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侠梦归处TXT下载侠梦归处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侠梦归处全文阅读

作者:笔下的春天     侠梦归处txt下载     侠梦归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九章 白衣胜雪

    唐渺第一次见到九凤仙的真面目,非常可爱的小丫头片子,粉雕玉琢,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却偏偏喜欢将自己装扮成张牙舞爪的阴险狡诈模样,确实她的真面目让人提不起任何一丝恶意来。

    一个废人与另外一个半废人呆在一起,他们顺着瓦檐一路跑,找个一处低矮的墙壁溜了下去,战斗仍在进行中。

    唐渺回头一望,那格外熟悉值得依赖身影一时间竟无比伟岸。

    白衣胜雪、一尘不染,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他怎么会在这里,唐渺脑海中有无数个疑问。

    但没有时间寒暄,唐渺就从乾正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抱着九凤仙转身就离开了是非之地。

    此间神灵,非乾正莫属。

    在那个天才辈出的年代,关于他的传说足够说书先生赚个盆满钵满,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他的光芒掩盖了所有人,他的名字成为天下的极限。

    提剑杀上紫禁城,以一己之力独战四大掌印太监,后自毁名剑“名迹”,断刃至今还插在深宫中龙衔月柱之上,竟全身而退。

    乾正,写进了天下人的心中。

    那个白衣胜雪,执剑天涯的形象在民间流传开来。此间神灵,以匡扶正义为己任,留下了无数令人断魂的传说。

    看见他之后,赤衣、青衣皆是一怔,两人没敢上前一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而且当乾正转身背着他们两人伸手去拉唐渺之时,他们两人也始终不敢上前,头皮一阵发麻。

    如今却是进退两难的地步,上不得,下不去。

    白衣胜雪的身影一出现,引得众人连连惊叹,甚至默契的收手了。

    这人当年独闯紫禁城杀入深宫,葬天便是最后一道防守力量,挡下他是几乎不可能的,而且当时乾正也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

    蓝衣心中一阵惊悸,胸口莫名的绞痛起来。

    如果不是他,就凭白羽一个太监怎么可能会骑到自己头上呢。

    “回来吧。”

    蓝衣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他瞥了眼宅子深处的某个地方,思量了片刻,这才咬牙叫道。

    赤衣、青衣见状,跃到半空中倒飞出去。

    如今的局势又一下子明朗起来,双方迅速拉开了距离,只是令怒仙教众人有些叹惋的是,他们的背后竟然站着乾正,而不是自己的人。

    乾正一言不发就劝阻了一场战斗,的确是恐怖如斯。

    不过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乾正神情默然,没有正眼去瞧庭院中的任何一人,目光穿过层层高墙,一下子钻入了朱门紧闭的房中。

    一阵风吹了进来,鲜红的帷幔随风鼓动。

    他陡然睁开眼睛,半眨着,邪眸中透着几缕幽光,右手奇长无比的殷红指甲揉捏着空气,帷幔逐渐静止了,就连那股风也好似被吞噬了一般,湮灭于无声中。

    “我们走吧,下次再见。”

    他笑吟吟的轻吐道,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是。”

    跪坐在四角的红衣宫装少女摩挲着起身靠了过去,拢了拢从头顶落下来的轻纱帷幔,将这座奢侈而又简单的莲花轿遮掩的严严实实,一行人簇拥着,从路的这一头往尽头走去。

    “他已经走了。”

    不多时,乾正这才哑然笑道。

    的确,他的出现,葬天就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除非乾正只在一旁看着不出手,但那是不可能的。怒仙教护了唐渺那么久,乾正又是个恩怨极其分明的人,又怎么会让他们心寒呢。

    “看来你很早就来了临空城?”

    蓝衣舒了口气,虽然行动失败了,但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我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了,你们的一举一动,乾某都看在眼里。”

    “看来传言是假的,你并没有护送秦使去东刍海。”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乾正眉头微蹙。

    “哈哈,天一门还是棋高一着...告辞。”

    蓝衣怅然一笑,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很是失落的扭头走开了。

    这些人出手不惜一切代价,但倘若放弃,也绝不会回头。

    一声响箭直冲云霄,在钦差行辕上空爆炸开来。

    白羽与怒马仙激斗正酣,他在神兵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三色剑刃将空气都撕裂了,却也未能伤到怒马仙分毫,两人一时间却是僵持不下,眼见着撤退的信号出现在半空,白羽一咬牙,决定射出第四道赤色剑芒,以摧拉枯朽之势一波将其带走。

    “还不撤退吗,大公公想必已经走了。”

    束衣仙在瓦檐上踱着步子,他若是还稍作停留,恐怕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即便莲花剑匣在强,白羽公公现在却也无法发挥出其真正的威力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公公,崇仁王来人回来了,要撤退了。”

    原本引开酒仙单独截杀的紫衣、绿衣两个锦袍人快步走到了庭院中,禀声说道,他们在接到撤退的信号之后就决定离开了。

    然而此时酒仙骂骂咧咧的紧随其后赶到,三人相视一眼,从不同的角落展开了杀招,齐齐袭向了迟疑的白羽。

    “秦映光,这么做可就不太厚道了。”

    约定撤退的时间一到,见还有人没有到齐,另外即将离开的蓝衣等五人又扭头杀了回来,本就是死敌,趁着分神的间隙就得要你命。

    “御魂,果然是你们在捣鬼。”

    迷雾散尽,倘若这里是赵王朝的土地话,恐怕早已经是大军压境了,所以说怒仙教还是对楚地的百姓格外的友好。

    毕竟尊重是相互的,或者换一种说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哼,我劝你们不要回京,就呆着这里养老吧,这里山清水秀,很适合你们,何必在打打杀杀的呢。”

    “不劳阁下操心,我们京城再见。”

    怒马仙右拳紧攒,森然的低吼道。

    “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大声。”

    怒马仙直视着他们转身离去的身影,双目欲裂,重重的吸了口气,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深宫中的守卫者摇身一变沦为了杀手,这不是血狱才干的事吗。

    “那这么说大公公也来了?”

    “大公公亲自压阵,他们如何会撤退?”

    “那可真不巧了,我师兄刚好也在。”

    慕容潇雪抱着剑,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怒马仙回头挑眉盯着他看,不禁叹道:“原来天一门早就另有打算,倒是我们不识趣了。”

    “将军言重了,不过让我很震惊的是,师兄沿着昌明驿这条路一直追到底,竟然没有找到你们的踪迹,你们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怒马仙认真的想了想,“将军陵。”

    说来也真怪,自从隼仙公公逼着他们逃走之后,阴差阳错的就找到了将军陵,之后怒马仙就选择了主动出击,后面的事情一波三折,不过在之前的那段时间中确实没有任何麻烦找上门。

    “唐兄,恭候你多时了。”

    唐渺抱着九凤仙蹑手蹑脚的刚走出了宅子,解遇罄就露面了。

    “我说你这人可忒不厚道了,里面激斗正酣,你也不说进去瞧瞧劝劝架,就在这里等着看我的笑话不是。”

    “唐兄说笑了,何人敢笑话你。”

    唐渺心中微微一叹,见怀中的小女孩凤眸紧闭,身子微颤,就这样直接离开未免会令人心寒,便笑着推辞:“解兄请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他们,这小丫头受伤不轻,没人看着可不行。”

    “唐兄可要清楚,现在是个绝佳的机会,你这一走就彻底与怒仙教没有任何瓜葛了,龙旗复辟与你何干。”

    “并无干系,但唐某的命运从现在开始已经与怒仙教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了,就这么走了...”

    唐渺释然一笑,“走不得。”

    “哈哈,看来唐兄能够苟活至今,靠的就是一个‘义’字呀。”

    解遇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解下了自己的裘衣给小丫头裹上,“看把孩子给冻的,这是九凤仙?”

    他点了点头。

    “倒是可爱至极。”

第一百一十章 缘起临空城

    崇仁王带着大统领狼狈而逃,出门便撞见了一直在行辕外等候的临空城弟子,场面十分尴尬。此时的崇仁王虽空有身份但无人认可,只得认栽,一番隐忍,好言相劝中又赶紧带着临空城的人杀了回来,不过此时的行辕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遍地的尸体诉说着这场异常惨烈的战斗,圣灵卫全军覆没,比上一次楚辞钧在天元城时败的还要干脆彻底。

    楚辞仁颓然的坐在了石阶上,一身蟒袍亦是在混乱中被扯去了一大截,白净的脸上混合着血水,看起来尤为伤心。

    临空城的弟子已经在打扫行辕了,尽管人潮又重新填满了行辕,但是却与楚辞仁无关,他指挥不动任何一人,孤独并不能感同身受。

    “黑金陌刀?”

    楚辞仁踉踉跄跄的起身蹿了出去,双手捧着被天蜃砍成两截的黑金陌刀,低声啜泣道:“舅舅,舅舅还在书房。”

    这傻外甥现在还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凶猛的大靠山。

    狱神虎庆尨。

    他快步的朝后花园的书房而去,却在门外被早已经赶到的大统领拦在了门口,“你让开,舅舅还在书房里面,我们还没有败。”

    “王爷,你不能进去,虎将军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可能?”

    楚辞仁瞳孔微微一缩,自嘲的笑了起来。

    “中了软筋粉怎么可能会行动自如?”

    上过一次当之后,他将这一点牢牢谨记。

    郑焕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闭口不语。

    “滚,就连你本王也指挥不动了是吧?”

    “属下不敢,王爷,您可要保重身体呀。”

    “什么意思?”

    他愣了愣,话音刚落,有一个中年人就拉开房门走了出来,一见来势汹汹的崇仁王,又赶紧给带上了房门。

    “王爷节哀。”

    节哀?

    楚辞仁猛地一把推开了郑焕武,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台阶,大力的推开了房门,冰冷的地板上用白布裹着一具尸体。

    尸首分离的虎庆尨侧身躺着,僵硬而又屈辱,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而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尘土。

    “不...”

    楚辞仁撕心裂肺的低吼着,跪在了地上,然后所有人都跟着跪在了地上。神灵陨落,这是楚王朝巨大的损失。

    没想到那一别竟然是永别。

    那一吼,赌上了性命。

    “谁干的,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切口整齐干净利落,此人想必武功极高,且手握神兵,绝非普通刀剑,然而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嗯...”

    中年人用几个模糊的拟音将斩首的动作一笔带过去,又道:“草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

    实际上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楚辞仁听来却格外刺耳。

    “你说什么?”

    中年人不再接话,低着头不语。

    “这世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下手如此干脆,而且房间里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但飞溅出的鲜血却染满了整扇门窗。”

    “怒仙教,下手竟然如此歹毒。”

    崇仁王与郑焕武两人心知肚明。

    “怒仙教?”

    中年人眉头微蹙,他当然知道这其中必然有怒仙教的身影,而且在东跨院的院落内还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可是,怒仙教的任何一个高手都做不到在虎庆尨奋起反抗的时候能够将其秒杀,而且还准确无误的斩下头颅。

    “王爷,怒仙教高手众多,其中六大仙一身实力深不可测,据传杀人于无形,虎将军惨死于毒手,属下深恶痛绝,势要为将军报仇,怒仙教一日不除,属下便终生不娶。”

    郑焕武蹿的一下子起身,眼眶深深凹陷,血丝顺着黑眸钻入了深渊中,几滴滚烫的泪不由分说的掉了下来。

    “怒仙教....啊...本王一定要灭了你们。”

    两人已经陷入癫狂状态,中年人嗫嚅了几下,却是始终没有开口。

    大统领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六大仙在那个属于他们的年轻时代绝对是梦魇般的存在,手上的罪孽永远无法洗净,尽管天下间有很多恶事都不是他们做的,可那又如何呢?

    崇仁王行辕的激斗暂时告一段落,后面的纷争正徐徐拉开帷幕。

    众人见了九凤仙,都是纷纷诧异,对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禁刮目相看,同时也心生敬佩之意。

    这些人齐聚一堂,坐是不可能坐下来的。在解兵城平地起的高楼之上远眺空前绝后盛况的武神阁,回忆如潮水般涌现。

    “不知各位有什么想说的?”

    解遇罄回过神来,笑着冲众人说道。

    “我看是你想说什么吧。”

    慕容冷不丁的开口回答。

    “还真是一种缘分啊,只可惜那逍遥书生未到,不然的话,我们那一届武举子就到齐了。”

    “解兄独领风骚,竟也会感慨万分。”

    “十年了,争了这么久也未能分出高下。那时候你,别人和慕容多讲一句话你都恨不得撕了他。”

    解遇罄瞥了唐渺一眼,后者满脸通红,现在见慕容还是会害羞。

    “咳咳。”

    乾正轻咳了几声,打趣道:“想不到你们两人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呢,倒是让为兄大开眼界。”

    “有趣的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十年前的武举是唯一一次大楚为天下所有人敞开了大门,这也使得赵王朝、秦王朝的少年们涌入了楚地,毕竟有天下第一门之称的天一门坐镇楚地,引得无数人神之往以,力求登天一峰,拜入天一门。

    “十年前的李幽哪里有什么‘束衣仙’之称,不过一个轻功了得的登徒子罢了,差点被武尊抓住腰带。”

    “十年前的霄凌仙夜夜笙歌,‘逍遥书生’之名实至名归。”

    “十年前的武尊还在为师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而苦恼。”

    “十年前的汝天专偷姑娘亵衣。”

    “十年前的我视生命如草芥。”

    “十年前的我们可笑的在争夺何人才是天下第一。”

    解遇罄单手抚着栏杆,见暮色逐渐从天穹蔓延过来。

    如今能够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都没有深仇大恨。

    这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决定了这个世界的走向。他们所有人之间都没有直接的仇恨,血狱与怒仙教是如此,天一门与血狱、怒仙教之间也是如此,与解兵城、临空城更是和谐。

    血狱的前辈从怒仙教父辈手中夺走了江山,轮到他们这一代小辈去抢江山,而血狱的后辈们则要死死的守住前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这就是一个宿命轮回。

    怒仙教的小辈与血狱的后辈既无仇又无恨,但往往争得最凶。

    “这一晃就十年过去了。”

    无端的煽情最为致命,这十年时间大家都太不容易了。

    怒马仙无法融入他们的回忆中,但却也能感同身受,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让人成长,让人死亡。

    “也不知道那逍遥书生到底怎么样了?”

    束衣仙淡然一笑,霄凌仙真正的身份,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

    “血狱天魔司魁首,你担心个什么劲?”

    狐上仙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笑骂道。

    “那倒也是,武宗司拱卫皇城,天魔司还要在其上。”

    束衣仙自嘲的摇了摇头。

    “武举快结束了吧?”

    “好戏明天才登场,不知道谁才是这届的武状元。”

    解遇罄答道。

    “除了楚地的武举子之外,还有秦境、赵界的武举子参加吗?”

    “做梦,每次都让你们赵界的武举子出尽了风头,然而却没有一人能够留在楚王朝为其效力,让你们参加有何用?”

    慕容闷哼一声,心里酸得很。

    “哈哈,那倒是我们不对了。”

    束衣仙看向了小和尚他们,无不放声大笑起来。

    怒马仙没有笑,看来很快就要迎来第三次心魔劫了。

    “我们算是赵王朝的人吗?”

    这个问题该有谁来回答呢。

    只有自己才答的上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阶段

    几乎同一时刻,身在武神阁主持大局的雷衍已经得知了钦差行辕所发生的事情,既然楚辞仁自讨没趣,那么观礼台的暖阁他也就不再去了,全心身的将注意力放在了武举上。

    安抚好受惊的楚辞仁之后,中年人急急忙忙的又赶到了武神阁,将虎庆尨的死讯告知了雷衍,两人并没有交情,不过英雄相惜,仍然是不免为之落泪。此事若是传到了朝廷,必然是令朝野震惊。

    但是眼前,武举也即将迎来了小高潮。

    “甲队第六场,巳蛇对戌狗。”

    “到你了。”

    乔之怡也是甲队,她冲司承翎挑了挑眉头。

    “少城主手下留情啊。”

    司承翎拱手抱拳拜了拜,一跃跳上了甲队演武台。

    “在下司承翎,请指教。”

    “许墨,请指教。”

    许墨洒脱的笑了笑,倒是看得很开,能与比自己厉害的人比试,是成长,败了也能提升实力。

    比试一开始,许墨也没有留手,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

    第一阶段小队之间的比试,只能比划硬实力,谁的拳头更硬,腿劲更大,以及反应力;到第二阶段就开放了武器,这个时候逐渐分层;最后的第三阶段拼的就是背景、软实力以及家族的底蕴了。

    这也是为了防止王孙贵胄们投机取巧,若是只想依靠家族传的神兵取胜,第一阶段就会被揍得鼻青脸肿,直接淘汰掉;第二阶段开放武器是将比试推向了小高潮,也是为了防止到了第三阶段还有人只用拳脚比试,以免发生意外。

    第三阶段就没话说了,要想取胜,各凭本事。

    “丁队第三场,辰龙对亥猪。”

    “嘿嘿,甲队都报幕到第六场了,我们队才到第三场,果然是卧虎藏龙啊,需小心才是。”

    “那是自然,刚才那小子的爆发力真强,脾气也暴,差点没把对方揍死。此子心性不佳,到后面若是碰上凡无尘,非得吃上大亏。”

    “哈哈,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凡无尘的首秀就要开始了。”

    “天一门凡无尘,请指教。”

    凡无尘一身银袍劲装,左腿向前迈出一小步,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左手画圆呈于斜上方,右手掌心朝地,摆开阵势来。

    这天一门的名头一报出来,声音虽小,但掷地有声,一时间呐喊声、喝彩声、嘘声四起,另外几队的没有比试的人也纷纷侧目观看。

    “这小子...”

    雷衍扶着额头暗自擦了把汗,天一门个个都是不服输的性格,为了护住唐渺,看似已经隐世的天一门实则早就计划好了,所以那天王慕穿着司承翎的衣服带着乔之怡到城主府找到自己时,雷衍当场就回绝了王慕的请求,因为他知道唐渺一定不会有事的。

    “和陆星陵还真像啊。”

    “都他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很像吗?”

    两人猛地回头,差点没被吓个半死,嘴巴惊愕到足以塞下鸡蛋。

    只见一个身穿蓝色褐衣的彪形大汉取下了斗笠,黝黑的脸上满是沉稳的坚毅之色,“门主放心不下自己的宝贝徒弟,临了嘱咐陆某,若是枪仙不与治疗,我们师兄弟三人便会请枪仙出手相救。”

    “随便你们,请也好不请也罢,师尊亦会出手搭救的。”

    “如此甚好。”

    ......

    “丙队第五场,子鼠对申猴。”

    ...

    “壬队第九场,申猴对午马。”

    “到我了,到我了。”

    王慕举手示意考官,高兴的跳了起来。

    他们这个小队是真的怪了,丁队才比试到第三场,他们就已经是第九场了,不过其中有两场比试因为认输而直接跳过了,正常来说的话,也就是第五、第六场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场王慕是赢定了。

    没办法,就是这么自信。

    双方自报姓名后拉开架势,王慕没有丝毫客气,一招息风腿连环踢过去,来人身强体壮,也并非没有招架之力。

    两腿直接扫过他的脊背,后者竟然一声不吭的给挡下了。

    “没吃饭吗,这力道软绵绵的,能不能再用点力气。”

    高个子仰着头,面露狰狞的笑容。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那慕爷我就满足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要求,看招。”

    王慕热血沸腾了,越战越勇,但此人却始终不见还手,只是一直用身体去硬扛伤害,好似怎么打都不会疼。

    连续几招下来,王慕已经气喘吁吁了,但后者似乎没什么感觉。

    “有蹊跷。”

    背后忽的传来解遇焱的声音,王慕回头望去,只见方才才上台比试的解遇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功夫胜出。

    “放弃吧,你伤不了他的。”

    语毕,解遇焱冲他浅浅一笑,大摇大摆的往休息区走去。

    高个子缓慢逼近,猛地抬手然后重重的落了下来,王慕一个闪身避开,木制的演舞台就被他砸出了一个窟窿,如此惊人的破坏力也让考官错愕不已,这似乎并非常人的力量。

    “都得死。”

    高个子冲着他低吼,脸上浮现出一丝狂热之色。

    “他好像服用了某种药丸。”

    “药丸?”

    王慕的脑子转的飞快,江湖上的确是有一种能让人瞬间发狂,强化肌肉力量的药丸,但是副作用极大,轻则三天卧床不起,重则当场爆体而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恶,大人,他作弊...”

    “都得死。”

    话音未落,高个子趁此间隙一下子就抱住王慕,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王慕被摔得七荤八素,眼花缭乱,下意识的抬手去抵挡,他下一拳不由分说的就再次砸了下来。

    “不要?”

    远处的薛茹捂住了嘴巴,赶过去却以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此时,方才点出他服用药丸的那个人突然凌空飞起一脚直射高个子而去,力道非常惊人,只一脚就踹飞了此人。

    武官循声赶来,临空城的弟子便跳上擂台去拉高个子。

    此时高个子已经彻底发狂了,三四个人没有拦住,一道蓝光突然从天而降,“咚”的一下子落在了擂台上,只见雷衍大宗师一脚蹬着枪杆,单手抓着高个子的天灵盖直接给制住了。

    惊魂未定的王慕骂骂咧咧的起身,恨不得上去给踹上几脚。

    “刘月风作弊取消武举资格,本场比试王慕获胜,换演武台。”

    “耶,我赢了。”

    这突然一下子似乎好像没那么疼了。

    王慕呻吟着,仍不忘在台上鞠躬致谢。

    “切,胜之不武。”

    “要你们管。”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佼佼者

    王慕在欢呼,反正自己是胜出了。

    “好险。”

    他惊呼道,被这厮刚才重重的一摔,整个人都快散架。

    壬队演武台闹出的动静不小,那道蓝光破空而来的同时,没有在台上比试的人纷纷凑了上来。

    只见雷衍脚踩着雷鸣枪,飞身的动作一手掌着刘月风的脑袋,后者剧烈的挣扎起来,双眼腥红如困兽一般嘶吼。

    “按住他。”

    雷衍吩咐道,不待临空城的弟子上前,几位武官便亲自动手了,四五人才将刘月风牢牢的按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三拳两脚就已经胜出的司承翎第一时间凑了上来,方才那一摔他看得真真切切,嘴角一阵抽搐,赶紧把王慕拉过来问道。

    “别动...疼...疼。”

    司承翎放开了双手,内心心急如焚。

    王慕疼的嗷嗷直叫,“你他娘的太阴险了,差点就把命给交代了。”

    “多谢壮士搭救。”

    他还不忘对救下他的人道谢。

    司承翎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一个只穿了一件单薄褐色衣衫的少年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脸上浮现出半好奇半震惊之色。

    陆星陵重新戴上了斗笠,轻拍了下身边中年人的肩膀,低声说道:“那是易筋丸,好好调查一下吧,我先过去了。”

    “易筋丸?”

    雷衍拾起雷鸣枪背在身后,目光不免为之一凝,森然道:“那就不能放他走了,先带下去。”

    此事自然是有蹊跷,几个人上下齐手,将刘月风生拉硬拽下演武台,这个小插曲算是告一段落了。

    “蠢货,谁让他在第一阶段就吃的。”

    “他太心急了。”

    “算了,放弃他吧,可以操作下了。”

    “嘿嘿,明白。”

    “...”

    王慕看样子伤的不轻,越拖到后面,面色更是白的吓人。

    “看来已经伤到了后背的筋骨,后面的比试就不能再参加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雷衍为其检查了后背的伤势,无奈的长叹一声。

    “那怎么能行呢,我非得教训解遇焱这小子。”

    “得了吧,你这样子根本就不能继续比试了,还要想碰上解遇焱,中间还有好几场比试呢,不要意气用事。”

    “况且,你这样子不仅胜不了他,自己只会伤的更重。”

    王慕朝他一瞪眼,苦笑的说道:“大宗师,能不能说点好话。”

    “忠言逆耳利于行,大宗师此话没错。”

    乔之怡眼中满是柔色。

    “我的武状元啊。”

    王慕惨叫一声。

    “我替你收下了。”

    凡无尘语重心长的回答道。

    “...老司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他吐出一口老血。

    “别逞能了,我陪你一起放弃接下来的比试。”

    “就你,别说的这么好听,我看你也进不了后面的擂台赛。”

    “???”

    乔之怡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两人打情骂俏中互相搀扶着走出了演武场的范围。

    二进城第一天的比试还没有结束,朱门关上后必须等比试结束后方能打开,所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所有淘汰的人只能继续等着,充当了观众。

    小插曲过后,比试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天干地支一共二十二支小队,一轮的比试下来,有哪些表现特别突出值得注意的人大家心中都有了一个大概。

    每支小队将会决出前三名晋级到第二阶段的比试当中,二十二支小队一共要决出六十六人,此时天色已不早了,时间相当急迫。

    第一阶段共三轮比试,三轮比试完后取综合胜场最多的人晋级,也就是说在第一阶段的比试当中,是存在允许认输而不会直接淘汰掉的情况,解遇焱的第一场比试就是如此。

    第二轮比试直接开始,从场次数可以看出,凡无尘所在的丁队有些实力,王慕所在的壬队是最早进入第二轮比试的,很显然是研究过策略;再者楚王降下了武举允许女子可以参加的旨意后,每一场凡是有女子参加的比试,喝彩声格外响亮。

    武举也是打出名头的好机会,甲队乔之怡的武功可圈可点,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据说这位巾帼女子善于箭术,空手搏斗显然发挥不出她真正的实力来。

    可惜,她主动弃权了。

    凡无尘所在丁队也有一个惊艳的身影,武举场上不用刻意伪装自己的性别,不过为了最大的发挥出自身实力,她们都还是会选择穿一身男装,风采依旧。

    但此人不同,一身粉衣褙子,外面搭着一件白色轻纱,无疑是整个武举场上最耀眼的存在,加上身手不凡,而且出自王城,很快就已经被临空城的几个老家伙给记住了。

    “王城——素琳。”

    凡无尘轻声念叨着,一时间不免出神。

    “好看吗?”

    背后传来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凡无尘心一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薛茹就在乙队,也就是隔壁呀只要第一阶段没结束,她就不会被淘汰;不过凡无尘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慌张,冷静的回头一瞧,镇定的回答:“看什么?”

    “喏。”

    薛茹白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立在一群凡夫俗子身边的仙女。

    “没你好看。”

    凡无尘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薛茹不禁莞尔一笑,怪嗔道:“是王慕教你这么说的吧。”

    凡无尘脸一黑,骂骂咧咧的嘀咕道:“我还需要他教?”

    薛茹打断了他的注意力,两人随即将目光投到了司承翎的方向。

    第二轮比试下来,司承翎比了三场,第四场对方直接认输了。

    这三场又毫无悬念的胜出,尽管他身负少城主的身份,但这不仅没有给他自己带来压力,反而给对手无形中徒增压力;不过倒也还好,凡是败在司承翎手下的人事后都会给自己来上“少城主果然神功盖世”的借口,相反让司承翎落了下乘。

    乔之怡的退出让司承翎没有了对手,第一阶段三轮比试下来,他以十一战全胜的姿态进入了第二阶段的比试。

    解遇焱名声响亮,尤其是近段时间与临空城的争名夺利中,他的名字似乎就代表了解兵城,所以这十一场比试,除了三个壮汉仗着自己身宽体胖与之较量过之外,其他人遇到后全部认输。

    丙队还有一个黑小子,与丑队的另外一个黑小子似乎是双胞胎,不过武试将天干地支分为上下两部分开进行比试,在最后一个阶段的擂台赛开始之前,天干与地支两部的武举子完全不会交手。

    解遇焱在第一轮时与黑小子斗过,似乎有两下子,但最后还是没有悬念的胜出了,不过他随后在第二轮的时候却兴趣性的直接又向这黑小子主动认输,让人摸不着头脑。第三轮时两人没有遇到,故此他以十一战十胜的战绩晋级第二阶段的比试。

    凡无尘倒也相差无几,天一门的名头丝毫不弱于解兵城,然而在第二轮比试中,素琳直接向他认输;第三轮比试时,凡无尘礼尚往来的又向她认输了,所以也是十一战十胜的战绩晋级。

    薛茹确实是实力不济,第三轮三场比试全败,最后是五胜六败的战绩自然而然的被淘汰掉了,也无可厚非。

    一天高强度的比试下来,大家都已经是饥肠辘辘了,等到黄昏时分,晋级第二阶段的武举子全部决出,之后天就一下子黑了。

    明天才是真正的较量,强强对决。

    上午就会决出晋级第三阶段的武举子,第二阶段的比试相对而言会很快,一对一抽签比试,胜者晋级第三阶段,败者直接淘汰。

    而且第二阶段允许使用武器,刀、剑、枪、矛、棍、棒、戟、斧等等十八般兵器都会悉数登场,尤其是那些大家族势力的弟子,兴许会有神兵出现,令人大开眼界也说不一定。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悲痛

    武举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头等大事,不过在大家族弟子的眼中就变得举足若轻了。但是同样由于有天一门、临空城、解兵城等超级大势力的加入,使得整个武举又被推向了大高潮。

    大家族争得是面子,争得是谁比谁技高一筹的嘘声,争得是脍炙人口的江湖地位。

    第一天的比试落下帷幕,第二天后面两个阶段的比试愈加激烈。

    一天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钦差行辕是没法住了,人去楼空,尽管已经被打扫干净,但仍然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里面飘散出来,形成了一股看不着摸不见的怨气。

    作为皇室,楚辞仁被接入了城主府。

    昔日的帝国大元帅,虎大将军的怅然离世让人心痛,待武神阁的武举子散去的同时,震惊朝野的消息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城主府摆下了虎庆尨的灵堂,供人吊唁,只待武举完毕后,楚辞仁就会将遗体送回王城,他的第二故乡。

    城主府外人山人海,所有从武神阁出来的人全部来到了这里。

    狱神虎庆尨的名字老弱妇孺都知晓,二十年前大楚开疆扩土时的开拓者,为大楚立下无法磨灭的功勋,竟然在临空城悄然离逝。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位不朽功勋的建立者,久征沙场的大元帅就这样子一声不吭的走了,说出来谁信呢。

    “确实有几天没见着将军了,前一段时间虎将军早出晚归,精神的很,怎么会突然就这样去世了呢?”

    “病逝?”

    “不清楚,大概酉时初,城主府就开始忙活起来,将为了迎接武举而挂的红灯笼全部换成了白灯笼,喜事变丧事。”

    “那总归有个原因吧?”

    “不清楚,至今也没人给个说法。”

    虎庆尨的死一时间激起了千层浪,待弦月高挂之时,整个临空城的万家灯火全部由喜庆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为了祭奠这位开拓者。

    当虎庆尨猝然离世的消息传到高耸的阁楼之上时,整个的大厅中一阵静默,为了验证消息的真假,乾正亲自往城主府跑了一趟,不过楚辞仁一直守着尸体不肯离去。他虽然从临空城的其他宗师那里得到了确凿的消息,但是包括唐渺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恍惚。

    英雄相惜。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具体原因,乾正亲自往城主府跑了一趟,其中的种种细节这些人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将责任推卸到怒仙教身上,怒马仙第一个不答应。

    “荒谬,我们早就探知临空城的人就在行辕外等候,所以得手之后就立刻离开了,不料被葬天摆了一道,何曾见过虎庆尨?”

    “说到这事,我想我应该最有发言权的,我们正午时还聊过。”

    唐渺内心一叹,细想之下就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就是栽赃陷害。”

    众人的思维很敏捷,同时头脑也格外清晰。

    “会是谁呢?”

    “恐怕天下间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几乎不可能...不...完全不可能,不论是谁,虎庆尨都有实力反抗。”

    “瞬杀,且斩下头颅,我想几位都做不到吧。”

    如今怒仙教六大仙成了嫌疑人,从他们的角度去分析问题,的确没有人可以做到瞬杀虎庆尨。即便是束衣仙,瞬杀,一招切下脑袋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两者之间本来就很矛盾。

    怒马仙摇了摇头,另外四人也纷纷摇头。

    时间上也对不上,怒马仙被白羽牵扯,小和尚等人又与御魂争得不可开交,等等...束衣仙瞧了一眼慕容,目光逐渐深邃起来。

    “差点把他们两人给忘了。”

    蜃天阁主敖海,通天剑主清绾。

    一柄天蜃剑名剑榜排名十一,一柄寂灵剑名剑榜排名第九。

    “他们二位这么厉害了?”

    乾正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声音拽然而止,没有必要知道最终结果的问题就这样无疾而终,就算是怒仙教干的又能如何呢,他们背的锅已经不少了,只要阁楼大厅中的这些人心里清楚就好。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眼见为实,唐渺打算一睹究竟。

    “各位,如今京城的局势扑朔迷离,王城动荡不安,我们都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事已至此,山不转水转,大家后会有期。”

    处事不决不是怒马仙的作风,葬天的出现已经打断了他们原有的计划,迟则生变,必须尽快赶到京城进行下一步计划部署。

    “将军后会有期,唐某答应你们的事一定会做到,来日定如约而至,再次感谢各位鼎力相助了。”

    唐渺起身朝着怒仙教众人欠身拜道。

    怒仙教提出了请辞,简单的嘱托之后便施施然的离开了,这就是他们的做事风格,干脆利落,离开之后很快便没了人影。

    他们一走,天一门也没有呆着的必要了。

    死寂的月色下,临空城城主府大门口。

    他们藏在人群的各个角落里,默契的没有一个人开口打招呼,那一别之后就好似完全不认识了一样,下一次相遇可能就会兵戎相见。

    沉重的氛围感染了每一个人,在空旷的城主府大门口,私语声渐小,而化作了雨点般的哭泣声,一片接着一片。

    这座武学圣地好像一夜之间老了不少。

    司承翎拉着其他人挤到了最前面,事实上他们这些少年对虎庆尨的猝然离世没有多少感觉,只是对死亡莫名的有些恐惧罢了。

    除了薛茹以外,其他人都是这般如此。

    见到少城主回来,大门口守着的临空城弟子便走下台阶对司承翎几人低声附耳几句,大致就是武举会照常进行,崇仁王在府中,情绪极为不稳定,这几日还是先去客栈歇着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总感觉今天发生了一些大事,他们瞒着我们了。”

    司承翎的直觉告诉自己,一定是这样。

    他生长在临空城,知道哪些人的脸上是藏不住事情的。

    毕竟是少城主,若是解遇焱的性格完全可以在临空城横着走。

    “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临空城城主府与天元城城主府以及解兵城城主府的性质都是一样的,是整座城权利集中的地方,也是朝廷的象征,处理政事的地方,然而真正潜修的地方却不在于此。

    就像天一门坐落在了天一峰上,寻常人不让登山。

    解兵城弟子潜修以及铸造兵器的地方在阙台之上,分为南北阙台两座如同宫殿似的阶梯状阁楼。

    而临空城弟子潜修的地方以及司承翎的家,就坐落在武神阁以北与解兵城建造的阁楼对应一侧的山体中,伴山依水而建,时常被云雾所遮掩,天气晴朗时可俯瞰整座临空城。

    “伯父在不在家?”

    乔之玉问出了几人的心声。

    “你老爹我可是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

    “你都没见过我老爹,怎么可能会梦到?”

    司承翎白了王慕一眼,笑骂道。

    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王慕对于高手非常的崇拜,一种打心底的敬意,许是习武的风气盛行使然。

    乔之玉满脸娇羞,一行六人,三对,尴尬的往北边的武神山走去。

    “离我远点,后背正疼着呢。”

    “我扶着你呀。”

    “不需要,我自己能走。”

    王慕抠了抠鼻子,总觉得你女人太碍事了。

    “别动。”

    “你再动下试试?”

    乔之怡冷笑一声,左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疼...疼,我错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属于你们的时代(上)

    属于你们的时代

    武神山俯瞰着整座临空城,巨大石像镶嵌在山中,武神、堡垒构成的独特造型令人心潮澎湃,如同这个城的保护神一样。

    夜色下的武神山犹如一只蛰伏的饕餮巨兽,他静默的看着脚下万家灯火、平静祥和的临空城,尽管时代更迭,他始终在那里。

    武神山并没有多少守卫,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无法比拟,如同圣地一般神圣而又不可侵犯。司承翎带着众人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堡垒中,登上了武神上,他在这里生长,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所热爱的,每一缕空气都令人愉悦,神之往以的平凡国度值得被守护。

    在栏杆围起来的高耸平台之上,整个武神山最佳的观景台,司承翎曾经无数次在这里眺望这座古老、涅槃的武学圣地,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心境,这次的心情促使他无比自信,这就是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他握着之玉纤细的手掌,柔软而顺滑,掌心中渗出了不少热汗。

    她望着他的眼睛,目光炽热又坚决。

    司承翎的肩上又多了一分责任。

    四目相对,情意浓浓。

    “好高啊。”

    王慕不敢太过靠近,两腿轻微的抖着。

    之怡扶着王慕,轻轻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那我们就在这里坐着,不过去了。”

    “慕爷你看,我们脚下就是临空城,生我养我教育我的地方。”

    “看见了,看见了。”

    凡无尘此时的心境也发生了莫大的变化,天一峰与武神山不同,它坐落在城外独立出去;如果说武神山是整个城市的守护神,与临空城共同进退,那么天一峰就是天下人心目中的一座圣地,每天都会有人来到山脚下,叩仙门。

    它是天下的荣耀,不允许被践踏。

    对,绝不容许被践踏。

    这就是凡无尘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是他肩上的责任。

    三个少年在天穹下,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发生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喊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想要成为什么人。

    吾之所向,一往无前。

    你们大胆往前走吧,荡平一切黑暗,后背交给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透骨的寒风吹拂着每个人的衣衫,他们矗立天地间,并不觉得寒冷,也不孤独,每个略显青涩的稚嫩脸庞上写满了百折不挠的坚毅。

    “明天武举就要决出第一人,无尘,你有没有信心?”

    “第一是你的。”

    “不...第一是天一门的。”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王慕在角落里欲哭无泪,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乔之怡,安静的奇女子微微眨着眼睛,内心荡起了阵阵涟漪。

    “那是你徒弟的媳妇。”

    唐渺看向了陆星陵。

    后者差点没一巴掌拍过去,“我长眼睛了,不用你告诉。”

    “真没想到啊,这一路坎坷而又奇妙。”

    “又一个时代来临了,属于他们的时代。”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老了?”

    慕容瞥了一眼唐渺,意味深长。

    “师妹永远年轻。”

    唐渺弱弱的回了一句,靠在了乾正身边。

    “如果不是你这边出了事,我想我现在和孔雀已经抵达了冬刍海,下一步就会出海寻觅仙岛了。”

    “对啊,你们怎么会一直在临空城呢?”

    一股暖流在心中荡漾。

    “我们走的是旱路,先南下在东行,正常前进必然经过临空城,队伍一进城就被人盯上了,我被请到了武神山上,也就是这里见到了枪仙,得知了你的遭遇。”

    “昆玉雁作为大统领必搅乱江湖,我只能北上去河督城救人,但另一边我又担心孔雀的安危,是她把我给劝走了。”

    “待秦使的队伍方离开临空城,我便一路北上,在徽宁府凤阳城时听说了天机令重现一事,又马不停蹄的继续赶路。想必那时你已经离开河督到了徽宁府凤阳城,我们刚好错过了。”

    “后面久寻未果,我便传信将潇雪从慕容家给叫了出来,约定在临空城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此时便又从怒仙教的邪淫口中得知了怒仙教的内斗,顺藤摸瓜找了上去。”

    “河督城的那件事我本来就打算让无尘去管,没想到还是算错了这小子的决心,一路杀到了临空城,对了‘诸迹’是怎么回事?”

    “他们想要夺天机令,找回魔教的转生圣术‘六道轮回诀’,重建魔教,鹰九真已经被秦映光击杀了,郑焕武不知是哪位魔教中人的后代,不然不会和鹰九真走的这么近的。”

    “那天机令现在何处?”

    “直觉告诉我,它现在就在城中的某个角落里。”

    “怎么会遗失呢?”

    “说来惭愧,它被人偷了,也是这一偷引来了弥勒仙,接着秦映光就亲自出马了,这才被欲光复魔教的鹰九真找到。”

    “你的身子骨千疮百孔,无法掌控体内的那股恐怖的内力,即便痊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重新拾起。”

    “无妨,失败了总是要爬起来的。”

    “就像凡无尘一样,都说有你当年的影子。”

    “嗯...无尘比我当年要强一点,都有媳妇了。”

    四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冷吗?”

    慕容看向了唐渺。

    “不冷。”

    突然的关心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星陵,那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你们不是已经跨过烽火城到了秦境吗,你的信中还说赶不过来,这千里之遥怎么一下子就出现了。”

    陆星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声细语的回答道:“我本不打算过来的,是秋霜把我赶出来了,说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非找我麻烦不可。”

    他瞪了唐渺一眼,随即略显羞涩的低下了头:“刚好那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就...”

    “什么事?”

    众人内心不由得一紧,这么久了都没听说师门又出什么大事了。

    “我和秋霜决定明年秋天举行婚礼,师门落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举行,我过来寻你们,二师伯,不...岳父去寻师尊了。”

    “好啊你小子。”

    “师妹也不放过。”

    “所以你放过了?”

    唐渺总觉得潇雪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走吧进去吧,枪仙还在等我们呢。”

    ......

    “葬天?”

    又一个好端端的桌子被铣王拍成了残渣。

    像往常一样,此次以盗剑的名义盗人,铣王并没有亲自参加此次行动,而在外围做全局的统筹部署,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进去,就像这次他们几人虽身在行辕,但行辕外的情况也是了若指掌。解兵城的人都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临空城的人何在,他们为何迟迟没有出现,这一次的确是临空城摆了楚辞仁一道,毕竟积怨已久。

    “深宫中的毒蛇出动了。”

    “大公公也来了,人也没见着,隔着几扇门与乾正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他们的计划想来并没有我们这样必须要做,在他们心目中举足若轻,可做可不做,而且牵连到武灵卫。”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还记得他们屠村的事情吗?”

    束衣仙森然的说道。

    “武举。”

    “我曾参加过武举,知道其中的详情,凡是参加武举的人都可以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到军队,楚地有三大军,潜龙、渊虎、澥豹三军,分别驻扎在北边关、西南山中以及蛮夷之地抵御赵军、秦军以及尚未彻底教化的蛮子。若是参加武举还能取得名次,到了军中以后可以直接担任中等将领,北边关尚可,二十年来未发生战事,晋升基本无望;但在西南山中以及蛮夷之地,没有高大的城墙抵御,时常发生小规模的战斗,晋升的很快,后面自己带兵未尝不可。”

    “他们这是要从内部瓦解楚王朝。”

    “那我们现在还走吗?”

    “再等等,至少等明天武举过后。”

    怒马仙走出了大厅,眼前竟是一片黑暗,光明还得熬过这漫漫长夜,许是即将来临,许是永远不会来临。

    武举二进城武试第二天第二阶段的比试在秋日的艳阳天里举行。

    二进城内一片缄默,武神阁也被这种悲伤的氛围所笼罩。

    旌旗招展,挂上了白绫。

    晋级的武举子立于大楚寸地之上,以不屈的姿态对这位猝然离世的开拓者致以崇高的敬意。

    楚辞仁的目光一扫而过,他披麻戴孝,默然不语。

    此时的演武场上只有两个大型的演武台了,分为天干地支两部。

    闲话少叙,第二阶段的比试很快就拉开了帷幕,与第一阶段不同,临空城的诸多宗师从观礼台走到了前方,亲自督阵。第二阶段的比试非同小可,其重要性还略高于第三阶段;第三阶段的擂台赛实际上也就是留给那些超级大势力的弟子或是皇室宗亲,历来往届都是如此。

    一对一的较量开始,十天干共三十人,第一轮分十五场抽签进行比试,决出十五人;第二轮轮空一人,决出七人共八人晋级第三阶段;十二地支共三十六人,以同样的方式决出九人晋级第三阶段。

    第三阶段按照擂台赛的方式进行排名。

    楚地共七府二十九城,江湖势力错综复杂,以中原、江南、山南、武城以及王城划分五大区域。毋庸置疑,中原武林实力最强盛,北临赵王朝,西接秦王朝,以天一门为首的五花八门的门派领跑;江南以解兵城为首,主要都是些乡绅富商建立的势力;山南以盗匪、流寇打着以劫富济贫名义行苟且之事的势力为主;武城指的就是临空城以及周边城镇;王城指的就是皇室宗亲。

    第一场比试一开始,乙队卯兔对辛队亥猪。

    两少年抱拳行礼,自报来路。

    “临空城——龚宇,请指教。”

    “王城——慕容缜。”

    话音刚落,只见人群中便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第一场比试就格外有意思,两人来头皆是不小,慕容家客场对阵东道主临空城。龚宇以乙队第一的成绩晋级,九胜二负;慕容缜则是以辛队第三的成绩晋级,同样是九胜二负。

    身子孱弱的少年背握红缨银头花枪,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直射对面单手抱剑站立的儒雅蓝衫少年。

    慕容家并不属于皇室宗亲,却是达官显贵。

    上一任家主官至丞相,这一任家主还很年轻,却早已拜尚书衔,前途不可限量,然而被传为佳话甚至扬名天下的却是这一任家主的独女——慕容潇雪,被古剑仙收为关门弟子。

    两人战意滔天,比试方开始,龚宇先行一招抬手掷出银头花枪直射蓝衫少年而去。蓝衫少年蓦然睁眼,有条不紊的回身闪避,剑鞘打在枪杆上发出几声闷响,龚宇迎头追击,枪头横扫又是一阵猛刺。

    慕容缜见状,不再迟疑,陡然抽出剑来,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打的龚宇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你来我往又对上了几招之后,终是临空城弟子龚宇不敌慕容缜一招落败,直接淘汰。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小子的枪好像还差点意思。”

    “他是六宗师的小徒弟,流星枪法却是浅了点火候。”

    司承翎冲他笑了笑,这话无可厚非,毕竟术业有专攻。

    “他的出剑速度太慢了。”

    第二场,甲队丑牛对丙队酉鸡。

    一位是来自山南永丰城的少女,另一位是来自江南沽城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贼眉鼠眼满脸玩味之色,一番调戏之后企图攻破少女的心境,没想到来自永丰城的这位巾帼女子不让须眉,三下五除二就将其给打趴下了,引来哄然大笑,她叫孟婵。

    接下来第三场、第四场打的平分秋色,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但胜出者都是来自中原天元城,分别叫王行风以及孙源。不过在比试开始之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在天一门遁走之后,这天元城已经被朝廷重新划分给了沔州府管辖,随即改名“贪食”。故此有不少人在开始之前大叫“贪食城”,幸而被雷衍及时叫停了,否则就以凡无尘这倔脾气绝对忍不了。

    第五场,甲队戌狗对乙队子鼠。

    作为东道主临空城的头号种子选手,司承翎可谓是高调登场,也没有藏着掖着,嘴角轻微上扬,唤了句:“枪来。”

    九尺银龙枪发出阵阵高亢的龙吟,威风凛凛,立于不败之地。

    第六场就轮到苏琳上了,她的兵器是六柄双刃飞镖,一手掌控着行云流水,仿佛刀尖上的舞者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场王城胜。

    第七场轮到解遇焱了,一手掩月臂叫人头皮发麻,将那个黑小子给直接干趴下了。司承翎内心五味杂陈,虽然王慕也认识这人,但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终究是隐瞒了下来。

    原来诸迹的人也掺和其中。

    第八场,也是一个来自王城的武举子,其身形与其年龄完全不符,邋里邋遢的模样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将解兵城的人给掀翻了。

    这一场又是王城胜。

    第九场是一个阴柔的少年,来自武城景安,神乎其神的剑法技惊四座,让人拍手叫绝,拿下了晋级名额,但是司承翎不记得景安城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不过那也无所谓,高手总是低调的。

    “景安城白宁?”

    “就是他了,去查一下他的身份。”

    头戴斗笠的男子低声吩咐道。

    第十场又是王城胜,第十一场终于来了个不一样的,中原沔州高全,也就是一脚踢开刘月风救下王慕的高全。

    第十二场王城胜,十三场江南解兵城解眩胜出,总算是搬回了一局,第十四场是个临空城的弟子胜出,第十五场,凡无尘压轴登场,对手也是一个来自王城的少年。

    这少年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凡无尘不由得一愣,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索性就不去想了。

    天一门的喝彩声将武举推到了一个小高潮,凡无尘站在演武台上,眼中流露出光华,神采奕奕,整个人仿佛光芒万丈般直冲云霄。

    他揭开手中的布片,竟是一柄长约三尺的木头剑——未销。

    顿时一片哗然。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这柄木头剑还是他近几日从雷衍手中借出来的,正是那日天一门寿诞时的回礼,此时第二阶段拿出来也绝不是轻视的意思,只是师门传下的利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少年满不在乎的冲他微微一笑,说道:“王城——纪隆轩。”

    “天一门——凡无尘。”

    这一届武举,王城的武举子从中原、江南、武城的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十五人已经占去其五。

    少年握剑对着凡无尘,剑鞘用内力击发直射出去,其身形一晃便紧随其后的袭了过来,速度极其之快,闪身便来到了凡无尘身前。

    凡无尘右脚轻踏,搅动着手中的木剑,凌空飞起踏着脱落的剑鞘射到半空中,从天直射少年头顶。

    几道凌厉的剑气猛烈的撞击在一起,撕裂了空气,扭曲中逐渐形成了几团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气流,随即爆裂开来。

    两人受到波及,迅速分开后撤。

    “好古怪的剑法?”

    凡无尘眉头微蹙,剑指纪隆轩,未销溢出金色光华。

    待身形稍有一滞,未销剑便飞旋而去。

    凡无尘落后一步,凭空跃起牢牢的握着未销剑,翻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剑朝着少年挥下,恍惚间竟幻化出数十道人影齐齐挥动着手臂,未销剑溢出的金色气流不由分说的冲向了少年。

    纪隆轩眉头一挑,急速往后退去,同时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剑气形成了一道保护罩,却还是被细微的金色气流波及到了。

    他吐出一口血来,半蹲着身子,倚剑插下,不甘心的苦笑道:“我输了,纪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纪隆轩拱手一拜,急匆匆的就走下了演武台。

    凡无尘错愕了半晌,明明是...他让了半招。

    他怎么也想不通,矗立在演武台上,喝彩、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直至将他完全吞噬。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属于你们的时代(下)

    天干一部第二阶段的第一轮比试决出了十五人晋级,第二轮抽签将会有一人轮空直接晋级到擂台赛阶段。

    赌上了十几年来的运气。

    参赛者与已经被淘汰的人彻底分开了,凡无尘与司承翎两人并肩站立,手握着号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号牌分别为甲乙丙丁戊己庚,对应的则是鼠牛虎兔龙蛇马,号牌上为“楚”字的第二轮轮空。

    而凡无尘和司承翎两人的号牌刚好就是丙和虎。

    也就是说,第三场战斗会是天一门凡无尘对临空城司承翎。

    凡无尘搂着司承翎的肩膀,笑道:“我可是不会留手的。”

    “我也是。”

    两人皆是一笑。

    经过片刻的休整,武试第二阶段第二轮的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第一场,甲对鼠。

    王城——素琳对天元城——孙源。

    孙源的剑法虽然并不惊艳,过于俗套,但是拔剑式却令人眼前一亮,动作极其老练,亦有千钧之势。想必这样一个简单的拔剑式动作从小练到大。他对上素琳,只有一击必中的机会,否则很快就会被素琳找到破绽后一套带走。

    素琳一套六柄双刃飞镖在手掌心中跳舞,使得游刃有余,刀尖上的舞者,华丽而内敛锋芒,让人不敢小觑。

    这位粉衣姑娘让王城出尽了风头,却不知是哪位高官家的千金小姐,似乎也从未听说过此人,但未出阁的姑娘久在深闺,从未在外面抛头露面也实属正常。

    “王城...王城...”

    “天元城...天元城...”

    来自两座至高之城的武举子,欢呼声呐喊声将此次武学盛典的激情直接拉满了,真正的较量从现在开始。

    孙源并未拔剑,比试一开始,两人演武台上对视着。

    后者踏空而出,一套双刃飞镖直袭其脸庞而去。

    六柄飞镖划出一道扇面,只见其寒光闪过,犹如数道烈焰直射瞳孔,孙源弯腰后翻,一个掩剑的假动作躲过双刃飞镖的锋芒,然后猛地拔出剑来,上挑下劈,动作形如流水一气呵成。

    众人只见两道剑光同时击出,但是利剑却以回鞘。

    素琳收回双刃飞镖,孙源的小动作她尽收眼底,电光火石之间,她跃到半空中,下劈的剑光落空,上挑的剑光被尽数抵挡。

    “拔剑式倒是不赖。”

    几轮回合过后,两人皆是没有占到特别明显的上风。

    “阁下的兵器,也是令孙某捉摸不透。”

    少年望着姑娘,一阵缄默。

    素琳释然一笑,却是没有再回答,右手高举过头顶,一轮六柄双刃飞镖无比刺眼,首尾相衔构成一个刺轮;他左手外翻从袖中又飞出了六柄双刃飞镖,实为骇人。

    “怎么会?”

    孙源大吃一惊。

    素琳凝视着眼睛,低喝一声道:“结束吧。”

    话音刚落,素琳直接冲了过去。

    右手的刺轮抬手击出,左手掌控的另一套双刃瞬息便至。

    孙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拉开距离,拔剑式“唰”的一下子将首先落在面前的刺轮击飞出去,但紧接着回鞘的动作却被素琳找到了破绽,趁着回鞘的间隙,六柄双刃飞镖划出了一道寒芒。

    他实在招架不住素琳的双手飞刃,只得败下阵来。

    第一场王城素琳胜出。

    第二场乙对牛。

    王城——慕容缜对永丰城少女孟婵。

    慕容缜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出招就使出了压底的功夫,慕容家的底蕴以绝对的优势顷刻间便瓦解了孟婵的防御招式,直接胜出。

    第三场,丙对虎。

    丙:

    凡无尘。

    虎:

    司承翎。

    “我靠,他们两人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王慕在演武场拉起来的围栏后面小声惊呼道。

    震惊的何止是他一人而已,但比试双方是抽签进行的,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唐渺就对上了自己的师妹慕容潇雪,自然是输了半招败下阵来,尽管潇雪在赛中气愤不已,但事后心里却暖暖的。

    比试正常进行,临空城的几位宗师也是眉开眼笑的细细观望着。

    “无尘,出手吧。”

    司承翎背负着九尺银龙枪,没再使出那花里胡哨的一招。

    这话音刚落,凡无尘也没有推诿,收敛了神色异常肃穆,抬手数道剑气便杀到了司承翎面前。实际上他们两人已经斗了不少次了,在天一门寿诞庆典的时候,司承翎挡下过凡无尘一剑。

    那剑只是师门传下,并无神兵一说。

    “师兄好身手。”

    司承翎眼前一亮,不禁大为赞叹。

    亮剑招式也是凡无尘经常使用的一招。

    “看你如何接招?”

    “简单。”

    司承翎眉头轻挑,背负着的银龙枪横扫而出,银光闪过发出阵阵高亢的龙吟,银龙枪头刺出数道虚虚实实的龙影,仿佛龙衔月。

    凡无尘脸上笑容正盛,未销剑上溢出金色光华,剑指司承翎。

    他抬头一愣,抓着银龙枪,脱手掷出插入了三米外的地面。两手呈于胸前,一股淡金色气旋便形成了。这两股淡金色的光华融合交织在一起,强大的气旋在暗中争斗,一时间却是僵持不下。

    司承翎扔出银龙枪,也使出了化一剑诀,不过他心中是一杆保家卫国的长枪,并非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利刃。

    奔腾的金色气流化为无数柄小巧的金色利剑狂泻而出,霎时间直奔司承翎而去。后者凝视着眼睛,双目欲张,两手掌着淡金色气旋,他一个翻身直挺挺的迎上,就在无数道金色小剑即将穿过司承翎的身体之时;电光火石之间,从淡金色的气旋中一闪射出了一柄金色长枪被司承翎抓在了手中。

    “化气为形?”

    “好小子,真有你的。”

    司承翎龇牙咧嘴的笑道:“这一路走的太难,故有所顿悟。”

    金色长枪被他抓在手中,犹如帝君降临般气势骇人。

    “咚”

    一声炸裂,无数道金色小剑与金龙交融后湮灭成灰烬般的金色颗粒升空,随即便消失不见。

    “太好了,承翎化气为形这一招学了十年总算有所成。”

    雷衍笑眼咪咪的看着蓝袍少年,心中不禁无限感慨。

    人总是要成长的,这一路他们也不知道司承翎到底经历了什么。

    成长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如今司承翎与凡无尘已经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究竟谁能在这条路上跑的更快、更远,就要取决于他们自己所遵从的内心了。

    保家卫国、征战沙场?

    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两人相视一眼,脸上皆是自豪之色。

    金色长枪一晃便消失不见。

    凡无尘挥舞着未销,化为一道残影奔袭而至,司承翎丝毫不惧,就在他直挺挺的迎上的时候,单手随意一抓,金色长枪浮现。

    “铛铛铛”

    两人速度极快,交手便是几个犀利的招式,争得难舍难分。

    “师兄,我知道你这一路经历的肯定不比我少,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让承翎见识一番。”

    “那你可要小心了。”

    凡无尘嘿嘿一笑,他架住司承翎的长枪,心念一动,只见在众人惊呼声中,其身后突兀的射来一柄金色长剑。

    “怎么会?”

    司承翎心中大骇。

    这背后浮现出的一柄长剑突如其来,一下子就打乱了司承翎的阵脚,他急于脱开凡无尘的掌控,但奈何实在是拗不过。

    凡无尘见状,索性自己便推开了司承翎,借力也倒飞出去。

    后者根本来不及多想,金色长枪陡然消失,然而就在他翻身后撤的同时,那柄金色长剑在其身后停滞了半晌之后,再落下来时紧贴着他的肚子划下,直至消失不见。

    司承翎的眼睛睁的老大,没想到凡无尘的化一剑诀已经修炼都如此地步如火纯青的地步了,实在是令人咂舌。

    临空城的宗师们鼻子瞪眼睛的干看着,心里气愤不已,幸亏是凡无尘让了一手,这小子简直是太得意忘形了。

    司承翎羞愧的挠了挠头,正打算开口认输时,只见凡无尘抄着剑也冲了上来,似乎根本不给他这个开口认输的机会。

    “师兄别。”

    他一抬手,一柄金色长枪破空射出,逼得凡无尘连连倒退。

    “再来。”

    凡无尘蓦然道。

    司承翎一咬牙,两人便又激斗在了一起。

    最终凡无尘输了半招败于司承翎手下。

    天一门一败,引来无数的嘘声。

    大家唏嘘不已。

    实际上天一门在历届武举的表现都是那么一回事,武状元从来没有落在他们头上过,但是其名声以及实力并不止步于此。

    临空城作为历届武举的东道主,这座武学圣地之城自然是实至名归,这一刻是属于临空城的,属于每一位楚地的武举子,这是属于他们的时代。

    “好小子,你终于领悟了这个真谛。”

    陆星陵躲在暗处不禁泪流满面。

    “喂喂,你们怎么说话的,还想不想治了,明明是吾儿技高半筹赢了凡无尘,不要以为是你们让的。”

    “那是那是,前辈教训的是。”

    四人无不随声附和。

    中年人负手站立,睥睨着武神阁,眼底的那一抹凌厉之色随即消失不见。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像这样的武学盛典应该是属于全天下人的,而不仅仅局限于大楚。

    凡无尘败的干脆,却也丝毫不堕天一门的名声。

    看出端倪的人有很多,不过却没有一人开口言明,当然了临空城作为武举的东道主,你总不能质疑他们的功夫真假吧。

    第二轮比试决出七人晋级第三阶段,解遇焱不出意外晋级;另外一个解兵城弟子解眩也晋级了;那名临空城的弟子却败在了另一名天元城弟子王行风手上,再加上白宁,刚好是七人;轮空的人竟然是来自沔州城的高全,这个谁也没有想到,也没有人去质疑。

    来自沔州城名不经传的少年就这样一路过关斩将,以不屈的姿态进入了武举的最后阶段;与天干大同小异的是,从地支一部晋级的九名武举子其中大多数人也是来自王城,九人占去五人,另外一名黑小子赫然也在其中;另外四人分别是临空城——漠永石,解兵城——车鸿,沽城——庄竟以及沽城——袁栩。

    沽城名头不响,明面上归朝廷管辖,但是暗地里都得听从蜃天阁的吩咐,故此这几人应该就是蜃天阁弟子。

    晋级第三阶段的武举子全部决出来之后,大家心里已经有底了,这也符合往届武举的行情。天元城、解兵城、临空城三大私城的弟子占去大头,余下就是王城的皇室宗亲、蜃天阁弟子,以及今年的黑马,来自沔州城的高全。据说他是被沔州城的乡绅富豪联名给推举出来的。

    第三阶段擂台赛开始之前,有一段时间的休息,天干地支两部的演武台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拆卸,直接启用二进城中央的演武场。

    质地平滑的汉白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何等的荣耀。

    “好了,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专心比试就好。”

    司承翎嗫嚅了几下子,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凡无尘冲他龇牙一笑,内心一下子也轻松了不少。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师兄方才教训的是,是承翎骄傲了,我这也是前几日才刚刚领悟的化气为形。”

    “很厉害了,按照师尊的话说,武功尚可,心性还得磨练。”

    凡无尘摆出陆星陵一副老练且饱经沧桑的样子,板着脸,摇头晃脑的说道,惟妙惟肖的样子引得众人连连发笑。

    他们三两成群,高全无疑是最孤独的。

    高全退到角落里,静默的望着。

    “唉,没想到啊,你还是个高手,隐藏的这么深。”

    王慕凑了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听到夸赞,憨厚的少年面色局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侥幸而已,后面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别瞎说,我看好你...我们是老乡。”

    王慕冲他挤了挤眼睛。

    “啊...你是...”

    “我是河督城的王慕,你可以叫我慕爷。”

    “高全,沔州城的,不过我家离河督城很近,虽然隶属沔州城管辖,但要是去镇上的话,就摆渡到河督城,那样还近一点。”

    “那你算半个河督人。”

    王慕一手自来熟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老实人的肩膀宽厚。

    “听好了,晋级的武举子们过来领取号牌。”

    高全瞧了眼身边的王慕,后者识趣的放下了手臂,示意道:“去吧,快去吧,我看好你,争取拿下武状元。”

    高全嘿嘿一笑,快步跑了过去。

    “我靠,这小子原来也是耍剑的?”

    王慕眉头一挑,只见高全的灰色包袱下面压着一柄古朴的鎏金之间,王慕没有去动,仔细打量着露出头的剑柄,着实不凡。

    他一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再回来了,王慕一看不对劲,这家伙忘了带吃饭的家伙过去,索性他就一直留在了原地,等到高全需要时,他可以将利剑递过去。

    天干地支两部加起来有十七人参加第三阶段的擂台赛。

    擂台赛没有规则,认输或是被打下擂台即可。

    十七人每人手中都有一个号牌,即为排名,但现在拿着第一的号牌并不代表就是最后的胜出者;站在擂台上的人只能叫比自己号牌小的人上台挑战,若不应战,则调换排名。

    亦可主动挑战,主动挑战的人那当然号牌比擂台上的人号牌要大,若擂台上之人不肯战,则调换排名。

    胜出者必须留在擂台之上。

    依次类推,第一名需挑战所有人,或是接受所有人的挑战。

    看清楚自己的号牌之后,武官就收走了号牌。

    司承翎的号牌上写着九,他匆匆扫了一眼,在心里便记下了所有人的号牌,第一是素琳,最后一位竟然是解遇焱,众人的压力一下子陡然剧增。

    解遇焱脸上笑容正盛,深邃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雷衍缓慢的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央,宣布武举第三阶段比试正式开始,而且是亲自主持:“闲话少叙,何人第一个登擂台?”

    “我来。”

    慕容缜大喝一声,走上了擂台,武官翻开其号牌公示。

    壹伍。

    “我挑战沽城庄竟兄。”

    柿子还是挑软的捏,沽城庄竟排在第十。

    颇有心机的第一战。

    “沽城庄竟,请指教。”

    “王城——慕容缜。”

    两人拱手抱拳行礼。

    庄垂着手,袖口露出明晃晃的镖头,直射慕容缜而去。

    镖头一击被挡,他抖着右手,“啪”的一声清脆裂响,汉白玉的石板地面顿时被打出了一道不深的痕迹。

    他耍的一手九节鞭,撕裂了空气。

    振聋发聩的爆裂声仿佛在耳边乍响,令慕容缜心头一颤,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也极为难缠。

    慕容缜以暴风之势拔出剑来,几道寒芒闪过,欲要贴身进攻,却悉数被庄竟的九节青铜鞭一一瓦解。

    九节青铜鞭可进攻亦可防守。

    进攻时九节如长枪枪出如龙,防守时从第三根或是第四根青铜节握起,游刃有余,使得慕容缜没有近身的机会。

    几个回合下来他都奈何不了庄竟,力不从心之时却被庄竟钻了空子,九节鞭缠住慕容缜,镖头直奔他的心脏而去。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雷衍掌着雷鸣枪隔空将其抵住。

    “结束了,你下去吧。”

    庄竟大败慕容缜,排名不变却留在了擂台上。

    慕容缜羞愧难当,脸色涨的通红,掌剑的右手仍在轻微颤动。

    庄竟微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需要休息下吗?”

    时间还长的很,雷衍仿佛看淡了这一切。

    “不用,我要挑战她。”

    号牌第一,王城素琳。

    庄竟二指并拢,探手一指。

    他们两人在第一阶段就已经交过手了,包括素琳、凡无尘在内,就是他们丁队晋级第二阶段的三个人。

    两人一见面,火药味十足,上来就直接开打。

    素琳也没有藏着掖着,双手交叉间,十六柄双刃飞镖悬浮在半空中,刀尖上的舞者即将大赦光芒。

    庄竟眉头微皱,倒也不甘示弱,战意十足。

    “你会后悔的。”

    “希望如此。”

    素琳弹指尖射出多枚双刃飞镖,踏着玄妙的步伐冲了过去。

    庄竟的短处就在于近身攻击,只要素琳能够接近他,就足以破了他的九节青铜鞭。两人已经战过一轮,第二轮交手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用内力击发的飞镖弹射而来,庄竟大喝一声,立马握住第四节青铜节,迅速击飞飞镖,然后转瞬间抬手射出九节。

    “咚”的一声闷响,镖头落空迅速回缩。

    素琳也是当仁不让,一脚踩着砸入地面的镖头借力腾空而起,转眼就来到了庄竟的身前,数枚利刃贴着的脸庞划过,直至抵在了颈肩。

    第二场素琳胜出,技惊四座。

    “少城主何不上去比试一番?”

    “不急。”

    排名第一,只能被动的接受挑战,或不应战。

    素琳大败庄竟,袁栩像个愣头青似的冲了上去,不过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素琳竟然主动认输,两人便调换了号牌。

    素琳:第柒

    袁栩:第一

    他错愕了半晌,却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喜悦。

    待素琳下场,另外一个从地支杀出重围的王城武举子跳上了擂台。

    壹贰对壹

    “车轮战?”

    司承翎眉头一挑,不禁有些愕然。

    只要前十有他们王城的武举子,后面的武举子就能依次登场,而且还能保持一个较前面的排名,只是这样的话,他们王城的武举子必须要相信自己人的实力才行。

    果不其然,袁栩很快就败了下来,排名壹贰。

    第一仍在王城人的手中。

    然后他又被后面一人给换了下来。

    现在壹、肆、柒、壹壹、壹肆、壹陆都是王城的人,素琳排在第柒,那黑小子排在壹肆。

    “有意思,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解遇焱面色微变,他们这一番车轮战,其他人势力单薄,根本扛不住,他眨了番眼睛,低声道:“永石你去。”

    “遵命。”

    瘦成木棍的少年拱手嘿嘿一笑。

    第六对第一。

    漠永石获胜后便排在了第一,正欲给解遇焱让位置时,排在他之前的白宁也同时向第一发起了挑战,解遇焱最后一名,只能给前面的人让出位置。

    漠永石的脸色很难看,白宁又取代他成为了第一。

    白宁:第壹

    漠永石:第贰

    白宁扫了眼司承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将第一的位置让给了司承翎,自己排到了第九名,然后便是万众瞩目的临空城与解兵城之争。

    第壹司承翎对壹柒解遇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头名之争

    “临空城...解兵城之争...”

    楚辞仁如丧考妣,风吹动着暖和的帷幔,缓步走了出来,原本端坐的各位宗师纷纷起身让座,他直接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崇仁王方登场,原本就凝重的氛围仿佛又蒙了一层阴影。

    空气仿佛凝固。

    两人对立而望,壹对壹柒。

    被众人最为看好的一场战斗打响了。

    解遇焱负手而立,两人在天元城就简单的过过两招,如今倒是也不急,都等着对方出招,自己在见招拆招。

    先发制人,后发制胜。

    九尺银龙枪抓在手中,方开始就溢出了金色流光,倒是让解遇焱不免紧张起来,打趣道:“少城主倒是一点也不让着,这化一剑诀果真惊艳,令解某简直大开眼界。”

    “那你的眼界未免也太小了点吧?”

    两人开口便火药味十足,针尖对麦芒,一时间僵持不下。

    “哈哈,我本不打算争了,可惜了...”

    他饶有兴趣的把玩着自己的右手,一双墨绿色的玉臂完美的契合手臂,仿佛浑然一体,解遇焱亮出了掩月臂,手一抖射出了数枚星落。

    星落飞镖构造精巧,神出鬼没,使人防不胜防。

    司承翎单手抓着银龙枪,眉头一挑,抖动着手臂,枪头刺出眼花缭乱的银色枪影,直接将星落飞镖打成了粉末。

    解遇焱一招过后就等着司承翎出招,后者枪头一晃,倒也没有片刻迟疑,银龙枪陡然射出直袭解遇焱而去。

    他岿然不动的站着,嘴角微微上扬,身子前倾俯冲过去,掌心中形成一道绿色气旋,探头直接抓住了枪头。

    银龙枪霎时颤动起来,两股气流猛地撞击在一起,任凭司承翎持续运转内力也无法使银龙枪再深入半分。

    “哈哈,也不过如此。”

    司承翎眉头微蹙,就在两人用内力相抵之时,银龙枪溢出的金色流光突然光芒大绽,凭空浮现出六柄金色长枪,直接射了出去。

    “怎么可能?”

    解遇焱不由得大吃一惊,此时再想办法抵挡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撤回掩月臂一个翻身,银龙枪“唰”的一下子落在了地面上砸出个大坑,然而六柄金色长枪全部没入了解遇焱体内。

    这来回的动作看似漫长,实际上见招拆招不过眨眼的功夫。

    解遇焱假意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那金色长枪全部没入体内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耳边传来惊呼声,他看着司承翎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戏谑的笑道:“不知道是谁的眼界太小了。”

    “天蚕宝甲?”

    雷衍脸上划过一丝赞叹之色。

    “化气为形,小小年纪能踏入这一步已经很不错,既然是有形的兵器就伤不了解某,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若是还能在往上一步领悟化意为形的话,解某直接认输便可。”

    化一剑诀实际上叫做化意剑诀,比化气为形更加高深一点,指的就是将自己心中意向的兵器,调动天地灵气构造出来,看似有形实则无形。领悟的人并不多,不算上几个老家伙的话,仅唐渺、乾正、陆星陵三人矣,所以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是没有人可以撼动的。

    “我呸,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王慕在一旁看得气愤不已,恨不得将解遇焱一口给吃了。

    “司承翎加油,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干趴他。”

    解遇焱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一大帮解家子弟正在接近。

    “你小子闭嘴,有本事自己上去。”

    “怎么了,你们可不是解遇焱,找揍是不是?”

    这边开始口吐芬芳,王慕舌战群犬。

    演武场中央,司承翎不免有些心慌,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探手一吸就将银龙枪抓在了手中,他自然是相信解遇焱的话,但仍然免不了亲手试验一番。

    “看招。”

    司承翎闻声而动,放弃了使用化气为形的招数,反而操练其临空城自身的凌厉枪法来,搅动着风云,阵阵高亢的龙吟仿佛要将其吞噬。

    “臭虫罢了,尔敢逞凶?”

    解遇焱面色狰狞,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近战搏斗正是司承翎所擅长的招数,掩月臂强攻过来,却也无法近身。

    “铛铛铛”

    短兵相接,几息时间过后,玉臂与银龙枪就已经斗的难舍难分。

    他掏出袖里剑,小巧的短刃细如针,在阳光下十分晃眼。

    袖里剑重新抢占上风,司承翎不敢乘胜追击,两人默契般的迅速后退,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

    解兵城制造的兵器虽说都不是什么绝世凶器,但是构造属实巧夺天工,诡谲千变,随即在江湖上名山鹊起。

    解遇焱使用的还只是解家子弟必备的两件攻防一体的兵器,真正厉害的杀伤力武器他还没彻底拿出来呢。

    “解遇焱却是有些手段,继续僵持下去承翎怕是要败。”

    凡无尘目光闪烁其词,心里却不知想些什么。

    司承翎不信邪,使出浑身解数出招,但解遇焱完全应对自如,见招拆招中已经彻底处于上风了,他邪笑两声,忽的站着不动了,轻笑道:“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银龙枪不由分说的飞旋而出,直射解遇焱的胸口。

    “败了败了,承翎的心性还得好好磨练才是,解遇焱拿他玩呢,哪里有什么百攻不破的宝甲,不过是加以内力抵御罢了。”

    雷衍叹息一声,终究是没有开口提醒。

    银龙枪脱手直射解遇焱的心脏,却悬在了半空中没有进入分毫。

    司承翎见状,主动认输败下阵来。

    解遇焱:第壹

    司承翎:壹柒

    见识了大家认为最重要的一场比试之后,解兵城的呼声明显盖过了临空城,这让在座的几位宗师都很尴尬,完全压制不住。

    众人心头一颤,这武状元莫不是要被解遇焱收入囊下了?

    王城的人无不看向了素琳,一时间也拿不下主意。

    然而就在此时,高全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演武场中央。

    “沔州城高全,请赐教。”

    他的出现又似乎扭转了局面,整个二进城顿时分为了两大派,无不高呼着“解兵城”,“临空城”的字眼,尽管高全并不是武城的武举子,但似乎并不重要了,他们看中的则是有人挑战解遇焱,有人勇于挑战解兵城的权威,这才更有看头。

    “你到底是何人?”

    解遇焱不相信一个寒门武举子能够走到现在。

    “藉藉无名之辈,沔州城高全。”

    解遇焱死死的盯着他看,而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既然司承翎都给自己打趴下了,你又算什么东西,眼眸一沉,脸上不露痕迹的闪过一丝厉色。

    高全前两阶段的比试他真心没有怎么注意,不过倒是听下面的狗腿子稍稍提及过,是个非常能抗揍的高个子。

    解遇焱悍然出拳,掩月臂如狂风骤雨般袭向了高全。

    高全心中大骇,有意识的抬手去抵挡,但解遇焱拳风诡异,巧妙的捕捉到高全缓慢的抬手的动作以后,道道重拳直挺挺的落在了他的肩上,腹部处,后者竟然毫发未损。

    “再来。”

    高全闷哼低喝,摆开了要揍人的架势。

    “体术?”

    解遇焱不禁眯起了眼睛,开始寻找高全身上的死穴。

    这一次他并未直接出击,打算见招拆招,后者挥舞着砂锅般大小的拳头一跃而起,一击重拳虽然笨拙,但是杀伤力惊人,解遇焱急忙闪躲,汉白玉铺设的石板就被砸出了些许裂缝。

    解遇焱嘴角微微抽搐,这谁能顶得住。

    据说第二阶段比试时,有人使用兵器同他争斗,差点被活活打死。

    “空有一身蛮力又如何?”

    解遇焱灵活的跃起,一个空翻来到了其身后,掩月臂双指迅速刺向了高全的腋下,陡然脸色大变,原本腋下的死穴最柔软的地方竟然如石头一般坚硬。

    “怎么可能?”

    解遇焱大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看来前辈说的没错。”

    高全顿时宽慰了不少,就在解遇焱目光稍有一滞的瞬间,他化拳为掌,朝着解遇焱的下腹部击出,打了个他一个措手不及,尽管解遇焱及时躲开了,却仍被其拳风所伤,崩开了他的衣裳,敞露出里面的天蚕宝甲来,如鳞片一样的玉石覆盖全身。

    司承翎内心一沉,原来就是这些鬼东西,真有这么厉害吗?

    虽然被拳风所伤,但是也无伤大雅。

    解遇焱急于与高全拉开距离,思索着应对之策。

    高全可没有想太多,野路子出身的他直接拉满了战斗力,既然这些玉石刀剑无伤,那不知用拳头试试如何?

    “五行相生相克?”

    雷衍顿时来了兴趣,愈发的对此人琢磨不透了。

    解遇焱取出了袖里剑,钻了个空子再次刺向了其他地方的死穴。

    可惜高全早有准备,根本没有让其得逞。

    解遇焱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提防了凡无尘,又打败了司承翎,没曾想倒头来竟然要被一个藉藉无名之辈戏耍,解遇焱咽不下这口气。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袖口中便露出了两枚黑不溜秋的铁球来,正思索着要不要扔出去。

    “你还不把剑递上去,解遇焱就要出大招了。”

    王慕看得直呼过瘾,肩头忽的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面色霜白的中年人正盯着自己看,示意他把包袱下压着的鎏金之剑给递上去。

    “对了对了。”

    他慌不迭的掏出鎏金之剑,大吼一声道:“高全,接着。”

    鎏金之剑直射高全而去,这没来由的一幕让高全摸不着头脑,不过觉得王慕这人可信,便顺手握住了急射而来的鎏金剑。

    他陡然拔出,直指解遇焱。

    “尚方剑?”

    后者浑身一震,望着高全的眼神立马不对劲了,只好不动声色的收起了袖中的两枚铁球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直接认输。

    “咦,怎么就不打了。”

    王慕四下一看,哪里还有中年人的身影。

    “呸,孬种。”

    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观众一时间嘘声四起,解遇焱步伐轻快的走出中央演武场,回头朝着嘘声最大的地方蓦然抬头一瞪,那里立马便鸦雀无声了。

    “这是...”

    楚辞仁一时间没有认出这柄剑来。

    眼中闪着寒光,看向了雷衍。

    “尚方剑。”

    雷衍心中一叹,无可奈何的回答道。

    “给我拿下。”

    大统领会意一笑,守卫武神阁的禁卫顿时全部涌向了中央演武场,将高全层层围住了。

    这一幕不仅吓坏了高全,甚至是凡无尘等人也是如此。

    因为他们也没有认出来这柄鎏金之剑。

    “大人,白宁就是葬天安插进去的。”

    “我知道了,准备出手吧。”

    “干掉白宁?”

    秦广将心中大骇,这众目睽睽之下...

    “救下高全。”

    “嗯?”

    “需要我再强调一遍吗?”

    “属下遵命。”

    “这群王八羔子的,他们想干什么?”

    王慕怒不可遏的冲了过来,被司承翎给拦了下来,他转而看向了雷衍,后者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切莫心急,现在高全是武举头名,楚辞仁还不敢拿他怎么样。”

    高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眼手中的鎏金之剑,内心一沉,目光扫视一圈,急于找到王慕的身影。

    “慕爷,这...”

    “这什么...没事的你大可放心,我看你刚才忘记拿了,顺手帮了你一把,不用谢我。”

    王慕挠着头,呵呵的笑着。

    “不知大宗师,这下该怎么算呢?”

    “武举并未结束。”

    雷衍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回答道。

    “好好好,那大宗师请便。”

    楚辞仁瞥了眼大统领,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手背,后者会意点头,吩咐道:“所有人听令,后退十步警戒。”

    “是。”

    身穿铠甲的禁卫化功为守,严阵以待的往后退着步子。

    高全仍是一头雾水,局促不安的望向了大宗师。

    雷衍一个轻功翻上演武场,双手悬空往下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一挥衣袍,冷哼道:“武举仍未结束,接下来还有没有人上来挑战?”

    此话一出,万般俱静。

    凡无尘和王慕无不看向了司承翎,后者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死循环,我若上台大败高全,然解遇焱紧随其后攻擂,高全其次居之,实为不妥;既然解遇焱技高一筹,我也无话可说,然而他却败在高全手下,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司承翎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不过道理却不是这个道理,既然当事人都说不用争了,他们两人也就放弃了劝说,然而令他们三人都感到些许意外的是,王城的几位权贵子弟也没有攻擂的意思。

    “那么...二进城武试第三阶段的擂台赛就结束了。”

    雷衍回头冲着高全微微一笑。

    第三阶段头名实至名归。

    然而第三阶段头名并不代表武举头名。

    “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嗯...本王倒是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楚辞仁若有所思的的说道,他缓慢的走上了演武场,细细打量着高全,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双亲是否健在?”

    “草民高全,沔州城人,双亲皆以去世。”

    “那就是查无此人呐?”

    “草民是沔州城乡亲父老联名推举的武举子,一查便知。”

    高全弓着腰,鎏金剑背在了身后。

    “哦,联名推举。”

    “藉藉无名之辈夺了本次武举头名,这要是传出去,足以让你扬名天下,世人皆称赞我大楚人才辈出。然而如今本王却对你的身份很是担忧啊。”

    楚辞仁绕着高全走了一圈,来到了他身后。

    此剑的确是金光闪耀,比之天枢,有过之而无不及。

    剑格是由两条五爪金龙衔珠组成,模样栩栩如生,全身上下的金鳞可以用肉眼细数。衔的珠子微微泛红,是一颗珍稀夜明珠,实属罕见,剑身的血槽从剑格上延伸下来,如同龙筋一般仿佛活了过来。

    这可是怒马仙花了大力气从隼仙公公手中请来的,自打他在暗中瞧见高全进入了第二阶段的比试之后,怒马仙再一次萌生了重组怒马军的念头,此子就是极佳的人选。

    “王爷为何不相信草民的身份?”

    “本王也不是不相信你的身份,只是不相信这柄剑。”

    “可否呈给本王看看?”

    楚辞仁来到了他面前,微微一笑道。

    “殿下,该宣布武举头名了。”

    “急什么,本王看过这柄剑后就宣布武举头名。”

    楚辞仁目光一凝,死死的盯着雷衍。

    “也好。”

    雷衍朝着高全伸出了手,高全是信得过大宗师的,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就递出了手中的剑,这没来由的一幕让楚辞仁大失所望,索性直接上前去抢,但那里争得过大宗师。

    雷衍陡然放手,尚方剑落下的瞬间他便轻微踢出一脚,鎏金之剑顿时劲射上空,便又落在了雷衍另外一只手上。

    “殿下可要看仔细了。”

    楚辞仁双目欲裂,冷笑道:“看仔细了。”

    “此次武举头名,你...白宁。”

    楚辞仁探手一指,那个看似阴柔的少年茫然的抬起了头,他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崇仁王会钦点自己为武举头名。

    “你们有话要说吗?”

    “没有,白宁小兄弟一举拿下武举头名,实至名归...”

    “这不公平。”

    王慕忍不住开口大叫道。

    “高全才是擂台赛头名。”

    “殿下,我等皆败于高全手下。”

    解遇焱目光一凝,拱手朝着楚辞仁拜道。

    “哼,话虽如此,但是你...却并非我大楚之人,乃前朝余孽,你手中的剑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剑莫不是...尚方剑?”

    “尚方剑?”

    少年们全都懵了,谁也没有听说过此剑。

    前朝大齐一共出现过三件神兵。

    一件犀鳞神树打造的金刚伏魔杵;一件六尺锋;一柄尚方剑。

    尚方剑永镇宫廷,正史上记载,只有镇压少数几件谋逆大事时,露出了锋芒,之后种种场合都没有出现,故此鲜有人知。

    但不得不说,尚方剑也在名剑榜单之列,因崇高的地位排在了六尺锋前面一位;六尺锋也不用说了,正是在大齐年间打造的。

    赵王朝大破齐国之后,金刚伏魔杵被解兵城趁乱带走;六尺锋无可厚非,正是大齐的一位前辈传给束衣仙的;尚方剑则随着神宗的出逃而消失不见,当年最后一战,隼仙公公就是靠着此剑杀出重围。

    高全百口莫辩,说再多的话也洗刷不了与前朝余孽的关系。

    当然,王慕心里是清清楚楚,此剑是方才的那位中年人让自己给递上去的,这一下子不就陷高全于不仁不义之地了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落幕

    “如何,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楚辞仁缓慢走下汉白玉石阶,猛地回头直盯着高全,怒吼道:“拿下他,为虎将军报仇。”

    是了,竟把这茬给忘了。

    怒仙教的出现,武举什么的在楚辞仁看来已经不重要了,以致于早已经计划好钦点的武状元也忘在了脑后。

    雷衍忽的一愣,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然而不止他一人内心是如此想的,大统领更是双目欲裂,恨不得将这个突如其来的尚方剑当场摧毁掉,这可是坏了大事。

    “竖子,不足与谋。”

    他知道这个时候当场劝说楚辞仁自己估计也得跟着玩完,毕竟是他前脚刚笃定是怒仙教谋杀了虎庆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就来了。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得表现出无比愤怒的样子呢。

    大统领眉头一颤,抽出利刃来,快步走向了高全。

    “好大胆的贼人,竟然堂而皇之的参加武举,给我拿下。”

    铠甲齐齐碰撞,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嘈杂而又纷乱。

    其他人不知真相,不免有些大失所望。

    何以凭借一柄剑以此毁去前面种种已经被证实过的身份。

    “殿下言过其实了吧?”

    “哦,不知道大宗师何意,虎将军如今尸骨未寒呐,正停在城主府中,您如此偏袒外人,难免令本王心寒。”

    楚辞仁面若寒霜,此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几位大宗师是知道崇仁王缘何如此愤怒,但是那柄尚方剑的确是晃眼,众人百口莫辩。

    “王爷,草民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好的很,拿下此贼。”

    楚辞仁目光如炬,眼中布满血丝,欲要将其大卸八块。

    白宁这个时候机灵起来,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他一跃来到了高全面前,两人死死的对视着,一人眼中满是不屑,另外一个人眼中满是不解。

    高全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发展,什么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全被他给抛在了脑后,他的脑海中如今只有一个念头,娘亲的临终遗嘱:好好活下去。

    他倚剑挡在身前,无师自通,满脸刚毅之色。

    这柄藏匿锋芒的饮血之刃已经沉寂了太长时间了。

    “我乃大楚沔州府沔州城人氏,谁敢拿我?”

    “笑话,沔州城出不了你这贼人。”

    大统领握剑的手一直在颤抖。

    “竟然忤逆八王爷,你找死不成?”

    白宁低吼一声,从袖口摸出了一柄短刃,瞬间袭向了高全。

    高全急的满头大汗,咬着牙正欲下意识的挥剑以挡,没想到一个身影忽的从天而降,银龙枪“铛”的一声打在了尚方剑上。

    他毕竟从未使过剑,短兵相接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反弹力震得高全右臂生疼,忙的抬头看去,竟然是司承翎挡在了自己身前。

    “切莫动手,动手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与此同时,白宁袭杀过来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

    “哼,这么短的一柄刀,给爷剔牙呢。”

    王慕立在了他们两人面前,闷哼一声后,两腿轻跺脚崩裂了绑在小腿的沙包,脚尖轻点扬起细沙,整个人直射出去,快若闪电。

    他的出现立马就逆转了局势,转守为攻,白宁错愕了半晌,两人从未交过手,值得急速往后倒退,两臂抵挡王慕的双腿。

    撤去沙包之后,王慕的腿劲极大,身形逼近至一道残影。

    他落地之后,背后忽的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王慕猛地回头,叫道。

    “你大爷的还不快走啊。”

    司承翎其实是没打算带着人离开的,不过见此局面,现在不走以后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们走。”

    这时就有了一个小心思,作为少城主的司承翎,最外围守卫武神阁的人全是临空城弟子,几乎无人敢挡。

    “拦住他们。”

    二进城中心演武场上众人方寸大乱。

    禁卫扭头就跟着追了出去,其次素琳等人也交换了眼神,不动声色的夹杂在了这些禁卫当中,然而他们这些人刚飞奔下台阶,只见凡无尘握着未销剑缓步走到了从二进城到一进城之间的通道上来。

    进出武神阁只有两条路,第一从正大门进,一进城到二进城最后到观礼台;其次就是观礼台后面贵客离场的地方,直接通到城主府。

    只要高全出了武神阁,鱼入大海就自由了。

    凡无尘挡在了众人面前。

    “你们难道想造反不成?”

    楚辞仁的目光咄咄逼人,凌厉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冷声笑道:“给我上,一个也不许放走。”

    王慕一人落在了演武场中央,从气势上就落后了半分,雷衍见状,一个快步上前单手握其右臂狠狠的将王慕按在了地上,叫道:“殿下面前也敢放肆,来人啊,给我带下去。”

    禁卫一个都不在,被临空城的人钻了个空子,那些参加武举而被淘汰掉的临空城弟子迅速的牵制住了王慕,然后头也不回的将其带离了中心演武场这个是非之地。

    凡无尘不走,将楚辞仁心中的怒火彻底点燃了。

    他一把夺过郑焕武手中的利刃,直指凡无尘,轻吐道:“杀了他。”

    王命不敢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高全,只是因为他救了王慕,王慕此时想救高全,凡无尘和司承翎两人也就顺便出手了。

    数百禁卫将凡无尘团团围住,“诸迹”则趁机追了出去。

    他眉头紧皱,这一下子便撞在枪口上了,凡无尘不由得想起了第二阶段同自己比试的纪隆轩,他便是当初追杀自己的杀手。

    “诸迹”。

    也就是来自王城的武举子。

    “试试?”

    凡无尘凌空点地倒飞出包围圈,他的目的就很单纯很有心机,直奔纪隆轩而去,溢着金色流光的未销剑如一道神圣之光刺向了此人。

    “不好,我们好像暴露了。”

    “是你暴露了而已。”

    素琳扬起了嘴角,几个王城的武举子交换了眼神之后迅速混合在了一起,抛开其外衣戴上面具之后就完全遮掩了其身份,难以辨认。

    “不...不要...”

    凡无尘的速度极快,新账旧账一起算,他已经起了杀心。

    金色的神圣之光全部没入纪隆轩体内,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他转身蓦然一望,低声道:“一起上吧。”

    技惊四座,楚辞仁嘶吼中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难不成自己也要步上楚辞钧的后尘吗?

    纪隆轩走时没有痛苦,一招瞬杀倒地,鲜血从头顶一直流到了地面上,浸入了汉白玉石板间的缝隙中。

    大统领拦下了面如死灰的楚辞仁。

    “大宗师,此等逆贼还不快快拿下。”

    “说到逆贼,让我想想看,‘诸迹’的手脚想必也不干净吧?”

    “大宗师,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把武举当做儿戏吗?”

    雷衍愤然挥下衣袖,怒不可遏的低吼道。

    “放肆,你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草民不敢,既然殿下已经钦点了头名,那么武举大选已经落下帷幕了,殿下请回吧。”

    “你们临空城莫不是也要反了?”

    “殿下不必把造反挂在嘴边,我们临空城乃天下武学圣地,弟子数万之众,遍布天下各地;有人开设武馆收徒,习武强身;有人拿起兵器保家卫国;有人握着长矛征战沙场;有人镇守边关威震一方。我们临空城为王朝做出的贡献天下百姓有目共睹,想要造反的是人心,不是临空城,更不是人。”

    雷衍回应楚辞仁的目光,悲怆而又无奈。

    “对了殿下,几天前,往届武状元,草民的师弟孔恩遇从庸北城寄来了两封书信,一封写给师尊,愿师尊为此次武举的顺利召开保驾护航;另一封书信望八王爷亲启,祝愿此次武举顺利落下帷幕,为庸北城输送可造之才,好以报效朝廷。”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封黄褐色信封呈在了楚辞仁面前。

    嘿,庸北城寄来的书信能够代表什么?

    它代表了定北将。

    代表了二十万潜龙军将士。

    代表了整个楚王朝最精锐的一支军队的态度。

    书信的内容无法得知,楚辞仁沉默中,将三页书信揉成了粉末扬在了半空中随风飘散,他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怀着满腔怨恨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武神阁这个伤心之地。

    来时信心满满,走时万念俱灰。

    怒马仙请出尚方剑这一招,躲在身后的人谁都没有看懂,包括他们自己人在内,谁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至于隼仙公公现在也不敢有任何意见了,只要能够做掉定天侯,尚方剑送人又如何,头都可以给你拿去。

    “他应该很伤心吧。”

    紫衣姑娘将头靠在了青衫男子的肩膀上,感受着他正缓慢加速跳动的心跳,以及局促的呼吸声,很难想象有着刺客道第一人之称的年轻人竟然微微垂下了头来,眼中满是柔色。

    李幽不知道道该如何安慰她,此时无声胜有声。

    楚辞钧的失败,楚辞仁的失败都有一个极其相似的共同点,总想着以暴制暴,以江湖人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然而江湖人根本就不吃江湖人的那一套。

    杀戮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

    正如看不到一丁点希望的龙旗复辟。

    杀掉定天侯又如何,不过是一己私欲的泄愤罢了。

    神宗会感谢你吗,没有人知道。那恐怕你得去阎王哪里好好问问看,神宗到底是什么意思?

    苍白色的光芒落在一进城出口狭小的通道内。

    “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

    倚着墙壁头戴斗笠之人微微抬起了头,弱弱的瞥了眼他手中的鎏金之剑,霜白的脸色给人一种十分不适的感觉。

    “啊?”

    高全手一抖,尚方剑便落在了地面上。

    “收好了。”

    怒马仙左脚一捻,将尚方剑踢到了半空中,高全下意识的探手一抓,手掌心冒出了不少热汗。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司承翎下意识的握紧了银龙枪,两人的目光便碰撞了一起。

    “虽然我不认识你,但听他们都叫你少城主,多谢你们了,前辈不会害我的,多谢,我要离开这里了。”

    司承翎虽然百般不愿,但此时也丝毫不敢冒犯。

    中年人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令人不敢与之靠近,他已经从侧面知晓此人的身份,顿时比高全更为紧张起来。

    “不用怕小兄弟,你后面可是有很多人看着呢。”

    “累坏了吧,好好睡一觉。”

    司承翎心一惊,陡然回头看去,粉色烟雾便迷住了双眼,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下子便不醒人事了。

    “前辈告辞。”

    忽的从天而降一道暗紫色身影,狐上仙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拜,然后便迅速跟上了怒马仙的脚步。

    “秦映光终于长大了。”

    中年人含蓄一笑,看了眼倒在自己怀中的半大小子,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你这臭小子也长大了,出了一趟远门就给我带回来一个儿媳妇,长本事了呀。”

    武举在第二天午后便彻底落下了帷幕,但引起了不小的轩然大波,围绕着何人才是真正的武状元展开了非常激烈的讨论,甚至不外乎拳脚肉搏、赌注博弈,说书的先生经过简单的渲染后,就有好几个版本流传了出去,不日就会闹得沸沸扬扬。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武举结束后,整个临空城的哀伤迎来了大爆发。

    楚辞仁简单的整顿一番后,决定即刻启程,将虎庆尨的遗体送达王城,魂归故里。昨日连夜上书的奏报已经飞抵王城,如今还不知道朝廷是哪般震惊呢,他一刻也不敢久呆,估摸时间快的话,他们的队伍在半路上就会得到朝廷的旨意。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刻,临空城万人空巷。

    在这个人人尚武的时代,大元帅、将军崇高的地位堪比九五之尊,数以万计的百姓自发的为虎庆尨送行,直到黄昏时分才见返程的百姓陆陆续续的回到城中。

    站在城楼之上远眺渐行渐远东去的送行队伍,乾正、唐渺、陆星陵、慕容潇雪四人恭恭敬敬的朝着远行的队伍深深鞠躬,良久才起身。

    神坛的倒塌,不知今后何人能挑起大梁?

    唐渺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怎么也意料不到结尾。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祝愿和平

    大楚显宗三十七年十一月廿四

    距离冬至还有还有三天时间,自打楚辞仁将虎庆尨的遗体带回王城的那天之后,天气变得异常敏感起来。地面已经结了寒霜,湛蓝的天空蒙上了一层灰色雾霭,经久不散。

    等到了午后也是如此,不见一缕阳光,整天都是阴雨蒙蒙。如此反常的天气令人担忧,今年的冬天来得早,来的也怪异。

    压抑的氛围席卷了整个临空城,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武学盛典后所带来的喜悦,满城的悲伤让人提不起一丝劲头来,只是坐在自家门槛边目光呆滞的望着,痴痴的思索着,手头上一些琐碎的事情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路上的行人逐渐少了,小孩本能的哭闹,无论大人怎么劝都劝不了,哭到双眼通红才肯罢休。于是大人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孩子们的脸上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开心笑容。

    悲伤是会传染的,高兴也是。

    一天的相互调整,临空城又恢复如初。

    该走的人收拾好心情要上路了,远方还很远,脚步不能停歇。

    司承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朱帐红幔,窗子外头一片漆黑,一丝昏暗的烛光将他的目光拉回到了床头边。

    丝丝清香沁入鼻中,陶醉间不禁有些痴迷。

    之玉靠在床头边睡着了,安静的模样让司承翎不免有些心疼,他偷笑了几声,正欲坐直身子,方一扭动便惊醒了佳人。

    “唔...你醒了。”

    之玉揉了揉眼睛,慌张的扭头看向司承翎,亦有些迷迷糊糊。

    两人相视一眼,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心都融化在了一起。

    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少年无师自通的牵过佳人的玉藕,将其一把搂在了怀中,之玉满脸娇羞之色,从未与男子亲密接触过的她有着小女子扭捏般的通态,却也不拒绝,慌不迭的扑进了温暖的怀中。

    在前屋听到动静的一群人匆忙的推门走了进来,一见这不忍直视的画面,向来持重老成的枪仙也不免涨红了脸。

    “咳咳,要注意身体。”

    “伯父。”

    之玉惊得一声蹿起,手足无措的站到了一边。

    “坐,快坐吧,哪能让你站着呀。”

    中年人呵呵的笑着,再去看司承翎,已经是满脸通红。

    一群人围了过去,王慕朝着他挤眉弄眼,忽的肃然起敬,开口便道:“老司,我让你救的人呢?”

    司承翎心一惊,一下子便想起了来此事,瞬间收敛了神色,诧异的看了眼自己父亲又看向了大宗师,这才摇头叹气的回答道:“人给带人了,怨不得我呀。”

    “谁给带走了?”

    司承翎瞧了眼大宗师,沉声道:“怒马仙。”

    “都结束了。”

    唐渺紧接着走入了房间,众人齐齐回头,几个小辈们皆是大吃一惊,惶恐的往边上靠去。

    “找你可够辛苦的呀。”

    王慕瞪了他好几眼,直接冲到了他面前,阴阳怪气的冷笑道。

    “要你费什么劲,管好自己吧。”

    唐渺白了他一眼,接着看向了司承翎。

    既然他已拜入天一门,自然也要尊一声师伯了。

    凡无尘与司承翎两人并肩站立,恭恭敬敬的躬身拜道。

    “弟子凡无尘、司承翎,见过大师伯。”

    “呵,才几年不见转眼就成师伯了。”

    司惊龙气呼呼的闷哼一声,自己的儿子他舍不得让其见礼,唐渺倒好,一来就是行如此大礼。

    “前辈就爱说笑,司承翎身子本就无恙,男子汉怎能久卧榻上。”

    “你这算哪门子道理?”

    “父亲,尊师重道,这是孩儿应该做的。”

    “哼,才去了不到三月,十几年的少城主身份就忘了。”

    “额...”

    司承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红着脸,跪在了地上,磕头说道:“孩儿承翎见过父亲,一别三月有余,让父亲担心受怕了,承翎知罪。”

    “起来吧,你呀,做的可比我要好。”

    司惊龙嘿嘿一笑,目光便落在了乔之玉身上。

    “我们走吧,把地方留给他们。”

    他轻松的舒了口气,唤上唐渺后带着雷衍便离开了房间。

    凡无尘与司承翎两人相视一眼,想要开口叫住唐渺,但是两人却谁也没有这个底气,只能悻悻的摇了摇头。

    “师伯身受重伤,还得仰仗城主出手呀。”

    “这是自然,就看家父如何取舍了。”

    司承翎眉头一挑,心情突然也是大好。

    六人围着圆桌坐下,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几位佳人靠着自家少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今晚虽然没有月亮,但夜色极其温柔。

    武神山的谷内,一眼望去满是萧条之色。

    庭外,临空城的几位宗师齐至,他们亲自提着灯笼,静候司惊龙三人的到来,另一边大宗师也挑了只灯笼,众人聚在一起,昏暗的烛光如耀阳般升起。

    “八王爷走到哪里了?”

    “回师尊,殿下没打算绕远路,看样子是要渡河;今晚在八分河镇休息,大概明日一早就会渡河,横穿八分河进入江东府。”

    “队伍走的倒是很急,才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到了八分河,进入江东府后大概不需半月就能抵达王城,若是楚王的旨意更快的话,不出五日就会下达临空城。”

    “虎庆尨死在我们临空城,我们确实难辞其咎,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楚辞仁会兵行险招,正好令敖海钻了空子,是弟子的责任。”

    雷衍长叹一声,便垂下了头来。

    “我们没必要为楚辞仁的罪过买账,相信八王爷也是个明白人,他会在奏折上说明一切,这个祸事就让怒仙教一直背下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

    “敖海人现在何处?”

    “敖海随同的仆役几乎死伤殆尽,所以他进城之后一直独行,在与昆玉雁偷偷会面一次之后,就被通天剑主给盯上了,两人过了几招,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那日从钦差行辕出来后,两人因意见不合发生了争执,敖海一直避而不战,通天剑主穷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思源泉的山谷中,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看样子是故意躲起来寻宝去了。”

    唐渺看得倒是透彻,因为他熟悉这人,避而不战是完全不可能的。

    “寻宝?”

    “天机令。”

    雷衍蓦然抬头。

    “还惦记这东西呢?”

    乾正眉头紧皱,作为天机盟的一员,他心里也清楚得很。

    “何止是他,在武举之前的那一段时间里,城外随处可见空荡荡的棺材,然而尸体就这样弃于荒野,遍地可见。”

    “更有甚者刨坟挖棺,只为寻找传说中的天机令。”

    “不知何人谣传,天机令被藏在了棺材中的尸体里,有人密谋打算将其运入临空城。这具尸体煞为诡异,死去不知多少年,然而面容姣好,散发着一种异香,寻常刀枪刺入不了体内。”

    “难道?”

    唐渺陡然看向了这位陈述尸体现状的宗师,忙问道:“敢问这具尸体现在何处?”

    “天下人都想得到这具尸体,现不知所踪,最后一次出现大概是在半个月前,景安城郊外,运送尸体的是一位不知疼痛的傀儡。”

    “傀儡?”

    提到傀儡,唐渺可称得上宗师级的人物。

    “莫非是高人炼制的灵傀?”

    “那就不得而知,天机令为什么要送往临空城,难道武尊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的吗?”

    “的确,天机令如今下落不明,但是直觉告诉我,此令现在一定已经进入了城中,只待有缘人发现罢了。”

    “谁是有缘人?”

    这个问题看似复杂,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等到唐渺重伤痊愈后,谁是有缘人不就一目了然了。

    实际上他们可以换另外一种方式理解,唐渺现在知道天机令何在,只是不想或者是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去找回来罢了。

    这个问题很快便无疾而终了,楚辞仁急于赶回王城,答案就在从庸北城寄来的那封书信上;另外一封给司惊龙的书信他倒是给大家简单的说了一番里面的内容。孔恩遇在庸北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赵军又按耐不住了,屡次扰边犯境,这个好战民族,总是想要挑起争端。

    另外关于天机令的下落,唐渺真的一点也不清楚,何况也并不想知道,反而对这个江湖谣言很感兴趣。

    他已经大概可以肯定这具尸体就是鬼三千的灵傀妹妹——汝幸,然而押送棺材的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具傀儡,这倒是令唐渺有些不知所措。熊壮呢,难不成已经牺牲掉了?

    这小子命格非常硬,对自己也够狠,他的眼睛就是自己用匕首刺瞎的,压制毒素的进一步扩散。

    他若是牺牲掉了,尸体至少也是缺胳膊断腿,怎么还能用做傀儡。

    唐渺摇了摇头,赶紧摒弃了心中可怕的念头,他还是希望熊壮能够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指着棺材里的灵傀,拍着胸膛的说道:“老祖宗,人我给你带回来了,毫发无损。”

    尽管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回归到眼前,司惊龙已经松口答应为唐渺疗伤治病了。

    “记住,你们天一门欠我司惊龙一个大人情。”

    “算在我一人头上不行吗?”

    唐渺微微皱眉。

    “那可不行,你既然能够被人重伤第一次,就有可能被重伤第二次;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多人再为你奋不顾身的抵挡危险了,万一你要是死了,那欠我的人情岂不就这样算了?”

    司惊龙挑眉瞧了他一眼,神色肃然的说道。

    “那倒也是。”

    唐渺惨然一笑。

    “师弟欠下的人情自然是算在自己头上,不过方才听前辈所言也不无道理,然而那也总不能算在师门头上吧,何况我们小辈也无法替师门做主,那何不就算在我们三人头上。”

    “只要前辈答应出手为师弟疗伤,我们三人便欠下前辈一个大人请,前辈若日后有用得着我们三人的地方,前辈您尽管知会一声,即使刀山火海,必往矣。”

    “你们...”

    “好了,你个废人就无须多言了。”

    陆星陵朝着他摆了摆手,佯装怒意。

    “哈哈...”

    “一言为定。”

    司惊龙欣慰的点了点头,量不在多在于精啊,原来天一门的固执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同样若是量多的话,也就不会弃天元城而不顾了。

    这两者显然也是矛盾的。

    “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提着灯笼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何事,竟如此慌张?”

    雷衍眉头微蹙,低喝道。

    “少城主带着凡无尘等人去逛夜市,发现街上没有人影,往日的临空城竟然无比清冷,于是他们打算热闹一番,就...就去了武神阁。”

    “去武神阁作甚,祭拜先灵?”

    “不好,为了庆祝武学盛典提前准备的烟花。”

    雷衍顿时青筋炸裂开来。

    “不会吧,少城主向来很识大体...”

    “那你就是想说王慕不识大体喽?”

    “王慕!”

    大宗师恨不得现在就飞奔下去直接撕了他。

    如今满城家家户户都挂着白灯笼,而且送丧的队伍昨天晚上前脚刚走,第二天后脚就放烟花庆祝武举圆满落幕,这让朝廷怎么看,让天下人怎么看?

    此时众人内心悲凉,自嘲摇头一番,纷纷走到了武神山最佳的观测台边,俯瞰着整个临空城。

    远眺武神阁那边,已经冒出了些许火光。

    “咚”

    “咚咚”

    “咚咚咚”

    霎时,几发火药直冲云霄。

    绚烂的花火在云端绽放,点缀了灰暗的天空。

    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她一张张浅黄、银白、洗绿、淡紫、清蓝、粉红的笑脸,原来笑容与泪水是可以并存的。

    绽放的烟花就像多情的流星雨淅淅沥沥的落下,仰望天空的人深情的看着身边在这一刻陪伴自己的人,相拥而泣。

    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为了祝愿这长久以来的和平。

    为了祈福创造和平的开拓者。

    渐渐地,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在同一片天空下,对着多彩缤纷的烟火祈福祝愿,祝愿生活越来越美好,祝愿一直和平下去。

    死寂的树林内,森然的鲜红帷幔突然露出了一丝缝隙,阴冷的目光从里面射出,忽的嗤笑一声,被黑暗无限放大。

    “有意思,继续赶路吧。”

    他垂下了眼皮,略显疲倦。

    八个光膀大汉抬着轿,木然的继续前行。

    “吁~”

    焰火的爆炸声突兀的响起来,受惊的马匹纷纷止住了脚步。

    他们顺势停了下来,回身去望离开的方向,那一片五彩缤纷的天空下,临空城安详而又静谧。

    年关越来越近,儿时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

    他已经越走越远了。

    怒马仙的目光略显呆滞,他望了临空城许久,霜白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柔色。他不会笑了,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

    “赶路吧,这份温暖不是靠脑袋想象,而是靠双手争取来的。”

    路就在脚下,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

    “想好了吗?”

    “我愿意前往天元城。”

    “好得很,我们明天就出发,你下去准备吧。”

    “是。”

    解遇罄眼眸一沉,死死的盯着天空中的那几抹鲜艳的色彩,眼中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

    唐渺、乾正、陆星陵、慕容潇雪四人并肩而立,任凭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无情刮在脸上。

    眼中打转的是泪水,脸上露出的是笑容,心里流淌的是暖流。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雪临空城

    烟火的闹剧因为人们祝愿和平的浩大声势而写进了历史中。

    为了纪念死去的虎庆尨,临空城决定为其打造将军祠,同时将其英勇征战、血染黄沙的模子打造成铜像请入武神阁为大楚献身的先灵殿中供万人敬仰。

    时间不会忘记每一位先烈。

    五天后,一则讣告从楚王宫中发出,天下震惊。

    显宗卧在龙榻之上,尽管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是意识在清醒之后仍是不免暗自神伤的落泪,之后派胞弟老亲王亲至临空城旨。旨意中果然没有一句责备之意,尽是对武举的夸赞以及以虎庆尨为榜样,将尚武精神一直传承下去,官复其龙虎豹大元帅一职,并追封忠勇侯,谥号“襄武”。

    同一时间,“贪食城”又从沔州府给单独划了出来,赐名“玄天”,算是重获新生的美好祝愿,另外王城有人检举揭发了沔州府府尹苏于琨的懒政不作为、诬陷忠良等等罪名,数罪并罚处于极刑凌迟。

    唐渺在武神山住下以后,每天用珍稀的名贵草药浸泡身子,洗净体内的污垢。司惊龙已经为他检查了体内真气,紊乱不堪,四五道真气糅杂在一起,对身体伤害极大,必须尽早派出体内。

    虽然唐渺的外伤已经痊愈,但是孱弱的身体却是无法抵御虚境以上天人境强者的内力在其体内游走,轻则经脉寸断彻底沦为废人,重则直接爆体而亡。疗伤一事确实马虎不得,毕竟是天人境强者,且不说他强盛时期不能硬接,如今的情况更是应该退避三舍。

    最有效的疗伤办法就是缓重,好好的蕴养身子,先以乾正等人的内力为其一步步正确的引导其体内紊乱的真气,待一个月后,司惊龙调整到巅峰状态,一举彻底清除唐渺体内的隐患。

    冬至一过,转眼就来到了十二月,年关将至。

    凡无尘等人都留在了临空城,此去秦境路途遥远,江河已经冰封,道路已经结霜,此千里之遥,断不可贸然离去。

    气温一降再降,满城的习武之人也不免要添加御寒的衣物了。

    这日清晨,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要落泪。

    阴冷的天气寒风刺骨,肃杀的氛围让人瑟瑟发抖,坐在门槛上呆呆的望着天空,他的双手放在袄子的袖中,整个人直哆嗦,“这天气也太冷了,怕是要下雪了。”

    只见天地间白茫一片,雪花纷纷扬扬毫无征兆的从天空上飘落下来,起初只是如小雨般淅淅沥沥,后面便愈来愈急促,鹅毛般的大雪骤降,铺在地面上,大地一片银白,一片洁净。

    “下雪了?”

    “下雪了!”

    乔之怡起初是不相信,感受到初雪落在手掌心来带的一丝凉意之后她才陡然惊醒,的确是下雪了,随即朝着房间里叫了一嗓子。

    她们几人趴在门房边瞧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纯洁的一尘不染。

    几个大男人倒是不免有些触景生情,即便是大雪天也是雷打不动的习武打拳,这是每天必须练习的基本功。

    只是没想到才一年的功夫,故乡已成了他乡,他乡成了远方。

    “不知道大家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找到栖身的地方。”

    “你们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呢?”

    王慕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没有什么营养。

    凡无尘瞥了他一眼,挑眉反问道:“你又为何背井离乡?”

    “迫不得已。”

    几人异口同声道。

    “也不知道师尊如何了,有师娘亲手织的衣物,想必这个冬天不再寒冷,只是苦了我们几人了,还得靠人家的救济过冬。”

    “切,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够心灵手巧呗?”

    薛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巾帼女英雄,谁跟你织那玩意。

    “开玩笑开玩笑。”

    凡无尘连忙摆手摇头,这才正色道:“我只是有些想念师尊,想念同门师兄弟了,作为一辈弟子中的翘楚,难不成注定要和大师伯们一样颠沛流离吗?”

    “呸,还翘楚呢,你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

    “你看我成吗?”

    一个雄浑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至今仍是穿着蓝色粗布短褐的陆星陵突然站在了众人身后,正笑吟吟的望着他们几人。

    凡无尘错愕了半晌,脸上的局促全部转为惊喜,一个飞扑单膝跪在了陆星陵面前,该有的礼数不能忘。

    “弟子凡无尘,见过师尊。”

    司承翎紧随其后。

    “快起来吧。”

    我靠,真的是陆星陵大宗师,王慕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怎么看起来平淡无奇,比唐渺还要普通。

    他狐疑的拉过薛茹,低声道:“这真的是陆星陵大宗师?”

    “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你就是王慕吧,听说你要找我。”

    陆星陵的目光一扫而过,幽邃而凌厉,直挺挺的落在了他脸上。

    王慕猛地一个抖机灵,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哈哈,吓傻了。”

    凡无尘与司承翎两人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前辈说笑了。”

    “那我们走吧,咱们师徒相见,今日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啊。”

    陆星陵咬着牙,左边的胳膊夹过凡无尘的脑袋,右边的胳膊夹过司承翎的脑袋,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两人心一惊,突然去世。

    “能不喝吗?”

    “那怎么能行呢,今天敞开了肚皮喝,有人请客。”

    “谁啊?”

    “你大师伯。”

    一行人来到醉仙楼,凡无尘与司承翎两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感动到痛哭流涕。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尊的眼睛,这绝对是天一门在临空城的产业,也真够气派的。

    醉仙楼的掌柜的安排好了桌子,好酒好菜已经备齐了。

    在二楼雅间的雅间里面,几个小辈战战兢兢地杵着一言不发,就等着家长们训话呢。

    听着屏风后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来人竟是唐渺,凡无尘不禁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位大师伯呀,坐吧都坐吧。”

    王慕也不客气,直发软的两腿像是找到了一个极有力的支撑点,毕竟他可是间接性的救过唐渺。

    “前辈快走,站着作甚。”

    “你们坐...你们坐,毕竟这顿饭也不是我请。”

    唐渺与陆星陵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就忘了礼数?”

    话音刚落,乾正一只手便搭在了王慕肩上。

    后者心一惊,灵魂已经起身站立,但是两腿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动弹不得,仿佛魔怔。

    “大...这位大师伯也在呢。”

    凡无尘有些语无伦次了。

    “原来师尊,师伯,师姑都在呢,就差师娘没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

    陆星陵一瞪眼,心想这小子出山一趟怎么就变得这么坏了,肯定是跟王慕这小子学的,转而死死的盯着了王慕。

    “前辈,这可不怪我。”

    王慕吓了个激灵,冷汗直冒。

    “没说怪你,你怕什么,做贼心虚?”

    幸好是个圆桌,乾正和唐渺两人同时在确实不太好排序。

    按照实力排名次的话,乾正理应是天一门的大师兄,然而唐渺年纪虽小实力并也没有乾正那么出众,不过辈分却稍高了一筹。

    三杯两盏淡酒过后,原本略显尴尬的氛围因为几个小家伙醉意朦胧后逐渐活跃起来,尤其是王慕的彩虹屁,吹的乾正也有些语无伦次了。就在他们诉说这三个月来在路上的遭遇之时,如何如何的想念师尊,想念在一起习武生活的同门师兄弟们,唐渺这几人也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师尊,记忆不免有些模糊。

    三十年前的江湖是属于他们那一辈的人物,三十年后的江湖由他们这一辈开始掌舵,再过去三十年就是他们小一辈的江湖了。

    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落到他们手中,如今正是他们掌舵这艘大船的时候,是继续带着仇恨与杀戮行驶到小辈手中,还是重新打造一艘无与伦比的巨船前行呢,此时此刻全掌握在他们手中。

    正如所有人的美好祝愿,愿世上永无战争,愿和平永驻。

    他们只得再次拿起了武器,守护这世上美好。

    十二月上旬这十来天的日子里,风雪席卷了这座已矗立至今不下百年的武学圣城。天气再次转寒,凛冬将至,在年关之前,司惊龙决定提前为唐渺疗伤,后面的天气捉摸不透,迟则生变。

    骤雪初霁,冬日里的太阳似乎拉近了与人的距离,显得格外地清晰,格外地耀眼。但阳光的温度却好像被冰雪冷却过似的,怎么也热不起来了。

    已是到了十二月中旬,天空连续放晴了两天,这一天司惊龙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城主府中,嘱咐下去,即刻开始全城戒备。

    明日唐渺就会同司惊龙在武神山上闭关疗伤,在此期间司惊龙不得被外界干扰,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前功尽弃。

    短则五日,长则十日,在年关之前一定会出关。

    临空城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由雷衍大宗师全权处理。

    想来年关将至,应该不会有事的。

    对枪仙司惊龙,乾正等人也是非常放心,毕竟是同古剑仙一个时代的人物,震铄古今,实力滔天,要不然就负了枪仙之名。

    话虽没错,但是武举过后并不代表一切都尘埃落定,相反有关天机令的争夺反而愈演愈烈,就当然众人将唐渺送到武神山准备开始疗伤之时,天机令现世的消息又传来到临空城众人耳朵里。

    “啪”

    雷衍拍案而起,叫骂道:“年关将至,决不能让这帮人继续这样为非作歹下去,竟然对过往的商旅下手了,这样与土匪何异?”

    “到底是谁动的手?”

    “蜃天阁的弟子,他们对武举的名次怀恨在心,以此杀人泄愤。承翎带着人赶到时,只剩下遍地尸体,随即往北追去。”

    “狂妄。”

    “前辈前脚刚进去闭关,你就在这里大发雷霆,这可使不得。”

    陆星陵缓步踏入了堂中,不禁有些好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拉棺的人又出现了,前几日有人在城外西郊的南山谷内,看见一个赤luo上半身的中年汉子背着两条粗大的铁链,拉着一口深黑色的棺椁,冒着大雪前行,一路走,大雪覆盖了他们的足迹。”

    “真有此事?”

    “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些人又躁动了起来。”

    “那大宗师打算怎么办?”

    “一探究竟,凡是在我临空城周边祸乱的邪佞,我定不饶他。”

    雷衍眉头一挑,森然的叫嚣道。

    “也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我走这一遭吧。”

    “快过年了也不安分。”

    陆星陵轻笑的摇了摇头,深一步前一步的走出了大堂。

    太阳已经暗了几分,看样子又快要下雪了。

    得速去速回才是。

    ......

    天气阴沉的可怕,刺骨的寒风令人手脚发麻,冻得毫无知觉。

    地上的积雪还未彻底融化,在荒郊野岭中雪的厚度已经盖过脚踝,徒步行走步履艰难,骑马更是寸步难行。

    “看样子要下雪了,赶快找个地方躲一下吧。”

    “前面好像有座庙宇。”

    “过去瞧瞧。”

    两人互相搀扶着徐徐前行,苍茫的白色天地间,一座荒废的城隍庙出现在了视线中。这雪来得急,来得突然,如瀑布般狂泄下来。

    荒废的城隍庙破败不堪,拾掇出一处干燥的地方,两人也并没有什么讲究,席地而坐下,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裘衣,哈着热气搓着手。

    妖异男子拆掉了殿内的朽木,生了火堆,依旧是寒冷。

    从角落里望着殿外飘落的鹅毛大雪,眉头忽的一皱,喃喃道:“看来今晚是走不掉了。”

    女子半眨着眼睛,蜷缩着身子,这才勉强活动了手脚。

    “那也无妨,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幸好还有处城隍庙歇脚。”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殿内的朽木总归有限,跳动的火焰徐徐燃烧,很快便弱了几分,那股暖意也就少了些。

    长时间的奔袭,两人都很疲倦,就着火堆眼皮便越来越重了。

    狂风起,雪便下的更急。

    沉重的脚步声在雪地里拖拽,就像野兽的磨牙声一样格外刺耳,妖异男子陡然惊醒,蓦然的偏头望向了殿外已经不知去向的大门。

    这个鬼天气还有人在赶路,绝非情理。

    妖异男子腾空而起,从殿内头顶的破窟窿口飞到了屋檐之上,俯身观望着不远处雪地里的动静。

    “鬼拉棺?”

    这一路上听来的传说倒是不少,尤其是炼尸傀,鬼拉棺,天机现,仙门开最为惊悚灵异。

    大致就是描绘了一副诡异的画面,此时就出现在妖异男子眼中。

    光着膀子的大汉冒着大风雪前行,他两眼空洞、神情漠然,肩上搭着两条碗口粗细的铁链,拖着一口深黑色的木棺椁一步步挪动,不知疼痛,不知寒冷,就如同一具尸体。

    真给自己碰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妖异男子不敢露面,凝神细看中女子迷迷糊糊的醒来了,惊叫了一声:“怎么了?”

    她这一声似乎也叫醒了如行尸走肉般只剩躯壳的光膀大汉。

    妖异男子心中一叹,连忙探出脑袋给她使了个眼色,扭头乍一看,光膀大汉一惊调转了方向朝着城隍庙缓缓走来,他每走一步,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动,看似不小的距离,眨眼就来到了殿外。

    当然了,出门在外,哪有与人不发生矛盾的。

    绝不惹事,但遇事不怕事。

    “敢问来者何人?”

    妖异男子眼眸一沉,上前大跨一步站起了起来,厉声喝道。

    光膀大汉并不说话,愈发的感觉就是一具尸体了。

    两人对峙中,谁也不再说话了,骤雪已经染白了他们的头发。

    “装神弄鬼?”

    妖异男子闷哼一声,已经决定要试探一番了。

    他给女子使了个眼神让其躲藏起来,自身双脚踩着瓦片飞射而出,袖中的折扇露出锋芒的利刃,直奔拉棺的尸傀而去。

    尸傀抬手去挡,利刃撞在皮肤上,无法刺入分毫。

    妖异男子借力蹬脚倒飞回来,脚下踩着积雪一下子滑入了大殿的石阶上,恰好稳住了身形。

    “确实是一具尸傀,出来吧,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尸傀是不可能自己行动的。”

    他侧身轻轻摇曳着折扇,冷笑的说道。

    “大冬天的摇一把折扇有必要吗?”

    “我这把扇子可通灵,夏日扇冷风,冬日出暖风你信吗?”

    “小娃娃,大言不惭。”

    尸傀拉动右肩上的铁链,黑色的棺椁盖忽的滑开了,陡然间从中立起了一位披着深黑色宽大罩袍的人来,看不清楚此人的脸,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到这又是一具尸傀。

    “本尊累了,不想与你动手,你带着殿中的那位姑娘速速离开吧,动作最好是麻利点,本尊的耐心有限。”

    “笑话,方圆十几里就这里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这雪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如果前辈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挤一下。”

    “那你可以死了。”

    黑袍人轻抬左袖,里面乍现一道绯红的光芒。

    “既然没得商量,那前辈尽管一试,晚辈也算是个贱骨头,不打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

    “哦,那你觉得棺材里有什么?”

    棺椁里面传来几声阴笑。

    “前辈不就在棺材里吗?”

    “找死!”

    一声暴呵惊住了风雪,只见白芒天地间飞出了一道绯红剑光,劈头盖脸的直朝妖异男子射来。

    妖异男子显然也有两下子,他摊开折扇,右手猛地一抖,藏在扇骨间的数枚毒针便射了出去。

    飞针在急骤的风雪间变得模糊难辨,但同样黑袍人的身影也难以捉摸,他一闪而过,数枚飞针被斩去大半,转眼就到了妖异男子身前,此人脚踩在瓦片上之后,屋顶明显往下矮了半分。

    妖异男子见状,急速腾空而起,同时猛地跺脚坠地,这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屋顶瞬间坍塌了,如雪崩一样将毫无防备的黑衣人吞噬。

    他小赚一波,一跃从窟窿口跳了出来,落在了另外一地还算结实的瓦檐处,脸上满是笑意。

    “前辈的这具灵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是你的吧?”

    “哦,你认出来了?”

    棺椁中传出一声惊诧,但转瞬即逝,又变得无比阴森起来。

    “那又如何?”

    “咚。”

    然而就在此时,大殿之内,妖异男子的脚底下,黑袍人挥舞着绯红之刃直射入云霄,从他的脸庞划过,但也未伤及分毫。

    两人凌空对望,默然不语。

    “汝幸,多少年了,样子还是没变啊。”

    “你倒是捡了个大便宜,我劝你还是把灵傀交给我吧,不然你走不出临空城。”

    棺椁中不知是人是鬼“桀桀”的笑着。

    “小娃娃大言不惭,既然你认识这具灵傀,应该也认识她的主人了,有本事让他自己来取。”

    “嘿嘿,会制作灵傀的人并不多前辈是知道的,若是晚辈的这位朋友亲至,怕是不会放过你的。相信我,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必命丧黄泉。”

    “哈哈,老身一把年纪了,可不是被吓大的。”

    “何必呢,都一把年纪了,找好墓地了吗,你看这里如何?”

    “我想你会爱上这里的。”

    “正有此意。”

    妖异男子蓦然抬头,解开裘衣扬到了半空中,身形一晃朝着黑色棺椁射去,黑袍人闻声而动,朝着妖异男子疾驰的残影砍下。

    下一刻,只见妖异男子袖中抖出六卷枯黄的卷轴,他回眸一笑,徐徐展开之后,钻入其中一幅便消失不见。

    六卷枯黄卷轴在风雪中起舞,像是六个身姿婀娜的舞女,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卷轴包围着黑袍人自成一方小天地,忽的一阵青光大赦,只见青山绿水间,在湖上泛舟的钓叟睁开了眼眸,一柄青竹剑朝着黑袍人杀来,后者竟不为所动,任由道道青光没入自己体内。

    “呀,忘了你是一具灵傀,没有神志灵魂,不过那又如何。”

    狂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虽然灵傀对灵魂攻击无效,但是棺椁中操纵灵傀的幕后黑手却是恍惚了一刹那,就在这刹那间,六界山河图便已经困住黑袍人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

    棺椁中的幕后人不免有些惊慌失措,汝幸失去控制后便倒在了地上,女子见状赶紧将其拖到了大殿内。

    “住手。”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早就给你说过,灵隗术早已被我朋友研究透了,想必你是遗失之城楼兰古国的人吧,这世上除了我那朋友会灵隗术之外,就只剩下傀儡术的发源地,楼兰国了。”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在下陌如玉。”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第一百二十章 远方的路(终章)

    陌如玉?

    “好名字,只是可惜了,是个娘娘腔。”

    陌如玉秀眉轻蹙,单手掩嘴而笑,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六界山河图抓在了手中,他不怒反喜,细细打量了这个光膀大汉,戏谑的说道:“阁下原来是个重口味。”

    乍一看,此人面色焦黄,一只眼中毫无生气,另外一只眼中黝黑一片,很明显是位独眼大汉。两臂肌肉粗大僵硬,看起来孔武有力,站立不动的间隙,全身已经覆盖了一层白雪,不管他的武功是否高强,但是力气必然巨大,倒是未免有些可惜。

    “嘿嘿,何不就按照阁下所言,我们一同暂避一晚如何?”

    “现在说这话未免有些迟了吧?”

    陌如玉仰头望天,脸上蒙上了一层深邃的笑意。

    白雪不疾不徐的落下,黑色棺椁中的那人似乎也并不着急现身,不过当他说出这话之后,很显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莞菊生拉硬拽着黑袍人,触碰上她的手臂,不由得浑身一震,喃喃道:“怎么会如此冰冷?”

    她掀起黑罩袍一角,看向黑袍人的面孔之时,身子却陡然僵住了。

    “怎么会是她?”

    或者换一句话,她怎么会在这里。

    莞菊是见过此人的,甚至在谷内生活的这长达十余年时间里,她们一直与此人为伴。在冰晶棺里安静熟睡的小姑娘,此时正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睁着眼睛,空洞而毫无生气。

    她再一次想到了唐渺,素仙的嘱托,本门绝学伏羲九针,灵傀等等诸如此类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外人身上的事情,然后将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连到一起之后,莞菊不得不对唐渺的身份再次产生了怀疑。

    恍惚间,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吼。

    “该死,哪里来的恶鬼。”

    莞菊晃过神来,急忙蹿出了大殿,只见黑色棺椁的棺盖已经翻滚了到一边,从中散发着一股污浊的淡黄色气体,并伴随着阵阵恶臭。

    棺椁的棺盖是单向滑动的,陌如玉只得顺从它的方向打开,他一大脚踢过去,棺盖飞出去十米开外。陌如玉心一横,小心翼翼的将头探到棺椁上房正欲仔细探查,陡然间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紧接着他急速后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便直接扑了过来。

    陌如玉的反应速度极快,几乎在发现那双猩红的眼睛后便急速倒飞,然而那只有上半身的怪物弹跳力惊人,一跃便牢牢抓住了陌如玉的右腿,狠狠的咬了下去。

    “同我一起下地狱吧。”

    疯狂中,怪物扬起了一张狰狞的鬼脸。

    莞菊随后赶到,握着从黑袍人那里借来的绯红之刃,手起刀落干脆简单,直朝着怪物乱晃的脑袋上劈去。

    陡然间,“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利刃像是碰到了水泡一样,迸射出不知名的绿液,且奇臭无比,飞溅的到处都是。

    两人胃里一阵翻腾,吐得干干净净。

    “好恶心。”

    一个女人,一个比女人还要爱美的男人,脸上的五官全部挤在了一起,变成了苦瓜脸。只可惜是大冬天,衣服没法脱下,陌如玉直接从地上抓起大把雪团在衣服上搓,那经久不散的恶臭仍是无法除去。

    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大殿内,站立不动的灵傀总算让他心里得到了一丝慰藉,陌如玉一时间看呆了,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翻腾。

    “你们认识?”

    陌如玉点了点头,轻笑道:“大盗鬼三千的妹妹。”

    “其实我也认识她。”

    莞菊朝着她眨了番眼睛,原来世人口中所说的灵傀都是从妙医谷诞生的,“是不是还有具男尸?”

    陌如玉微微一笑,只是扫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了。

    那就是有了。

    莞菊眼眸一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番激战,全身飘满了雪花,陌如玉重新披上裘衣取暖,火堆燃烧正旺,映衬着两张红扑扑吹弹可破的俏脸。

    两人一尸沉默的待在这个破败的大殿内,气氛稍显压抑。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马匹奔袭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下子便停住了,正好就在庙外。

    莞菊心头微颤,不由得看向了陌如玉。

    陌如玉示意她不用开口,自己再次飞射入屋顶,如法炮制的俯身观望,一见这大冬天还是穿着一件单薄粗布短褐的中年男子,陌如玉的心头也是一紧,铁定是个高手来着。

    来人飞奔下马,直奔门口覆盖了一层厚厚白雪的黑色棺椁,头戴着斗笠,体格壮硕,但看不清楚此人的面孔。

    他似乎好像发现了什么,回头望去,吓得陌如玉赶紧缩了缩脖子。

    “出来吧,不必躲躲藏藏。”

    陌如玉定了定神,起身望去,不由得松了口气。

    “原来是陆兄,失敬了。”

    “是你啊,陌如玉。”

    几番交代,三人一同步入了雪中,陆星陵是见过自己师兄座下的几个狗腿子的,不禁唏嘘不已,已经被人练成傀儡了。

    “说不定以后还能在唐兄手下继续发光发热呢。”

    “那倒是也。”

    陆星陵一阵缄默。

    何人不知唐渺的灵隗术鲜有敌手,只是看到昔日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然消逝,仍然不免让他神伤。

    幕后元凶已经爆裂成一团不知名的绿液脓浆,踪迹难寻,只得在他们两人的衣袍上面找找某些并未彻底凝固的绿液脓浆。

    听完陌如玉的描述,陆星陵不免陷入了一阵沉思中,也就说此人(只有上半身的怪物)毫无反抗之力一剑就被砍成了一团液体。

    “脓浆?”

    这年头怪物还真不少,关键是不见血的怪物却真是世上罕有。

    “那依照大宗师的意思,此人的头上顶着无数的脓包,下身被截断无法直立行走,莫非是某种怪病缠身所致?”

    有病就该看大夫,神医就在眼前。

    莞菊眉头紧皱,方才时间太短,且那扑在陌如玉腿上的怪物只有上半身,蜷缩成一团腐烂的肉泥,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是世间罕有的怪病所致之外,的确再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若是修炼了某种邪功,变成这幅模样恐怕也早已经突破至天人境了,许是某种怪病。”

    三人都一口咬定是某种怪病所致,随即就抛在了脑后。

    既然如此,那么谜团就解开了。

    哪有什么天机令,不过以讹传讹罢了。

    到了后半夜,暴风雪小了不少,翌日凌晨便彻底不见踪影。

    在城外东郊呆了三日,回到临空城刚好是司惊龙为唐渺疗伤后的第五日,方才询问乾正等人,据说密室内还没传出任何动静。

    简单的将鬼拉棺的情况给雷衍叙述了一番,临空城便传下命令,天机令谣言已破,若还有人在城外祸乱,休怪临空城手下无情了。

    然而听到最后一段陌如玉大破长满了脓包的怪物之时,乾正不由得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连忙慌不迭的将他们三人叫到了单独的房间里,问道:“那城隍庙在何处?”

    “城外东郊,还未到南风谷,此两者之间。”

    “快带我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昨日下了一昼夜的大雪,踪迹难觅。”

    “对了乾兄,虽然那怪物已经彻底消逝,不过从脓包中溅出的绿液脓浆有些许黏在了我们衣服上,不过已经凝固了。”

    “无妨,快取来一看。”

    绿液脓浆的确已经完全凝固,但是痕迹清晰可辨。

    “她到底从哪里过来的?”

    乾正仔细瞧着衣服上的痕迹,嘴里喃喃私语道。

    “肯定绝不止她一人。”

    “师兄,你莫不是有什么发现?”

    乾正森然的瞧了他一眼,转而扭头看向了莞菊,急道:“你是说这极有可能是一种怪病?”

    “除了这个原因,其他的解释不通。”

    “怎么会,不可能呀。”

    他心中一叹,又追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被这个怪物碰伤?”

    莞菊摇了摇头。

    “怎么了乾兄,这个怪物身上的怪病还有传染性?”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人来自秦王朝,跋涉千里至此,虽然我猜不透他来此的目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正是身染瘟疫后截断了下身,以至于满头脓包。”

    “我从秦王朝启程回到天元城时,秦王朝境内就爆发了一种怪病,素仙推测正是瘟疫所致,后面愈演愈烈,澥豹军在西南一带严防死守,不允许任何一个秦境人入关,没想到还是让他们给溜了进来。”

    陌如玉心头一颤,看向了莞菊,弱弱的问道:“这种瘟疫很严重吗,若是不幸染上会怎样?”

    “就是七八个月之前的事情,钦天监带了一位身染瘟疫的秦王朝皇室子弟前来妙医谷医治,师尊寻遍良方,取珍稀名贵草药医治未果,后亲至秦王朝,只能压制瘟疫在秦境大面积的扩散,基本无救。”

    莞菊沮丧的摇了摇头,忽的提上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陌如玉的脸庞,突然感觉眼前被一股粘稠的鲜血所覆盖,差点昏厥过去。

    陌如玉妖异俊美的脸上半喜半忧,他颤颤巍巍的掀开胯袍,右小腿上自己用纱布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正渗出些许浅色的绿液。

    房间内顿时一片死寂。

    因为是赶在年关到来之前提前疗伤,并没有预想的要快,等到十二月下旬,距离除夕仅剩七天的时间之时,司惊龙总算是出关了。

    “一切顺利,已经彻底排除了他体内所有糅杂的真气,但是仍然要好好调养身体,几年之内恐怕无法调动体内真气了,甚至是更长时间,或许是永远,这个就要看他自己的身子骨能否支持了。”

    司惊龙眼中满是疲惫之色,他微眨着眼睛,呼吸有条不紊。

    司承翎扶着自己的父亲下去休息,慕容也细心的将处于昏迷状态下的唐渺转移到了早已经备好的房间里,炉火烧的正旺,原本一个个愁云惨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这昏迷又是一整天,到了第二天晌午左右,唐渺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体内已经顺畅了不少,虽然仍就无法调动体内真气,但是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发生的莫大变化。

    他想要攒紧拳头,但全身乏力。

    “你醒了。”

    慕容端过来一碗参汤递到了他嘴边,唐渺下意识的抬手去接,但是一时间却又提不起一丝劲头来。

    “算了,还是我来喂你吧。”

    “你的灵傀失而复得,被陌如玉找到了。”

    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一点记忆。

    “熊壮身死,被人炼制成了傀儡,手法甚是高明,并不逊色于你。”

    他点了点头,身子微颤。

    “幕后元凶伏诛,陌如玉不慎被伤,染上了瘟疫,来自秦境。”

    他陡然抬头,目光、神色全部凝固在了一瞬间。

    慕容三言两语就将他们闭关疗伤的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全部概述了一遍,唐渺的眼中盛着泪水,藏匿锋芒的兵器的确要重拾了。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不要再躲藏,你是个浪子,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行走在人间才是你的一生。”

    “马上就到除夕了,你要自己学会站立。”

    到第二天,唐渺基本就能下床走路了。

    看着霜白的天地,人的确是太过渺小了。

    在他身后,又多了一个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傀儡。

    “老祖宗,总算见到你了,我护了前辈一路,现在把她郑重的还给你,顺便还有我自己,老祖宗不会嫌弃吧?”

    唐渺回头望着角落里始终沉默的阴影,又是一阵哭一阵笑,脸上的丑态叫人动容。

    “你真是个废物,该拿起剑了。”

    他一人分饰三角,死寂的房间顿时透着几分暖意。

    “不是杀人,也不是救人,是守护。”

    “留住世上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

    “那不就是生命吗?”

    感染了瘟疫之后的陌如玉,十天之后双腿便没了知觉,不论莞菊如何救治都回天乏术,原本妖异俊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上了轮椅。

    陌如玉每天都在坚持用药物治疗,不论是外敷还是内服,司惊龙也曾查看过他的伤势,既然莞菊都束手无策,他也只能望而生畏。如今临空城能够做的,就是保证陌如玉的每一封书信可以在十天之内送到凤阳宫宫主的手中。

    陌如玉想想还是算了,如今除夕将至,外头白茫一片,已是全家团圆的时候,再让人往凤阳城送信多有不妥,前后一去一回也得一个月的功夫,错过了除夕可不好。

    若是有幸来年开春仍苟活于世,他便修一封遗书寄往凤阳宫,自己已是没脸再回去面见师尊了;若没有活到那个时候,就让他的尸体燃烧在这白雪皑皑的郊外,免得瘟疫传染扩散。

    他索性住在了郊外荒无人烟的地方,唐渺与他作伴,莞菊每天徒步前来送药,日暮才归城,周而复始。

    这样的日子充满了绝望。

    绝望到令人崩溃。

第一章 再出发

    瘟疫如何传染,莞菊查遍了史记资料,野文杂记等等,这些上面都并没有任何记载,这是一种罕见的怪病,素仙称之为“瘟疫”。

    忘记了时间,除夕悄然而至。

    他们已经没有当初过年的那般感觉了,只是感慨时间过得太快,望着郊外荒凉的景色,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大楚显宗三十八年正月。

    正月里,凡无尘突然发现师尊、师伯们好像失踪了一般,除夕不见人影,在这个值得大庆的日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如此诡异的氛围终于让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所有人都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迎来新的一年是如此的随意,没有更多的改变。当然了,年龄都大了一点。

    司承翎去找雷衍询问情况,大宗师只是笑着说道一切安好。

    但是他们都明显感觉到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翻过年来也不见气温升高,老天爷的脾气见长了。浑浑噩噩的进入二月里,春寒料峭,房间里仍然烧着木炭,要不然可太冷了,手脚无法动弹。

    转眼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冰封的河面开始解冻,与天空连成一片的白色在逐渐消融,厚实的黄土地支撑着脚掌,让人心里踏实。

    熬过了寒冬,坚持用药的陌如玉活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原因使然,莞菊猜测可能是由于楚地秦境的地理环境诧异、个人体质不同和及时治疗的缘故,陌如玉的这条命算是保留了下来,不过这双腿算是废掉了。

    陌如玉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冷静之色,压抑到令人崩溃的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自己与自己对话,昨天与明天对话,他的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内心也有巨大的落差。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包括唐渺。

    从一个半步玄境的高手到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在每个万般俱静的深夜,陌如玉只能独自落泪。他提笔又忘字,想要给师尊写一些心里话,可心里的委屈太多,何必要他不高兴呢。

    可他终究还是写了一封书信。

    “一切安好,勿念。”

    陌如玉不打算回凤阳宫了,莞菊诊断不出他此时的身体状况,不算很好,但是显然并不糟糕,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体内的瘟疫已经痊愈了,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不太正常的冬天被压抑了而已。

    积雪开始一点一点的消融,以往不论四季都只穿一件长衫的唐渺现如今也披上了一件绿色的裘衣,把自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俨然是个二世祖,漫无目的的走在临空城的大街上,身后跟着一位披着白色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和一位只穿着一件短衫的大汉。两人步伐一致,有迹可循,缓慢而掷地有声。

    已经是二月中旬了,算算日子,葬天、怒仙教的人已经走了将近三月,披星戴月的赶路,想必现在已经着手开始布局京城了。

    距离约定之期越来越近,待三月春暖花开,他就要北上了。

    另外,鬼三千所需的机关轴也迫在眉睫。

    想着修书一封寄给素仙,可现在尚不知其居所,只得作罢。

    一场诡异的遭遇令他方寸大乱,思绪全无。

    “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爷...爷,行行好。”

    脚边角落里乞丐的哀求声突兀的闯进了他的脑海中。

    唐渺走了过去,看着这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们,似乎也没有非常特别的感觉,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爷,赏口饭吃成吗?”

    一个眼睛里有光的乞丐心里直发憷,有气无力的缩在了他脚边。

    “铛~铛”

    两枚铜板落在了他缺了一角的碗里。

    “谢谢爷,谢谢爷。”

    他如获至宝的拱手作揖。

    “他死了吗?”

    唐渺将两手拱进袖中,望向了靠在墙边角落熟睡的雪人,不禁纳闷的问道。

    “不知道,好几天没动静了。”

    他缓步走了过来,这个乞丐瘦的也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全身落满的白雪也没有去清理。唐渺纯粹是感到很好奇,可没想到方才走过去,此人便忽的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直盯着唐渺。

    “还以为你死了呢?”

    唐渺的目光从他略显惊愕的脸上一扫而过,从袖中取出了两枚铜钱掷出,转身正欲离开,没曾想此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不能走?”

    “我为何不能离开?”

    唐渺脸上笑意正浓,这人真是怪异。

    乞丐神色慌张,突然朝着唐渺跪拜磕头,低吼道:“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

    “那你说我叫什么?”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就对了,我也不认识你。”

    唐渺右臂稍一用力便崩开了乞丐的手,洋洒洒的离去了。

    然后就在此时,乞丐从背后猛扑过来,唐渺早有察觉,正欲一脚将其踹飞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任凭乞丐给了自己一个熊抱。

    乞丐痴痴的冲他傻笑,转身慌不迭的夺路而逃,像是疯了一般。

    “他娘的,给我追,弄死他。”

    唐渺神情呆滞,而后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周围驻足停留观看的人还不少,看着极有趣的一幕,众人无不在心里为乞丐祈祷,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生命开玩笑。

    乞丐一路狂奔,唐渺紧随其后的追赶,似乎有意不去拦他。

    他在一处寺院的朱红矮墙下止住了脚步,头撞着墙壁放声痛哭,双膝跪地朝着唐渺猛磕脑袋,嚎啕道:“老祖宗,你总算找到我了。”

    唐渺并不说话,一阵失神。

    “对了对了,这个还你,这个还你。”

    他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跪在还未彻底融化的积雪地面上爬,一头栽到了寺院朱红矮墙前,画着“佛”字的下面,用双手刨出了一个窟窿,僵硬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颤颤巍巍的举起了一块脑袋般大小的骨石,匍匐在了唐渺脚边。

    天机令重现。

    这个乞丐赫然就是当初唐渺将天机令硬塞给他的黑子。

    “没想到啊,兜兜转转,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唐渺不接过骨石,黑子也不敢抬头起身。

    “老祖宗,您就拿走吧,我决定皈依我佛,我不想在呆在这人间炼狱了,让我走吧,求求您老人家了。”

    “你在人间炼狱看到了什么?”

    “欲望。”

    ......

    “春天就要到了。”

    陌如玉仍是住在郊外的瓦房,他一天中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发呆了,因为无所事事,原本妖异俊美的脸庞上多了一丝阴郁愁苦之色后反而更加的让人着迷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

    “后天。”

    “后天,怎么这么快,怒仙教刚返回京城,还要收拾残局呢,你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又是好几年没去赵界了,我想他们不会忘记我了吧?”

    “忘记了又能如何?”

    “那我就让他们永生难忘。”

    唐渺将骨石放在了陌如玉面前,他明显可以感觉到陌如玉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甚至面色红润,仿佛红粉骷髅在他眼前翩翩起舞。

    “天机令失而复得?”

    “没错,可是我并不打算要它。”

    “什么意思?”

    陌如玉诧异的望着他。

    “你心里清楚,难道陌兄就甘愿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吗?”

    “不愿意。”

    他直截了当的吐道。

    “我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那我们京城再见。”

    唐渺冲他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

    “天机令在手,不想死的话只能一直往前...对了,替我好好谢谢莞菊,我欠她一个大人情。”

    “该死的,我好像欠了不少人情,不能再回客栈了。”

    唐渺自嘲的摇了摇头,出了陌如玉的陋室,外头的寒风依旧刺骨,他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裘衣,这幅身子骨还是太弱了。

    莞菊在里屋听的真真切切,她倚着门房探出脑袋看着案桌上的骨石,内心五味杂陈,“这就是天下人朝思暮念的天机令?”

    “是的,没想到吧,就是一块硬骨头。”

    说完,陌如玉还真的抬手在上面瞧了几下。

    莞菊看得心惊胆战,见如此普通,心里仍是不免诧异。

    “唐渺怎么会把天机令交给你呢?”

    “不是交给我,只是让我暂为保管,转交给另外一人。”

    “谁啊?”

    “弥勒仙。”

    “那又为什么要交给他呢,唐渺自己怎么不留着。”

    “他用不着这玩意,天机令只有在魔教手中才能有大用途,要想解开这其中的秘密,唐渺自己做不到。”

    莞菊沉默了片刻,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问题:“我还是想不通,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们都是天机盟的成员。”

    “天机盟?”

    问题越扯越远,越扯越深奥,莞菊不想深究下去了,随即画风一变,又笑道:“我陪你上京城吧?”

    “正有此意。”

第二章 北上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唐渺走的很急,走得很突然,却没有让人感到丝毫意外。

    远方还很远,脚步需永不停歇。

    陆星陵也要在初春连忙往宗门赶去,或许今年秋日他就要和伯霜完婚,诸多事宜还需妥善准备才是,听到唐渺这就要走了,他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急切之意,两人约定一同出发。

    乾正也是不会呆在临空城的,也在同一天离开,同慕容暂时继续东去,他要去追寻彧子孔雀的脚步,至于慕容...

    “抱歉,家族需要我。”

    两人隔空对望,无数的心里话全部融入了眼神中。

    “愿一切安好。”

    这一天他们都要离开,一觉醒来后还是一切如故,不过凡无尘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当司承翎拿着陆星陵让雷衍转呈的信后,他这才知道,自己也要上路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

    “放心大胆去追逐你心中所想,护你心中所爱。”

    “师尊也没告诉我们宗门何在呀?”

    “额...看来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了。”

    司承翎弱弱的举起了手臂。

    陌上花开,不负韶华。

    策马扬鞭再出发。

    北上的路有很多条,最快的一条路无疑是穿徽宁府、沔州府从庸北城出关,后经过魔鬼城一带无人之域从赵界鹿垣郡逐鹿城入关。

    但是这条路虽然是最快的,不过途经众多的江河湖泊,险象环生,而且在沔州府与徽宁府接壤的边境,还要横跨宽阔的龙牧江,运气好的话倒是可以直接横渡;然而今年的天气变幻莫测,万一要是大雨连下数月,行程可就全部耽搁了,所以唐渺考虑到种种不可控的因素,决定走天下人早就铺设好的一条路,选择一处相对较窄的江面渡河,一叶扁舟或竹筏就能横渡。

    这个地方非常有名,也是考虑到楚人容易渡江,且渡江之后一马平川,能够直抵赵界,故此赵王朝派重兵在边境把守。

    鹿垣郡鹤鸣城,与之对应的还是楚地庸北城

    楚王朝的疆域与赵王朝基本持平,共七府二十九城,然赵王朝共十一郡四十六城,所以赵界一座城池的面积自然是没有楚地一座城池的面积大,不过在数量上却有着绝对的优势,另外秦王朝共九州三十一城,处在中间位置。

    赵王朝南境的精锐部队悉数就驻扎在逐鹿、鹤鸣两城附近,赵界以朝廷为中心,不允许江湖势力出现,而仅保留了家族势力。

    既然是朝廷的集中统治,一郡的最高长官便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同时赵界又以实力作为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那么一郡的最高长官必须文能安抚人心,武能威震一方。

    按理说一郡的总督大人应该是最强者,不过由于鹿垣郡地理位置特殊,赵王朝的精锐部队悉数在此,封侯赐爵的将军比比皆是,他也只能甘居其次,所以鹿垣郡作为边境重镇,这里面的水可深了。

    另外赵王朝以朝廷为中心遵循严格的等级制度,所以从京城出巡的官,官仆等等到了地方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血狱四司魁首就能在地方调动军队,皇权特许,没有人敢不从,这是个真事。

    故此进入了赵界之后,就不用担心有什么江湖人纠缠了,而且要尽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平头老百姓,毕竟在每一城中,一砖头砸下来都能砸到一片当官了,小官更是数不胜数。

    年前怒仙教众人陆续返回京城,想来也是走的这条路,往东北而行再北上,绕过徽宁府进入沔州府境内,从庸北城出发过魔鬼城,接着就考虑从逐鹿城入关还是从鹤鸣城入关了。

    庸北城是一座古老的城池,建立至今已逾千年之久,正值壮年。青苔爬满了巍峨的城墙,岁月侵蚀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辨,数十丈之高的城墙耸立云霄,历经千年风雨而屹立不倒。

    站在城墙下,没有人不会感慨先人是有何等的魄力,以及雄心壮志,这上面的一砖一瓦都写满了故事,这是鲜血灌注的荣耀之城。

    那年虎庆尨的军队遭到赵军无情的反扑,一举踏破庸北城,继续南下在天元城脚下挫败,后逃回庸北城,正欲摧毁此城与楚军同归于尽之时,相传赵王亲自下旨,命令大军弃城后撤。

    双方在庸北城与逐鹿城之间的平原地带交战,形成了现在的魔鬼城域。两不管地带,响马盗匪丛生,黑暗写在每一个人脸上。

    不过此城在大齐年间并不出名,因为大楚潜龙军的驻扎而赋予了他神圣且独一无二的使命与责任。

    庸北城决不能丢失。

    十来天的长途跋涉,唐渺等三人终于在三月上旬抵达了庸北城。这些日子天气虽然已经逐渐回升,但仍不见一丝春意盎然的景象,却看起来依旧萧条,没有任何绿色。

    庸北城作为大楚北方边境重镇,每个城门口都派有士兵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守,同时会严格控制进出的人群,每逢特殊时期还会检查过往商旅马车上装盛的货物,更有甚者会搜身,盘问可疑人群才会放行。

    虽然两大王朝之间允许往来贸易,但这与两大王朝之间的仍是敌对关系没有任何矛盾。如果说葬天堂而皇之的要进城入关,那肯定是不允许的,必须乔装打扮一番。不过现在就以汝幸和熊壮两人傀儡的身份而言,是绝对不允许进城了,而且出关好说,在赵界入关之时也是个麻烦。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我们走。”

    在城门口的茶铺喝了口茶,他起身往不远处的客栈后院走去。

    后院连接着一处马厩,年轻的伙计正在喂牲口,见唐渺朝自己走来,身后两人又是如此怪异的装扮,一位道姑模样的女子只露出了眼睛,另外一大汉头戴斗笠动作略显木讷笨拙,伙计就知道有生意来了。

    “三位可是要出关?”

    伙计的眼珠贼溜溜的转着。

    “兄台好眼力,说个价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里面请里面请。”

    伙计取下肩上搭着的汗巾擦了擦手,将他们三人迎入了后院一间狭小的房间里,里面什么陈设都没有,就一张桌子。

    后院有一排相似的小房间,看来这些年的生意倒还不错。

    “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叫管家。”

    少倾,一位肥大的锦衣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三人出关是吧?”

    唐渺点了点了头。

    “既然你找上了我们,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您几位走的不寻常的路,我们也是干的不正当的生意,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在路上一定要按照我们的吩咐来,切莫单独行动;如果不能答应,那几位就请回吧。”

    “可以。”

    “那好,客官想走哪条路出关?”

    “都说一遍吧,我已有很多年没去赵界了。”

    唐渺摸了摸下巴,看了眼窗外,这才收回了目光。

    管家微微一笑,似乎在心里肯定了什么,朝着他拱手一拜,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不同的路径,都是不同的价钱,那我就为公子一一介绍一番,您再做决断。”

    “只出庸北城,到魔鬼城就走,一个人一百文。”

    “出了庸北城,送到魔鬼城安全的地方后离开,一人五百文。”

    “安全送到逐鹿城外,一个人二十两银子,进城再加十两。”

    “送到鹤鸣城外,同样一个人二十两银子,进城外加十两。”

    “管家,您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了,一个人三十两银子,三个人可就是九十两银子了?”

    “嘿嘿,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看这势头,三位也是走南闯北的英雄好汉了,不会不知道这魔鬼城中的门门道道吧?”

    “略知一二。”

    唐渺看了眼道姑装扮的汝幸,掩饰心中的无奈。

    “都是明白人。”

    管家朝他挤了挤眼睛,这话说到这份上了,无非就是爱干就干,不愿意干就立马滚蛋。

    “价钱不是问题,不过你这可是坐地要价了,寻常一个人只要十两银便可安全入关,这可是翻了三倍。”

    唐渺轻笑着,目光微凝,别有深意的盯着中年人。

    价钱当然不是问题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打算跟着他们入关,只要入了魔鬼城,唐渺自有办法。

    “看来这位公子是常客了,您刚才都说是寻常,寻常一个人确实只要十两银子,但现在不是寻常时期。”

    唐渺的诧异没有令管家感到丝毫的意外。

    “那我倒是要听听如何的不寻常了?”

    他顺势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管家见状起身,俯身凑到了唐渺耳边,同一只手挡着,轻声道:“定天侯六十大寿。”

    “咦,这老匹夫都六十岁了?”

    唐渺身子轻颤,他明显愣了半晌,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

    “可不是嘛,这老家伙转眼就六十了,还没死。”

    中年人挪愉的笑道。

    两大王朝是敌对关系,这边的人骂另外一方的人这是家常便饭,若是客客气气的讲,反而就值得怀疑了。

    “老匹夫六十大寿,南边境加强戒备,防止有歹人入关祸乱,这倒是十分符合逻辑,确实是非常时期。”

    唐渺自言自语道,心里也便释然了。

    “给钱。”

    熊壮从腰间取下钱袋抛在了桌子上,低声道:“这是三百文,我们只出庸北城。”

    唐渺一早就算好了价钱,只出庸北城,怎么算都不会涨价。

    管家闻言,顿时脸都绿了,却又无可奈何,干这不正当的生意本就是一锤子买卖,你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

    “三天后点将胡同口,紫山郡总督府的车队。”

    伙计送来一纸凭证交到了他手中。

    果然,这生意越扯越大,以前都是依靠一些家族势力,才几年的功夫就和总督府打上交道了。

    唐渺接过凭证,拱手一拜便告辞了。

第三章 出关

    在房间里呆了三天,在进入赵界之前,他必须好好准备一番,简单的易容术又要重新捡起来,这可是行走江湖必备的奇淫巧术,唐渺这张脸要是给人认出来了可不太妙,毕竟不是楚地,危机重重。

    另外汝幸和熊壮的装扮也必须再精雕细琢一番。汝幸倒还好,是一具灵傀,比僵硬的傀儡要高明许多。她死于南疆蛊术之下,身前就被蛊虫所控制,再加以灵噬竭一类的邪术辅助,死后被冰封数年,体内植入了数以千计的冰晶丝,配合伏羲九针之术,与正常人一样能够自行活动,但是却也有着同尸体一样永远无法抹去的通病。

    归咎到一点,灵傀也需要人来控制。

    至于熊壮,唐渺并没有打算把他制作成灵傀,若是有机缘的话,寻得一处风水极佳之地可能就让其入土为安了。他把汝幸留在身边,是遵从鬼三千的临终嘱托,如今鬼三千也变得同她妹妹一样,甚至达到了傀儡术的一个巅峰——傀中傀。

    三天后,点将胡同口。

    胡同口有一处大宅子,安府。

    这是他们干这行偷渡生意的一个据点,先到这里集合,之后再由管事带往别处。唐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轻车熟路的来到后院的小门,轻扣了几下房门。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简陋的小门直接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虚头巴脑的胖伙计透过缝隙往外看,像是客人之后才彻底敞开了房门。

    “快进来吧。”

    小院里已经站了十余人了,唐渺粗略的扫了一眼,见众人服饰各异,有人穿着锦衣,也有穿的粗布短褐,而且男女老少几个年纪层次的人都有,还有僧侣,唐渺也就放心了。

    大家看起来都很怪,唐渺看他们像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人反过来看唐渺三人也不像是好人,故此心照不宣的会意一笑。

    大概就是在透底,我不惹你,你也不要惹我。

    胖伙计带他们进来之后就没了下文,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唐渺索性也没再去触他的眉头,找了一处阴凉地站着。

    这两位祖宗可见不得太阳。

    “安老爷子怎么和紫山郡的总督大人扯上关系了?”

    穿着暗红色袍服的中年人拉过身边的矮个子,略显惊诧的问道。

    说这话的人个子也不高,戴着一顶黑色的鹅帽,不修边幅的脸庞看起来邋里邋遢,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偷渡了。

    矮个子讳莫一笑,冲他比划了一个动作,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有道理,有道理,在赵界没这玩意可不行。”

    “我说两位,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呢?”

    “哟,原来是陆管事呢,怎么...这次陆管事亲自带队?”

    只见后院里步入一位精瘦的中年人,眼神犀利如电,看似非常精明沉稳,他背着手缓慢踱着步子到此。

    “葛老爷不是都清楚了吗,紫山郡总督大人的车队,还是小心谨慎为妙,这次安老爷让我亲自陪同走一遭。”

    “哈哈,有陆管事亲自带队,此次魔鬼城之行就万无一失了。”

    精瘦中年人会意的摇头一番,谦虚的说道:“话可不能说的这么满,魔鬼城可绝非浪得虚名,怎可保证万无一失,不过只要大家按照我陆某的要求来办,至少性命无虞。”

    呵,这一番话脱口就给众人来了个下马威。

    “敢问阁下,照您的意思,如果你们要是在路上提出某种不合理的要求,我们也要照办了?”

    道姑手一抬,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般点醒了众人。

    万一半路抬高价钱怎么办?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骚动,“对了,这位义士说的很对。”

    锦衣年轻人走出了人群,瞟了一眼道姑,这才对着陆管事说道。

    “哈哈,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安老爷在这条道上信誉极高,陆某可拿人格担保,只要你们不开口说话,不乱动就不会有事。”

    陆管事饶有兴趣的瞥了汝幸,轻笑了一声,也没有丝毫不悦。

    “陆管事说的很对,我葛某在这条道上来回走了不下百次,要说别的人可能会在半道下黑手,但是对于安老爷来说,他只是一位纯粹的生意人,我们交钱,安老爷安排我们入关,各取所需罢了。”

    “所以啊,大家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进了魔鬼城之后会有人接应我们,而且这次还是陆管事亲自带队,肯定没有问题。”

    葛老爷不禁眯起了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望向了道姑。

    “当然放心了,各取所需嘛,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

    唐渺睁大了眼睛浅浅的笑道。

    他有什么好怕的,出城就闪人。

    众人又是一番私语,随后便默许了陆管事的保证。

    “好了,大家把凭证都拿出来吧。”

    “咦,你就只出城是吧?”

    一个极为沉默的中年人抱着刀,留着满脸胡渣亦是不修边幅。

    “我们也是。”

    陆管事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唐渺等三人好几眼,随即轻笑的摇了摇头,接过凭证确认无误后,打趣的说道:“几位江湖中人是吧,肯定也有两下子了,不过陆某还是提醒四位一句,最好改头换面一番再入关,而且收起你们的侠义之心。”

    “多谢。”

    抱着刀的中年人冷冷的开口道。

    唐渺抱拳冲他一拜,并不打算说话。

    他们是等到黄昏时分被装入木箱之中抬上了马车,至于在什么位置,在哪辆马车上,唐渺等到车队出发后通过马蹄声确认了。

    紫山郡总督大人的车队,打头的有十七人乘着单马,余后是七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装着六口大木箱,同时还有一人押车,共二十四人护卫,这其中还不加上藏在木箱中的十余人。

    队伍从庸北城的小巷中出发,大摇大摆的上街,最后来到了北门口,此时太阳即将落山,庸北城的四座城门昼开夜关,所以这算是一天中守卫最松懈的时刻。

    车队在城门口停留了片刻,守城的将士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番后便直接放行了。庸北城是出关容易入关难,出城的队伍一路畅行,而另一端进城的队伍则已经排起了长龙,都发现好几个可疑人了。

    同样在赵界那一端,入关也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857/ 第一时间欣赏侠梦归处最新章节! 作者:笔下的春天所写的《侠梦归处》为转载作品,侠梦归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侠梦归处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侠梦归处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侠梦归处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侠梦归处介绍:
江湖本就是打打杀杀、谁主沉浮的一个任凭岁月腐蚀的过程,它吃人从不吐骨头,等你老去,你就会发现因果循环到了。
你要做到多么喜欢,才能不忘执剑行侠梦的初心。侠梦归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侠梦归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侠梦归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