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天门三棒鼓
这小毛孩子搞得神秘兮兮的,就连李经兄妹的好奇心都提起来了,注意力全部转了过来。
“我姐在于府当丫鬟,这你们是知道的吧?于是就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再说一遍,绝对要保密啊。”
“少绕圈子,直接说。”
“你们知道前段时间于经理去哪了吗?”
“切。这谁不知道,去接于家大老爷去了嘛。”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去接大老爷只是一个幌子。”
“啊?还有什么?”
“于经理是去相亲去了!”
“啊?和谁相亲?他不是应该和秦班主吗?”
“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这事啊连于经理自己都不知道。说来也巧,据说当朝长阳公主正好在荆州。那天啊,正好于经理进城被长阳公主看到了。这下可就……坏事了。”
“怎么怎么?快说啊。”
“你们想想啊,咱于经理家里又有钱,又帅,还那么有本事,这么优秀的男人到哪里找?于是啊,这长阳公主一眼就看中咱于经理了。”
……
李墨宁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有钱?就他家那几枚铜板!帅?蟋蟀的蟀!有本事?除了嘴臭还能干啥!
还我长阳公主一眼就看中他了?我瞎啊我!叉你三娘娘个青蛙腿!
更让她生气的是,皇兄李经居然还强忍着笑,在那里频频点头。
熊孩子们还在继续讨论。
“我还听说啊,公主已经把这事和皇上说了。”
“啊?皇上答应了?”
“废话!能不答应吗?像咱于经理这样的好女婿,到哪能找出第二个啊。皇上说了,等一开年啊,就把于经理叫到京城,去和长阳公主完婚。”
“这是好事啊,咱们落凤镇要出驸马爷了!”
“好什么好啊?他去当驸马了,谁来给秦家班接活?”
“就是就是。我觉得于经理和秦班主才是天生一对。”
“我也这么觉得。你说那什么长阳公主虽然是公主,但也不见得比秦班主长得俊吧。”
“你可以把见得两个字去掉了。是肯定没秦班主长得好看。”
“哎说啥呢说啥呢,能比吗?秦班主可是咱们落凤镇一枝花。那个什么公主啊,我听说是个大麻子脸。”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那个公主长着鹰钩鼻,嘴还是歪的。”
“何止啊?有见到过的人说还是个三角吊稍眼呢。”
……
李墨宁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李经见状不妙,急忙把李墨宁拖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找了张一桌全是大婶,还有两个空位的桌子坐下。
不认识就不认识,至少能清净点。
问题是还没喝一口茶,大婶们的话题也到了“于大少招驸马”的事儿上了。
中老年妇女的战斗力,比那群兔崽子,那可完全是几何数量级的倍增。
由于担心妹子被活活气死,不好对父皇交差,李经急忙拉着她又换了一桌。
谢天谢地,这桌抠脚大汉对八卦没那么大兴趣。
他们讨论的就是今年赚了多少钱,照这样下去明年又能赚多少钱。
总而言之,就是把秦晓鸾和于奇正两人捧上了天。
酒菜上来了,李经又是一顿胡吃海喝。
和前几天不一样的是,虽然饭菜味道不错,李墨宁却没怎么吃——实在是气饱了。
秦家班春晚正式开始了。
一阵高亢的唢呐声,把现场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苏喜儿穿着一身大红的盛装走了出来,紧随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和苏喜儿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
这个男孩大家也都认识,名叫刘潇城。他是苏逍的徒弟,也是秦家班最早的员工,现在已经升级到班组长了。
苏喜儿:各位大爷大伯大叔大婶大娘
刘潇城:各位大哥大嫂小兄弟小姐妹
合:大家晚上好!
台下响起一阵热浪般的喝彩声、口哨声、叫好声。
苏喜儿:爆竹声声辞旧岁,红梅朵朵迎新春
刘潇城:欢天喜地送子鼠,龙腾虎跃接丑牛
苏喜儿:灯笼与花火一起闪耀
刘潇城:歌声和笑声充盈耳旁
苏喜儿:现在我们已经感受到了年的气息。这是属于我们的新年,这是我们秦家班喜庆丰收,欢聚一堂的除夕。我是今晚的节目主持人苏喜儿。
刘潇城:我是主持人刘潇城。
苏喜儿:秦家班春节联欢晚会
合:正式开始!
台下的叫好声更加响亮了。
二人报完幕之后退下了舞台。
一群极具本土特色的什么彩龙船、丑媒婆、河蚌精、板凳怪之类的舞到台上,立即点燃了场上的气氛。
自幼生长的京城的李经兄妹,从来都没有看过这种水乡特色的表演,简直是大饱眼福。
接着就是戏曲《小女婿》。
“雅雀子驾几驾呃额,老鸹儿叫几叫呃额。人家的女婿是多么长,我地女婿一低卡额……”
这是一段在本地流传甚广的戏曲。以一个出嫁的女子的口吻,用方言唱着一个段子。
讲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嫁给比她小得多的小女婿的故事。
无论是小女婿尿床等情节,还是歌曲本身的曲调,以及表演者的姿态动作,都非常欢快诙谐,逗得台下观众捧腹大笑不已。
不过,可就苦了李经兄妹。因为他们本来听这边的方言就很困难,何况这段戏曲是特意选用本地俚语,自然完全一个字都听不懂。
可是,周围每个人都笑得前俯后仰的环境下,就自己听不懂,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白痴一样。
好在到了第二段的时候,同桌的一个大哥边笑边给他们解释,兄妹两听懂意思之后也跟着笑到眼雨直流。
接下来就是皮影戏、花鼓戏等精彩纷呈的节目,观众们的叫好声把嗓子都叫破了。
而李经兄妹,早就看得忘记了时间。李墨宁的小手都拍得肿起来了。
欢乐的时间流逝得特别快,“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了。
苏喜儿走上台:“下面请欣赏,由营造队、服装厂、采石场、砖窑的胡不凡等人带来的三棒鼓表演。”
台下观众的声浪达到了最高。
三棒鼓,是本地最有特色的表演形式,融合了杂技、曲艺、武术等多种元素。
表演者胸前挂着一面小鼓,手里有三把刀柄是鼓槌的尖刀,不断向空中循环抛出。
三把刀的刀柄鼓槌,依次落在鼓上击响小鼓。
在击鼓的同时,表演者还要随着节奏边走边舞边击边唱。
如果被刀锋先刺到鼓面,就会刺破鼓皮,表演就失败了。
同样,如果手去鼓面拿刀的位置不对,就会被割伤。
所以这个表演除了有难度之外,还比较紧张刺激。
问题是上台表演这个节目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十几个!
李墨宁看得两手紧紧捏成拳头,到惊险处不时捂住眼睛,可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
李经不由得心中纳闷:已经听过介绍今晚表演的都是秦家班的员工。这些人都身怀绝技,为什么还要做工匠呢?
这时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观众,怎么都是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看上去,似乎都很伤感一样。还有的人,眼里还噙着泪水。
李经很奇怪,明明是这么精彩的节目,他们怎么会这样呢?于是就问刚才那个翻译的大哥。
大哥脸上也有悲戚之色,于是讲述了起来。
这天门地处江汉平原,本是一等一的富饶之地。但是这里又是属于地势低洼之地,历年来水患不断。
遇到水灾的时候,就只能拖家带口,外出求生。
但是这里的人骨子里有一股傲气,即便落难出去乞讨,也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用点什么东西换取别人的施舍,以示自己和乞丐的不同。
后来就有了三棒鼓这个东西。依靠这个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我是因为家乡遭灾出门卖艺,不是好吃懒做出来乞讨。所以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会打三棒鼓,就是为的假如有一天不得不出门的时候能用上。
台上他们唱的,也就是出去乞讨时的歌:沙湖沔阳州,十年九不收。身背三棒鼓,流浪到四方。鼓儿咚咚,锣儿哐哐,含着眼泪去卖唱,好不叫人痛断肠。
这首歌,是让这个地方所有人都断肠的歌。
听完大哥的解释,李经沉默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在朝堂上看到一份写着“X地水灾”四个字的奏章,只是轻飘飘一纸文书。在将来的史书上,也不会大书特书。但对于身处其中的百姓来说,是怎样一种苦难?!这是上位者和后人永远无法切身体会的。
“呦~~~吼~~~”台上的表演者齐声呐喊起来。
接着由原先的散乱队形在台前站成了一排,只留下中间的一个空位。
一个中年汉子打着三棒鼓走了出来。
“吼……”台下的观众声浪到了比最高还高的山峰。
李经兄妹知道,现在出来的肯定是支持人介绍的那个叫胡不凡的台柱子了。
胡不凡胸前的鼓明显比其他人大了一圈。不仅如此,他所用的刀也和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用的都是直刀,而胡不凡用的,居然是一个直角的弯刀!
或者说,就等于是两把刀以九十度的角度结合在一起,只有结合处是鼓槌。
这样一来,击鼓和接刀的难度都大大增强了。
李经兄妹心想:台柱子就是台柱子,果然技艺更加精湛。
“叮!”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两柄在空中的飞刀击在一起,碰撞出了火花。
李经未免摇头叹息“人有失手马有失足”,之前那些人表演中,都没有出现过飞刀在空中如此剧烈碰撞的情况,看来胡不凡应该是失手了。当然,这也属于正常现象。
可就在此时,观众们震天叫起好来。
两把尖刀在空中相撞迸发出了火星,立即两把刀都同时燃烧了起来!
原来,在刀身上都附有磷石之类的引火之物,一点火星就全部引燃了。
第三把刀飞到半空中,从前两把刀的空隙中钻了过去,立即也全身着火。
接着,三把火刀上下翻飞。由于速度太快,火光连成了一条线,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火龙在上下翻滚。
但是,鼓点的节奏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台上所有表演者开始齐声呐喊:“嘿、嘿、嘿嘿!”
台下的观众也全部都被感染了,纷纷跟着节奏举起手臂异口同声“嘿、嘿、嘿嘿”起来——连李经和李墨宁都没有例外。
“咚咚咚!”
齐整的鼓声响起,除了胡不凡之外的所有人的刀都横拍到鼓面上,应该是表演停止了。
这时胡不凡的三把火刀同时飞向空中,比之前飞的高度高出了一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个步骤。
等三把火刀掉落下来,胡不凡把它们横拍到鼓面上,整个表演就结束了。
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缓慢了很多,感觉眼中的三把火刀以非常非常慢的速度坠落。
“噗、噗、噗!”
几声沉闷的声响传出,所有观众大惊失色。
三把直角见到齐齐地扎入胡不凡胸前的鼓中。
众人脸上都献出遗憾之色,想不到在最后一关居然失手了。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胡不凡仰天狂笑起来。
就连台上一起表演的人都慌了,胡不凡该不会受到这个刺激,脑子出什么问题吧?
几个表演者急忙上前去扶胡不凡。
胡不凡推开他们,胸前挂着被扎了三个对穿的鼓,走到了台子最前面:“乡亲们,我胡不凡今天有几句话必须要说。”
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眼中都是疑惑: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不凡双手抱拳作揖之后朗声说道:“大家都看到了,三刀破鼓。我胡不凡此生此世,再也不会动三棒鼓。”
遇到这么个变故,台上台下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胡不凡狂笑一阵之后继续说道:“因为我胡不凡再也不会出门去讨饭了!从今以后,跟着秦家班营造队,我胡不凡再也不需要出门讨饭了!”
“啊啊啊啊啊!”台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噗噗噗噗噗噗!”台上的演员们重又拿起平放在鼓面上的尖刀扎进了鼓面:“再也不打三棒鼓了!”
“再不打了!再不打了!再不打了!”
从八十岁老者,到刚刚会说话的孩童,所有人齐声发出这个呐喊。
每个人的脸庞上,都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两个主持人一起出来报幕:“各位父老乡亲,接下来请欣赏……”
台下一片哗然。
每个人都认为,三棒鼓肯定是最后一个压轴节目。居然能有节目挤下三棒鼓的位置,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很多人都已经开始骂了起来,还有些人喝倒彩,更多的人就是嘘声一片。
60. 满门抄斩啊
“接下来请欣赏由业务经理于奇正等人给大家带来的歌舞《惊雷》。”苏喜儿和刘潇城语调激动地说道。
台下的倒彩声停止了,变成了鼓掌,人们纷纷叫好。
李墨宁傻眼了。
于狗头这种人,居然这么受欢迎,这个世界是不是生病了?
李经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想的和李墨宁不同。
身为太子,国之储君。
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自幼以来,他听到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治国”。这种生长和教育环境,让他最不缺少的就是从上往下看的大局观。
真正深入民间,这还是第一次。这次的所见所闻,让他有很多思考。
百姓是善良而宽容的。他们的要求并不高,无非是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谁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就会拥戴谁。
从这一点来看,秦晓鸾和于奇正这么受大家喜欢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秦晓鸾带领大家勤劳致富,于奇正给大家拉来了活干,人们心中能不感谢他们吗?
台下还有一个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脸也黑了下来,这个人就是秦晓鸾。
“你怎么搞的?怎么让他表演?”秦晓鸾非常郁闷的质问下台的苏喜儿。
“晓鸾姐,怎么了?于经理怎么不能参加了?”苏喜儿睁着无辜的双眼问道。
“他……他不是咱们秦家班的人了!”秦晓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吗?我不知道啊,没有人通知过我啊。”苏喜儿委屈地说道。
秦晓鸾气得翻了一个白眼。
确实在于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秦晓鸾也知道这事肯定也传开了。但是这事还真没有在秦家班里作正式通知,现在苏喜儿说不知道,也没法责怪她。
现在台上还没开始表演,只是有人抬了一台纺车,还有些人在搬砖上去,不知道是搞什么鬼。
“晓鸾姐,要不……我去叫他们下来?”苏喜儿偷偷瞟着秦晓鸾问道。
“算……算了。”秦晓鸾恼怒地说。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台下这么多人看着,突然中止演出的话,大伙儿会怎么想?
大家现在都是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那不是很败兴的事儿吗?
苏喜儿背过身,对着男主持人刘潇城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郭秀兰走上台,做到了纺车旁边,开始纺起布来。
没有任何的表演成分,就是纺布,真纺!
接着,黄铁柱拿着瓦刀和灰桶走上台,乒乒乓乓开始砌起墙来。
台下观众也傻了,这个……也算节目?
“哎呀!”郭秀兰惊叫一声,捂住手指,随之放在口中吮吸着。
对于纺织,台下的观众实在是再为熟悉不过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个情景也很常见,看上去应该是手指被夹了一下。
郭秀兰抬头望天,幽幽地自言自语道:“纺织娘,没衣裳……”
台下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或者说,有些凄怨。
黄铁柱咳了几声,把瓦刀放在砌到一半的墙上,右手捶着自己佝偻着的后腰。接着,抬头望向苍天,语带悲愤地叫道:“泥瓦匠,无住房啊!”
伴奏音乐响起。
郭秀兰重又开始纺织,黄铁柱也重新开始砌墙。
两人一边做事一边跟着音乐一唱一和起来,内容就是那单调的两句话反反复复吟唱:纺织娘,没衣裳。泥瓦匠,无住房……
他们的歌喉并不专业,表演也没有任何的技巧,但台下的观众全部沉浸其中。
几乎所有人的眼里都弥漫这一层雾水,其中更是有人忍不住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不过,人们心中不免有个很大的疑惑:这大过年的,本来是喜庆的时候,这个未免也太那个了吧?不光是不应景,完全是泼冷水啊。
“惊雷!”
伴随着一声怪叫,于奇正从台下朝台上跑去。
他并不像其他演员一样,从台子两侧上台。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观众席中钻了出来,通过助跑直到台子中间向上一跃,直接跳到台子上。
李墨宁鄙夷地哼了一声。按照于狗头那爱装比的风格,接下来肯定会以一个他自己认为很潇洒帅气的姿势亮相。
没错,台下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哎哟我叉!”伴随着怪叫声,于奇正摔了个狗啃泥。
看着手忙脚乱爬起来的于大经理,众人只能用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声来表示理解和慰问。当然,其中笑得最响亮的就是长阳公主李墨宁了。
这么一笑,刚才的忧桑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笑什么笑?我故意的!那谁,音乐重来。”于奇正气急败坏地叫道。
台下的笑声更加响亮了,刚才的忧桑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音乐重新响起。
“惊雷,有人说什么纺织娘没衣裳我紫金锤;紫电,还有人说什么泥瓦匠没住房我惊天变。唷,唷……看,秦家班今年月俸奖金分红命中显……尔等莫要屈服这苍天,看秦班主带咱们明年更好收入数顶尖……”
一边唱着还不说,整个人还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蹦来蹦去,一只手像鸡爪子一般不断抽着筋。
大家笑得前俯后仰,但听这歌词,就有两个字的感觉:解气。
最早都被这不伦不类的节奏给听蒙了,心里想的是:这啥玩意啊?
可是很快,全都被这魔性的节奏带到沟里去了,观众们纷纷跟着抖起腿来。
于奇正的第二段开始了。
“惊雷,我知道你们想说我唱的这个非常紫金锤;紫电,我知道你们都想学会唱这个惊天变。唷,唷……这,这个歌其实是我跟着秦班主学的命中显……她说莫要屈服这苍天,咱们就要有衣裳有住房数顶尖……”
台下观众全都疯狂了。每个人都站了起来,不断跟着于奇正节奏拍着手原地跳着。
于奇正从台上跳了下来,每个人都捏了一把汗。
还好,这次他没有啃泥。
不但没有啃泥,还一直保持着妖娆的舞姿边跳边唱,扭到了秦晓鸾面前,大声问道:“请告诉我们,纺织娘……”
一方面是受到现场情绪的感染,另外一方面也是被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着,秦晓鸾不得不大声叫道:“新衣裳。”
台下的大娘大婶大嫂大姑娘小媳妇的尖叫快把屋顶都掀翻了。
于奇正又叫道:“泥瓦匠!”
秦晓鸾的声音也随之更大:“住新房!”
全场观众爆棚了,发出山崩海啸的呐喊:住新房!住新房!住新房!
就连李经兄妹,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高高挥舞着拳头,和大家一起齐声喊着口号。
主持人苏喜儿和刘潇城重又走到台上,播报的语气无比兴奋和激动:“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让我们有请秦班主和于经理,共同为我们点燃新年的惊雷,祝愿秦家班在新的一年里大展宏图,大家的生活蒸蒸日上,早日实现咱们穿新衣住新房的愿望。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人们声嘶力竭地叫道。
黄石头他们几人抬来了一个大花炮,同时递过来一直又粗又长的点燃了的香。
秦晓鸾无奈,只能和姓于的白眼狼共同拿着那支香,点燃了引线。
苏喜儿叫了起来:“十、九……”
台下观众全部跟着一起数了起来:“八、七、六……一!”
“嘭!”花炮炸开了花,喜气洋洋的红纸屑飞扬。
紧接着,安排在会场外面的兄弟们点燃了鞭炮和爆竹。
现场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人们相互拥抱着、问候着,相互送上最真诚的愿望。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祝愿词出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祝你今年穿新衣住新房!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以虎子这帮半大不小的孩子为骨干力量,“惊雷XXXXXXXXXXX紫金锤;闪电XXXXXXXXXXX惊天变”的歌曲开始了病毒式的复制和传播。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春晚在人们的念念不舍中落幕了。
由于郭秀兰作为演职人员还要收拾一下服装道具,意犹未尽的虎子和李墨宁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她一起回去,大人们就先行回到山上去,
李墨宁她们回到山上的时候,几个大人正围在一起烤着火守岁。
见到她们回来,李经站起身鞠了一躬:“小姨、小姨夫,钱伯、钱婶,我有一件事得和你们说。”
众人停下唠嗑,不解地望着他。
李经把李墨宁拉到身边:“明天咱们就要回去了,现在给您几位辞行。我们也舍不得,可是家里真的有事。我们兄妹两一辈子都会记得你们的。”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大家相互间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钱郭两家一番情真意切的挽留。特别是虎子,眼泪汪汪的拉着李墨宁的手不肯放。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的一大早,李墨宁红肿着眼问李经:“不能多留几天吗?”
李经长叹一声:“不能。”
李墨宁低头下去。
她知道,皇兄说话越是简短,那个决定越是坚定。想必也是实在无法再拖下去了,不然李经也不会这样。
片刻后,李墨宁抬起头问道:“我们现在就走吗?”
李经摇摇头:“不。咱们还得去办件事。”
李墨宁不解地问道:“什么事?”
李经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去于家。”
“去于家?”李墨宁先是纳闷了一刻,随即笑了起来:“对,咱们还没整治于狗头呢。”
李经笑了笑:“那是次要的。主要是我还要去考察一下他们家的新房,据说年前都搬过去了。”
李墨宁甩了个白眼,小声咕哝道:“假公济私。”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于府新宅的门口。
“叫于沧海出来见我。”李经昂首望天说道。
见到又是这两个前几天鬼头鬼脑的家伙,居然还敢直呼大老爷的名讳,门房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大年初一,我要你好看。
正准备怼几句的时候,李经的目光落了下来,直射门房的眼睛。
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扑面而来,门房情不自禁地退了几步才站稳。但仍是不甘心地问道:“凭什么?”
李经取下一块玉佩递给门房:“你还没资格知道。去,把这个给于沧海,就没你事了。”
门房本来还想硬撑,可实在顶不住那股霸气。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两人一口地道官话,说不定还真是认识大老爷呢。行,我就进去给你通报一下。等下要知道你是来装比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到片刻,于沧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见到李经兄妹,赶紧抢上前几步就要拜倒:“太……”
“太意外了吧?”李经急忙打断他的话,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于沧海,并不断用眼色示意。
于沧海立即明白了过来,太子是不想暴露身份,马上回道:“是是是,太,太,太意外了。”
李经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此地,听闻贵宅修建得很好。于是冒昧前来拜访老夫子,想要参观参观。”
“太……太好了。请请请……”于沧海还是有点语无伦次。
进中堂之后,迎面就遇到了于财主父子。
于财主见是哥哥的客人,立即站起身,礼貌地客套着。
于奇正指着李经兄妹叫道:“大过年的就找上门,阴魂不散了还?”
于沧海浑身抖得像是在筛糠,指着于奇正嘴唇发抖,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于奇正更急了:“伯父您怎么了?不会是这两个小人给您下毒了吧?”
李经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奇正。
于奇正上前一把揪住李经的衣领:“解药,解药拿出来。”
于沧海捂住胸口,怒喝道:“放手!”
于奇正回头说道:“伯父,您别管。这小子的癞蛤蟆妹子想嫁给我,我没答应,他们就一直纠缠不休。”
于沧海嘴唇发紫,指着于奇正不断颤抖。
李经呵呵一笑:“宁儿,你就像嫁个这玩意?”
于奇正狂叫道:“少废话!赶紧拿解药出来。敢对我家人下手,我曹尼玛的!”
“噗通!”于沧海白眼一翻晕倒过去。
李经的妈是谁?这话也是能骂的?
于财主一见也慌了,急忙上前掐着哥哥的人中。
“掌嘴!”李经面色铁青地喝道。
于奇正也不免被他的气势给压住了。
于沧海醒转过来,爬到李经脚下把头磕得咚咚响。
李经双眉紧锁:“别的姑且不谈,辱及国母,此罪难逃!”
于奇正完全蒙了。国母?什么国母?我什么时候辱及国母了?
“太子爷,饶命啊!”于沧海终于吐出一句人话来。
什么?太子爷!
于家人全部脸色煞白,完全不敢相信是真的。太子爷,怎么可能到落凤镇这小地方,怎么可能到咱家来?可大老爷常年在京城做官,他老人家怎么会认错?
于奇正更是头脑一片空白。
这小子是太子?天啊,我特娘刚才干了啥!这,这,这,满门抄斩啊!
61.癞蛤蟆状元
于奇正一张脸变得比绿头龟还绿。
我这啥运气啊!全天下到处都是装鼻的人,怎么偏偏就我遇到了真牛鼻?而且还是超级无敌最牛鼻的存在!
“噗通!”这次是后知后觉的于财主夫妇晕了过去。
我们这生了个什么东西啊?这话就算是普通老百姓这么骂都得打架,结果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骂到了皇后娘娘头上。
这次轮到于沧海去掐弟弟弟媳了。
“太子爷,于奇正犯此大罪,正当引颈受戮。但此事确实与家人无关,还望殿下能放过他们。”于奇正毕恭毕敬跪下磕头。
“你没听清楚本太子刚才说的?掌嘴五十!”李经面无表情说道。
“喏!”于奇正苦着一张脸问道:“是你打还是我自己打?”
李墨宁差点喷出来。李经也被这货搞得哭笑不得,气也消了大半了。
偏偏这货还无比正经地解释:“太子殿下,草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规矩啊。”
于沧海气得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大嘴巴子抡了过去。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于奇正整个人被这记耳光扇得跌到了地下。
打了两个滚之后,重又跪回原地,左边半张脸肿得像个大馒头一样。
于沧海又举起了手,李墨宁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他自己嘴臭犯的事,让他自己打。”李经说道。
“喏。”于沧海躬身回答之后,狠狠地剜了于奇正一眼,然后退到了一边。
“劈!”于奇正一嘴巴扇到自己脸上,嘴角一丝鲜血淌了出来。
这下李经兄妹都愣住了。
在他们看来,于奇正就是那种油尖嘴滑耍无赖的家伙。
李经说让他自己打也是给个台阶下。没想到这次这家伙居然这么老实,简直不可思议。
于奇正晃了晃脑袋,接着就左右开弓,啪啪连续十来下,每一记都是结结实实的打在脸上。很快,满嘴都是鲜血了。
于母已是心疼得眼雨直淌,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于财主也是恨不得堵上耳朵,但哪里敢应声。
“停手!”李墨宁终于反应过来了。
于奇正住手之后,李墨宁对李经说道:“皇兄,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他。能否问完再打。”
本来于奇正如此,也是李经没料到的。有心放他一马,但“君无戏言”,李经也不好下这个台阶。
现在李墨宁开了口,正好顺坡下驴:“皇妹尽管问。”
“我问你,癞蛤蟆上脚面什么意思?”李墨宁问道。
于奇正抬头看了李墨宁一眼,不敢回答。
于沧海怒道:“你这孽畜,还不回公主殿下的话?”
于母也急忙说:“儿啊,你快说啊。”
于财主也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回公主,癞蛤蟆上脚面就是说……”
“让他自己说!”李经冷然道。
于奇正这才鼓起勇气,咕哝了一句。
“什么?大点声,我没听到。”李墨宁追问道。
由于嘴巴全肿了起来,于奇正说话像是含着个萝卜:“癞蛤蟆上脚面——不要人它膈应人。”
“癞蛤蟆吃骰子呢?”
“心里全是点子。”
“癞蛤蟆吃天?”
“无从下口。”
“癞蛤蟆爬香炉?”
“碰一鼻子灰。”
“癞蛤蟆吃天鹅肉?”
“痴心妄想。”
“癞蛤蟆吃萤火虫?”
“心知肚明。”
“呵、呵、呵,你好,你好,你你你……本公主是癞蛤蟆是吧?有本事你再来几个?”
于家人差点全部晕倒。敢情这些话都是这浑小子用来骂过公主的啊。
于奇正心想:该六月飞雪了吧?这都是于福那小子骂的,关我什么事啊?
可这话却又没法解释,只能说道:“小人不敢。”
李墨宁问道:“是不敢还是不能?”
于奇正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
这下李经的好奇之心也上来了,当即板着脸说道:“若不说实话,就是欺君之罪了。”
于奇正急忙磕头不已。
李墨宁双手叉腰说道:“那你说不说?”
于奇正苦着脸:“说,说,我说。可是,实在是太多了。”
李墨宁双手抱在胸前:“没事。本公主今儿个有时间,就得知道个清楚明白。”
于奇正这才深吸一口气,开始念了起来:“癞蛤蟆没脖子一肚子气,癞蛤蟆吃花骨朵心里美的你,癞蛤蟆腚插鸡毛不是个好鸟,癞蛤蟆抱沙梨一对疙瘩货,癞蛤蟆上花椒树不嫌脸麻,癞蛤蟆垫桌脚死撑,癞蛤蟆生蝎子一窝更比一窝毒,癞蛤蟆挺肚皮气还不小,癞蛤蟆上蒸笼气鼓气,癞蛤蟆坐藤椅没个人形,癞蛤蟆吹唢呐没个人声。还有癞蛤蟆吞鱼钩自个儿找死,癞蛤蟆瞪眼要蹦跶,癞蛤蟆戴花美得你……”
所有人都直了眼。
你说说,你说说,人家肚子里面装的是屎,这家伙肚子里面都装得些啥?
这也就不说了,居然还在这里一溜儿的念出来。这不是癞蛤蟆翻筋斗——显自个儿腚白吗?
李经也是哑然失笑:“于奇正啊于奇正,你还真是有才。要我说啊,这科举试题要是以癞蛤蟆为题,这状元非你莫属!”
于奇正恭敬地答道:“太子殿下过奖了,草民不敢。”
于家一众人都有想撞墙的冲动了。
李经笑道:“你敢。连我皇妹在你眼里都不过是一只癞蛤蟆,区区一个状元郎你有什么不敢当的?”
于家人急忙咚咚磕头。
于奇正咬了咬下唇:“回太子殿下,草民有眼无珠冲撞公主。先自戳双目以谢罪,再任由殿下处罚。”
说完之后,伸出食中二指,对着自己双眼就插了过去!
“不要啊!”李墨宁大声惊叫起来。
李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住了于奇正的手腕。尽管如此,两指都已经碰到眼皮了。若是再迟片刻,他这双眼算是废了。
“我说了让你戳瞎自己了吗?”李经怒道。
李墨宁也冲了过去,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着。
“回殿下,”于奇正脸色惨白说道:“是草民自愿的。”
李经松开于奇正的手,冷声说道:“看来你是对本太子怀恨在心,以自残相讽喽?”
李墨宁急忙一把抓住于奇正的胳膊,生怕他再有这种举动。
于奇正立即磕头说道:“没,没,真的没有。草民只是想到父母生养二十余年,非但不曾报恩,还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心中羞愧难当。此事他们确实不知情,恳请殿下能放过他们。”
李经转过身,双手负到身后:“都起来吧。”
于家人相互看了一眼,除了于奇正之外,迟疑地站起,弓着身子气都不敢踹一口。
李经继续说道:“今日来的,是李纬兄妹。”
李墨宁大喜道:“还不谢恩!”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于沧海了。
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来的是李纬兄妹,那就不是太子公主身份了。
既然不是这个身份,那么辱骂国母之罪也就不成立了。
否则的话,就算是李经,也无法公然违反法度。
加上李墨宁在旁边一提点,于沧海就完全想通了,赶紧带着于财主夫妇拼命磕头谢恩。
李经转回身说道:“不过若是太子来此的事情泄露出去……”
于沧海又是一番磕头:“绝计不会。于家上下蒙太子公主大恩,若再不知好歹,真该下油锅了。”
于财主夫妇也急忙保证。
李经指着于奇正说道:“你们我倒是放心,就是他这张大嘴巴……”
于奇正急忙回道:“太子殿下放心,草民这就自割舌头,从此当个哑巴。”
李经皱眉叱道:“你这狗头,怎么老是这么不着调呢?于老夫子,于财主,人我就要先带走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于家兄弟还能有什么意见?只有不断磕头谢恩了。
“行吧,那咱们走吧。”李经也不废话,转身要走。
于奇正呐呐地来了一句:“太子爷,不是我那个掌嘴现在还没打完吗?”
李墨宁恨恨地一脚踩到这个不知好歹的傻子脚面上。
“权且记下,改日本太子心情不好时再补上。”李经这句话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于奇正只得看了爹娘一眼,和李墨宁一起跟了上去。
三人离开之后,于家三个人面面相觑。
“大伯,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吧?”于母忧心忡忡地问道。
于沧海没回答,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吧?真要处置他的话刚才就处置了。”于财主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于沧海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太子对那个浑小子非但不会责罚,相反应该还会提携。
现在于沧海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谁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于沧海哪里看不出小儿女之间的那点破事?
于奇正受责罚时,公主李墨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从旁观者的角度,能清晰的感觉到李墨宁对自己这个侄儿已暗生情愫。
回家乡之前,于沧海心里谋划的便是攀龙附凤。可现在明明可能有这个机会,他又慌了。
原因是这个侄儿实在太不靠谱了。
于沧海自己几个儿子,虽说都比较平庸,但都是循规蹈矩之辈。他怎么也想不到于奇正居然是这么个德行。
这就让人很抓狂了。
今天的事也相当于一个提醒。身处高位固然风光无限,但必须谨言慎行。一个不留意就要出大问题,这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
以于奇正这种冒失的性子,即便被招上驸马,不定哪天就被砍了脑袋。自己出事不说,还会连累到家里。
于家这么鸡飞狗跳的时候,秦晓鸾家里一群人也为于奇正的事情各执一词。
今天是大年初一,秦家班的人纷纷前来拜年。
虽说秦晓鸾和陈大娘都是一视同仁的接待,但大多数人都婉言谢绝了留下来吃饭的邀请,拜完年就走了。
到了快吃饭的时候,就是黄铁柱、苏逍等几个骨干留了下来。
“石头啊,你去给于经理拜年没有?”苏逍突然开口问道。
黄铁柱等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实际上这几个人之所以一直留在秦家,除了拜年外,也是要借此讨论一下开年后的一些工作安排,便于及早的做准备。
这半天大家坐着东拉西扯的不提正事,也是在等着于奇正。
虽说也知道他和秦班主之间有点小矛盾,但在旁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斗气而已。真遇到正事的时候,还是会顾大局的。春晚上台表演,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不管是做什么行业,首先就要有客户。于奇正这个负责拉单的人没来,他们也不好商量这事。
一直到现在都没见人,苏逍几人都有点耐不住了。
可这话又不好明说,于是苏逍就问了这句话。意思就是说让石头借着去拜年的名义,催一催于奇正。
不等石头答应,秦晓鸾就站了起身:“不许去!”
在场的人都愣了。
片刻后,黄铁柱出来打圆场:“班主,是这样的。石头是一个不会转弯的倔牛,上次也得罪于经理。我想借现在这个机会,让他去拜个年。大家都一家人,有什么事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其实他这么说,也是话中有话。最后一句话表面上是说石头的事,实际上也是劝秦晓鸾。
“咱们和他不是一家人!”秦晓鸾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有人都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各位叔伯兄弟,”秦晓鸾的语气恢复了镇定:“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是因为私人的事,才这么赌气的?”
大伙儿脸色更尴尬了。这话怎么回答?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秦晓鸾叹了一口气:“大家先坐下来,听我给你们解释。”
见秦晓鸾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几人纷纷重新围坐在一起。
秦晓鸾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其实这事吧,说完全和私人无关,做到公私分明,也是比较困难。那我就从私人这一块开始说起吧。”
说完就给大家讲了前几天在于家,他们家人是怎么说的,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坦然地一一讲了出来。
“啪!”黄铁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太过分了!我去找他们去。”
62. 新年第一功
“老黄!”苏逍叫住了黄铁柱:“你别乱来,我大概明白班主的意思了。”
秦晓鸾和于奇正之间,本来是私人的事情。但细细想来,不可能和工作无关。
一个负责全面,一个负责业务,在任何商业组织中,都是最重要的两个人。
如果这两个人之间关系处理不好,是很难做好事情的。
这一点,和性别、年龄等等都没有关系,和两人之间是什么原因产生不和也没有关系。
总之,对于秦家班来说,只要这两人有矛盾,那就绝对不可能做得很顺利。
这就是秦晓鸾前面说的那段话的意思。
而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与于家还是和于奇正本人产生的矛盾,都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这就根本不是儿女私情的概念了。
苏逍说完后,秦晓鸾点点头说道:“不错。还有一点,就是于奇正本人的工作态度存在很大的问题。”
黄铁柱问道:“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秦晓鸾摇摇头:“我不否认他有能力,但是工作随意性太大。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不来上班,大伙儿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连人都找不到。这样将来如何取信于客户?”
说到这一点,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说实话,对于年前于奇正突然失踪的事,大家心里还是有意见的——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没影了。
“现在我宣布,正式解除业务经理于奇正的职务,并从秦家班除名。”秦晓鸾站起身子说道。
苏逍等人急忙劝道:“班主,撤职应该,不过除名的话是不是太……”
秦晓鸾凤眼环顾一圈,不怒而威的气势令大家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没了张屠夫,就不吃带毛猪了?没了他于奇正,咱们秦家班就不做事了?”秦晓鸾坐了下去,用指关节敲着桌子说道:“秦家班做得怎么样,不是靠哪一个人两个人,而是要靠所有人。秦家班的业务,不是靠去求去骗去忽悠,要靠咱们自身踏踏实实做好事情!”
一众人陷入了思索。
秦晓鸾继续说道:“我不否认销售人员的重要性,但那并不是根本!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要做的是把质量、进度都跟上去,不断开发新工艺行技术,把口碑做出来。到时候就算咱们不主动去找,也会有客户来找咱们。”
众人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个道理。
就比如现在天门城的那些订单,之前大家都把主要功劳算在于奇正头上。
虽说这个也不假,没有于奇正也就没有这几个订单。但那些富家子也不是傻瓜,如果不是秦家班做出来的东西确实令他们满意,也不可能签下契约。
还有,已经有好几个内部员工家里准备做新房子的,早上来拜年时都表示按照市场价给秦家班做。
除了自身是秦家班员工这一点之外,也是因为对自家的质量和进度有绝对的信心。
退一步说,即便没有于奇正,他们做的这个三层楼房也迟早会传出去,同样会得到业务。
区别只是在于,于奇正大大的加速了这个过程。
实际上就目前而言,已经有的天门城的几家业务和落凤镇的小的民居建设,至少三到四个月内秦家班的工作量处于满负荷状态。
目前存在的一个实际问题,就是人员方面需要提前计划。
年前秦家班非常容易招收到大量临时工,是因为已经到了冬季,田里都没事做了。
马上就是春耕时节,别说新招人进来,现有的人员有多少需要回去春耕,都是一个问题。
秦晓鸾略作思考,做出了相关的一些安排。
首先是趁这次拜年,把所有需要建房的客户都拜访一下,商量将开工定在春耕之后。
天门县城那边暂且不说,本镇尤其是秦家班的那些房子应该问题不大。因为毕竟大伙儿也要春耕,之后还要上工。
这样就能大大缓解压力了。
然后分别统计一下,去年年底来做过临时工的,有多少愿意春耕后能来到做事的。毕竟,经过建造于家新宅,这批人比完全不懂的要强多了。
刚刚安排完,郭顺溜和钱景生两家人来拜年了。
“老钱、老郭,你们可来晚了啊,等下先自罚三杯。”和他们工作交集最多的黄铁柱嚷嚷了起来。
“三杯就三杯,不过不是罚酒,是讨酒。”钱景生哈哈大笑着说道。
“讨酒?”黄铁柱和苏逍不解地问道。
“不错。开年第一天,咱们就为秦家班立大功了。咱们啊,是来讨犒赏来了。”郭顺溜也笑得像一朵菊花。
见两人红光满面的样子,众人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大喜事了,忙不迭地追问。
本来,钱、郭两家人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准备早点来给秦晓鸾拜年。
没想到的是,还没出门,到山上来给他们拜年的人就络绎不绝。
来的都是附近采石场的人。
本来山上采石的,绝大多数都是按照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说起来是老板,实际上说白了也就是赚一点苦力钱。
去年看到钱景生他们家跟着秦晓鸾来开对面这个山头的时候,大家心里还在暗暗看笑话。
可是没想到,对面山上的石头像是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的采出来。
其他采石场的人也去参观过,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首先,人多力量大这个词用在采石行业绝对没错。秦家班采石场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多个人,已经是他们那些作坊式的好几倍。
其次,即便他们能集中人力,也没有像郭顺溜这样的爆破人才,无法采用秦家班那样的爆破法。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能请到这样的人,也解决不了采石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运输。
要想建秦家班那样一条轨道,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技术,都是他们绝对做不到的。
也就是说,即便你有本事采出石来,你运不出去有什么用?
接着他们就打听到了另外一件让他们震惊的事,那就是秦家班采石场员工的收入。
产能的提高和成本的降低,秦家班采石场的利润是他们这些小场的几倍。
而且在秦晓鸾制定的薪酬模式中,绝大部分利润都分给了员工。
这么一算下来,一个普通员工的收入就比其他采石场当家人还要多了。
更重要的是,采石场中有的工人家中的女性在秦家班服装厂的收入,又是非常丰厚的。
男的在采石场,女的在服装厂,夫妻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和采石场一家四、五口人赚的钱差不多。
像钱景生和郭顺溜这样,又是管理干部又全家在秦家班做事的,那就更加没得比了。
这些采石场的小老板,对钱景生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原本大伙都是在同一个平台,谁也比谁强不了多少。可现在就这么短短两个多月,双方收入的差距就拉得这么大。就这个发展趋势,以后还会越拉越大。
各人在家里商量一通,觉得与其自己这样小敲小打,不如干脆想想办法,去秦家班做个员工更好。
于是一大早就有人拖家带口的来钱景生他们这座山上拜年,顺便探探口风。
这一有人行动起来,其他人看到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也纷纷跑来拜年,实际上就是来谈能不能到秦家班做事。
钱景生和郭顺溜合计了一下,天门县范围内能采石的地方很少。落凤镇采出来的石头从来都不愁卖,只是一直受限于产量和运输,只能卖出去那么多。
加多人手加大开采量完全不用担心销售的问题。加上这些人本来就都是熟手石匠,比一般人可是强得多,于是就都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秦家班采石场的人员一下子就扩充到了六十多人,而且现在大部分都是熟手。
听完两人的话,众人兴奋的站起身鼓掌起来。
苏逍说道:“你们两还真的是立了新年首功。”
黄铁柱也说道:“这可是开门红啊。老婆子,加菜,加菜。”
在厨房帮忙的黄婶探出头来:“你以为在你家啊,加菜加菜的。”
秦晓鸾笑着说道:“不都一样吗?”
也难怪大伙这么振奋,这件事对于秦家班来说,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
前朝皇帝暴虐,引发天下战乱四起。
经过多年战火,终于在二十多年前,本朝太祖统一了天下。
黑武门事变之后,当今圣上登基。
本朝天子体恤民生,经过这二十余年的修生养息,已经从战乱中恢复过来。
全国各地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各地各处都在大举建设战乱中被毁坏的建筑。
就民间而言,百姓们的愿望很质朴,吃饱肚子之后,想的就是有地方住,或者说住得稍微好一点。
在江汉平原一带,地形一马平川,石料属于紧缺材料。对大多数营造队伍来说,石料采购是影响工期和成本的重要环节。
按照这个做法,相当于整个落凤镇的采石全部都在秦家班手里。
加上现在产量的扩大,不仅保证了自身所需,还能对外销售,产生不小的利润。
这次收购的意义还不止于此。
采石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主要是出力气。
这样就可以解决大多数营造队伍都会遇到的人员安排的问题。
一支营造队伍,有一点需要考虑的就是,如果暂时事情不多的时候人员的安排。这也是制约队伍扩大的一个重要因素。
如果人数过多,一时没那么多活安排的话,大家就会去找其他的事情干,队伍就不稳定。
而队伍的稳定,对于质量和进度是有直接影响的。
采石场这么扩大之后,即使几个月后营造业务不多,也能把人抽调到采石场做事。
之前虽说有采石场,但没办法这么做的原因,就是熟手太少。光靠钱景生,没有班组长级的管理人员带着,就是一盘散沙,挤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干。
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准备畅饮一番时,砖窑的场长段飞来了。
秦晓鸾急忙迎了上去:“段大哥来了?”
可以说,这次于家新府能够完工,段飞功不可没。
如果不是他带着砖窑的兄弟们加班加点,及时供应上所需的青砖,于府也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完工。
段飞苦笑道:“别提了,还幸亏今儿个来了。我那兔崽子现在就跟个红了眼的兔子一般,再来迟了恐怕都得上来咬他老子两口。”
众人这才记起来,段飞并不是落凤镇的人,家里距这边还有好几十里路呢。
过完小年领了工钱放假之后,段飞就带着儿子回了老家。
可那小子在这边和砖窑的工人们天天在一起干活一起玩耍习惯了,回到家里天天嚷着不好玩,要回砖窑上。
段飞好说歹说,终于说好了在家过了除夕,正月初一烧了清香就过来。
这小子没办法,于是天天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玩,段飞也懒得管他。
可是,段家小子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在小伙伴们面前,那就是四个字:财大气粗。
作为砖窑负责人的段飞,今年收到的奖金和分红可不是个小数字。
心里一高兴,也就没有没收儿子的工钱。反正他自己赚的,给他自己用得了。
对于十四五岁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段家小子立即享受到了衣锦还乡的快感。
不就想吃糖吗?值几个钱啊?买买买!
不就想放炮仗吗?值几个钱啊?买买买!
不就想吃几个肉包子吗?值几个钱啊?买买买!
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段飞父子在外面发了大财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家里走马灯似的来人。
都同一个意思:乡里乡亲,沾亲带故的,带咱们也出去赚点钱吧。
好不容易应付下来,这大年初一自己带儿子过来,还没走出村口,就有一群半大小子跟了上来。
为啥?自家这小子不断吹嘘于家新宅多豪华,落凤镇这边砖窑多好,那些小子早就按捺不住。
于是纷纷求段家小子带着过来看看。
这段家小子现在正处于无比膨胀期,于是答应了正月初一过来时,带他们到落凤镇玩。
段飞一看这哪行啊,这么大一群半大小子,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于是去找各家的大人。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些家大人都是一副“我们管不了,爱咋咋”的模样。
原来,这些家的大人也都留了个心眼。虽说段家父子发了财,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儿子先跟着去看看,心里更踏实。
于是乎,段飞就像个孩子王一样,带着这群孩子到了落凤镇。
一到落凤镇,就遇到了镇上几个在砖窑做事,平时和段飞玩得好的几个年轻工人。
段家小子急忙带了自己的一群“兵”凑过去,结果就出事了。
63.掉到地洞里
现在年轻人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就是昨晚的团年饭和春节联欢晚会。
尤其是最后于经理的神曲,已经风靡“时尚界”了。
风靡到什么程度吗?就是大伙儿已经不会正常说话了。
“惊雷,段家小子你怎么今天就来了紫金锤?”
“紫电,还带了这么一群小兄弟来惊天变!”
“唷,唷……看,昨儿个的春晚节目真是好看命中显。”
“尔等莫要屈服这苍天,咱们好好做事也排节目明年上春晚数顶尖……”
段家小子急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聊了一阵,才终于从这些哥们口中知道了昨晚的精彩表演。
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无限向往。
尤其是段家小子,后悔得直捶大腿。都怪老爹!我都说了不回去了。
很快,一群小子就去追到了先去砖窑放个开门鞭的段飞,围着哭着嚷着要到砖窑来做事。
按照秦家班的发展,以后青砖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需要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秦晓鸾想了好一会,最后才说道:“这事段大哥你自己看着吧,不过有一点,没成年的孩子肯定不行。”
段飞点了点头,这事也算定了。
接下来的几天,秦家的客人络绎不绝,几乎每天都有招待。
天天做饭做菜也是一件挺辛苦的事,黄婶除了晚上回家住之外,白天都在秦家帮忙,黄铁柱父子也就干脆在这边吃饭。两家人差不多算是合在一起过年了。
正月初四上午,黄婶和陈大娘刚刚准备好今天的菜,虎子就气喘吁吁跑过来了。
黄婶和陈大娘问了一阵,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以前,服装厂生产以及给秦家班营造队和服装厂做饭的事,都是她们两人在负责。
她们去了县城之后,服装厂就交给喜儿娘打理。
镇上这边做饭的事就交给了郭顺溜的老婆。
采石场那边比较远,做饭的事就是钱景生老婆负责了。
本来秦晓鸾定的开工的日期是正月初九,但是现在秦家班的人工作热情高涨,服装厂、砖窑、采石场有很多工人今天就主动跑过来开工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几个负责做饭的大婶听说有人开工,就急匆匆的赶回工作岗位。
负责山上伙食的钱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砖窑那边没人做饭。
去年的时候,砖窑那边的人就是一群老爷们,每天自己随便大锅煮个白菜猪肉之类的对付,但今年这个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昨天跟着段氏父子一起过来的那帮小子全部都不肯回去,非要马上跟着开工。最后段飞无奈,把几个年龄小的赶了回去,顺便去报个信。
钱景生和郭顺溜两人知道这个情况后一合计,觉得这样不行。
本来砖窑那边没有做饭的,比秦家班其他队伍就吃的差。但她们认为也只是临时的,等着秦晓鸾她们回来之后安排。
现在那边已经大规模开工,来的又都是段飞哪个镇子的。在钱景生和郭顺溜眼里,不说是外人吧,也至少是新员工吧。两人一商量,宁可本地人老员工吃点亏,也不能让外地人新员工觉得秦家班区别对待,于是就让钱婶赶去砖窑给那边的人做饭。
两人本来想着的是,自己这边现在开工的人不多,随便先对付一下得了。但他们忘了另外一件事。
新加盟的那些采石工人早就急不可耐了。
钱婶前脚刚走,采石场的新工人呼啦啦都跑来了。
钱、郭二人无奈,急忙派虎子来山下找黄婶和陈大娘去救急。
黄婶和陈大娘一听,马上就要往山上跑,被秦晓鸾叫住了。
“娘,黄婶,人是铁,饭是钢。这可是最大的事,长期这么东跑西跑的肯定不是个事。”秦晓鸾说道。
二人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砖窑现在三十多人,据说段飞他们那边还有人要来。
采石场今年开工后差不多都得有六十人了。
服装厂现在也有三、四十人。
接着营造队去县城里,肯定也是要派人去做饭的。
再像以前一样,靠她们几个人东奔西跑,肯定解决不了大伙吃饭的问题。
可这事得怎么解决才好呢?两人望向了秦晓鸾。
秦晓鸾想了想,最后做出了决定。
成立后勤部,由黄婶担任部长,负责所有后勤的采购和人员调动分配。
现在需要的粮食和肉、菜、蛋等,找到合适的供应商统一采购后,每天由供应商分别送到砖窑、采石场和服装厂。
这样做有几点好处。
一是批量采购能便宜点;二是保证了食品的健康和新鲜;三是减小了食堂人员的工作量;四是保证了不同单位饮食的公平。
另外,需要制定出营养菜谱,并将做菜的工序标准化,厨师统一培训,保证口味的统一性。
黄婶还需要随时巡查各个食堂的卫生情况,保证食品的健康。
这么一安排,黄婶连连拍手:“嗯,这样好!这样好,我这就去做这事。”
陈大娘说道:“那我先去给山上做饭。”
秦晓鸾笑道:“娘,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得去嘱咐一下安全方面的事。”
说走就走,母女两立即朝山上走了过去。
到达采石场之后,陈大娘就去忙厨房的事去了。
由于一下子新来这么多人,钱景生和郭顺溜都忙得不可开交。
郭顺溜抽了个空,指着略远处一座山对秦晓鸾说道:“班主,恐怕你得安排人现在就去修那边的轨道了。”
秦晓鸾不解地说道:“怎么?这座山这么快就能采空吗?”
郭顺溜解释了一下,并不是这座山很快采空,而是现在人手多了,有时候会展不开。如果同时挖两座山的话,效率就会高很多。
秦晓鸾点点头:“行,我现在就去那边看看,从哪里建轨道比较合适。”
两人本来要陪秦晓鸾一起去,被秦晓鸾拒绝了。
自己现在没什么事,先去察看一下没什么。
修轨道也不是马上就能定下的事,何必因此耽误钱景生和郭顺溜现在手头的活呢?
听她这么一说,两人也觉得有道理,就又回去安排工人了。
秦晓鸾上到山上,虽说已经过了年,但迎面而来的还是北风。
山上的积雪都还没散,有风吹过的时候,就会漫天飞扬,将天地吹成一种介于灰与白之间的景色。
秦晓鸾折了一段树枝,两脚一深一浅慢慢地向山上走着。
山上的积雪和平地上是有很大区别的,一般来说就是没过脚踝。但也有很多地方,一脚踩下去,没到膝盖也不是什么怪事。据说,如果遇到一些沟壑的地方,雪的厚度到齐腰那么深的都有。
所以秦晓鸾走得很小心。爬到半山时,已经是香汗淋漓。
这很正常,本来爬山就是比较消耗体力的,何况是在雪地里面行走。
不过她知道,绝对不能就那么一下子停下来。在低温中,如果大量运动后猛地停下来,后果就是浑身的汗水都会变成冰凌子,那可就不是人遭的罪了。
秦晓鸾有点后悔自己没罪找罪受了恶,是不是该下山了?
往下面看了一下地形,现在这里还真不是适合开轨道的地方。
再抬头往上面看了一下,不到三十米处有一个比较平缓的平台。
对,这种天然的平台,稍加修整,就能成为比较好的轨道上货平台修建点。
想了想之后,决定再爬一点,如果能把这个考察点确定下来,也算没白来这么一次。
秦晓鸾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爬去。
突然,手里的树棍一下子就按了个空。秦晓鸾惊叫一声,但整个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朝前倒了过去!
紧接着,就感到整个人悬到半空中,向下迅速地坠落。
完了,遇到山里的深沟了——这是秦晓鸾的第一想法。
也不知道落了多久,随着“嘭”的一声响,秦晓鸾整个人落地了。
要不是地面软软的,恐怕这一下就得摔断骨头。
猛了好一会之后,秦晓鸾才头脑清晰起来。抬头向上看去,不由得露出一副除了黄连之后的表情。
她摔到了一个地洞之中。
从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上方出口,至少有五、六层楼房的高度。
而且,这个地洞就是坡度非常的陡,攀爬上去的可能根本不存在。
好在洞底不仅有着厚厚的积雪,下面还有一层很厚的落叶,所以身上只是一些擦破的皮外伤火辣辣的疼。
意外发生的时候,能觉得疼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这倒是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秦晓鸾苦笑着想。
要说不幸,至少现在人还没出什么事;要说幸运,现在困在这里,时间稍微长一点,不冻死也得饿死,不饿死也得渴死。
秦晓鸾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这个“坐井观天”的井中,脑中思绪万千。
为什么我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穿越到这个破地方了?不是说好了的穿越者都是幸运儿吗?
问题是到现在为止,还真没发现有什么是值得幸运的好不好?
开局就死了个爹,好不容易当上一个小包工头,就被抓去坐了几天牢。
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吧,就又摔到这么个地洞里。
肯定是剧本哪里错了!
到底剧本是哪里错了呢?我得好好想想。
一开始就是我穿越过来,然后接受老爹的营造队。嗯,这个好像没错。
然后我去拉生意,然后一下拉到生意能赚钱。这个肯定也没错。
然后就是认识了于奇正,然后就有更多的生意。这个貌似也是主角光环没问题啊。
然后就是于奇正不见了,然后杨不羡来报信,然后……
哎呀呀,我明白了!
错就错在姓于的那个混蛋那里了!
按照剧本来说,他应该就是个完全不起眼的小配角,最多只能活三集。可那个家伙好像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活蹦乱跳着。
对,就是因为这个死跑龙套的,严重拖了剧情的进度。
按照道理来讲,本姑娘现在应该已经是个三皇子四阿哥五王爷什么的你侬我侬了。
怎么可能孤身上山然后掉到这么一个洞里?
不行,我才不会这么被困死呢,皇上啊王爷啊侯爷什么的还等着我呢。
秦晓鸾鼓起勇气,开始想办法向上攀爬
很遗憾,这种努力还是以失败告终了。尽管地洞不是绝对垂直,但要想攀爬上去,完全不可能。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秦晓鸾心里也越来越慌乱。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现在应该怎么办啊?于奇正你这个该死的,把本姑娘害成这样,还不来救我?
对了,这个混蛋又有几天没消息了。他去哪了嘛?
秦晓鸾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很快地洞里就黑了下来。
对正常人类来说,越黑暗,越恐惧。
秦晓鸾很正常,所以心里也越来越害怕。
时间的流逝比人们想象中要快得多。也就是转眼的时间,地洞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秦晓鸾随身带着火折子。
火折子点燃之后,带来光的同时也带来了温暖。
好在地下的枯树叶树枝不少,她点燃了一团小小的篝火。
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钱景生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四处寻找,然后能在外看到这个“井”底有光线了。
等了好一阵,也没听到任何搜救队的声音,秦晓鸾拿着一段小树枝朝地下使劲戳着,一边戳一边暗骂那个该死的于奇正。
“嘶……”
秦晓鸾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似乎小树枝戳到了什么硬物上,顶的手心生疼。
反正坐着也是无聊的要死,她开始用小树枝在地下刨着。果然,在她坐着的这个地方,刨了几下就看到了一块石头。
本来在地下刨出一块石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秦晓鸾的目光却一下子被吸引了。
由于已经来山上采石场好几次了,秦晓鸾对于这个年代的石料加工工艺也有了一些了解。
之所以被这块石头所吸引,是因为她看到了石头表面的一条凹痕。
她一眼就判断出来,这不是天然的凹痕,而是那种人工加工打磨出来的痕迹!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在她来这里之前,有人类来过这里!
64.专家胡沐风
秦晓鸾不由得心中一振。
这里既然有人来过,又没有尸骨之类的,那就是说之前来的人出去了!
虽然是被人救出去还是自己出去的说不准,但至少希望大了很多。
这么一想,浑身都来劲了,又找了一条粗一点的树枝在地下扒拉着。
扒开掩盖在上面的一层植被后,真的露出了一块明显是人工打磨出来的规则青石板。
这块青石板还真不小,秦晓鸾扒了好久,才终于全部显露出来。
这是一块正方形的石板,边长大约有一米这样。
秦晓鸾休息了一阵,仔细地端详着这块石板。很快,她就发现了这块石板的与众不同之处。
石板看上去很像一个茶盘,中间有一块凹了下去,其他的部分看上去好像可以移动。
秦晓鸾胡乱抓了一把树叶,用力地擦拭着石板。
没多久,石板上刻画着的字露了出来。
正方形的石板里分别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还有就是凹下去的那一块。
这些石块不知道是因为太厚,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没办法取出来。但看上去应该是可以推动的。
秦晓鸾脑子里面突然跳出来一个词:华容道!
秦晓鸾的脑中回忆起后世所看到过的种种探险悬疑之类的电影和小说,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一个机关,需要解开这个“华容道”才能解开。
“华容道”是我国古老的智力游戏,可以说是滑块游戏的鼻祖之一。通过移动各个棋子,帮助“曹操”从初始位置移到棋盘最下方中部,从出口逃走。几乎每个孩子小时候都玩过类似游戏。
秦晓鸾笑了,根据小时候的经验,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算碰运气都总会把“曹操”放出来。
她趴下身子,两手放在空格旁边的“棋子”上,用力把棋子朝空格推去。
果然,没费太大的力气,“棋子”就移动了。
秦晓鸾不由得又发出轻蔑的一笑,这些古人啊真是吃饱了撑的,设这么一个机关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行呗,玩就玩呗,你喜欢就好。
棋子推到了一半,秦晓鸾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她想到了一件事。不,应该是她想到了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很有问题。
在没有任何现代切割等设备的帮助下,要雕刻和制造这么一个机关,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古人花费这么大的时间和精力,在这里设置这么一个机关,就是因为吃饱了撑的?不可能!
那会是什么呢?
秦晓鸾的脑海中又跳出来一个词:最优解。
不仅是要解开这个华容道,而且必须要用最短的步数把它给解开。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悔棋”的机会。每一步都必须是正确的,一步都不能错!
假如走错了,会是什么情况呢?
科考节目古墓中的各种箭矢,《古墓丽影》里的各种僵尸、《生化危机》里的各种怪物的形象一起涌入她的脑海。
即便是最好的情况,应该机关也会毁掉。
而这个机关,极可能是唯一可以逃生的通道。
想到这里,秦晓鸾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
。。。。。。。。。
刁胜看到前面的“荆州”两个字,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今天他要去见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
刁胜也在这行混了这么些年,心里很清楚一件事:想要接到荆州城修缮这样的营造项目,最重要的是两个字——人脉。
正常来说,荆州城修缮这样带军事性质的工程,由荆州府折冲都尉齐超群和荆州刺史左翰升两人负责。
这样的话,类似刁胜这个级别的,无论从技术、人员、资金,还是最关键的人脉上,很难和州府里那些大的队伍相比。原先的想法就是能当个二包,哪怕是三包都好。
可是现在有准确消息,当朝太子亲自来督造,概念就完全不同了。
有太子在,本地那些官僚哪里敢明目张胆的让关系户做?最多也不过是列到推荐名单里。
真正定给谁做,还是得看太子殿下的脸色。
接着刁胜就得到了另外一个令他喜不自胜的大好消息。
太子殿下虽然年纪轻轻,但做起事来那可是个厉害角色。
年前来荆州城,根本就不听本地官僚说什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本州所有负责营造方面的官员和出名的都料,组织成了一个专家组。
按照太子的说法就是“术业有专攻,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接着就是放出风声,所有营造队伍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方案,交到专家组这里进行论证。
据说下一步,就是由专家组对通过论证的队伍进行实地考察。
而这个专家组的组长不是别人,正是本州出名的营造专家胡沐风。
现在太子爷的这个做法,在荆州城招投标项目上,胡沐风说话可是比刺史都尉他们都管用。
刁胜之所以这么兴奋,是因为胡沐风和他之间有亲戚关系——胡沐风是他的表舅。
之前为了求得荆州城项目,刁胜就一直把这个表舅拍的舒舒坦坦的。
胡沐风本人是天门县城人,不然上次也落凤镇于家招投标时,也不会请到他去帮着把关。
想到落凤镇于家,刁胜自然就联想到了秦家班。
年前费了一番心思,结果没能把秦晓鸾给整死不说,县令王启道很快还把那个小娘皮给放了出来。
这让他很是那么郁闷。后来去找王启道,结果被黑着脸骂了出来,什么原因也没说。
不过也无所谓,要是能拿下荆州城项目,天门县里的那些小打小闹的事算个屁啊。
进了城之后,熟门熟户地就直接去了胡沐风家。
表舅妈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像这样每次来都是大把大把礼物送上门的表侄儿,谁会不喜欢呢?
胡沐风不在家,据说是被太子叫去议事去了。
得到这个消息,刁胜兴奋得浑身发抖。
今天才大年初四,太子爷这么急的叫表舅过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荆州城墙修缮工作的进度加快了步伐,也就是在最近,就会确定下营造队伍了。
现在太子最依仗的,也就是表舅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翘着个二郎腿坐了二个多时辰,表舅胡沐风终于回来了。
刁胜急忙迎了上去:“舅舅……”
胡沐风客气地点了个头,然后闭上眼揉着太阳穴。
“舅,咋了?”刁胜立马知冷知热地凑过去。
胡沐风长叹一口气,头靠到了椅子上。
刁胜急忙上去按着胡沐风的肩膀:“舅啊,您忠君体民,大家都知道。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胡沐风摇摇头:“唉,你不知道的。”
刁胜急忙贴心地说了:“舅啊,别的不重要,您的身体最重要。要您身体垮了,不是更不能为圣上、为太子分忧了吗?”
胡沐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你们是不知道啊,咱们这段时间,把荆州府以及附近区府有能力的队伍资料都收集了。可是,应该太子殿下都不满意啊。”
刁胜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忍住心里的激动问道:“太子殿下需要的是什么样的队伍呢?”
胡沐风摇摇头:“我不知道。”
刁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什么叫不知道?
胡沐风看了刁胜一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反正我就能感觉到,太子对现在名单上的队伍,都不是很满意。”
刁胜给胡沐风把茶续上:“舅,你能不能说说太子对他们是怎么不满意,或者太子想要的是怎样一直队伍?”
胡沐风吐出两个字:“活力。”
“活力?”刁胜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胡沐风说道:“反正太子最后就说了一句话,这些队伍都不够活力。”
刁胜陷入了思考。
“哦还有,”胡沐风话里有话的说道:“以后估计我在太子面前说的话,也没什么份量了。”
刁胜急忙说道:“不可能!即使太子对现在的队伍不满,也不会对您不满啊。”
胡沐风皱眉答道:“不,太子并不是对我不满。而是以后可以有个人在他面前说的话,比我说的要管用。”
刁胜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荆州府还能有谁比您技术还强?”
胡沐风叹出一口气:“不是技术的问题。”
刁胜急忙问道:“到底是什么问题?”
胡沐风答道:“太子今天每看一个队伍,都会问身后一个人一句话,你觉得呢?”
刁胜一下子愣在那里:“谁?这么得到太子器重?”
胡沐风苦笑道:“也是咱们天门人氏。落凤镇于家于奇正。”
刁胜完全傻了,脑子里只有四个字:这不可能!
要说这个于奇正,刁胜也知道,就是落凤镇一土财主的儿子,没事隔三差五的跑县城里,和那些不着调的公子哥喝酒斗狗什么的,怎么可能一下子成为太子身边的红人?
胡沐风继续说道:“今天从头到尾,那于奇正没有说过一个字,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每一个营造队伍,太子都会拿给他看。最后,就是对所有人不满意。我可以肯定,如果他对哪个营造队伍点点头,太子就会高看一等。”
刁胜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全部错了?如果世界没错,那么就是我错了。
就在胡沐风这么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另外一个人也处于无比纳闷的状态。
这个人是正在破口大骂的李经:“于狗头我叉你三娘娘个青蛙腿!”
于奇正躬身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于狗头!”
“草民在。”
“掌嘴!”
“这个……太子殿下,草民今儿个没犯错。”
“本太子没说你犯错。今儿个我心情不爽让你掌嘴,怎么?不服?”
“服,服,服……”
“等等!你就不问问本太子今天为什么不爽吗?”
“草民不敢。”
“切!你有什么不敢的?连本太子的皇妹你都敢骂癞蛤蟆。”
“回禀太子,草民那时确实不知是公主殿下。”
“得得得,现在不和你说那个。本太子问你,为何今日把名单给你看,却总是一言不发?”
“回禀太子,此乃国之大事。草民无德无能,不敢置喙。”
“嘿,学会用置喙这么文雅的词了?”
“都是殿下教导得好。”
“于奇正,你信不信我治你个欺君之罪?”
“太子息怒,草民不敢!”
“那你跟不跟我说实话?”
“回禀太子,草民对太子所言,句句是实。”
“实你个头!姓于的,你可知本太子为何带你过来?”
“草民不知。”
“行吧,那我今天就给你交给实底吧。你这人呢,没别的本事,就是会忽悠。所以呢,如果别人是忽悠呢,也能知道。因为本太子就想让你帮着判断一下,哪个是忽悠。”
“这个……草民才疏学浅……”
“得了,你也别谦虚了。和我说个实话,是不是今儿个那些队伍都有忽悠的地方?”
“这个……”
“欺君之罪!”
“我说,我说。确实,这些人确实都有言过其实之处。”
“说说!”
“比如第一家吧,说什么一个月内清除淤泥,我是这边人,他说的怎么可能嘛?清淤之事,都是秋冬水旱方可进行。当前是春季,没多久就是水旺季节,今日清明日沉,如何能清除干净?”
“嗯,有点道理。继续。”
“再说第二家,说什么挖地三尺。这荆州城沿江而建,你这么挖,任何一处溃水都是白挖了,怎么可能做牢实地基?”
“嗯,好像也有点意思,继续。”
“还有这第三家,说什么用土逐层夯实。这里是长江边上,不是黄土高坡。我们这边的土壤能像那边那么夯实吗?不如说让他在这边建长城试试好了。”
“哈哈哈哈,这一点你这狗头倒是和本太子想到一起了。”
“禀太子,草民不是狗头。”
“我说你是狗头,你就是狗头!怎么?你不服?”
“服服服,本狗头服。”
“呵呵,我告诉你吧,也不是我说你是狗头的,是我皇妹说你是狗头的。她说你是狗头,你就是狗头!”
“喏。”
“你少在这里喏啊喏的,你以为本太子真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私心?”
65.巧解华容道
李经也望着于奇正,眼里一副“你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的神情。
于奇正不解地望着李经。
见这狗头又耍奸耍滑,李经忍不住说出了答案:“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对。你肚子打的主意,就是想推荐秦家班来做这个事。本太子说得对吧?”
于奇正一脸愕然地说:“秦家班?她们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列吧。”
李经斜着眼看着于奇正,脸上写满“不相信”三个字。
可是片刻后,发现于狗头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于是问道:“你真没这么想?”
于奇正老实地答道:“草民不敢欺瞒太子。这秦家班虽说有那么一点奇技淫巧,但说白了只不过是一个乡下的草台班子。做一些民房之类的小活还算精巧,可荆州城这么大的营造事项,她们吃不下来的。”
李经更是纳闷了。好一阵子之后才问道:“不对啊。你不是秦家班的业务经理吗?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是拉活才对。怎么可能把活往外面推?事出反常必有妖!赶紧给本太子说个明白。”
于奇正正色道:“草民平日里是爱吹牛,但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这荆州城营造何等重要?做得好还好,若是质量或者进度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掉脑袋的事。以秦家班的实力,自身肯定拿不下这么大的活。到时候肯定得包给别人,就算秦晓鸾是条蜈蚣,也没那么多手脚全部管到。”
李经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你还担心这颗狗头落地啊哈哈……”
于奇正没好气地想:老子不是怕狗头落地,用得着这么哈巴哈巴跟你说话吗?
李经突然注意到,于狗头一双贼眼骨碌碌转了两下,当即喝道:“不对!你肯定还有什么瞒着我!”
于奇正急忙摆着手:“我,我没……”
李经怪笑道:“欺君之罪。”
于奇正脸耷拉成一条苦瓜:“好吧。以我对秦班主的了解,现在肯定是把我的官给撤了。十有八九都直接开除我了,我更不用给她们拉业务了。”
李经饶有兴趣地说道:“那岂不是很遗憾?哦我记起来了,你呢对秦班主一直都打着歪心眼,现在没机会了是吧?”
纵然脸皮厚入山,被李经这么直接戳穿,于奇正的脸还是有些发烫。
不等他辩驳,李经就说道:“行,本太子奏明父皇后,擢升你为工部员外郎,除本太子督造荆州城外,监领荆、襄、复三州工部营造之事。到时候秦家班就任凭你想捏圆就圆,想搓扁就扁了。”
说完之后,坐到椅子上得意地摇晃着二郎腿,等着于狗头来谢恩。
李经这么想是有道理的。
员外郎官职为从六品上,比一般的县令品级还高。以后他再回去,别说落凤镇了,就算天门县,都得对他夹道相迎。对于“一心只想能装比”的于狗头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爽的呢?
万万想不到的是,于奇正居然皱着眉说道:“太子爷,这个……这个官草民能不能不做?”
李经差点惊得跳了起来:“什么?为什么?”
于奇正装模作样的躬身行礼:“太子爷恩典,草民感激涕零。本当结草衔环相报,奈何小人确实德薄才蔬,实在难以胜任,恐误太子大事。”
李经脸一板:“说人话。”
于奇正脸上肌肉僵了一僵:“是这样的。小人无心仕途,只想过那采菊看那啥山的淡雅生活。”
李经恨不得一脚踹过去:“连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都读不顺,居然还在这里装隐士?”
于奇正抬起头,苦着脸说道:“还望殿下体谅,恩准草民告老还乡。”
李经实在忍不住,手里的扇子敲到于奇正头上:“告老?我要你告老!”
于奇正苦着脸,一动不动地挨了几下。
他这样子令李经更生气了:“不准!本太子金口玉言,岂是你想推就推的?”
于奇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这几天以来,他把这些事都给想通透了。
虽说表面上骂骂咧咧,实际上太子已经把自己当做自己人了。
本来如果光是这样也没什么,可以说是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好事。
问题在于,这几天他发现长阳公主李墨宁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痞归痞,但于奇正不傻。他心里很清楚,长阳公主肯定是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了。
在普通人眼里,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天大好事——包括于奇正自己之前也这么认为。
那天在家里,以及最近几天,他们兄妹也经常吓唬自己玩。
于奇正想明白了:现在是好玩,要是哪天真的玩成真了,那可就不好玩喽。
当驸马,看上去很美。可夫妻之间长期在一起生活,哪有不说错话,或者做错事的时候呢?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事喽。
别说做夫妻了,就算是做兄弟朋友上下级,时间长了都一定会有出现矛盾的时候。这些事放在普通人身上还好,可是放在和皇家成员之间,就不是那么好办的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于奇正打定主意,得想办法离这兄妹两远一点。
看到于奇正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经就有气。
丫的是个啥德行自己心里真没点数吗?居然在本太子面前装深沉。
这么一想,李经高声叫道:“来人。”
立即就有几名侍从闪身出来。
李经指着其中两个侍卫说道:“你们两,现在就出发,去落凤镇新任员外郎于奇正家报喜。”
两名侍卫齐声应喏。
立即继续说道:“记得找他们家讨喜钱。还有,这喜钱太拿少未免丢了太子门下的面子。和于财主那个铁公鸡说,至少一人得五十两银子。”
两名侍卫对望了一眼,心中纳闷得紧。太子一向御下极严,尤其对贪腐索贿之事,绝对不会容忍。今日怎么一反常态?
李经继续说道:“还有,和他们家人说,李纬兄妹的喜钱也不能少。这个数量嘛……你和于沧海说,看他们家有什么祖传的宝贝之类的,送过来当喜钱吧。”
两名侍卫一脸蒙,这李纬兄妹又是谁啊?
不过看太子这样子,也不好开口问。得了,反正主子要咱怎么办咱就怎么办就是了。
于奇正恨得牙痒痒的,尼玛啊,封一个破员外郎,就要骗咱的传家宝。还什么太子公主呢?土匪强盗还差不多!
事已至此,辞官之事现在肯定不能提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
秦晓鸾把石块棋子推回了原位,闭上眼蹲坐在那里思索起来。
她记起来了一件事,那时候因为要考计算机二级,就认真听了几节计算机课。
当时,老师为了培养她们的兴趣,举了一个例子说明计算机的优越性。
“你们看啊,比如华容道这个游戏。咱们玩了几千年,但最短步数解法也是到了计算机出现之后,通过穷举法得出八十一步。而且因为穷举法,可以论证出不可能有更短的解法了。”
八十一步!
秦晓鸾终于想通了这个机关设置的巧妙之处了。
在这个年代,没有人知道正确解法应该是多少步。而华容道这个游戏,根本无法用人工来使用穷举法。
这个年代的人也不具备函数等高数知识,即便能够找出这种正确解法,也纯粹只能依靠运气。
更重要的是,即便这种微乎其微的机会运气被你碰到,想出了这种解法,也绝对不敢判定这就是最优解。
在不敢判定是不是正确答案的情况下,只能不断地继续去推演。
可以说,这是一个无限接近于“死局”但又留下一条活路的机关。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破解这个机关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假设这么小的概率都能被抓住,那么在他们眼中,就是传说中的“天意”了。
秦晓鸾不由得有点小得意,就是类似于考试时作弊却无人发现的小窃喜。
依靠自己所掌握的现代知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怎么解,但能确定正确答案是多少步,成功的几率已经远远高于这个年代的人了。
只要自己不断推演总结,只要有一次遇到八十一步解法,那就大功告成!
说干就干,秦晓鸾拿起手里的树枝,在墙壁上开始画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晓鸾边划边念叨:“七十六、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一……哇哇,欧耶!”
秦晓鸾比划出了八十一步最优解,激动得跳了起来。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满怀着希望去推动石头棋子。
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了起来,石板一下翻了过来。
秦晓鸾赶紧跳到了一边,脑海中出现的,是密道、石棺、神仙姐姐雕像之类的画面。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石板翻开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密道,就是一个石头匣子。
武功秘籍!
尽管不是什么逃生通道,秦晓鸾还是激动了起来。
谁还没个侠女梦呢?
天外飞仙独孤九剑打狗棍法什么的都行,本女侠不挑食。
当然,最好还是轻功类的。咱就可以“嗖”地一下从这里飞出去,然后“嗖”地一下飞到于奇正那个白眼狼头上,打爆他的狗头!
紧张的打开石头匣子,秦晓鸾忍不住欢呼起来,里面真的躺着一卷竹简!
秦晓鸾迫不及待地打开竹简,马上就傻了眼。
这上面都写的些啥?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难道是什么符咒?
难道是修仙的秘籍?这个也行啊,本仙女不挑食。
看了好一阵之后,她终于能确定,这还是写的字。
现在这个时代,通用的字体已经是楷书了。所以平时也不存在什么阅读障碍。
竹简上的,应该是更早之前的通用字体。至于是什么大篆小篆隶书之类的,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不过不用说,这么郑重其事费尽心机藏这儿的,绝对是好东西。
等出去之后,再慢慢想办法破解吧。
秦晓鸾小心翼翼地把竹简纳入怀中,马上又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叫:“秦班主,是你在下面吗?”
这是郭顺溜的声音,秦晓鸾简直高兴的快哭了。
没多久,郭顺溜他们就用绳子把秦晓鸾拉了上去。
这次还真的是运气好。
正常情况下,郭顺溜他们没这么快发现秦晓鸾失踪。
因为即便秦晓鸾没回采石场,大家也会认为她考察完地形之后自己下山会镇上去了。
可今天恰巧陈大娘跟着一起到采石场来做饭,傍晚收工后,本来也以为女儿先回去了。可等她回到家,也没见到秦晓鸾,赶紧问了一下黄婶,都说没在镇上看到秦晓鸾。
接着黄铁柱父子又去砖窑问,也没见到过她。
这下陈大娘就慌了,赶紧回到山上,再去问钱景生他们。
钱景生和郭顺溜一听也急了,他们两是知道秦晓鸾来这座山考察这件事的。于是立即组织人员到山上来寻找。秦晓鸾在井底一直用里面的树枝点着火,走得近了就能看到这里的火光。
于是就这样,大家终于找到了她。
劫后余生的秦晓鸾和陈大娘黄婶她们一起回到镇上,远远的看到一个人蹲在她们家院子外面,两只手笼在袖子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黄铁柱赶紧加快脚步,在前面先走了过去。
看清那个人之后,语气生硬地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陪着笑道:“我,我就是来找一下秦班主……”
黄铁柱的态度依旧很不友善:“你找咱们班主干啥?”
这时黄婶也跟了过去:“唷,我道是谁呢?走走走,咱们班主没空见你。”
那人语气中带着央求:“黄哥,嫂子……”
“别别别,”黄婶立刻打断了他:“咱们和您不沾亲不带故的,别扯什么关系。您啊,还是请回吧。”
这时秦晓鸾母女也看清了来人,不由得也是大为诧异。
见到秦晓鸾,那人赶紧凑了过来:“秦班主,您终于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了您一天了。”
66.收服勾子楚
“勾都料,您有什么事吗?”秦晓鸾微笑着问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秦家班一起抢于府新宅的勾家班班主勾子楚。
勾子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手拎着礼物,无所适从地摇晃着身体。
秦晓鸾笑了笑:“进来吧,先喝杯热茶,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进到屋里之后,勾子楚仍是提着礼物,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晓鸾把他接引落座之后,笑着说道:“勾都料,讲年龄,我是您的后辈,应该我去给您拜年;讲资历,您和我父亲是一辈的,也该我这个小辈去拜访您。这还让您先来咱家,晓鸾真的过意不去。来,您先喝口茶。”
说完之手,双手捧着茶杯递了过去。
勾子楚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热茶,呆滞地望了秦晓鸾一眼之后,一声不吭地起身跪了下去!
秦晓鸾大惊,急忙双手托起:“勾都料,您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折煞小女吗?”
勾子楚这才站定,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秦班主,之前是勾某对不起你,今日特地来请罪来了。”
秦晓鸾急忙说道:“勾都料,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来?要说同行之间,在业务上面相互有竞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至于后来赖利头嘛,说实话当时是挺生气的,不过想一想,这同行嘛,既是亲戚也是冤家。这舌头和牙齿打架,也就是个小事。现在大家都好好的,就别再计较那些了。”
勾子楚垂下头:“秦班主,先前我还觉得你是个小小女子,心里很是瞧不起。就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我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啊。”
秦晓鸾答道:“勾都料千万别这么说。作为小辈,我需要和您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勾子楚摇摇头:“秦班主坦诚相待,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今日勾某是有一事,不得不厚着脸皮登门拜访。”
过年,对于营造队伍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时间。
原因很简单,毕竟农村里绝大多数都是农民。想要盖房子,除了因为娶媳妇这样的大事之外,就是家里存够了钱。
而农民存钱,唯一的收入也就是来自于田里。
也只有到了丰收的年成,粮食卖出去之后,才能知道家里具体存的钱够不够盖房子。
而秋收之后,入冬的时间就那么长,因而大多数都会选择来年开春之后动土。
所以,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勾子楚家都会不断有人上门,定下来年营造之事。
可是今年,没有,一个都没有。
秦晓鸾睁着双眼,无辜地望着勾子楚心想:这关我的事吗?
事实上,这还真关她的事。
现在在落凤镇,秦家班绝对不是一个营造队伍那么简单。
光是营造队,就有一百来人。加上服装厂八十多人,采石场六十多人,砖窑四十多人,全部加起来光是正式员工都有四百人了。不仅如此,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继续招人是肯定的。
可别小看这四百人,所引起的变化可是巨大的。
光是后勤方面,几百人所需的采购数字就不是个小数。落凤镇本来就不大,可以说那些卖肉卖菜的,所能找到最大的客户就是她们了。
除此之外,还有卖米的、卖布的、卖油的、卖各种调料的、卖瓜果的,谁不是眼巴巴看着秦家班?
就别说这些了,就算你种田,能和秦家班搞好关系,都有用不完的农家肥。
回龙镇本来就不大,这么一来,镇上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和秦家班产生关系。
就算没有直接商业关系的,也会考虑到另外一件事。
秦家班的待遇,甚至比一些自己做小生意的还强。这一点,现在在落凤镇那是人尽皆知。
家里有劳动力要做事的,谁不眼馋进秦家班?就算是自己不用进,也为老婆孩子要想想吧。
可以这么说,现在在落凤镇,别说秦家班自己员工家做房子肯定要给秦家班,就算目前家里还没人在秦家班的,需要建房子肯定也是首选秦家班。
即便不谈这些利益关系,光是秦家班能做出来的混凝土、卫生间之类的东西,都足以成为客户的不二选择。
对勾家班来说,情况还不仅仅是这么恶劣。
他们已经得到了准确消息,落凤镇的采石场,已经全部被秦家班收入囊中。
也就是说,以后只要秦家班不同意,落凤镇的其它营造队伍根本在本地买不到石材。
到时候就会出现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像勾家班这样的营造队伍,就得去其它地方去买石材。而在这附近区域,所有石材都是落凤镇出的。
也就是说,勾子楚他们必须去外地,把本地卖出去的石材再给买回来。
姑且不谈其中的价格差价了,像石头这样的重物,光是运输都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价格贵、时间久也就都不说了,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外地那些商家都是在秦家班进的货,到时候就算勾子楚肯出钱,那些商家敢不敢卖给他都是很大的一个问题。
话又说回来了,难道这落凤镇除了勾家班,就没有其它的队伍遇到这样的难题吗?
还真没有。
原因也很简单,原本还有的两家队伍,在这年前年后的时间,都已经连班主都一起并入了秦家班。
这样一来,勾家班的人心态全部都崩了。
做工匠的,都是靠手艺赚点养家糊口钱。基本上可以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没了收入,全家人都得饿肚子。
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人不免就开始埋怨勾子楚起来。如果不是当初和秦晓鸾作对,也不会搞到现在这样。
那些一直跟着他的老兄弟,就算嘴巴上什么也不说,暗地里也纷纷打点行装,准备到外地去找活干。
这一切,让勾子楚无比痛苦。
说到这里,勾子楚再度跪了下去:“秦班主,之前的事都是勾某一人所为,与下面兄弟无干。勾某今日前来,非为己身。今日我便连夜带着家人举家迁移,从此再不踏入落凤镇半步。只求秦班主,能接收下面那些兄弟,他们是无辜的啊。”
这句话说完,勾子楚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秦晓鸾大惊失色,上前扶起勾子楚:“勾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我们秦家班过去、现在、将来,绝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情。石料方面您尽可放心,咱们保证给您的供应,而且绝对不收高价。”
勾子楚收住了哭声,但仍不断地抽泣着。
秦晓鸾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关于业务方面,天下间哪有做得完的活?实话说,目前咱们秦家班接的活已经做不完了,接下来特别是天门县城那边有相关信息,一定介绍给您。”
勾子楚本来是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但今天不争气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这次不待秦晓鸾阻止,单膝跪下:“秦班主,子楚生性倨傲,这辈子还没服过谁。今日可是打心眼地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多的我也不会说了,秦班主今日之恩,子楚没齿难忘。恳请班主不计前嫌,能收吾等于麾下。子楚不才,但必当执鞭坠镫,誓死相随。”
秦晓鸾赶紧上前再次扶起勾子楚:“勾班主,您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个镇上的人,秦家班勾家班都是同行平等相交,这如何使得?”
秦晓鸾这么说,是有她的顾虑的。
首先,如勾子楚所说,现在勾家班日子非常不好过。如果这个时候加入秦家班,未免给外人落井下石乘机吞并的口实。
其次,这些年来在落凤镇一直以来最大的营造队伍就是勾家班,专业工匠足有四五十之多。
虽说现在秦家班发展迅速,人数上已经超过了勾家班。但真正熟练的技术骨干,也只有当初的十几人。
大部分人都是这短短两个多月临时加进来的,和勾家班那些具备多年实操经验的老师傅差距可不是一点。
类似这种以小吃大的商业吞并,对秦家班自身的管理构架而言,将会形成一个很大的冲击。
首先就是勾子楚的位置不好安排。作为当初落凤镇最大营造队伍的当家人,别说是现在手下的苏逍黄铁柱,就算当年自己老爹,也是被他压了一头。
因此从能力和资历上来讲,至少得安排到副班主这个层次。
可是这么一来,原来秦家班的人会怎么想?
如果安排得和苏逍黄铁柱一个级别,就算勾子楚本人不介意,他手下那些人又如何能服气?
秦晓鸾还在犹疑,勾子楚双手抱拳说道:“秦班主莫非有所怀疑?勾某今日对天发誓,自今日起我勾子楚此生若是有半点对秦班主不忠,对秦家班不义之举,叫我坠桥基而亡。”
这话一出,连一边的黄铁柱夫妇脸上都变了颜色。对工匠而言,这可以说是最毒的毒誓了。
由此可见,勾子楚还真是真心实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晓鸾若再是拒绝,无论勾子楚还是其它听来,就是仍然心有芥蒂,不能接纳了。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秦晓鸾。
她抿了抿嘴唇,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脑子飞快地动了起来。
以现在这个年代的做法,很难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那么现代管理体系中有没有合适的办法呢?
秦晓鸾眼睛一亮,脑中冒出了一个词:劳务外包!
打定主意之后,微笑着对勾子楚说道:“勾班主,既然如此,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虽然我完全相信您,但若是秦家班整个收编勾家班,无论对你对我,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一点,您应该也能想得到。因此,关于收编勾家班一事,咱们就别再提了。您先别急,听我讲完。”
“现在勾家班遇到的困难,也是客观事实存在。秦家班再怎么愿意帮忙,也不可能对客户说,我们不做你们去找勾家班做。这也是个客观事实。”
“我的意思是,咱们在这两者中间,采取一个比较折中的方案。两家既各自独立,又联合在一起,共同把业务做大。”
“具体的做法就是,咱们秦家班现在的业务多,接到的订单中,把其中部分工序交给勾家班做,我们两家之间整体结算。将来秦家班业务少的时候,您接的多的活也可以分包一部分给我们做。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话听在勾子楚耳里,马上曲解了秦晓鸾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就相当于说“我可以收你们。不过呢咱们秦家班的是亲儿子,你们呢就是收养的干儿子。”
勾子楚心想:秦班主这么区分也无可厚非。
再说了,她的那些顾虑也确实存在。
干儿子就干儿子吧,咱本来就不是亲儿子。
再说了,干儿子怎么了?干儿子也是儿子。咱多为家里做事多孝顺点,干的也能变成亲的。
这么一想之后,也就不再坚持,当即爽快地应了下来。
事情到此,可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了。
黄铁柱更是乐不可支。昨天都还在担心开年后的人力问题,今天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勾班主,现在都是一家人了。等下去我家咱喝两杯?”黄铁柱上前搂住勾子楚的肩膀说道。
“两杯哪里够?至少得喝三杯。不过铁柱兄弟,有一点我得先说清楚。你要是再叫什么勾班主,我就不去了。以后,这落凤镇就只有一个秦班主。”勾子楚大声答道。
“哈哈哈,好好好。老婆子,赶紧回家,弄点宵夜的,我和勾老大划划拳。”黄铁柱哈哈大笑。
陈大娘笑眯眯地说道:“柱子,你傻了吧?去你们家干啥?你们家现在什么菜都没,都在我家呢。要喝,就到这儿喝。黄婶,走走走,咱两去厨房。”
黄铁柱挠着后脑,嘿嘿笑了起来。片刻之后,突然记了起来:“唉,多搞两个菜,我去把苏逍那老小子叫来。不然明儿个他要知道这顿酒没叫上他,肯定得哭鼻子。”
勾子楚也哈哈大笑起来:“我那边也有两个要哭鼻子的,我也去叫过来!”
67. 富贵险中求
对于奇正官职的正式任命还需要走相关流程,但今天会议上,李经宣布了以后他就是自己的助手。
一众专家心里虽略有不服,但没人敢表现出来。
很明显,这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家伙,就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有了这层关系,懂不懂技术很重要吗?
折冲都尉齐超群和荆州刺史左翰升立即瞟了于奇正几眼,心里打着同一个主意:得马上想办法和这人搞好关系。
还有一点就是今天的会议上,对于荆州城修建,太子提出了一个让大家感到非常为难的要求。本次城墙修缮,须达到的标准是:在被敌人重兵团团围困,攻城器械不断攻城之下,城墙至少能坚守三个月不烂不坏。而且必须在十个月内完工。
这个要求一提出来,齐超群和左翰升齐呼英明。但一众技术专家都沉默了。
原本有些人心里还想着找机会推荐和自己相熟的队伍,听到这个要求立即就打了退堂鼓。
现在的城墙,都是用土层层夯实。但不管你能夯多么结实,在投石机连续不断的投石反复砸之下,怎么可能不烂不坏?
如果说采取砖石结构,这么大量的石料开采和运输的难度姑且不说,光是砌筑起来所需的人力都是个天量的数字。就算集中附近所有的工匠,都不可能在十个月内完工。
虽说可以征调民夫,出出力气倒没问题,但做出的活就又不可能保证这么高的质量标准了。
胡沐风躬身说道:“太子殿下英明。荆州天下腹,必须修建得固若金汤。不过,就目前所呈上来的图纸和建造预计,都无法同时达到这两点要求。”
李经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要降低营造标准?”
胡沐风慌忙跪下:“微臣不敢。”
李经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胡沐风答道:“微臣的意思是,现在这些图纸和标书都毫无意义。是否索性全部退回?然后将这个要求告诉各个营造队伍,让他们重新出计划。到时候咱们再在能够完成的队伍中选择。”
李经点点头:“平身。这个建议很好,准了。”
既然把之前的方案一并否决了,那也就没有继续讨论具体问题的必要了。
李经宣布散会之前突然记起了一件事:“对了,把这个要求公示出去。若有能工巧匠,虽然没有营造队伍,但能提供相关方案的,可直接提上来。方案若是被采纳,重重有赏。”
一众人齐声应喏。
开完会后,李经带着于奇正回到后堂。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李墨宁就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皇兄,你什么意思?”李墨宁瞪着眼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李经故作不知。
“你凭什么赶我走?”李墨宁怒道。
“哎皇妹啊,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李经笑着说道:“这是送你回京,怎么能叫赶你走呢?”
李墨宁气鼓鼓地说道:“就是同个意思。我不管,我就不走。”
李经正色道:“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啊。当初是你自己说的,过完年就回去。现在已经过完年了,还有什么理由赖着?”
“我不。”李墨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就不!反正你在这边,我也要在这边。”
李经忍不住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和母后的口谕都到了,要你即可启程,回京后就计划招驸马之事。”
李墨宁小嘴一瘪:“我不要!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呢。你看人家晓鸾姐,比我大几岁呢,人家都不急,我急什么?”
“胡闹!”李经忍不住斥道:“这能比吗?还亏你是个公主呢。皇家的事,岂是乡野愚妇能比的?开春后给你招驸马,这是父皇说出的话,岂能随意更改?”
李墨宁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李经于心不忍,上前劝道:“皇妹,这女孩子嘛,总是要嫁人的。去选一个好的夫婿,以后有人关心你呵护你,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皇兄,我能再多呆几天吗?”李墨宁可怜兮兮地说道。
“不行。”李经为难地摇头:“咱们身为太子公主,岂能带头抗旨不遵?”
“那行吧,”李墨宁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打算派谁负责送我回京?”
李经说道:“这个你放心,我让侍卫队长带队护送你。”
“那人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像个门板一样,我不要!”李墨宁撅着嘴巴说。
李经笑了笑,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就顺着她算了:“那你说要谁护送你?这样吧,你说要谁我就调谁去。”
“就他!”李墨宁指着于奇正的鼻子。
“啊?”李经不由得愣了一愣,自己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呢。
对于妹子的那点小心思,李经也早就看在眼里,这事他也很认真的考虑过。
于奇正这人呢本性也不算坏,不然也不会把他带在身边。可是就他这个德行这张臭嘴,要是去京城的话,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还有,就李经观察,他的心思应该是在秦晓鸾身上,应该对自己妹妹没那个意思。这样一来,以后对宁儿怎么样,就很难说了。虽说不敢明面上得罪,但夫妻之间冷若冰霜也就没意思了。
可是刚才又已经答应李墨宁了,再回绝的话又不太好。
于奇正本人突然眼一翻白,口吐白沫,浑身筛糠一样抖了起来:“哎呀呀,不好了。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我好冷,可能是感染风寒了,我要去看大夫……”
“你别装了!”李经立即喝道。
这个白痴,用这么弱智的办法能糊弄过去吗?
于奇正立马定住不动了。
“你先下去吧,我和皇妹有话说。”李经说道。
于奇正走后,李经这才和颜悦色地问道:“宁儿,你和皇兄说个实话。你是不是喜欢这个狗头了?”
“皇兄!”李墨宁羞得满脸通红:“人家才不会喜欢他呢!”
“宁儿,皇兄是和你说很认真的。”李经严肃地说道:“你若真是有这个意思呢,就决不能让他送你回京。若没这个意思呢,既然皇兄答应你了,派他送你又有何妨?”
“为什么?”李墨宁也顾不上害羞了。
“理由嘛,很简单。两个字,名声。”李经说完之后开始解释了起来。
若是现在让于奇正送他回京,将来又真的招他做了驸马,外界的人会怎么看?
到时候必定是议论纷纷,说公主在招驸马之前,就和这于奇正有了私情。
这种流言蜚语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
到时候,父皇和母后断然不可能应允这笔婚事。
听李经说完,李墨宁愣住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作为最受宠的公主,她对父皇母后太了解了,丢面子的事那是绝对不会做的。
“反正我就把这层厉害关系告诉你。至于要不要他送,还是你自己决定啊。”李经见到李墨宁脸上的表情,马上就把球踢了出去。
“我才不要他送呢!让那个狗头一路骂我癞蛤蟆啊!”李墨宁说了这句话之后,愤愤地转身走了。
。。。。。。。。。
落凤镇,于家。
千恩万谢地安排好前来报喜的太子侍从住下之后,于沧海和于财主夫妇坐到堂屋中议起事来。
“大哥,太子殿下说的要给李纬兄妹喜钱是什么意思啊?”于财主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等于沧海回答,于夫人就抢着说了:“不会是咱儿子在他手里,趁机敲一笔吧。”
于沧海狠狠地瞪了弟媳妇一眼。
于财主这次倒是反应得很快:“不懂就别乱说话。说你们这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还真没错!太子爷会瞧得上咱家这点钱?再说了,太子爷要敲咱家的,还用给咱儿子封那么大的官?”
于夫人点点头,但仍是不解地问道:“那为啥说要咱给来报喜的不低于五十两银子,还要给把传家宝给李纬兄妹?还有,咱家也没啥能让太子公主看得上眼的宝贝啊。”
这个问题对于财主来说,也是个太深奥的问题了。他也只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见多识广的大哥。
于沧海从鼻孔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弟妹,恭喜你喽。说不定你能和皇上成亲家喽。”
于夫人脸上先是一惊,马上笑逐颜开:“大伯,您是说小正要当驸马?”
于财主脸上也是笑成了一朵花:“大哥,真的吗?”
于沧海说道:“现在还说不准。太子爷啊太子爷,实在是太厉害了。”
于财主夫妇不懂,但一生都在官场上混的于沧海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中间的关窍。
现在封于奇正当个官并派人来道喜,表面看来就是告诉于家,他对于奇正没有恶意。
但其中深层次的含义,就颇令人寻味了。
以太子之聪慧,不可能看不出公主对于奇正的那点意思。
作为当哥哥的来说,肯定是希望自己这个亲妹妹能过得幸福。
可是招谁当驸马,并不是他说了算的事。
现在这个处理,足以说明太子心思之巧妙行事之稳重。
若只是因为升官道喜,不可能说出要多少喜钱的话。
开口“你得找他们家要多少喜钱”,往往是女方对做媒的人说的话。目的就是让男方重视自家的女儿。
而所谓的“给李纬兄妹传家宝”,实际上这个传家宝指的是什么呢?
通常来说,大户人家长房娶正妻,当婆婆的会把从上一代传给自己的首饰,传给儿媳妇,以示正统。
李经提出这个要求,可以理解成替李墨宁要聘礼。
他这么来了个“李纬兄妹的喜钱”又是什么意思呢?
既然是李纬兄妹,那就与皇家身份无干。
这样即便将来这事没搞成,于家也没有什么能怪到太子公主身份的皇家上面。
加上这些话全部都没有明说,所以若没结成亲,也没什么好叽叽歪歪的。
假如真的成了亲,太子这份人情就做到前面了。
这么做,还有一层含义:我对这门亲事不反对,但也不可能直接去帮着说好话。将来在这件事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比如说于奇正闯了什么祸之类,和我也没半点干系。
听于沧海讲完之后,于财主夫妇目瞪口呆。
“可是大哥,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又唉声叹气的呢?”于财主不解地问道。
于沧海苦笑了一下:“你那好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话一说,于财主夫妇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下来了。
前几天于奇正骂皇后娘娘那事,一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两人都心有余悸。
不说别的,就刚才大哥分析的那样,光是一个太子,年纪轻轻的就如此老谋深算,这肚子里面得有多少弯弯绕绕啊。就此看来,皇帝那一家人估计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亲家是什么感受?
于财主的脸耷拉了下来:“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照太子的吩咐做呗。”于沧海答道。
于夫人摸着胸前的玉坠:“大伯,我真不是舍不得这个。只是我担心正儿以后……”
“你担心又能怎么样?”于沧海说完之后长叹一声:“咱们只能找机会多和那家伙说,让他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于财主夫妇唉声叹气不已。
看着他们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沧海也不得不安慰一下:“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这事往好里看,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再说了,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于财主夫妇只能点头称是。
于沧海突然记起一件事来:“对了,一定要和那小子说,有件事可是万万碰不得了。”
于财主夫妇急忙问道:“什么事?”
于沧海说道:“我看小正啊,对秦家班那个姑娘挺上心的。这事可千万不能再发展了。”
于财主夫妇点头如啄米:“这个知道,知道。”
他们一家所担心的秦晓鸾本人,对这一切完全都不知情。
她也没空去想这些事。
采石场、砖窑、服装厂纷纷开工,每天忙得像个陀螺。
不仅如此,再过两三天营造队也要全面开工,到时候更加有得忙了。
68. 兄弟帮帮我
正月初九。
秦家班营造队正式全面开工。
除留了一小部分人在落凤镇做民居之外,秦晓鸾亲自带着骨干队伍到了天门县城。
毕竟现在的大项目如杨家茶庄,还有其他几家的酒楼什么的,都是在县城里面。
见到秦家班的人过来,杨不羡是跑前跑后,搞得像他也是秦家班的一员一样。
黄铁柱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这杨不羡啊,就是于奇正第二。
不过吧,这也是秦班主的私事。大家也都装作不知道了。
秦晓鸾到的时候,已经有先一步在这边的人设好了祖师爷神位。
供桌上铺着大红的绸布,上面摆着猪牛羊三牲,还有糕饼、水果等物。
秦晓鸾带着众人焚香祷告,接着又是斩鸡头、敬酒、请茶、洒香灰等一系列仪式。
接着鞭炮响了起来,这也就算是正式开工了。
刚刚忙完这些,大门口一阵轰动。
县令王启道来了。
对天门县的普通百姓来说,这可是他们所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了。
尽管心里有些小疑惑,但作为东家的杨不羡父子,赶紧先急忙迎了上去。
王启道老远就抱拳:“恭喜恭喜啊。”
杨不羡父子急忙一阵彩虹屁奉上。
王启道嘴上客套着,脚步却没停,径直走到秦晓鸾面前:“秦班主,大喜啊。本官给你道喜来了。”
给我道喜?道什么喜?你不找我麻烦就是大喜了!秦晓鸾暗暗想到。
王启道也不卖关子,直接把来意说了出来。
当朝太子殿下督造荆州城,现已发榜出来,广征营造队伍和能工巧匠。
昨晚来人通知,听闻天门县境内有一支叫秦家班的队伍,营造之术极为高超。特请该班班主前往荆州城,参与荆州城墙修缮之投标。
王启道不敢怠慢,当即派人去落凤镇通知秦晓鸾。
结果去的人还没回来,就收到了今天早上秦晓鸾在这里主持开工仪式的消息,于是立即亲自赶了过来。
秦晓鸾一下子就愣了。
太子?他怎么知道我们秦家班的?哎呀,我明白了!妈妈埃,主角光环终于来了!接下来就是年轻英俊的太子见到本姑娘之后,爱得无法自拔。对了,我还得念一两首来自后世的诗词什么的。念什么好呢?哎呀这个不重要了啦。念不念,总之就是太子爱上我。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样呢?是直接当上太子妃,然后升级成皇后,再升级到皇太后,一路幸福推过去吧?不行不行,这太不刺激了,要不就是一段腹黑宫斗……
众人看着秦晓鸾脸上一直维持着地主家的傻女儿的痴呆笑容,心想秦班主真是乐坏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太子殿下亲自点名,接下这个项目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要是真能接下这个活,秦家班可是一飞冲天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县令大人还在这里呢。这样似乎不太礼貌。
苏逍立忙小声提醒:“秦班主,秦班主……”
秦晓鸾脑中的连续剧正演到和太子大婚那一集呢,被苏逍这么一打断,很是有些不愉快。
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民女多谢县令大人关照。”
王启道笑道:“不不不,在这事上本官倒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照顾不到你们。这都是你们事情做得好,名声传了出去,连太子殿下都知道了。你们给本县的父老乡亲长了脸,争了光。要说啊,本官还要感谢你们。”
说到这里,凑近小声说道:“秦班主,据本县所知,太子爷亲自点名的,也就你们一家,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啊。对了,本县已在酒楼定下上等酒宴,为你送行。”
要说这王启道啊,就是个官痞。
他收到消息之后,脑子里面像有个风车一样呼啦啦地转了起来。
王启道知道,太子是见过秦晓鸾的,包括上次释放她都是太子的意思。
天下间能工巧匠那么多,为什么偏偏点名一个乡下的草台班子去?
那么是不是就存在一种可能:太子看上了这个小娘子?
王启道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因为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任何可能。
也就是说,秦晓鸾这个麻雀,极有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这种马屁不拍上去,我王启道简直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啊。
将来若是这秦晓鸾真的飞黄腾达,还能少得了我的好处?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一个乡下女子,没资格有什么名分。只要能攀上太子,哪怕一宿两宿,太子爷不也对我这个县令有个好印象吗?
之所以不和秦晓鸾说明这些,这就是王启道多年为官经验之一:该装糊涂时,决不能当明白人。
如果明摆着自己知道这些,那么就显得目的性太强了。而且被太子知道了,也不一定会高兴。
这时候装着糊涂,趁秦晓鸾还没发迹之前就搞好关系,这叫做“相知于微时”。
秦晓鸾还待推辞,王启道说了:“秦班主莫非还在为上次之事,对王某心有芥蒂?唉,那我也是没办法啊。身为一县之令,收到报案,必须得查个明白啊。”
他这么一说,秦晓鸾倒不好意思起来,忙回道:“不是不是,我真没那个意思。”
“那就给老哥我一个面子,等下我好正式给你赔个罪。”王启道不容推辞地说道。
短短时间内,王启道就完成了从“本官”到“本县”,接着“王某”最后“老哥”的身份完美转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晓鸾也就没法拒绝了。
秦晓鸾点头后,王启道这才越好时间,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王启道走后,众人纷纷围上来道贺。
安排好这边项目上的事之后,算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要去赴宴的点了。
苏逍和黄铁柱两人送秦晓鸾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杨不羡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晓鸾问道:“杨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杨不羡看了苏逍二人一眼。
苏逍笑道:“行,你们先聊。铁柱,工地上还有点事,咱们先去处理一下。”
杨不羡急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
秦晓鸾笑道:“杨公子有什么事,不妨明说。”
杨不羡又迟疑了一会之后说道:“秦班主,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
李墨宁走后,李经高声叫道:“于狗头!”
立马有侍从闪身出来回道:“禀太子,于员外郎刚刚出去了。”
李经吩咐道:“让他立即滚回来见我!”
就这样,刚刚出门的于奇正又被急急赶出来的侍从叫了回去。
“怎么?想跑吗?”李经开口问道。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太子爷对我这么好,马上还能当官。谁赶我都赶不走,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于奇正挤出马屁的笑容。
“那你要去哪?”李经问道。
“我?现在没什么事,去听听书什么的。”于奇正答道。
“你也别吓得个老鼠样,公主不要你送了。”李经直接把这话挑明了。
于奇正暗自呼出一口长气,然后把胸膛挺得高高的:“回太子,属下没吓啊。别说护送公主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于某也是在所不辞。”
“是吗?”李经似笑非笑地望着于奇正:“那行,其实我想了一下啊。要说你这人吧,做别的不行,当这个遣送使倒是最合适的。皇妹回京一路上也挺闷的,有你跟着正好解解闷。要不,我再去和皇妹说说。”
见李经转身要走,面如土色的于奇正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袍袖:“别啊。爷,咱有啥好说好商量。您知道我这人胆儿小,随便一吓就嘭地一声吓爆了。”
“刚才是谁说刀山火海什么来着?”李经说道:“不想当遣送使,你就给我好好的在这做事。”
“我做,我好好做。”于奇正急忙点头如捣蒜。
“那你听好了啊。从现在起,不管去哪,只要超过一炷香时间,都得先给本太子汇报。”李经微微一笑道。
“喏。”于奇正苦着脸答道。
“现在我就有个正事要问问你的意见。”李经收起笑容问道:“你对今天本太子在会上提出的质量要求怎么看?”
“荆州天下腹,必须修建得固若金汤。太子爷英明。”于奇正躬身答道。
李经一个爆栗敲在于奇正头上:“你当自己是胡老头呢?说不说实话?”
于奇正捂着脑袋,带着哭腔说:“我说的是实话啊,您亲自督造的,肯定不能是豆腐渣嘛。”
李经脸一板:“遣送使……”
“别别别别别,”于奇正变脸道:“我说,我说。”
营造之事,很多时候进度和质量之间会出现冲突,也就是所谓的“慢工出细活”。
李经所提出的质量要求没错,按照正常施工来说,用个三年五年的,问题也不大。
但如果加上“10个月完工”这个进度要求,就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了。
以现有的设备、技术和运输条件,要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你也和那些老家伙一样,认为这事做不到?”李经问道。
于奇正这次倒没有耍奸耍滑,低头默认了。
“说实话,以前我也觉得做不到。”李经仰天长叹道。
于奇正听出了这句话中的关键词——以前。
也就是说,“以前”做不到,现在有可能做到。
“坐。”李经摊开手掌,指了指椅子。
见到他的表情,于奇正知道绝无戏谑之意,当下也不客套,坐到了椅子上。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李经沉声说道。
于奇正从来没见过李经这么认真严肃的样子,当即也不打断,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只有这么多时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李经盯着于奇正的眼睛说道。
于奇正心头一震,条件反射地想回答一句“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因为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李经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根本就不会给于奇正抗拒的机会,缓缓讲了起来。
这次督造荆州城,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他这个储君的考验。
身为一国太子,没可能常年在外处理某一方面具体事务。如果在外逗留过久,秦太子扶苏就是前车之鉴。
父皇最近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朝堂之上,宫廷之中,形势瞬息万变。
虽说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国之储君,但这样的事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道最后的那个。
因此,尽管荆州城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在外一年已经是个极限时间。
但是,荆州城的建造也绝对不容有失。
这不光是荆州城本身的重要性,还有一点就是如果这次任务没能圆满的完成,就会成为某些人口中攻击自己的武器。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君主,即便不用亲自领兵打仗,也必须拥有一定的军事技能。
在荆州城的修建中,对于城防、攻击、军民协调、物资和人员调配方面,将会学会很多实际经验。这些,是在兵书上学不到的。
可以说,荆州城修建的成败,对于他这个位置的稳固,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如果这件事做好了,父皇将会对自己放心很多。反之,父皇就会对自己失望。
说到这里,李经上前双手握住于奇正的手:“兄弟,帮帮我。”
于奇正无法形容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总之就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他就是一个土财主的儿子,也只想当一个土财主的儿子。有吃有喝有妞泡,此生足矣。
虽然在听评书什么的时候,偶尔也会热血上涌,幻想着当英雄好汉,封侯拜相。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那些事,想想就好,谁当真谁傻。
可现在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和自己这么推心置腹说这些话,是福还是祸,只有天知道。
于奇正觉得喉咙发干:“太子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经摆摆手:“你不需要说什么,和我一起干就行了。”
于奇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怎么干?”
69. 军师杨不羡
李经开始说了起来。
他来到荆州之后,做了相关的调查和研究。当然也了解到了当今营造技术和队伍所能做出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提出这种看上去不切实际的要求的。
最早让他萌生出这种想法,是因为在落凤镇秦家采石场坐滑轨时产生的。
类似荆州城这种大型营造项目,运输问题是制约工程进度的关键因素之一。
只要是大型项目,对石料的需求都不是一个小数字。
像石料这种重物,开采和雕琢方面先不谈,运输到营造现场是一个非常耗费时间和人工的事情。尤其是荆州城,地处平原地带,附近根本就没有大型石山,这个问题就更为突出了。
当时和于奇正、李墨宁一起,在秦家采石场坐滑轨时,李经就想到了,运用秦家滑轨技术,完全可以解决石料运输问题。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过是一个很模糊的思路。直到看到了于家新宅,准确地说,是看到了秦家班的砖墙和混凝土技术之后,整个思路的框架就在他脑海里成型了。
利用滑轨技术运输石料作为地基,砖墙作为荆州城墙的主体,混凝土技术用于粘合,从理论上来讲,已经具备了修建坚固城墙的可能。
回到荆州的这段时间,李经又特意找人进行了相关的计算和验证,证实了尽管目前还存在着很多具体的难点需要攻关,但总体看来,这个思路还是具备可行性的。
因此,李经才会这么坚决的提出十个月内完成能抵御连续攻击的城墙建造要求。
目前,最大的瓶颈部分在于总体框架的设计。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总体框架设计,建造物整体受力不均匀的话,一切都是空话。
现在的问题在于,目前别说是那些营造队伍了,即便是所有的专家,都认为李经的这个要求只是一个不懂行、不学无术的公子哥,随便拍拍屁股出来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当人们认为一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时,就不会倾注心力去认真进行。
还有,在那些人眼中,这是个根本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虽然由于李经的身份地位不敢直接说“不”,但一定会采取软对抗的方式。这一点,李经心里是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
李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于奇正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现在自己是暂时不能从这个圈子里面跳出去了,但无论如何不能让晓鸾也陷进来。
常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于奇正现在深切的感受到了一点: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江湖”更加身不由己的话,那就一定是“朝堂”了。
。。。。。。。。。。
把项目上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准备前去赴王启道的送行宴。
刚刚走到工地大门口,杨不羡就从后面撵了上来,提出被太子点名一事并不简单。
杨不羡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荆州城修建一事,可以说是目前这一带最大的营造项目,所有有实力的营造队伍无不是垂涎欲滴。
相对于那些大的队伍来说,秦家班这么一个小小的乡镇营造队伍根本就连去谈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身处高位的太子是如何知道秦家班的?
答案只有一个:一定是有人在太子面前提到了秦家班。
如果是这样,那么能在太子面前说上话的这个人是谁?
如果只是提到一个做这行的队伍,是不可能得到太子这么高度的重视,专门派人邀请过去。
太子为什么会如此重视?
答案又只有一个:太子知道秦家班的技术非常高超。
那么远在荆州城的太子又是如何得知这一点的?
虽说秦家班具备高超的技术,但到目前为止,也就修建了一座于府新宅。简单地说,她们的名声即便是在天门县范围内都还没有传出去。
那么答案就是:在太子面前提到秦家班的那个人,非常了解这一点。
不仅如此,此人必定非常受太子的信任。否则太子也不会随随便便开金口。
这个人是谁呢?
最近杨不羡一直在追查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初是谁在背后陷害秦晓鸾的。
还有,最后能让秦晓鸾出狱的那个神秘的大人物又是谁呢?
尽管秦晓鸾已经有惊无险的出了狱,这件事情也算是已经过去了,但杨不羡却认为一定要查清楚。
如果不能把背后这个人给揪出来的话,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从背地里给秦晓鸾来上一刀。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事还真给杨不羡查了出来。
直接告状的赖利头被王启道给痛打了几十大板,并关入大牢之中。
杨不羡买通狱卒,带上好酒好肉进去看望赖利头。
像赖利头这种货色,不需要多的什么威逼利诱,只是答应他过几天再给他送点酒肉,就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了。
这事的背后主使是刁胜。
问题是王启道和刁胜之间,在这件事上本来就不清不楚,也就不能继续查下去,干脆糊涂官断糊涂案,黑锅全部都扣到赖利头身上,就此结案。
至此陷害秦晓鸾的人已经真相大白。可是,那个救秦晓鸾出来的连王启道都不敢得罪的神秘贵人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也被杨不羡给查出来了。
在秦晓鸾被释放的那天早上,于奇正伯侄两去过县衙。
也就是说,在于沧海的斡旋之下,王启道很快释放了秦晓鸾。
原因就不用说了,王启道这个七品县令,当然是万万不敢得罪四品秘书监。
因此,于沧海就是那个救秦晓鸾出狱的贵人。
故而还能继续做出一个推断:
于奇正得知秦晓鸾入狱之后,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救出秦晓鸾的。
于是在接于沧海回乡的路上,提出了这个要求。
于沧海答应了于奇正的要求,但是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那就是于奇正以后不得和秦晓鸾来往。
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于沧海正在做梦让于奇正去招上驸马,然后可以攀龙附凤。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于奇正去参加了秦家班春晚,于家人那么生气的原因。
那么,在太子面前说秦家班好话的人,会不会也是于沧海呢?
最初杨不羡也有过这种想法,不过很快就推翻了。
理由也不难。首先,于沧海没有任何必要关照秦晓鸾。不仅不会关照,相反还希望秦晓鸾离于奇正越远越好。其次,即使于沧海有心帮秦晓鸾,他又不是这方面的专业技术官员。太子不可能仅凭他的三言两语,就专门提出要秦晓鸾去荆州城。
这时就又得到了一个消息:刁胜年前年后一直在往荆州城跑,去找他的表舅胡沐风,目的就是接下荆州城的项目。
至此,杨不羡觉得自己把一切都给想通了。
通过胡沐风的关系,刁胜接到荆州城项目的可能非常大。
但是这中间有个很大的难处,就是刁胜在技术方面,是完成不了这个任务的。
于是叔侄两一合计,有个最合适的人选,那就是秦晓鸾。
当初于府新宅招投标时,胡沐风就曾经参与过。现在从刁胜口中得知秦家班已经按期保质的完成了于府的建造。作为专业人员,他很容易判断出这中间的技术含量。
假如把秦家班弄到手里,那么刁胜接下并完成荆州城营造的把握性就大了很多。
于是胡沐风就在太子面前提到了秦家班。
胡沐风作为专业技术官员,又是现在太子亲自组建的专家组组长,他的话自然是十分有份量的。
于是才有了太子亲自派人请秦晓鸾的事情。
杨不羡的这番推论看上去合情合理天衣无缝,苏逍和黄铁柱听得频频点头不已。
秦晓鸾冷不丁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若是如此,刁胜直接来找我们谈分包给我们做不就得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杨不羡答道:“我也专门分析过,理由有三。”
说完之后继续分析起来。
第一,刁胜之前陷害过秦晓鸾。无论秦晓鸾是否之情,始终会有点做贼心虚。
第二,如果只是刁胜和秦家班谈分包的话,那么秦家班只需要做自己负责的那一截城墙,其他的城墙刁胜就没办法了。
第三,这一点才是最主要的。像荆州城这种高规格标准的项目,谁也无法保证其间会不会出问题。如果秦家班是分包的身份,那么怎么来说主要责任人都是刁胜。把秦晓鸾直接推到太子面前,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就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秦晓鸾身上,替他们背锅。
所以杨不羡的推论是:刁胜和胡沐风打的主意就是让秦晓鸾提出设计方案和相关技术解决方案。到了真正营造的时候,由于秦家班自身人员等方面的不足,肯定吃不下这么大的项目。到时候胡沐风再出面,从秦家班手里转包到大量的活。这么一来,钱是他们赚了,风险就都是秦家班担了。
“呸!狗东西想得美!”黄铁柱怒骂道。
相反苏逍就冷静得多:“铁柱,你别骂。到时候咱们还真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况,根本骑虎难下。”
“那……咱们该怎么办?”黄铁柱苦恼地说了一句之后,像是看到救星一样问道:“杨公子,咱们都是些没脑子只知道卖力气的工匠。你主意多,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唉……”杨不羡皱着眉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黄铁柱的脸挂成一条苦瓜,望向秦晓鸾。
秦晓鸾微微一笑:“杨公子,你说现在想不出办法的意思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把重音咬在了“现在”两个字上。
杨不羡一张苍白的脸微微发烫:“这事嘛,我的意见是,由我跟着你一起去处理。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咱们见招拆招……”
黄铁柱和苏逍差点“呸”了出来。这货在这里绕来绕去兜这么大个圈子,最后也就是这么个目的?丫的你直接明说不就行了。
秦晓鸾行了个礼:“多谢杨公子提点,我代表秦家班上下对您表示感激。不过,此事是我们秦家班的事,没道理麻烦杨公子的。”
杨不羡一听这话急了眼,上前一把拉住秦晓鸾:“晓鸾,不不不,秦班主。不羡一片赤诚,你别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啊。你说这是秦家班内部的事,我加入秦家班不就得了?”
秦晓鸾继续摇头道:“不成的。杨公子,你是杨家的接班人,和我们一群工匠在一起混什么?再说了,咱们也没合适你的职务。”
杨不羡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那之前于奇正又怎么能加入秦家班的?他能做的事,我杨不羡都能做!还有,他现在不都已经被开除了吗?空出来那个位置我做不是更好?”
苏逍和黄铁柱差点笑出声来。
搞半天,原来你姓杨的是惦记上于经理那个位置了啊?恐怕你惦记的不光是业务经理那个位置吧?
不过转念一想,秦晓鸾这去荆州城,尽是面对一些险恶用心的小人。就算自己二人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有杨不羡跟着,还真是一个好事。
还有,包括秦晓鸾在内,他们这帮人都是乡下泥土里面打滚的。真说和那些达官贵人在一起谈商业上的事,也还真需要一个像杨不羡这样的,拿得出手的角色。
两人急忙上前围住劝秦晓鸾。
其实这些厉害关系,秦晓鸾心里都清楚。只是上次在于府,于家人的那个态度,实在是太伤人了。如果将来杨家人也是这样,她宁可没这事。
本来想继续回绝的,苏逍开口说了一句话:“兄弟们都指望着今年好好干,明年大伙儿都能盖新房呢。班主,如果拿下这个活,咱们秦家班的人今年一年都不用担心什么了。”
秦晓鸾心里咯噔一下。对,我是秦家班的班主,我必须要为下面所有的人负责。是我,秦晓鸾对他们许诺说泥水匠住新房的,怎么能因为我个人所受的一点点屈辱而后退呢?
想到这里,抬起头对杨不羡说道:“杨公子,我刚才说了,咱们秦家班不能让您在这里屈才。只是现在,我们确实很需要您的帮助。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就这件事情合作。如果圆满拿下这个项目,秦家班给您一成的分成。”
杨不羡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看到秦晓鸾不容置疑的目光,也只能点头同意。管他呢,先混进来再说,以后的事以后自然有办法。
70. 帮主程老黑
刚刚说完杨不羡的事,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一条长长刀疤的虬髯大汉拦住了秦晓鸾她们。
看到这个面貌凶恶的陌生汉子,秦晓鸾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这应该就是剧本里的反派角色了吧。
秦晓鸾不认识,杨不羡却是认识的。当即上前拱手道:“程帮主有何指教?”
来人是天门拐子帮的帮主程程老黑。
拐子帮,是一种带黑道性质的民间行业性帮派组织,主要依靠运河沿岸各埠以运漕粮,以及占据码头收取来往船只保护费牟利。
和刁胜那种由极少数流氓恶霸所把持的地霸团伙有所区别的是,虽然都是涉黑团伙,但拐子帮主要成员都是社会底层的船夫和搬运。比如帮主程老黑,最初也只是码头上一个苦力。因此非常痛恨欺负贫苦老百姓的行为,若有人胆敢违反这一点,将会受到帮规严厉的责罚。
天门县境内河道纵横交错,县运河更是直接与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江想通,水运非常发达,因此天门拐子帮的势力非常大,上下帮众足有五百人之多。说是本地最大的帮派组织毫不为过。
杨不羡介绍了程老黑的身份之后,令秦晓鸾顿觉头疼不已。秦家班和拐子帮之间素无往来,今天这程老黑半路相拦,究竟是福是祸?
秦晓鸾认为和拐子帮没有来往,是因为她忘了一件事。
年前因为服装厂接到的活,都是落凤镇附近的一些舞狮舞龙队的服装。当时陈大娘和黄婶她们都在担心,年后厂里的姐妹就没事做了。
这事被于奇正知道后,就想办法四处去招揽生意。
也不知道怎么,这货东搞西搞就找到了拐子帮。
程老黑一听,这个东西倒是不错啊。一来,穿上统一的制服,拐子帮的声威壮了许多;二来也算是给帮里兄弟发点福利,反正花钱也不多。
尽管对于奇正身上穿的那套制服很满意,不过反正也快过年了没什么事,程老黑还是决定去实地看一下。
去到落凤镇之后,看到秦家班的工人们确实穿的和于奇正都一样,在工地上摸爬滚打衣服也很耐穿,充分证明了质量确实好。
本来是来考察服装的,结果程老黑发现了另外一个让他非常不解的事。
秦家班的营造工匠,看上去和他之前所见到的工匠都不一样。但怎么个不一样,他又一下说不上来。
后来,于奇正又带他去参观了服装厂。
在服装厂女工身上,那种“不一样”的感受更加强烈了。
经过认真仔细的观察,程老黑终于发现区别在哪里了。秦家班无论是营造队,还是服装厂的工人,脸上都有一种他之前没有见过的光泽。那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是叫“幸福”。
只有活在幸福中的人,才会有这种光泽。
可是程老黑总觉得,似乎除了幸福之外,还有点什么自己说不上来的东西。
他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觉得自己非得把这个事搞清楚不可,于是就又在落凤镇玩了两天。
这两天中,他和一些秦家班的工人有了一些交流,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除了劳有所获之外,秦家班的所有人都有着希望。他们都坚信在秦晓鸾的带领下,日子会越过越好。还有,秦家班的所有人真的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相亲相爱在一起,团结一致做好事情。
幸福、希望、爱,这是多么美好的词语,在这么一个边远小镇的“草台班子”中荡漾着。
回到天门县之后,就出了一件事。
下面的兄弟在上游处和另外一个码头上的人干起来了,把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当然,自身也不可能没什么损失,有个兄弟在这次的械斗中被打残了。
对于程老黑来说,这本来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拐子帮什么时候少了这种争斗啊?别说是残一个人,就是死两三个人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可这一次,当程老黑去看望那个兄弟的时候,心里的感触特别大。
尽管那个兄弟躺在病床上仍然是一副不失英雄气概的样子,但程老黑心里却感到一阵刺痛。
受伤的兄弟和秦家班的笑脸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程老黑陷入了痛苦之中。
对拐子帮来说,一个普通帮众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对这个帮众自己和他的家人来说,他就是所有。
为什么秦家班的人能那么幸福的生活而我程老黑的兄弟就得是这样?
这让程老黑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思索之中。
到了他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自己去打打杀杀,也有足够的金钱和地位。可是,这难道真的就是他程老黑想要的吗?他还是当初那个立志“让苦哈哈不受欺负”的程老黑吗?
他决定再去落凤镇看一看。
这次他不会和任何人说话,免得被别人的观点所误导。
程老黑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既然这么想了,就立马会去做。他马上就动身,再次前往落凤镇。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这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好在落凤镇秦家班正好组织一起吃团年饭,在服装厂门口也没人计较是不是有人吃白食,程老黑就混了进去。
从吃团年饭,一直到春晚结束,程老黑都是缩在角落里的一桌冷眼旁观着。
这一次完全颠覆了他的固有认知。之前在程老黑的脑中,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么就是站在高处威风八面,要么就是沦落到底层任人践踏。
但是,秦家班的春晚彻底扭转了他的人生观。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可以人和人之间和平相处,大家每个人都非常平等。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也只是做事时的分工不同。
尤其是当秦晓鸾和于奇正说出“纺织娘,有衣裳;泥水匠,住新房”时,程老黑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热泪盈眶。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才是我想要的世界。程老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只能看到黑色和白色的色盲,突然一下子看到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从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决心:要让拐子帮的每个兄弟,都能过上这种生活。
再次回到天门县城之后,他就感到失望。当他把这个想法和帮里的几个骨干说了之后,遭到了一致的反对。
那些当初的苦哈哈,而现在已经成了既得利益者的香主堂主们,无不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中的潜台词是:老大你是不是疯了?
程老黑没疯,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楚,自己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今天来找秦晓鸾,只有一个意思:他要加入秦家班。
程老黑说完之后,包括杨不羡在内的几人全部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许久之后,杨不羡才开口问道:“程帮主,可你帮里那些兄弟你打算怎么安排呢?”
程老黑爽朗地一笑:“天该亮会亮,该黑就会黑。没我程老黑,拐子帮照样转。我退位换个新帮主就成了。”
黄铁柱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句话进来:“程帮主,不是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
谈兴正浓的李经,并没有留意到于奇正的表情,而是继续讲了起来。
这次督造荆州城的任务,如果真能圆满完成的话,所能产生的深远意义远远不是荆州这么一座城池。
光是能在一年时间内建造出坚固城墙这一点,如果推广到全国所有军事要塞上,对这个庞大帝国的军事意义就是非比寻常了。
仅靠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让朝堂之中那些质疑他能力的人统统闭嘴了。
李经没有明说,但于奇正已经想到了他不能说出来的话:京城!
很简单,一旦在李经手里完成了城池修缮的迭代技术,那么作为最核心的京城,肯定是要用上最先进的防御体系。
那么,京城也一定会按照荆州城的方式去修建和加固。
而这个工作,除了李经外无人可做。
原因并不是说他先在荆州城完成了试验田而具备相关经验,而是对圣上来说,京城修缮之事,必须交到最信任的人手里。很明显,自己的儿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只要这件事落到李经手里,可以说京城的城防系统就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其中所蕴含着的信息,只能用三个字来解释:不可说,不可说。
太子李经越是说得起劲,于奇正心里的担心就越大。
李经所说的种种,无不指向秦家班。而秦家班的所有核心技术,都来自于秦晓鸾。
除了之前的顾虑,于奇正心里还有一个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过的隐忧——那就是关于传国玉印的事。
那块自己送给秦晓鸾的玉坠,是不是真是传国玉印,于奇正不敢确定。
他能够确定的是,在应付官府所拿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玉坠。
这样问题就出来了。
如果那块玉坠不是传国玉印的话,那么秦晓鸾为什么要隐瞒起来呢?
她又是怎么及时得到已经被告密这个重要信息,而有时间偷梁换柱的?
还有,那块假玉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且别说秦晓鸾会不会雕刻之术了,就算她会,临时之间她从哪里得到那么一块古玉呢?
如果背后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是谁?这么做又有何目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令秦晓鸾置入危险之中。
第二种可能。那块玉坠真的是传说中的传国玉印。
如果是这样,麻烦可就更大了。
得到传国玉印,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那可是所谓的“天命所归”啊!这一点根本就不敢往深处想。
以李经之精明能干,秦晓鸾和他接触得越多,这件事暴露的几率就越大。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只要让李经知道了真相,就绝对不可能放过秦晓鸾!
那就不是简单坐几天牢或者打一顿板子之类的责罚可以解决的了。到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于奇正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太子圣明,”于奇正躬身说道:“您所考虑的实在是深谋远虑。纵是诸葛武侯重生,也不过如此。不过,属下倒是有一点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种认真的态度,正是李经所想要的。当即开怀大笑道:“咱两谁跟谁啊?你尽管说。”
于奇正这才说道:“秦家班班主秦晓鸾确实有一些奇技淫巧,但不过只是一些狗肉不上正席的雕虫小技。做一点小项目倒是可以,但荆州城这么大的全局把控,只怕是力有未逮。窃以为,能否召其前来,勒其交出相关工艺技术,随便给她一点赏钱打发掉。而荆州城营造,仍是需要由胡沐风及大的营造队伍来进行。这样各取所长,效果应该更佳。”
听他说完后,李经不置可否地坐回位置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就在于奇正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李经开口了:“你这东一个理由西一个借口的,无非就是要阻止秦晓鸾来负责此事。说说吧,你心里到底打什么小算盘?”
于奇正急忙回道:“太子殿下误会了,属下还真没打什么算盘。只是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找到最为稳妥的方案啊。”
李经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说道:“姓于的,你太聪明了。但你知不知道,聪明过头了,就是蠢货!”
于奇正急忙跪下:“属下不敢。”
李经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吗?任何人说这番话,孤王定会觉得他赤胆忠心——除了你。”
于奇正不解地抬头:“除了我?”
李经嘴角上扬,但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笑意:“不错。你当孤不知道,你对这秦晓鸾情有独钟。你这处心积虑的,无非是想让她离孤王远一点,离皇家远一点!”
于奇正张目结舌,愣在原地。
李经双目中精光暴涨:“接下来,你就会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孤王说,你会全力辅佐孤王做好督造荆州城之事。然后顺带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荆州城建完之后,许你返乡务农,是也不是?”
于奇正如遭雷殛,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经死死盯住于奇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71. 责任和义务
于奇正低下头,一声也不敢吭。
李经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从座位上站起身说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两件事,你想听吗?”
于奇正不知道该怎么答复才好,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李经笑道:“第一件事,孤王身为太子,看中哪个女子,只须一声令下,便可轻易纳入囊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于奇正只觉得喉头发苦。李经说的一点也没错,全天下除了他老子之外,又有谁敢抗他的命呢?何况只是一个小小民女。说句不好听的,还别说什么名份不名份的了,太子能看中你家姑娘,还得在家里烧高香感激祖上积了德呢。
“还有,”李经继续说道:“虽然你这人不咋地,但若是我在父皇母后面前说上几句……到时候赐婚下来,这个驸马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于奇正完全被击垮了。李经这又是说的大实话。若真是皇上下旨,敢不从的话,那可是满门抄斩的乖乖!
李经走到于奇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吗?”
于奇正垂下头:“属下不知。”
李经这才说道:“全天下的地方全天下的人我都可以这么做,可是我就想留一块小小的地方,让我不去这么做。那个地方就是落凤镇。”
于奇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完全不清楚李经是什么意思了。
李经柔声说道:“因为那个地方有我姨、我姨夫、我表弟表妹,还有采石场、春晚。还有你,有秦晓鸾,有秦家班的兄弟姐妹,你懂吗?”
不懂。
于奇正真的完全不懂,但他知道无论懂还是不懂,他现在都不能回答。而且太子也没打算要他的回答。
“所以,”李经用食指戳着于奇正的胸口:“你现在不要给我玩什么心眼,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做好荆州城的事。这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于奇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心里想的是:别说我不在江湖,就算我在江湖上,难道就不能金盆洗手吗?
李经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说道:“我对你可是推心置腹了,你领不领情那是你的事。”
于奇正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血色。
他已经完全想明白了。现在谈什么金盆洗手之类的,完全就是扯淡的话。就算不为了名和利,至少得保自己这条小命吧?就算自己不要这条小命,总要想到家里的爹妈吧?
其实李经根本就不需要对他做任何事,只要对他好,不断地给他升官发财,就已经足够了。
假设太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再说直白点,如果太子在权力争斗中输了,你于奇正和别人说我不是他的人,谁会相信呢?
“殿下,”于奇正认真地说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李经抬头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是那么说,我需要你全心全力的协助我做好荆州城修建这件事。”
于奇正摆着头,苦涩地说:“太子爷,你真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吗?”
“有没有这个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李经回答得很干脆:“重要的是,你是我自己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其他的什么都没意义了。
于奇正低下头,吐出简短的一个字:“喏。”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说。”李经说道:“我已经收到京里的回音了。父皇看了我的举荐之后,认为荆州城修建这么大的事,作为我的副手,定个六品官阶太低了。特亲笔批示,擢升你为太子少詹事。近日应会传到荆州。”
于奇正完全呆住了。
要知道,这太子中书舍人,乃是正四品上阶的官职,已经是等同于中等州府刺史的级别了。
他的伯父于沧海,进士出身混了一辈子,到现在混到从四品上的秘书少监,这次能升任从三品的秘书监,已经是方圆几百里内有史以来出的最大的官了。
怎么可能?人说平步青云,这连平步青云这个词都无法形容了。
一介布衣,一夜之间就升到这么高的位置,任谁都不敢相信。
“不信吧?”李经笑了:“本来我也觉得不信。你记住了啊,以后有机会进京时,得好好给我母后谢谢恩。”
于奇正完全不懂了,这和皇后娘娘又有什么相干?
他不懂,但是出身帝王之家的李经心里就再清楚不过了。这事十有八九是母后在中间斡旋了。
皇家内卫是吃干饭的?他和李墨宁在这荆州府到天门县之间的一举一动,恐怕父皇和母后早就心知肚明了。
李经和李墨宁兄妹,是长孙皇后所亲生。
尽管李经已是太子,但一天没登基,一天都不是皇帝。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多了。
对宫廷争斗再为了解不过的长孙皇后,有能找到机会给儿子种护根草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加之李墨宁对于奇正青眼相加,招之为驸马,既能成全女儿心愿,且将来必定是李经肱骨。
现在提他官职起来,只要他在荆州城之事上立功,即可堵塞悠悠众口,排除招驸马之阻力。
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提驸马之事,提拔儿子亲信起来,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能不能力的不重要,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就像李经刚才说的那句话一样,重要的是三个字:自己人。
。。。。。。。。。
“我就不信不能金盆洗手了!”程老黑叫了起来。
秦晓鸾很为难。你说咱好好一个建筑公司,收一个黑老大进来,这算怎么回事嘛?
认真想了一想,像程老黑这种人,都是喜欢冲动的人。这一刻这么热血沸腾,说不定下一刻就变了主意呢?
再说了,这种人咱也没必要直接得罪对吧,还是找个理由打发了最好。
主意打定后,当即开口说道:“程帮主,我们当然很欢迎您了。但是,那么大一个拐子帮,也不是说丢就丢的吧?要不这样,您先回去把帮里的事处理好了,咱们再来谈这事好吗?”
秦晓鸾这话说的也合情合理,程老黑也没啥好推的,当即爽快地应道:“一言为定。”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
拐子帮的香主堂主都心里打鼓,最近没听到什么和谁要大规模争地盘啊,怎么今天老大突然发出了级别最高的聚集令?
程老黑阔步走了过来,大马金刀地一坐,朗声说道:“诸位弟兄,今日我招各位前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已经很久没看到老大这个态度了,所有的人都凝神闭气地等待着程老黑继续发话。
程老黑继续说道:“大家兄弟这么多年,我程老黑是个什么性子大伙儿也都知道。男人嘛,红口白牙,说的话就是铁板上的钉。”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的人更加安静了。谁都知道,程老黑这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只要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见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等着,程老黑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程老黑,要金盆洗手了。”
下面一下子就骚动起来。
设想过种种可能,但怎么都想不到,怎么好端端的,老大突然来这么一出。
“帮主,是哪个不长眼的,让您不开心了。您总得和兄弟们说个清楚吧?”从一开始就追随程老黑的龅牙周说道。
“龅牙,你别乱想了。没别的,就是我老了,也累了,玩不动了。”程老黑认真地说道。
这话一出来,下面全部都炸锅了。没有人能接受这么一个说法。
“行了,不废话了。现在选个新帮主接我这个位吧。”程老黑急不可耐地说。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权力交出去,自己去过想要的那种生活。
“帮主,你觉得可能吗?”龅牙周站起来说道:“各堂口的堂主和香主都在这里,大伙自个儿说说,要真按老大这么个说法,会是什么情况?”
下面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虽说平时大家相互间争权夺利的事不少,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无论能力还是威望,拐子帮还没人能和程老黑比的。真要是他退了话,不管谁当帮主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拐子帮立即就四分五裂。
见大家嚷嚷个不休,程老黑不耐烦地一拍桌子:“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我就一句话,老子不干了。”
“帮主,你可是最讲义气的一个人。现在你要把兄弟们丢了,总得有个说法吧?”当即有人叫了起来。
“我?”程老黑梗了梗脖子:“我要去秦家班当工人。”
所有人都傻眼了。
虽然之前程老黑也和周边要好的几人也这么说过,但大家都以为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两天就好了。谁知道他竟然玩儿真的?
“老子去宰了姓秦的那个狐狸精!”龅牙周跳了起来。
“你敢!”程老黑也翻了眼。
“黑哥,要么你现在嫩死我,不然我就要去嫩死那狐狸精!你现在被她迷了魂了!”龅牙周毫不退缩。
“放你粮的狗屁!”程老黑骂道:“你把我程老黑当什么人了?被个女人迷魂?”
“那难道不是还怎么着?”龅牙周不服地叫道。
“我问你,咱们当初出来混是为了什么?”程老黑大声喝到。
“我当然记得,为了不受人欺负!”龅牙周叫道。
“不错!”程老黑也吼了起来:“你和我现在都不受人欺负,但也只是你和我!”
所有人都蒙了,不知道他想说个啥。
程老黑说道:“因为我和你,现在是帮主堂主,我们是人上人。咱们有人,有钱,有势,没有人敢欺负咱。可是……”
程老黑歇了一口气:“可是下面的,最底层的那些兄弟,那些和你我当年一样的苦哈哈,哪天不受欺负?”
所有人都沉默了。
程老黑继续叫了起来:“这是我们当初想要的不受欺负吗?不是!只是换了一个欺负他们的人而已!我们当初想要的,是咱们穷人,所有的穷人,都有饭吃,有衣穿,都不受人欺负。”
龅牙周苦笑道:“老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啊?”
“有!”程老黑斩钉截铁地说道:“秦家班就是,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下面的人都处于茫然状态。
龅牙周泄了气,但仍是说道:“老大你要怎么做,可以好好和兄弟们商量。别的人不说,我龅牙周是肯定跟你的。”
这话一说,下面很多人都响应起来。
程老黑想了想,确实也是这样。虽然说拐子帮都习惯了刀尖上舔血,但也有一些兄弟是看着他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说道:“这样吧,愿意跟我一起退出的举个手。”
台下也是一阵沉默。每个人都很清楚,这是决定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程老黑清了清嗓子:“行了,都考虑好了吧。”
其实在拐子帮中,也有一些人,特别是年龄比较大的,内心深处早就厌倦了那种朝不保夕的江湖生涯,只是平时从来没有,也不敢提起。现在既然老大带头这样,正是顺水推舟的好机会。
俗话说得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加入这样的帮还是那样的派,说白了不就是为了个生活吗?
如果能安安定定的,谁又愿意和人拼死拼活呢?
况且现在和三十年前战乱时期不同,在圣上的治理下,当今已经太平盛世,帮派越来越不好混了。
拐子帮,是信息最灵通的组织。关于秦家班,大家也多少都有耳闻。
特别是他们的那种分配模式,别说底层帮众了,就算是下层的小头目,一提起来都只有一个字:馋。
如果和老老实实干活拿一样多的钱,谁愿意提着脑袋冒险啊?
这么一想,当即有些人慢吞吞地举起了手。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一旦有人带头,有些原本两头为难的,也就跟着举起手来。
现在,轮到程老黑傻眼了。
他万万想不到,大概一半人举起了手。
这个结果是他之前怎么都没想到的。
挠着头想了半天之后,才憋出来一句:要不咱们先去调查一下下面兄弟们的想法吧。
半天之后,再聚集到一起的时候,情况更是出乎意料了。
这次不是一半了,几乎所有的底层帮众,听到说加入秦家班,按照他们那种分配模式,都毫不犹豫地举了手。
程老黑莫名其妙地觉得很感动,心里也暗暗下了一个决心:不光是我程老黑自己,下面的兄弟我都要带着,去找寻那个光明的方向。
这一点,和秦家班是否收留我们无关。她们收留我们当然是最好,即便她们不收留,咱们也要这么干。
这是我程老黑的责任和义务。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金盆洗手!
72.陈伯做瓷砖
从天门县到荆州城正好是差不多一天的路程。现在已经是下午了,秦晓鸾决定干脆第二天一早和杨不羡动身去荆州城,免得在路上过夜。
到下午的时候,看到黄婶拎着几个包哼哧哼哧地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头。
秦晓鸾赶紧上前去帮她接包裹:“婶,你怎么来了?”
黄婶解释了起来。
这几天已经按照上次商量的,完成了后勤部门的组建,落凤镇那边服装厂、砖窑和采石场的厨房都已经安排好了。
去年县城这边因为来的人少,所以就没有设厨房,大伙儿都是在外买的吃。
今年这边开工后,营造队的大部分兄弟们这两天就都要来这边做事,这边工地上自然就需要人做饭。
黄婶考虑了一下,决定这边自己亲自过来。一方面是因为落凤镇那边的事都已经搞顺了,另外一方面就是黄铁柱和石头都来了这边,她过来就不用像其他人一样,需要考虑到家里的人。
至于跟着她过来的这个老头,大家都叫他陈伯。
陈伯是落凤镇人,但很小的时候就出外闯荡,直到这次过年的时候,才孑然一身拖着瘸了的腿回到家乡。
结果回来之后,发现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
黄婶见他可怜,于是就把他收留了下来,没事在厨房打打杂,也算生活有点依靠。
说到这里,黄铁柱和苏逍也走了过来:“老婆子,来了?”
“哎,我问你,”黄婶嚷嚷道:“灶打好没有?”
“你就放心吧,前几天就搞好了。”黄铁柱挺了挺胸膛。
“锅呢?锅铲瓢碗盏呢?”黄婶继续问道。
“都搞好了。”黄铁柱得意地说道。
“那好,你现在去买点菜,我现在收拾一下厨房就开始做。”黄婶说道。
“不用这么急吧,要不今天就休息一下,明天再做吧。”秦晓鸾劝道。
“外面的东西还不一定有我做的好吃呢。”黄婶说道。
一旁的苏逍插嘴进来:“哎,这话说的没毛病。要说啊,我还是觉得咱嫂子做的好吃。”
秦晓鸾不悦地说道:“逍叔,您也不看看黄婶她们赶这么原路多辛苦啊……”
“辛什么苦啊?外面的东西那么贵,能省点就省点。”黄婶说道。
秦晓鸾还待去劝,黄铁柱说道:“班主,您就别说了。我跟您说啊,现在咱们秦家班的人都是能省就省。您要这样的话,兄弟们都不依呢。”
原来,由于秦晓鸾账目完全公开,所有的员工都按照一定比例分钱。也就是说,秦家班的公物每个人都有一部分,在秦家班大家每个人都是主人。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情况:只要能为公家节省的,大家都会尽量的去节省。谁要是占公家便宜或者是浪费公物,就会引起公愤,根本就在秦家班待不下去。
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秦晓鸾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得嘞,我去买菜。”黄铁柱说道。
“去去去,你买什么菜啊?就你那笨嘴笨舌的,会讲价吗?被人宰了都不知道。”苏逍说道:“还是我去吧。”
黄铁柱挠着后脑呵呵笑道:“你说的也对,行行行,那就你去吧。”
说话间,黄婶已经和陈伯进了厨房去收拾东西去了。
秦晓鸾就站在门口,顺便和黄铁柱交代一些她走之后的注意事项。
还没聊上几句,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似乎是厨房打碎了什么东西。
由于声音很大,二人急忙也跑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只见黄婶无比心疼地看着地下的一大堆碎了的碗碟,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指着陈伯:“你,你,你……”
原来,陈伯把碗筷放到架子上时,不知道怎么搞的,整个架子倒了下来,放到上面的碗筷全部摔碎了。
“人没事吧?”秦晓鸾急忙一边问一边上前察看。
陈伯木然地摇了摇头。
黄婶气得直跺脚:“你说,你说这怎么办?”
陈伯抬起头,缓缓说道:“那您说怎么办呢?”
黄婶气得咬着下唇说道:“两条路。第一,你现在走人,这些碗碟从我工钱扣,谁叫我瞎了眼把你招来了呢;第二,这些损失到时候从你工钱里扣。”
秦晓鸾急忙上前劝道:“婶,算了算了,陈伯他也不是故意的。”
“不,”陈伯悠悠地说道:“我就是故意的。”
黄婶一下子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伯一拐一拐地走到秦晓鸾面前,认真地说道:“秦班主,这些碗确实是我故意打碎的。”
秦晓鸾和黄铁柱也愣住了。这陈伯是不是老糊涂了?可是看他的样子,神志很清醒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伯施了一个礼,继续说道:“班主,请您给我两个人。一个月后,打碎的这些碗,我百倍千倍地赔。”
秦晓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伯这才说了起来。
他年少离家,这几十年一直是在一个官窑做事。那个官窑非常出名,皇宫大内里面用的,都是那个窑产的。
由于肯吃苦,而且又肯钻研,时间长了之后就掌握了烧制瓷器的技术,后来就当上了副窑长。
再后来,窑上来了个新窑长。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每天就是变着心思的克扣工人的工钱。
陈伯实在看不过眼,就说了几句。也就是这几句话,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窑长不但不听,还更加变本加厉的盘剥工人。后来,工人们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就干脆罢工不干了。
窑长就想了个恶毒的办法,买通官府去把陈伯告了。理由就是陈伯煽动工人罢工。
官府一听急了,本地这个官窑可是给皇上供应瓷器的,要是出了差池,他这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于是就把陈伯和几个闹得最厉害的人抓了进去。
人心是一件最难猜测的东西。当初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看到陈伯他们被抓后,一个个都改了口。
结果陈伯就被打断了一条腿。
被放出来之后,陈伯也没多说什么。心想虽然自己瘸了一条腿,但凭借这份手艺,也能过得下去吧。
可是他想错了。附近的窑洞,没有一家肯接纳他的。
无奈之下,就只能往远一点的地方走。
终于,有个窑主愿意接纳他了。陈伯非常感激,于是全心全意的在窑上做事。
不到一年,窑主觉得已经学到了手艺,当即毫不留情地把陈伯撵了出来。
陈伯又成了漂泊无依的人。直到年底,终于回到了家乡。
几十年光阴过去,家乡也早已物是人非。陈伯原本也只有一个哥哥,等他回到家乡才知道,哥哥早就去世了,侄儿子条件也不好。再说了,一个出门几十年没有任何音讯的大伯,突然回到家里让你养老,换在谁头上都不乐意啊。
经历了坎坷的人生,陈伯决定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就在他准备跳水自尽时,听到了从他身边走过的两个秦家班的员工,兴高采烈地聊着当前的好日子。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陈伯决定了解一下,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只要努力做事就会有好日子。也就是这样,最后被黄婶她们收留了。
虽然进秦家班没多久,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这里不一样。不光是和他以前做事的窑洞不一样,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
陈伯觉得自己心里热了起来,和其他人一样,他感受到了秦家班就是一个家,每个人都应该把自己热量发出来。既然自己会烧瓷器的本领,为什么不拿出来,让秦家班的人用上好的瓷器,而不需要到外面去买呢?
于是第二天,他就去找到了砖窑负责人段飞。提出希望给他一个窑洞,他就帮秦家班烧出最好的瓷器。
可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段飞拒绝了他。
说到这里,黄婶也听得有点入迷,当即问道:“段飞为什么拒绝你?”
陈伯犹疑了好一会才回答:“其实也不怪段场长。他说,既然你也是烧窑的,就应该知道开一次窑得多少钱。万一没烧成呢?再说了,咱们现在窑洞烧砖都紧张得很。最重要的是,咱们都是些苦哈哈,你就算烧出皇帝用的碗对咱也没什么用。”
黄铁柱插嘴进来:“我也正准备说这个呢。陈伯,要说咱们都是手艺人,这种心情我也很能理解。不是说不相信你啊,只是这玩意咱们还真的用不着。”
说实话,陈伯也是被段飞拒绝后,这次才采取这种方式引起秦晓鸾注意。见他们都不相信,马上就急了起来。
“怎么用不着?”陈伯不服地叫了起来:“咱们可以卖啊!我烧出来的东西,比地下这些垃圾可是好多了。不是我吹啊,我烧出来的东西,最少可以卖到这种三倍的价格。”
“驭……”黄铁柱两口子同时发出这样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吹牛也得有个限度吧,三倍的价格?傻子才会买!咱老百姓买个碗,结实耐用便宜就行。
他们不知道,后世一个经陈伯亲手烧出的瓷器,卖出的价格足以买下整个落凤镇。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知道。
见他们都不相信,陈伯一下子急了,当即单膝跪地:“班主,请您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若我不能烧出好东西,也没脸再见您。”
黄铁柱上前劝道:“陈伯,您怎么还没明白呢?就是段飞说的那话,先不谈能不能烧出来,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可对咱们没啥用啊。”
秦晓鸾竖起手止住黄铁柱的话,双手扶起了陈伯,开口问道:“陈伯,我请教您一个问题。请问瓷器可以烧成碗啊花瓶啊之类的形状,能不能烧成平的整块的?”
陈伯愣了一下马上回答:“当然可以了。异形都能烧出,肯定可以烧出平整的啊。”
秦晓鸾摇摇头:“不是,我是说的烧成瓷砖。”
陈伯的眉头皱了起来:“要烧到砖那么厚啊?那就很难了,那么厚的话,很难烧透心的。”
“不不不,”秦晓鸾说道:“不需要那么厚,和普通瓷器厚度差不多了。只不过,要有这么大。”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了一块后世常见的800X800的瓷砖大小。
陈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就有可能了,不过这个技术难度不小,估计得试很多次。据我所知,现在市面上没有人烧这种东西。这么大的瓷品,很容易碎的。再说,也没什么用啊。”
听到陈伯说“有可能”,秦晓鸾立即就兴奋起来了:“那没事,只要能烧出来就行。还有,如果那个规格烧不出来,这么大也是可以的。”
说完之后,又用双手比划了一个600X600的瓷砖大小出来。
陈伯点点头:“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有把握三窑出成品。只是估计会浪费很多原材料。”
秦晓鸾又用手比划出300X300大小的瓷砖之后问道:“如果是这个规格呢?”
陈伯脸上露出笑意:“一窑出成品。”
秦晓鸾大喜,当即就开口说道:“太好了!陈伯,如果真能做出这个,您可是为秦家班立了一大功啊。这样,我这就给段飞写封信,让他至少给一个窑你,人员方面尽可能的调配可以。还需要什么的话,你尽管提。”
陈伯也是大喜过望,激动地说道:“班主放心,要不能做出来,我这把老骨头就钻到窑里和砖一起烧了算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秦晓鸾正色说道:“您要这么说的话,这事就算了,信我也不写了。我可不想为一点什么砖让您出事。”
陈伯老泪纵横,好一阵之后才说道:“班主,可是烧出来这东西没什么用啊。”
秦晓鸾眯了迷眼:“用处可大了。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提高瓷砖的韧性。还有如果表面能防滑就最好了。当然,这些都可以后一步。现在先想办法尽快研发出第一代产品吧。”
陈伯咬着下唇,重重点了点头。
秦晓鸾也不再耽误时间,当即找来纸笔,给段飞写了一封信。
陈伯小心翼翼地把信揣进怀中,连一分钟都等不了就要出发。
“等等,”秦晓鸾叫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粒碎银子递给黄铁柱:“叔,陈伯腿脚不好。你去帮他请个马车送他回去。”
陈伯强忍着泪,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按照秦班主的要求做出她所需要的东西!
73.一起听说书
于奇正躬身应喏,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被李经给叫住了:“对了,你刚才说要去干啥来着?”
“没有啊。”于奇正都忘了自己刚才说什么了。
“不对,我好像记得你说要去听说书。”李经说道。
“哦,我以前就听说这荆州城里有个叫宋麻子的,说书说得特别好。不是想着也没什么嘛,就去坐坐。既然您现在有事,那还是算了。”于奇正老老实实回答。
“宋麻子?”李经点着头:“我好像也听说过。走,咱两一起去听听说书。”
于奇正嘴里像是被人塞了颗大枣一样支支吾吾。他心里想的是:你玩儿你的,我玩儿我的,难道就不好吗?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不想和你玩啊。
“你眼睛骨碌骨碌的,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李经立即就察觉了。
于奇正一脸委屈地说道:“太子爷啊,我能打什么歪主意啊?我只是在想,您身份高贵,去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再说了,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那我哪担得起这个责啊?”
李经不以为然地说道:“除非你当内奸,不然谁知道我是太子?再说了,当今天下太平,我和宁儿连侍卫都不带,就从天门县去落凤镇都没事。何况咱们也可以带几个侍卫嘛。”
于奇正心中暗叹一声,这也是报应啊。
话说他小的时候,镇里的孩子们野惯了,都不怎么愿意和他这个大少爷玩,免得磕着碰着了回家要挨打。而于福那小子,就和那帮子熊孩子玩到飞起。每次他就是这么胁迫于福,带着自个去玩的。现在想来,当时的于福应该和现在的自己心情完全相同吧。
片刻后,他们就到了宋麻子说书的茶馆。
找了个雅座坐下之后,小二就端了几盘零食过了。
于奇正抛了一颗果脯到嘴里,眼睛突然一亮,把盘子推到李经面前:“太……这个果脯真不错。”
李经点点头,也去拿盘子里的果脯。
贴身侍卫急忙用眼色阻止,意思是说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李经不悦地说了句“没事”,就准备继续去拿。
这贴身侍卫也是个犟驴,依旧阻止不说,还低声说道:“职责所在。”
按照规矩,在宫里或者太子府,任何菜肴上来后,必须做菜的厨师当场试食之后太子才可以吃。如果出宫或者在外面吃东西,那就更加小心了。有人试食不说,还得等过一阵,确认没事了之后,太子方可食用。
李经虽然恼怒,但也无可奈何。
于奇正摆摆头,又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心想这当皇上当太子的是威风,可这日子也不好过啊。
这些果子什么的还好说,到冬天时,连口热乎菜都吃不上,真惨啊。
这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真和我在一起时遇到什么刺客之类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那至少都是个保护不力,估计本少爷这颗脑袋也保不住了。
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想办法尽量离他远点。
这么一想,马上就紧张的东张西望起来。
由于宋麻子说书比较出名,现在茶馆里的人基本上都坐满了。
不过虽说是“著名主持人”的节目,书的台子布置却也很简单,也就是一桌一椅。桌子上铺着一块红布,朝观众这一面绣着“宋麻子说书”几个字。
于奇正注意到,在台上的左边挂着一个告示牌,上面也写着一些字:
申时:《三国演义》怒喝长板桥
……
卯时:《封神榜》妲己进宫
……
哦,这个很正常,大多数说书的茶馆都会提前预告今天不同时段的说书内容。
这时,他的眼光落到了现在的预告上——《时事热评》。
这尼玛又是个什么玩意?
除了这个《时事热评》之外,其他都是老少皆知的本子。
不过于奇正之前就听说过,这宋麻子最出名的一段节目就是这个了。
据说这个什么《时事热评》就是宋麻子的王牌节目,其他说书馆绝对听不到的。
所以这个节目安排在现在这么一个黄金时间。
宋麻子出来了。
李经和于奇正很不能接受,觉得他们茶馆是不是在搞假。
说好的宋麻子呢?既然是以麻子出名,那不用说,肯定是满脸麻子。就算不是麻子,也绝对是长得歪瓜裂枣的形象吧?
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出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手里拿着折扇,温文尔雅的书生。
麻子?麻你三娘娘个青蛙腿!
丫的脸上光滑得像是一面镜子,哪里与半颗麻子?
宋麻子走到台前,双手作了个揖:“各位爷,各位爹,宋麻子给各位行礼了。”
台下一片嘘声。
宋麻子毫不为意,继续说道:“认识麻子的爷都认识。不过呢肯定有些不认识的爷,麻子就在这里介绍一下。”
台下立马安静下来。
宋麻子继续说道:“没错,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宋麻子。我知道各位爷现在像扔鞋上来,因为我脸上并没有麻子。”
下面的人吸引力都集中了。
宋麻子这才开口说道:“宋麻子没麻子,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婆饼里就一定有老婆吗?”
台下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宋麻子继续说道:“你们以为我想当宋麻子啊?我是真不想!我也搞不明白,我宋某这么英俊潇洒,是怎么被人取了个宋麻子的外号然后又传出去的!”
台下的笑声更大了。
宋麻子继续说道:“宋某是个江湖人,就靠两片嘴巴皮子混口饭吃。为了谋这口饭吃,不得不吹牛鼻瞎忽悠,各位爷别怪。这么说吧,送麻子说出的每句话,都只是为了多忽悠点赏钱。所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千万别认真。”
下面发出“哦哦”的倒彩声,还有人就催着宋麻子快点讲。
李经笑道:“还真有点意思,叫麻子的脸上没麻子。”
于奇正答道:“我到觉得很正常呢。难道叫富贵的一定富贵,叫轱辘的一定长寿啊?”
李经点点头:“说的对。所以叫什么正的,说不定就是满肚子歪心眼。”
于奇正心中暴怒,但怎么也不敢还击。最后挤出一句话:“太子说得对。”
宋麻子开始讲了起来。“咱荆州城啊,自古就是个兵家必争之地。不过啊,有史以来就没这么复杂过。”
这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过来了。
“大伙儿是不是觉得我这话说的夸张了啊?”宋麻子的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王麻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下面的人都暗暗口吐芬芳。这特莫的不是说的个废话吗?那些章回体小说都是这么来的。
“诸位,”宋麻子提高了声调:“现在各位爷坐在这里吃瓜子喝茶听麻子打屁,好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各位爷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假如时间倒退三十年,会是怎样?”
这个话题就很是那么有点敏感了。
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越是敏感的越是有兴趣。
“这么说吧,三十年,包括诸位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来茶馆听书。为什么?”宋麻子说道:“因为那时候天天打仗。”
台下若干年纪大的人都低下头不言语。
宋麻子继续说道:“老少爷们,当时中原大地上,是到处都打得不可开交。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今天你当王明天他称霸啊!在当时,谁都不知道谁会赢。”
这话可是说的大实话,下面的人低声一轮着。
“更重要的是,就算你知道谁赢也没用。”宋麻子敲了敲桌子。
这话就让人很难理解了,所有的人停止了讨论,朝台上望去。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算你知道最终是咱们朝廷,咱们皇上会赢,可是熬得到那时候吗?别的不说,就咱们当朝开国,打的那么多仗中,有没有失败的?有没有全军覆没的时候?”宋麻子问道。
台下人都愣了,因为没人想到过这个问题。
假如人可以重生,假如人可以回到过去,既然知道了最终胜利者,那我就可以做出做正确的选择。
可是,宋麻子现在提出的这个问题,还真是这个问题。简单点说,就算你知道这一派最终能赢,但是你能不能坚持到他们赢的那一天?这是个每个人都会逃避,但是最终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哈哈哈哈,扯远了扯远了!”宋麻子立即把话题拉了回来:“好的,接下来请听本麻子给大家带来的时事评论,以及相关的分析。”
和其他任何说书的不同,王麻子就这么随便一段话,就把听众的注意力全部拉了回去,拉到他想讲的主题上面了。
。。。。。。。。
秦晓鸾坐在马车里思绪万千。
感觉就是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这个不是我看过的剧本啊!
看到的剧本里面,不管怎么穿越是什么原因穿越,包括穿越之后做什么,好像都不是我现在这样吧?
所有的影视剧和小说中,穿越女主都是自带BULL,随便来几句后世的诗词什么的就能把那个年代的各种霸总奶狗收入囊下。
可是……难道我拿的剧本不对?
来这个世界后,好像什么都是靠自己。
一来就死了爹,然后去追债。
再然后,就是为了和娘有口饭吃去找活干。
然后就是做了于家的那个房子。
其间还有坐牢什么的都不说了。
到现在为止,能够认识的最高的档次的未婚男青年也就是于奇正和杨不羡两个人了。
杨不羡?嗯嗯,是个好人。真是个好人。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给你颁好人卡的啊。其实,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好不好?他只是个配角,过客。对,只是过客。
那么于奇正呢?那个混蛋,更加是配角。
不,他连配角都不算。在剧本里他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不!他凭什么打酱油啊?他就是个龙套
!不行,连龙套都不能算。
他就是个,,,他什么都不是!
于奇正这种角色,就活不过2集。
真的是剧本不对好不好?这种烂剧本谁写的?什么?我是跟风狗?这什么烂名字?正经作者会叫这个名字吗?信不信我打死你?
写的什么破剧本哦,于奇正那种烂货不但活过了两集,而且好像还越活越好了。
不对啊,我为什么想来想去都要想到姓于的魂淡身上?难道我真的……不不不,绝对不会!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间,荆州城到了。
到了就到了呗,秦晓鸾也没什么感觉。
“秦班主,太子殿下吩咐,请您即刻进见。”在城门口检验度牒时,就被直接这么知会了。
这……
秦晓鸾傻了。
今天大清早出发,到荆州城已是日落时分。这个时候去见太子,人家,人家还真的没准备好呢。
按照剧本,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主出现啊。又帅,又年青,又有地位,最关键的是,接下来就是对自己一见钟情,爱得要死要活。
所以,现在的形象非常非常重要?我是应该体现出知性的一面,还是天真无邪?或者是性感妩媚,要不就是沉稳大方?
不对不对,好像现代文中,那种装比侠女的风范最能吸引钻石王老五。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她看到周围守城的士兵以及那群飞扬跋扈的侍卫全都低下头躬身行礼。
哈,看来没错了。正主儿来了!
这个时候必须表现得低调,低调。
装逼打脸,是现代网文的必须,不是吗?
秦晓鸾低下了头,等待着男主角过来霸气的训斥那群不长眼的人,然后扶持着自己,戴上主角光环。
“哎唷,这时候都不忘带上金夫啊?”一个怪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金夫?什么金夫?秦晓鸾迷惑了。
“有点意思啊哈,有点意思。那个谁,带他们去驿站休息,等候通知。”那个怪怪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对啊。这个声音怎么好像这么熟啊?秦晓鸾心里暗自想到。
于奇正!这个白眼狼!
秦晓鸾差点叫了出来,就是他!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抬起头,就看到一群侍卫的荆州城士兵都毕恭毕敬的对着一个身穿便衣一生痞子气的年轻男子行着礼。不是那个不要脸的于奇正还能有谁?
秦晓鸾当即就火冒到头上,跳起来就待上前理论,结果马上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