的结局早已经安排好了,只不过决定权在唐渺手上,不到万不已的时候,他们是不会亲自动手的,毕竟以死者为大。
“哒”
“哒”
“哒”
一队披着锦衣的卫士乘骑高鬃大马在官道上奔袭,马蹄踩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几声脆响,跌跌撞撞中闯入了林子里,群鸟惊飞。
“大人,这里有车辙痕迹。”
“哼,给我追上去,他们拖着一口棺材,另外带着一个伤人,跑不快。”
众人闻声而动,高高扬起了马鞭,大力的挥下。
“驾驾驾”
几声兴奋的嘶吼打破了林子里的静谧,他们如强盗一般横冲直撞,马蹄高扬,飞溅起泥土,一路顺着如沟壑般的车辙印追赶。
赶上夏天的尾巴,午后的林子里驱散了一丝酷暑,倒也不至于热的发慌。
四周安静的可怕。
忽然间,不远处的林子里群鸟惊飞,嬴商不由得抬头望向了天空,嘴角微微上翘,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深邃笑容。
两辆马车极有秩序的往前走,不慌不忙。
清绾心里也有数了,他赶着拉着棺材的马车,不过瞧着前面的嬴商似乎根本不为所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过想想也便释然了。
天人境高手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这个年代果然是妖孽横行。
思索间,大地传来一阵异响,接着便是高鬃大马疾驰飞奔的马蹄声。
一声嘶吼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到了同一条线上。
“站住。”
身穿藏青色宽大锦衣袍的卫士高喝一声,勒住马匹,总算是追上了。
话音刚落,余下人纷纷围了上去。
一行十三人,来者不善,拔刀下马将他们两人围住。
“大人,就是他们几个,假冒血狱。”
这声音听来有几分熟悉,嬴商好奇的略微偏头,眼角的余光一扫而尽。
“让我瞧瞧是谁?”
“原来是刑名司总旗,宋大人,别来无恙啊。”
两人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那头头紧接着也翻身下马,转着来到了马车左侧,却是有几分忌惮。
嬴商瞧着几人的穿着打扮,轻咦了一声,的确有几分难以理解。
对于京城的震动,血狱的大清洗他已经从唐渺口中得出,如今这几人身穿血狱刑名司冥虎服,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血狱已经整顿完毕了,重新开始执掌大权。
作为血狱在长安城的头号狗腿子,宋括首当其冲的被委以重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嬴商干笑了两声,很快便认清了局势。
血狱刑名司为首之人中年模样,明眸若光,脸庞瘦削,满是阴郁的神色,仿佛长年累月的被压榨一般,有丝独特的阴柔。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细细打量着嬴商和清绾两人的侧脸,随即又转到了正面,看了个究竟。
“你猜。”
“嘿嘿...这般有恃无恐,想必是会两手功夫了。”
这人倒也机灵,不怒反喜,略微思索一番后,大义凛然的恭声拜道:“两位得罪了,在下血狱刑名司千户,奉血狱千骑将之命捉拿反贼,还请谅解。”
“先礼后兵?”
嬴商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见过大人,你看我们像是反贼吗?”
“本官瞧着所有人都不像,阁下脸上也没写字,当然不会是反贼了,不过...”刑名司千户的目光一下子像是投到了马车之内,轻笑道:“马车中可还有其他人,棺材中又是何人?”
“一个伤人,一个死人。”
“那就多有得罪了。”
“请便。”
嬴商微微眯着眼睛,与清绾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罢,便有人上前拿着画像比对。
唐渺自然不在其中,嬴商却真真切切的看见了霄凌仙的画像,接着众人便上前,来到了棺材旁边。
“棺材倒是也可以打开,不过我的这位朋友客死他乡,中毒身亡,诸位若是不怕怪病缠身的话,尽管打开便是了。”
嬴商张着嘴,挪愉的笑了笑。
那人眉头微皱,在靠近装着棺材的马车之后,明显嗅到了一丝异味,他思索了片刻后挥了挥手,低声笑道:“死者为大,我看死人便不必检查了。”
“多谢。”
嬴商拱手抱拳拜道,便不再理会他们,轻轻扬着缰绳离去。
两辆马车悠悠扬扬继续向前,迎着太阳,一路西行。
待马车前脚一走,宋括便忍不住的开口道:“大人,莫非您要找的不是他们?”
“如何不是。”
他自是高兴极了,轻挑着眉毛,脸上难掩其喜色。
“那为何要放走他们?”
“嗯?”
“本官做事轮的到你指手画脚吗?”
那人目光一沉,脸色瞬变,冷冷的呵斥道。
宋括热脸贴冷屁股,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之色,不过随即便消失不见了,只得赔笑道:“大人教训的是。”
“嘿嘿。”
他低笑了两声,叫道:“来人啊。”
“卑职在。”
“速速回禀千骑将,人已经找到了。”
......
走了一段羊肠小路后,嬴商又考虑到身后的追兵,随即决定还是放开些胆子,往深山老林中去,山路崎岖速度自然是更慢了,不过相对而言比较稳妥。
至于血狱刑名司的搜查,嬴商或多或少还是留了个心眼,冷不丁的开口说道:“清绾,我们调换一下位置,身后恐有追兵。”
“想来京城已经安定了,不知道这血狱之主究竟是何人?”
清绾闻声点头,调换位置的空隙间,她若有所思的问道。
“那就不得而知,奚庄执掌血狱时封侯,这一位上任就封了将军,来势不小。”
两人简单的又聊了几句,休息了一会儿,认真的检查了身后的尾巴,再三确认没有之后,接着便继续上路了,走了一个时辰后,天色近暗。
他们也不敢加快速度,唐渺身上还有伤口,禁不起颠簸折腾。
一直到黄昏时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老天爷眷顾还是嬴商本就知晓,竟然碰到了一间废弃的竹屋小院。灰暗的天色下,整间小屋显得无比阴森。
微风一吹,揭开了裹住棺材的白布;此情此景,顿感觉后脊一阵发凉。
嬴商哑然一笑,安顿好汝幸之后,就将唐渺搬到了竹屋内。
竹屋四面漏风,头顶上的茅草也是掉落干净了,不过这倒是无所畏惧,只要唐渺不受寒,否则会影响伤口的愈合。
夏末的夜晚,住在这样的地方比客栈的天字号客房要凉快多了。
清绾寸步不离的守着唐渺,倒是有点意思,嬴商检查了他的伤势,一两天倒也看不出来有明显好转的迹象,除了他仍在无始境之中不停地轮回之外,一切事态正往良好的方向发展。
嬴商也舒了口气,两人话也不多,各自吃了点干粮之后,便休息去了。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间,一丝清脆的声音突兀的挤入了耳中。
像是汝幸的棺材板被人撬动了一般,尖锐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瞬间警觉起来,望向了清绾的方向,她根本就没有睡,眉头紧皱,并没有说话,与嬴商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搭在了剑柄上。
嬴商冷笑一声,气沉丹田,千蛊音炸裂开场。
“你动一下必死。”
说话间,数根羽箭破空而来,穿过了竹墙直袭嬴商而去。
他蹿的一下起身,看似漫不经心的抬袖拂去,隔空捏碎了羽箭。
少倾,这来回一招过后,竹屋外突然亮起了大片的火光,亮如白昼。
“哒哒哒”
停顿的间隙,纷乱嘈杂的马蹄声入耳,人数看样子不少,不由得让他们两人大惊失色,护住唐渺聚到了一起。
“哈哈,血狱刑名司可是专业的跟踪高手,岂是那些阿猫阿狗可以比的?”
阴冷的笑声徐徐的传来,来人赫然正是先前搜查的那人。
陡然间,“砰”的一声巨响,虚掩着的破烂竹门瞬间被轰开了。
嬴商缓步走了出来,粗略的扫视了一眼,沉声笑道:“那又如何?”
第四十一章 囚徒
漆黑的夜,被无尽的火炬所点燃,亮如白昼。
寂静的树林被一声声嘶吼所打破,牵一发而动全身,晚风轻微的刮着,摇曳着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如风铃一般;躁动不安的马匹在原地踌躇,‘哒哒’的踩踏着马蹄,喘着粗气。
汝幸的棺材板有些压制不住了,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厚重的棺材板又重新合上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众人,纷纷往后退去。
嬴商轻轻摇着折扇,一步步走来,杵在竹子做的栏杆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原来是血狱刑名司千户大人,深夜造访,不知为所谓何事?”
“明知故问。”
那人低喝一声,拉长了脸庞,混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扬着马鞭,似笑非笑的看着嬴商,脑袋微微上扬,“你们...现在随着本官走一趟。”
“是何道理,即便是血狱抓人也得讲究真凭实据,何况是刑名司,我想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动手,说吧...”嬴商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冷冷的吐道:“那不知我们几人是何罪名?”
“什么罪名...”
他揉捏着脖子,装模作样的陷入了沉思中,“让我好好想想,给你们安一个什么罪名呢...”
“千骑将重新执掌血狱,你们看...冒犯千骑将,血狱新主的罪名如何?”
“笑话,那秦某倒是很想听听这位血狱新主千骑将到底是何名头了?”
嬴商眉头轻挑,报出了自己出门行走在外的假名。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他忽的坐直了身子,横眉冷对;抬手间,羽箭上弦拉成了半月,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所有人都暗自捏了把冷汗。
“赵某虽不认识你,但是里面的两位身份尊贵,千骑将点名去请两位过府一叙,不知两位可否赏脸?”
“果然是冲着唐渺来的。”
嬴商暗自寻思道,眼角的余光瞥了身后,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身前。
毫不客气的说,一群烂鱼烂虾,他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面子可是自己争取的...”
“动手。”
赵姓男子大手一挥,漫天箭雨顿时狂泄而下,铺天盖地的朝着竹屋射去。
“雕虫小技。”
嬴商凝视着眼睛,轻喝一声道:“找死。”
话音刚落,嬴商右手陡然外翻,折扇被抛在了半空中,猛地颤动起来,他整个人化为了一股浓郁的灰雾,仿佛与黑暗混为一体;然而灰雾不断的扭捏、膨胀间,里头不时的闪烁着紫电、红芒,‘唰’的一下子扑腾出大量的蝙蝠,不要命似的往漫天的箭雨上撞去。
“真气化形?”
赵姓男子面色阴沉,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迟疑之色后,很快便消失不见了,“果然是有两下子。”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人一身富贵相,样貌端庄,举止谈吐皆为不凡,实乃人中之龙,而且能和‘武尊’走的如此之近,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此人表现出如此强大的功力,却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好恐怖的功力,这些以真气化形的蝙蝠非实,且能发出一阵怪音,虚虚实实的确令人难以琢磨。”
座下的马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功力,正一点点的往后退去。
漫天箭雨第一层被树木所抵消,余下大半被灰雾幻化出的蝙蝠所挡,三轮羽箭强攻之下,灰雾中逐渐显现出一张处若不惊的笑脸来,竟是毫发未损。
昏暗的光线下,面前的人影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身形一晃,灰雾裹挟着嬴商来到了竹屋的院内,然而下一刻,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诡异的灰雾便冲散了弓箭手阵型,几声惨叫此起彼伏的响起。
众人心中大骇,没有接到命令,直接连滚带爬的往后面逃去。
“唰唰”几声干净利落的刀起,胆敢后撤的弓箭手血溅当场,粗暴到了极点,血狱的做法残忍到令人发指。
第一层弓箭手被攻破之后,接下来后面一圈才是血狱刑名司的人,他们严阵以待的注视着嬴商,不下数百余众人,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两队弓箭手死伤殆尽,惶恐不安结阵,重新落在了刑名司卫士之前。
“不堪一击。”
嬴商的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倚着残留的篱笆墙院,颔首点头说道。
“哈哈,原来是请了高手护驾,敢问尊下高姓大名?”
弓箭手溃败之后,赵姓男子已经稍微探清楚了嬴商的虚实,态度明显有所改变,拱手低声拜道。
“秦之仁。”
不认识,若是秦映光倒还会令人大吃一惊。
“秦兄,秦兄武艺高强,莫非是与‘武尊’有何交情?”
“哦...看来你们已经打探的很清楚了。”
“血狱...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赵姓男子眯着眼睛,冲他微微笑道。
两人前后的态度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和颜悦色的交谈中,就差一壶清酒了。
“看来血狱的确是换了主人,这看门的狗...也愈发的喜欢咬人了。”
赵姓男子龇着牙,脸色骤变。
“找死。”
他闻声而动,脚踩着马背飞射而出,一刀飞旋的劈向了嬴商。
“哼。”
嬴商闻言,也是一阵火大,看来若是不拿出一点实力来,都不知道‘死’字应该怎么写了。
他当即挥出折扇,张口一吸然后吐出,弥天灰雾中裂开了一道血缝,一只巨大的血色手掌不由分说的抓向了赵姓男子。
恼羞成怒的他在拔刀之后这才意识到了不妥,心里直呼大意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嬴商的对手,脸色陡然大变,迎面就闯入了血掌中,被一股暗劲重重的击飞,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棵大树上,心头一热,狂吐鲜血不止。
赵姓男子被一击重创,这瞬息万变的局势让余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嬴商戏谑的目光一扫而过,众人寒蝉若噤,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着步子。
“怎么...还不打算离开?”
“啪”一下,嬴商收起了折扇,一两步大迈而出,来到了所有人的攻击范围之下,这个攻击范围是相互的。
不过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余下这些刑名司的卫士仅仅是在原地踟蹰,根本没有后撤的意思,嬴商顿时玩性大发,几步走到了脚边上一柄的利剑旁,目光死死的盯着赵姓男子,而后猛地发力,一大脚射出利剑。
赵姓男子面如死灰,半坐在地上吐着血,一阵痉挛,无法言语。
然而就在此时,在他身前突然落下了一个披着紫袍的虬髯中年人,眼中流淌着妖异的紫色流光,非常轻松的用双指夹住了劲射而来的利剑。
嬴商瞳孔骤缩,脸色微变,他方才用内力击发的利剑,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被此人用双指夹住了,想来实力着实不凡。
“赵大人未免也太拼了,只是让你拖延片刻,没让你拼命。”
披着紫袍的虬髯中年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把他气个半死。
话音刚落,“铛铛铛”几声连续的脆响,一柄上乘的好剑就被他用内力击碎成几小截落在了地上。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抬了抬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赵大人抬下去。”
此人举手抬足之间气势十足,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领导力。
他细细打量着嬴商,距离着很近,似乎无所畏惧,同时发出了几声赞许的‘啧啧’声,恭声说道:“还真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我?”
嬴商倒是无所谓,说话间瞥了眼身后的竹屋,并未有何异常。
“嘿嘿...何止是认识。”中年人干笑了两声,语毕,后退了一大步,单膝跪地,又拜道:“见过太子殿下,草民可是秦境人,家父、祖父都是秦境人。”
“嘶~~~”
“秦境人,在赵王朝为官?”
嬴商仍是一头雾水,不可思议的惊叹道。
“是的...家父、祖父在秦境为奴,草民及冠之前也是在秦境为奴,后在赵界为官,谋的一官半职。”
紫袍人倒是逍遥自在,大大方方的起身:“殿下可知道,家父从小就教导草民,见祭司要跪,见皇者要跪,更要拜,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不能忘。”
“兴许你无法理解,但这是草民下意识的反应。”
“好了,下面来说说正事。”
对于嬴商的错愕,紫袍人倒是有耐心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什么正事?”
嬴商顿了顿,哑然一笑道。
“棺材里面是一具傀儡吧?”
他点了点头,反问道:“方才是你动的棺材?”
“不错。”
紫袍人也大方的应承了下来。
“这倒是很有意思。”
嬴商眉头微皱:“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名字...殿下可能忘了,奴才是没有名字的。”
紫袍人摇了摇头,“岁数大了,我也差点忘记了,及冠之后在秦境杀了人,逃入了赵界...然后被抓...”
“有人唤我作...‘冥将’。”
“冥将?”
嬴商轻声念叨了好几遍,在脑海中一番搜肠刮肚,确实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
紫袍人双手插着腰,似乎对嬴商没有什么敌意,也是饶有兴趣的耐心再次解释:“怎么说呢...血狱,最开始的血狱没有如此细化,只有囚徒和执法者两大类。”
“我就是最早的一批囚徒中仅存的一人。”
“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第四十二章 重启
‘远古’级的大人物。
嬴商很快就给他安定了身份,如果此时他面对的是唐渺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最早的一批囚徒意味着什么,相当于血狱四司第一任魁首。
“说说正事。”
他笑着点头,并不打算继续往下纠缠下去,两人的交谈相对来说比较轻松,虽然周围仍有数百位刑名司的卫士守着,嬴商倒也毫无畏惧之色。
“听阁下所言...是在拖延时间?”
“没错。”
紫袍人站在其身侧,双手环抱胸前,深邃的目光落在了破烂的竹屋上。
仅仅几息时间过后,嬴商便顿悟了,转身往竹屋小院中闪去。
“殿下倒是机灵,忘了告诉你,血狱正值青黄不接之际,霄凌仙等人叛逃,新主千骑将重新执掌血狱,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圣上一旨便将我们几个老家伙请出了天渊,可还行?”
“自由啊...你看,风是自由的,就连空气也是自由的...”
冥将凌空飞踏,一个翻身稳当的落在了竹屋小院中,张开双臂微微扬着脑袋,仿佛迎接着新生一般,贪婪的喘息着。
嬴商双眸一沉,竟然慢了半拍,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两人本来是计划着趁机直接溜走,不过汝幸比较麻烦,躺在棺材中倒是费事。于是他们便选择了另外一条稳妥的路,杀出一条宽阔的血路来。
一两步的距离翻上栏杆,正欲冲进竹屋之时,陡然间只见一道碗口粗细血柱冲天而起,随后一股庞大的邪灵之力便冲击而来,荡平了摇摇欲坠的竹屋。
嬴商一个躲闪不及,直接被这股邪灵之力的冲击波猛地推了出去。
他整个人径直倒飞出去,如断线的风筝被挥散的邪灵之力拉扯着,陡然间身后似乎被人轻微的带了一下,这才勉强的落在了地上。
嬴商几个滑步倒退,这才稳住了身形,双眸中满是惊骇之色。
“这股力量,好诡异...”
嬴商紧皱着眉头,很显然这股邪灵之力并不是清绾主动爆发出来的。
“寂灵剑,果然名不虚传,不逞多让。”
冥将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来了。”
说话间,某处虚空中泛起了一道类似水波纹的涟漪,下一刻便只见一个披着宽大黑罩袍的人狼狈的扑了出来,身后一只血瞳微微绽放。
黑袍人从水波纹的涟漪中闪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抽身回望,眼中满是惊骇之色,来不及起身直接在地上翻滚,瞬息斩来的血光辟出了一道沟壑。
他此时已经汗如雨下,惊愕的喃喃自语:“太可怕了,寂灵剑在此女手中定然会发挥出最大威能。”
“缩地成寸?”
嬴商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他趁此之机冲进了被荡平的竹屋废墟中,两人手忙脚乱的背着唐渺,随后上了拖着棺材的马车,直接夺路而逃。
“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比之霄凌仙、风擎天等人更为恐怖。”
嬴商双目欲裂,第一次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唉,你怎么也不拦着。”
紫袍人搀扶起黑袍人,听着他的抱怨,后者并不在意的笑了两声:“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刚出来,手脚倒是有些生疏了,不利索。”
“那倒也是。”
黑袍人干笑了两声,伸出枯槁的手掌抹去嘴角的血迹,面色逐渐阴沉。
“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
“通天剑主,难道已经成长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了?”
“倒也不是,不过...寂灵剑应该非常喜欢这一任寄主,主动防御...”
黑袍人喃喃自语一声,随即又苦笑的摇了摇头。
“那剑...是我拔出来的...”
“所以,你自己伤了自己?”
冥将陷入了沉思中,云淡风轻的挥了挥手,沉声低吼道:“追。”
月色朦胧,马车拖着棺材,跌跌撞撞在林子里奔袭,往无人涉足的地方赶去。
清绾让唐渺半靠着自己,如此激烈的颠簸,重伤之下的唐渺如何受得了呢,清绾心如刀绞,根本来不及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谈,一声‘小心’足以。
两位来自血狱‘远古’的大人物,真正算起来,倒是有些欺负小辈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说到‘冥将’,离冗可是太熟悉不过了。
“簌簌”
林间不断有人在穿行,他们披着锦袍,手握横刀,训练有素,如百鬼夜行。
一行人徒步奔袭,紧追着地面上的车辙痕迹。
血狱刑名司的卫士迫近,脚步声越来越急切,大秦皇太子亲驾着马车,在夜色下疯狂的逃蹿。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漆黑的夜里视线模糊,嬴商只管赶路,几乎是一条路走到底,也不知道是何方向,更是不知道去往哪里。
“驾~”
“驾~”
“驾~”
粗喘的呼吸声被马匹惊觉到了,狂奔之余车轱辘撞到了一个硬物,马车被迫四分五裂,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两人自顾不暇,但所幸反应倒是及时,仓皇的闪出了马车;随后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黑色的棺材也顺势飞射而出,汝幸不免遭难,滚落到了一旁,不知所踪。
两人闪下马车之后,方才稳住身形,身后寒芒而至,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知道血狱到底想干什么,不由得大怒。
清绾抬手掷出九陵,一阵血光剑舞挥砍,便爆出了一团血雾。
一场杀戮盛宴在所难免。
她的眼中,一朵初具雏形的血莲花正徐徐盛开,清绾熟悉剑内的邪灵之力,直接便将其释放了出来,出卖了自己的精血,任由诸天血色魔影汲取。
九陵剑体内所蕴含的邪灵之力被释放之后,剑格上的那一只妖异的血瞳似乎动了几下,仿佛这一只凶兽也活了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贪婪的吞噬着。
霎时间妖风四起,她扶着唐渺坐下,抬头一望,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忽的在唐渺身侧泛出了一道水波纹涟漪,清绾闻声而动,闪出了一道血影,连斩三剑,破开了空气,发出了几声闷响,随即爆炸开来。
水波纹涟漪一晃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阵阴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叫人心头微颤。
“装神弄鬼。”
清绾暗呸了一声,横剑以挡,牢牢的护住了唐渺。
与此同时在另一头,嬴商也毫无保留的发挥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轰出了一只血手朝着一众杀手袭去,‘砰’的一声巨响,冥将泰然自若的从血手散去之后的灰雾中走了出来。
外披着的紫袍早已经没了踪影,一身劲装四分五裂,隐约可见其全身流淌着紫芒,分外耀眼,像是一门炼体术。
“太子殿下,奴才...得罪了。”
虬髯中年人双眸一沉,从骨子里与生俱来堆积的愤怒全面爆发,他微微扬着脑袋,右脚一蹬地,刹那间飞射而出,窒息嬴商而去。
“好快的速度。”
嬴商轻吐道,双眸微张,一道残影白来到了身前。
他急忙后撤,整个人倒飞出去。
“咚咚咚”
几声连续的炸裂开场,冥将紧追着嬴商的步伐,犹如虚指神剑一般轰出了拳影,又像是与幽魄神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虚境巅峰?”
嬴商心中大骇,气沉丹田,尽全力的运转起内力,抄着双掌卯足了一股劲直挺挺的迎了上去,“究竟是何实力,一试便知。”
“那就来吧。”
两股暗劲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掌心并未实质的接触,真气回流,泛出了一道紫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其体内游走,与其自身的真气相互对抗,随即不断的扭曲、膨胀,发出了几声‘噼里啪啦’的闷响。
两人被相互糅杂的暗劲一同推开,嬴商直直的坠地,将要触地时才反应过来。
“好诡异的秘术,又像是混元魔功。”
“的确是虚境巅峰,血狱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哈哈,不错...你可知,昆玉雁那老匹夫的混元魔功还是从本将这里偷师学的,按理说是混元魔功与本将的吞天噬日诀相似才对。”
“吞天噬日诀?”
嬴商双目欲裂,落地之后却是不免被推出了几丈的距离,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呼吸紊乱的注视着仅仅只是双腿陷入地里的冥将,深深的吸了口气。
遇到这类强者,没有死战的必要,但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往下面去想,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清绾的方向,她倒是能够轻松应对那一名黑袍人,不过也因此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这样的代价往往不可逆转。
九陵剑可不是闹得玩的,所以黑袍人也没有贸然动手。
“前辈,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问到点上了殿下,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什么意思?”
“起初,我们奉千骑将之命只要武尊,后来...我认出了你。”
“哈哈,拿命来吧,狗贼。”
“我族,势不为奴。”
虬髯中年人仰天长啸,发出了声声震天的怒吼。
赵、楚、秦三大王朝的构成有明显的差别,赵界以森严的官职等级制度为王朝的基础,王朝实力最盛;其次就是楚地,江湖之上建立的王朝;最后则是秦境,以各大部族为王朝的根基,将‘人定胜天’彻底扭转为‘祈天夺势’,最底层的奴隶不计其数。
现如今瘟疫在秦境肆虐,之所以并未发现大量的流民迁往赵、楚两地,除了这两大王朝禁止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死的大都是奴隶。原本祭司还不是很在意,这些底层的奴隶死就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到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秦王这才慌了,命祭司到处‘祈天’,更有甚者遣秦王使出海欲往仙岛求药这一荒唐的决定。
冥将的恨,是深入骨髓的。
第二次激烈的交锋就此展开,他纵身一跃,犹如猛虎下山之势袭向了嬴商,后者并不打算硬扛着,与虚境巅峰的强者对轰是极为不明智的决定。
“来的正好。”
嬴商颔首说道,整个人融入了一团灰雾中,在地面一层铺开。
冥将探手一抓却扑了个空,反手捞回来之时,一整个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落满了青色的蝇头小虫,构成了一个诡异的纹路,竟然在短时间内融化为了一滩绿色粘液,粘在了其手臂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身体其他地方蔓延。眨眼间绿色纹路便占据了全身,如一张大网束缚着。
他轻咦了一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本将差点忘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伪神就喜欢玩点小虫。”
“那又如何,不过是些下三滥的招数罢了?”
“前辈大可一试”
嬴商虚晃一枪,从灰雾中显现,微微的笑道,似乎胸有成竹。
冥将闷哼一声,浑身微颤,岿然不动的站着,全身上下一道紫色流光旋绕,暗合着体内的经络游走,势要冲破体表绿色大网的束缚。
“不好。”
虬髯中年人面色大变,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看样子这张绿色大网并不是针对内力而是体内血液,与‘软筋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冥将心急如焚,身形稍有一滞,只见周身的这张绿网几息时间褪变成灰色,他直接运转了体内全部的内力趁机而动,吼道:“死吧。”
“你中计了。”
彼时的嬴商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他挺直了脊背,抬手结出了几个古怪的手印,低喝一声道:“落。”
方才灰雾平铺在地面之后也在暗中散落了几只噬土的蚁虫,拖延了几息时间后,冥将双脚所站着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些许白色的粉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脚边堆积,接着松软的土质便瞬间塌陷了。
“不好?”
地面塌陷的同时,黑袍人在暗处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从一棵粗壮的树干前浮现,直袭嬴商而去。
“小畜生,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阔噪。”
清绾闷哼一声,一道血影便随之飘了过去。
“糟糕。”
黑袍人心中大骇,直呼道:“该死,大意了。”
吸收了邪灵之力的清绾战斗力爆炸,黑袍人根本抵挡不住。
血影挡住黑袍人的去路,他连忙后退几大步,没有丝毫想要硬碰硬的错误想法,直接使用缩地成寸逃脱,水波纹涟漪泛出的同时,诸天血色魔影显现,张着无数只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血瞳,仿佛一下子定住了黑袍人。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逃离血色魔影的束缚,毕竟也是天人境强者,最后仍是半个身子钻入了水波纹涟漪中,另外半个身子恰好与血光契合之后消失不见。
两人对视了好几眼,一人转身去寻唐渺,另外一人去寻汝幸,这股臭味惊人,即便什么也看不见,还是被嬴商一下子给找到了。
拖着疲乏的身子,两人继续的狼狈逃蹿。
第四十三章 博弈(一)
“簌簌”
晚风侵袭,送来一丝少许的清凉之感。
一轮弧月高挂,略显阴森的树林内,些许烟尘弥漫。
“咕噜...咕噜...”
像是某种畜生的锯齿相互摩擦,啃噬骨头的咀嚼声,铿锵有力。
万般俱静,任何一丝突兀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俯瞰着满目疮痍的树林,在其空地之上,方才经历了惨烈的战斗之后,大片树木尽毁,尘土飞扬,砸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窟窿。
诡异的错骨声爆炸般的响起,从地面塌陷的窟窿中传出。
“呼呼~~”
大口喘息着,陡然间,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塌陷的窟窿内惊出,身形一掠入空,单手一杨化拳,发泄般的轰向了地面,打出了一条极深的沟壑,余波荡平了大量树木。
他狠狠的舒了口气,低声道:“大意了,小子...下一次本将绝对不会放过你。”
“恭迎冥将。”
余下百余人从黑暗中显现,齐齐大声拜道。
话音刚落,一名身披藏青色锦袍的年轻人一个跨步而来,单膝跪地拜道:“启禀冥将,枯大人被通天剑主重创,元气大伤已经返回长安城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
虬髯中年人闻声点头,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讶色,不过很快便释然了,脸色极为阴沉,“果然,此女已经成长起来了,不得不除,否则后患无穷。”
“命人继续追,那具灵傀已经不成气候,留之必然会令人察觉。”
“遵命。”
身后几名身穿银白色锦袍的卫士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个闪身的功夫,接着便匆匆消失在了林子里。
虬髯中年人背着手,裹住了一件银白色锦袍,抚着手掌轻轻摩挲着锦袍背后,绣着金丝圆形的苍龙图案,脸上难掩其喜色。
多少年了,终于又回来了。
“别说欺负小辈,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这下轮到你们了。”
冥将阴笑了两声,周身旋绕的紫芒已经吞噬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微微扬起了嘴角,目光逐渐深邃,看向了某处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汝幸被白布包裹住全身,一具成年人的尸体,已经萎缩蜕皮到了一半,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此刻的模样,假使唐渺现在苏醒也是于事无补,一切都已经回天乏术;尸体之上仍是难掩其散发出的恶臭,嬴商已经极力的克制了,尽全力的奔走,他们两人心里非常清楚,身后的追兵一定会顺着这股恶臭追来。
果不其然,逃出去一两里地之后,嬴商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异响,不过都是些身披藏青色锦袍的刑名司卫士,很轻松的就被他们两人秒杀了。
身后的追兵陆陆续续的袭来,一波接着一波,丝毫没有给他们片刻的喘息时间;即便两人都是天人境的强者,但由于长时间的疲于奔命,再加上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周身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致命的危险,也似乎有了些力不从心。
而且上一场与血狱‘远古’级大人物的硬碰硬,两人都还未彻底调整过来,此时的嬴商强撑着身子,呼吸紊乱,面色惨白的可怕。
清绾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如今她已经能够勉强掌控炼制出六道寂纹的九陵剑了,然而与之换取了极大的代价,但凡是吸收了九陵剑中蕴含的邪灵之力后,她的本命精血都会被九陵剑汲取。
如果说上一次造成老妪模样的丑态是修炼功法所致,这一次就是真正的汲取清绾自身的本命精血所导致的无法逆转的后果,因此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样下去可不行,血狱的杀手一定会顺着气味继续追赶上来的,到时候等到冥将杀来,一切可就都完了。”
“我们必须要...”
嬴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一个两人都不想面对的答案,低喝一声道:“必须要尽快处理掉。”
清绾闻声止住了脚步,轻微的迈开腿,将仍是昏迷不醒的唐渺放置在了地上半坐着,背靠着粗壮的树干,神情凝重。
“决定好了吗?”
尘归尘,土归土;生终将死,灵终将灭。
“你们已经缘尽了,得罪。”
她俯下身来死死的看着唐渺,像是即将开始某种仪式一样的轻吐道。
嬴商浑身一震,警惕的望向了四周。
“放她下来吧。”
清绾在其身上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个一指大小的瓷瓶,面露一丝喜色。
“这是?”
“流萤蝶舞...”
她只说了一个名字,并未过多解释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这关键时刻,必须争分夺秒,一刻都不能耽搁。
“万物有灵,汝幸,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们说话,投胎去吧,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嬴商双眸一沉,也不禁动容的喃喃自语一声。
揭开裹住的白布,两人身子微颤,不禁闭上了眼睛。
接着打开瓶盖,一丝肉眼可见的淡黄色光华袅袅升起,清绾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心境,双眸中一血雪莲花隐约可见;她滴下了一滴粘稠状的淡黄色液体,液体滚落到尸体表面,接触的瞬间,无声无息的燃起了一丝晶蓝色火苗,短时间往四周扩散。
晶蓝色的火焰在徐徐燃烧,如凡间素女羽化登仙一般,在世间绽放出最后一刻刹那永恒的神奇色彩,魂归幽冥。
晶蓝色的光华升空,形成了一道璨若星河的绸缎彩带飘向了远方,顿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像是在道谢,格外的悦耳。
两人顿时大惊失色,简直无法置信的对视了好几眼。
“这是...错觉?”
“错觉?”
也许是,也可能不是,谁又能解释的清楚呢。
几息之后,两人感受着树林的寂静,心情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乍一看,随着最后一刻刹那永恒消失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一点蜕掉的黑色枯皮都化为了灰烬,风一吹就都散了。
散了,人死如灯灭。
两人最后眷恋的看了好几眼,转身匆匆离去。
“嗯?”
“你这是干什么?”
“不要动,驱散身上的异味。”
嬴商轻声念叨着,掐着手印,一团灰雾便裹挟他们三人,好似改头换面一般,重新换了一个方向逃遁,这下安全至少无虞了。
他们前脚刚走,几个身披银袍的血狱天魔司卫士便追击至此,陡然间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人凝神细听,在原地踌躇许久,不由得眉头紧皱。
“怎么停下了?”
“该死...嗅不到一丝恶臭了。”
那人微微抬头,阴沉着脸,面色极为难看。
“胡说,怎么可能没有气味了。”
余下众人寒蝉若噤,不免面面相觑,面色一个要比一个难看。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人跟丢了。
人要是跟丢了,那罪责可就大了。
血狱早已经今非昔比,上头的人可不是像霄凌仙那几个这般好说话,冥将的实力他们都有目共睹,只身硬扛天人境强者然毫发未损。
“该死。”
其中一人看起来颇具威望,一把推开嗅着气味的那人,在林子里的空地上稍微的搜寻了一番后,便见到了摊在地面上的白布,不由得惊声道。
“弄不好可能...可能真的跟丢了。”
众人面如死灰,只好另寻它法,分头去追赶了。
如若不然,就只能硬着头皮回头,准备迎接冥将的怒火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的下场可有前车之鉴。
冥将,暂代天魔司魁首一职,手段也是异常的残忍。
......
待汝幸魂归幽冥之后,也彻底的了却了一桩心病。
这方法果然奏效,他们一口气又逃了半个时辰,这才停下来缓了口气。
仍是没有走出树林,目前也不知身在何处。
嬴商打量着四周,随即盘坐于地开始调整体内的真气。
这霸道的吞天噬日决果真恐怖如斯。
“你怎么样,还好吧?”
清绾始终侯在唐渺身侧,眉头微挑,笑吟吟的问道。
“还行,没有大碍,那冥将的实力倒是强悍,只可惜太过自负了。”
“冥将?”
清绾闻言,微微眉头。
“好熟悉的一个名字。”
“你认识?”
“让我想想...”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耷耸着脑袋,忽的双眸一张,轻叹道:“原来是他们。”
“有史记载,血狱的前身是暗影卫,暗影卫中纠集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杀手,他们在赵王朝与楚王朝争夺天下时大放异彩,后来随着两地休战,昭示和平之后,暗影卫去留成了一个大问题,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内讧,便重组成血狱。”
“冥将便是血狱天魔司初代魁首;还有那使用‘缩地成寸’的黑袍人——枯无,便是血狱刑名司的初代魁首。”
“没想到啊,赵王朝竟然重新启用了他们。”
清绾好一阵愕然,有气无力的轻叹道:“只是...为何要对付我们?”
“不知道。”
嬴商愤慨的低喝一声:“赵王朝放出血狱‘远古级’的几个老怪物,让他们亲自出马对付我们小辈,这不是欺负人吗,还是说谁家里没有几个长辈。”
他的目光瞥向了唐渺,这话他最有发言权了。
剑派覆灭之后,天一门独领风骚至今,为人津津乐道。
说到这里,清绾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沉吟了一番后说道:“血狱值此青黄不接之际,重启几个高手过渡这一段贫瘠时期,倒也不无道理。”
“冥将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嬴商倒是想了很多,毕竟他擅长帝王心术,“如果由我执政,冥将已是天人境巅峰实力,执掌血狱的新主都未必有这实力,这两者之间岂不是矛盾冲突?”
“也是...”
清绾应声点头,她实在是想不通是何道理,索性放弃了。
“不对...让我好好想想...”
她扫视了唐渺好几眼,眉头不由得再次紧皱起来:“他们的目标是唐渺,可是为了天机令?”
“不会。”
嬴商斩钉截铁的吐道。
“却是为何?”
对于他如此笃定的答案,清绾努了努嘴巴,不禁哑然一笑的反问道。
“别说是赵王朝了,天下三大王朝都对此并不感兴趣,而且就算是要争取‘天机令’,早在魔教覆灭之初便大可为之,现如今却是不合道理。”
“嘶~”
清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的倒吸了口凉气。
“我知道为什么了,这是个阴谋...巨大的阴谋。”
“阴谋?”
她的一惊一乍让嬴商有些吃不消了,随即苦笑起来:“你且说说看。”
清绾微微抬头看向了嬴商,却是轻撇着嘴巴,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唐渺告诉我的...似乎是...是,灵池传说。”
“净灵池?”
嬴商一愣,当即轻吐道。
“你也知道?”
“那事闹得动静不小,剑派覆灭,封护国教...东岳山玉皇观...何人不知。”
他偷瞄着清绾的脸色,再三确认无恙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
“没错,这是个巨大的阴谋...我们至今还捉摸不透...不只是唐渺,还有霄凌仙,李幽等人也清楚,京城发生的事情你应该知晓大半,除了怒仙教覆灭、血狱大清洗之后,另外还有一部分消息被彻底封锁了。”
“火药...冯无烬...霍世空...长宁侯...风雪伊...风霖...玉清散人...靖安王...定天侯...帝妃...四大太监...”
“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说什么,这事非常复杂,唐渺经常将此事挂在嘴边,不过我却插不上一句话...”
清绾有些语无伦次了,虽然这一段时间跟着唐渺耳濡目染倒是知晓了一些从未经历过的秘闻,不过话到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故此便想到了什么说什么,毫无章序可言。
嬴商一头雾水,苦笑不得的看向了唐渺,凑到了其身边来,低声道:“看来你这家伙还挺重要的,知道的倒是不少,这几年想来也不安分。”
今晚是唐渺受伤昏迷后陷入无始境的第四天,事态紧急,后面每天就要开始喂食了,不管他最后能否吃下去,或多或少都得喂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