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2. 读书读傻了2
独孤冲问道：“这于奇正真是栋梁之才，既然是从国家考虑，为什么非要压住他呢？”
其实这话早就埋在独孤冲心里，只是一直没敢说出来。
身为当世门阀第一世子的独孤冲，可以说是门阀制度的最大受益者。
可以说，独孤冲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从小就被称为“神童”，这和家世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三岁就能倒背《百家姓》，随便一本典籍子对他来说都是过目不忘。
入仕后桩桩件件事务的处理，无不是得到众人的交口称赞。
到了婚嫁的年龄，就娶了长公主，现在已有一儿一女。
这样的人，想不自负是一件很难的事。
独孤冲一直以为，即便不靠家族的势力，自己也能出人头地。甚至在他心里，对门阀做派其实还有些许厌恶。在他的内心深处，对“赵国公世子”这个身份其实是反感的。
在独孤冲看来，门阀世家子弟本来就比普通百姓的子弟拥有太多的先天优势，这些世家还这么抱团挤压空间，实在是小人作为。
如果就这样还不敢在一个平台上竞争上的话，那只能证明两个字：无能。
对朝廷来说，让这些无能的官僚占据各级的位置，就是对皇帝和百姓的极端不负责。
所以，对门阀世家中的文官集团打击于奇正一事，他一直都如鲠在喉。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甚至不能表现出来。
如果那么做的话，他不仅仅是个“逆子”，更是一个“反叛者”。
现在当父亲表达出“国为先”的观点，正好趁机规劝一下。
独孤无忌斜着眼看了儿子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独孤冲深吸一口气：“昔日陈胜吴广叫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句话，从者如云。何也？人皆谓秦皇暴政。在孩儿看来，还有一层原因。”
独孤无忌嘴角微微一扬：“继续。”
独孤冲鼓起勇气说道：“因为底层上升的路都被堵死了。春秋战国时期，文有苏秦张仪凭三寸不烂之舌拜相，武有白起吴起以布衣封帅。至秦以军功立国之后，被征伐的六国子弟便再无升迁之路了。”
独孤无忌脸上的笑展得更开了：“还有吗？”
独孤冲已然全部放开，朗声说了起来：“大汉开国，以布衣萧何韩信功居第一；至汉武强盛时马夫卫青私生子霍去病帝国双璧；之后三国群英皆为草根。”
说到这里，独孤冲语气突然低了下去：“门阀制度自曹魏九品中正制起，兴于晋。所谓只见孝子不见忠臣是也。从此国力日下，五胡乱华，南北朝分立，至前朝方止住。何也？皆草民无上升之道故。”
“嗯，很好。”独孤无忌连连点头：“冲儿这番话很有见地。”
独孤冲眼中掠过一丝喜色：“父亲大人认同孩子的这些观点？”
独孤无忌不答反问：“你想说的具体是什么内容呢？”
独孤冲大着胆子说道：“孩儿以为，废冠军侯于奇正者，既有安邦定国之才，便不应以出身低微打压于他。所谓英雄莫问出处，重用这样的人于国家有利啊。”
独孤无忌猛地一拍茶几，大声骂了起来：“蠢货！你这个蠢东西是读书读傻了！”
573.布衣的升级3
被父亲当着几个叔伯的面这么骂，独孤冲的气也来了，当即顶撞道：“难道不是？说白了就是因为一己私利，为了维护家族利益，压制这些布衣百姓。”
“你错了！”独孤无忌大声吼了起来：“维护世家利益是不假，但从根本上也是为了这个国家！！！”
见父子二人僵持在这里，莒国公几人急忙上前相劝。
独孤无忌指着独孤冲说道：“你们这些人，见过两军厮杀吗？知道有多残酷吗？你们没有！”
莒国公赶忙上来相劝，独孤无忌一把推开他：“你让我说完。”
“你连鸡都不敢杀！”说到这里独孤无忌完全激动了：“我，你唐叔叔，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文官。但是我们是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你知道吗？那是魔鬼，战争就是魔鬼！”
莒国公等人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独孤无忌继续讲着：“你在这里讲古论今，那我问你，上下数千年以来，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那些军人的争斗？哪一个朝代不是以一个赳赳武夫在马上横鞭开头，然后以一个文人落魄的背影结束的？”
独孤冲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独孤无忌收拢了声调：“要我说啊，秀才造反，三十年三百年三万年都不成！”
独孤冲抬起头：“我明白了。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这并不是门阀之争，而是文武之争。”
“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没明白！”独孤无忌气得摔了一个杯子：“国无武则受外患，国黩武则有内忧。这不是什么文武之争，而是治国方向！”
独孤冲疑惑地望向父亲。
独孤无忌叹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莒国公赶紧给他另外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相爷息怒，有话好好说嘛。”
独孤无忌平息了一下情绪之后说道：“冲儿你今天给我听好了。为父今日所为，是不想将来看到我儿子和我外甥在大明宫前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只能抱头痛哭；是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死后不被一群光着膀子的人挖坟掘墓；更是为了，这大仪朝的百姓能长治久安啊。”
独孤冲垂头不语，他能理解父亲的部分意思。
没错，于奇正是个优秀的军事统帅，但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异心，将会给国家带来不可估量的危险。
细想也是，这些年虽然父亲尽可能提拔门阀子弟，但也并没有完全排斥科举寒门。
可是父亲又完全否认了这是“重文抑武”的做法。既不是文武之争，又不是门阀之争，那到底是什么呢？
“冲儿，”独孤无忌开口了：“你也在吏部做过几天，对贪官怎么看？”
“啊？”独孤冲还在想着刚才那个问题，怎么都想不到父亲居然一下子这么大的跳跃。
但既然父亲问起，也不能不答。于是开口说道：“贪官者，蛀虫也。吸食民脂民膏，任何时候都应该严惩不贷。”
“我不是问你这个！”独孤无忌说道：“我是问你，有没有统计过所有贪官，尤其是恶贪的数据？”
“恶贪？”独孤冲不解地说道。
独孤无忌解释了起来。
574.贪官的种类4
提到贪官，可谓人人都咬牙切齿。但实际上，贪官也是分很多种的。
第一种：能贪。什么叫能贪？就是这个官员有能力，也能贪。他把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各行各业欣欣向荣。地方上有钱了，自己也趁机中饱私囊；
第二种：馋贪。这种官员对贪钱有着天生的馋，只要有机会就会上去刮一层油水；
第三种：巧贪。这种人贪污得极其巧妙。简单点说办事的方式就是“不合格的就是不合格，合格的不会来事的也不合格，合格了又给我来事的才合格”；
第四种：隐贪。这种官员在人前表现得两袖清风，自己也不讲吃不讲穿，天天晚上关在卧室里看贪来的银子；
第五种：逼贪。某个区域的官场生态完全恶化，为了逢迎上级，稳住下级，被逼得不得不贪；
第六种：色贪。这种官员对其他的还能坚守原则，但遇上好看的女人或者为了女人，就什么都不顾了；
第七种：恶贪。这种人不管政绩如何，不顾百姓死活，不管名声好坏，只要手里有权就会穷凶极恶，就会贪到极致贪得无厌。既不顾国法国规，也不管礼义廉耻，总之就如同地狱恶鬼一样，贪到尽贪到死。
第八种：叛贪。这种官员从一开始就是打着叛逃的主意，抓紧机会贪上一大笔就携家带口的跑掉。
这些种类是这么在分，但事实上都会相互转化，或者在同个贪官上同时具备两种甚至三种特征。
独孤冲听得嘴巴长得老大，他怎么都想不到父亲居然能把贪官分得这么细。
“判贪我就不说了，这种人诛九族也不为过。”独孤无忌说道：“我现在要和你说的是恶贪。”
独孤冲立即站直身子，好好听听父亲的教诲。
独孤无忌从鼻孔中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缓缓说道：“我让吏部统计过本朝这几十年来的贪官数据。当时出来的一个结论简直让我不敢相信。你知道是什么吗？”
“请父亲大人示下。”独孤冲俯首问道。
“几乎所有的恶贪都是原本出自寒门的科举官员。”独孤无忌缓缓开口说道。
“啊？”独孤冲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独孤无忌笑道：“这一点我开始也没有想到，但后来就想清楚了这个道理。”
表面上看，似乎来自底层的人更能体会到底层的痛苦。如果自己去管理底层的时候会好，但实际上不一定如此。
一只吃饱了的狗，和一头一直挨饿的狼，谁更残忍？
一只从小就衣食无忧的狗，和另外一只一直忍饥挨饿的狗，谁更残酷？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有社会基础的官就不贪，更不意味着底层上来的官就不是好官。
只是说，客观上确实存在一个实现了阶层跨越的人，不但不为原阶层服务，相反还会变本加厉的压榨原阶层——候正就是个例子。
而很多原本就已经在上面一个阶层的，自身利益不变的情况下，有些事情就会做得宽松很多。
“你明白过来了我的意思吗？”独孤无忌问道：“现在你还觉得门阀制度一无可取吗？”
独孤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独孤无忌继续说道：“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575. 孩儿受教了1
独孤无忌说道：“有很多国策都是需要较长时间才能看到效果的，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独孤冲点头道：“孩儿明白。既要解决近忧，也要着眼远虑。”
还有一点，有很多从长远来看利国利民，但是当前会付出一定代价。比如前朝炀帝疏通运河即是如此。
“那么，”独孤无忌顿了一顿之后说：“如果官员都是走马灯似的更迭，会出现什么结果？”
独孤冲陷入了沉思。
正常来说，朝廷的大策都是由像他父亲这样的大佬来制定。
但这中间有个问题就是，制定出好的政策，并不意味着就能收到好的效果。
因为除了制定之外，还有个执行层面的问题。明明是一个好的政策，如果执行中出了问题，最后不但没有收到效果，反而劳民伤财怨声载道的情况屡见不鲜。
若是下面具体负责执行的官员变更过快，政策执行力度就会处于一种时紧时松的情况，这样的话政策执行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还有一个问题，像他父亲这样的大佬不可能永远不老永远不退下去。
若是新上任的人全盘推翻前任制定下来的政策，不可避免地有些好的东西也会被抛弃。
而像他这种世家子弟，本来就是接替的自己父兄的位置，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全面推翻自己的父兄，只会在此基础上继承和发展。
从政策延续的稳定性来说，确实是有一定好的方面。
“你说的也没错，”独孤无忌望着儿子说道：“阶层完全固化，委实有很大的弊端。但同时你要知道，从国家整体层面来说，阶层变化过快，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独孤冲望着父亲答道：“孩儿受教了。”
独孤无忌继续说道：“你刚才讲了那么多的朝代，在治国这两个字上面，无数智者殚精竭虑，为什么朝代更迭从未停止过？”
独孤冲抬头看着父亲，完全一副学生的模样。
“所谓的一个昏君败了一个朝代，这种说法只看到了表面。”独孤无忌说道：“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没有一个一成不变就能保万万的国策。必须要根据实际的情况不断发展变更，而这种变更又必须在社会整体稳定的前提下进行，你明白了吗？”
现在独孤冲看父亲的目光，重又充满了仰慕。
独孤无忌站起身，背着双手踱步，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子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若干愚民理解为治理国家就像做菜一样容易，实在是可笑之至！这句话恰恰说的是治国之难。小鲜者，小鱼也。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但若是完全不翻动，小鱼的一面做好了，另外一面则是生的。火大了焦，火小则费时，更不用说各类调味放进去的数量和时机了。为政者，当牢记也。”
包括独孤冲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起身说道：“相爷（父亲）辛苦了。”
独孤无忌长叹出一口气：“其实这一点老祖宗早就给我想好了，也就是中庸二字。冲儿，你现在去书房把这两个字写一千遍。”
众人也都知道，这话明着说独孤冲，实则是该说的都说了，婉言送客。
576. 舅舅不称职2
片刻后。
独孤冲坐在书房一笔一划认真写着“中庸”两个字，身旁的长公主捂着嘴笑道：“被父亲大人责罚了吧？我早就说了要你别去给那于奇正说好话。”
“不是，”独孤冲正色说道：“长公主……”
长公主娇嗔道：“夫君，和你说多少次了。咱们夫妻之间，公主长公主短的，也不嫌生份……”
“该讲的礼仪还是要讲的，”独孤冲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今日父亲所说，令我大感惭愧。其实我一直都误解他老人家了。”
长公主给他递过一杯茶水：“父亲说什么了？”
独孤冲吐出一口气，说道：“父亲说得对，凡事都有个度。拿于奇正来说，第一次是太子殿下看中了直接提拔，第二次是圣上直接擢升。固然他本人确有本事，更是圣上和太子殿下慧眼识人，可是，可是……”
长公主柔声说道：“夫君，咱们夫妻之间说话，有什么好顾忌的嘛。”
独孤冲这才说道：“这话有些大不敬。为夫以为，无论圣天子还是圣太子，都不能保证每次看人都准确。像这种之前没有相关经验经历的直接腾云之上，万一有一次看走眼，后果难测。再者，若官吏任用皆是如此，要吏部何用？”
“夫君这是真正的忠君体国，何来大不敬之说？”长公主微蹙眉头说道：“其实我也不明白这次父皇和皇兄怎地如此看重这于奇正。这也倒罢了，宁儿也……夫君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宁儿为那于奇正，还闹得要割腕自尽，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独孤冲大惊：“什么？！”
“嘘……”长公主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母后说绝对不许外传的。”
独孤冲也把声音压到了最低：“是是，这事绝对不能让外面知道。”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这于奇正啊，还真不知道是我们家的什么冤孽。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母后也规劝过父皇。”
独孤冲问道：“皇后怎么说？”
长公主说道：“母后说，如此提拔这个于奇正，容易造成一个不好的开端。以后那些臣子们的心思不会放在怎么处理好政务，而是放在吹须拍马，做一步登天的美梦。”
独孤冲赶紧问道：“圣上怎么说？”
“咳咳，”独孤无忌走了进来：“老臣参见公主。”
夫妻二人急忙行礼。
三人依礼坐好之后，独孤无忌说道：“长公主，老臣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长公主急忙行礼：“公公请讲。”
独孤无忌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如果仅按照血缘来讲，我不仅是你的公公，还是你的亲舅舅。就算你和冲儿没有婚约，我们也是血肉至亲啊。”
长公主下拜道：“是，舅父。”
独孤无忌说道：“从舅舅的角度来说，你这个外甥女我是不担心在婆家受什么欺负。但我另外一个外甥女现在都还没找到好的婆家，我这当舅舅的不称职啊。”
夫妻二人对望了一眼，不知道父亲大人为何这时提到李墨宁的婚事。难道是朝中哪位大臣托他说亲？
577. 王翠花是谁3
独孤无忌说道：“你们夫妻二人一直和和美美，这让我很欣慰。所以我在想啊，宁儿那里也得找个如意郎君。”
小夫妻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刚才的猜测应该属实了。
“我想来想去，这如意郎君呐，如意如意，怎么个才叫如意？”独孤无忌放下茶碗，略微提高声调说道：“在这事上啊，如圣上和皇后的意不算如意，如我这个当舅舅的意也不算如意，要得如宁儿她自己的意，才算是如意啊。”
夫妻二人一下子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别的人不知道，父亲哪里会不知道宁儿心里装着的人是谁？
“我也不绕圈子了，”独孤无忌说道：“你们姐妹两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这两天得空啊你这姐姐去看看宁儿。你就和她说，将来她和于奇正成亲的时候，舅舅去给她当这个主婚人。还有啊，我想把另一只飞马螭纹双劙壁作为宁儿的嫁妆，你们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夫妻二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首先，父亲提出去做于奇正和宁儿的主婚人，这就令人怎么都想不通。
另外，这飞马螭纹双劙壁，是独孤家的一对传家之宝，连独孤皇后当年出嫁都未拿出。其中有一只传给了长公主，现在说另外一只给李墨宁，这可是打破了独孤氏一直以来的规矩。
长公主急忙拜倒：“儿媳替宁儿谢谢舅父大人。”
独孤无忌笑着说了两声“好”之后走到书桌边，看了一眼桌上的字之后说道：“冲儿你坐过来。”
独孤冲依言坐到了书桌边。
独孤无忌站在他身后双臂环绕着他，右手抓住独孤冲的右手在纸上开始写了起来：“写字前要凝神静气，下笔要横平竖直。这个字啊，是咱们中国的中。咳咳咳咳……”
“父亲！”夫妻两急忙去搀独孤无忌。
独孤无忌又咳了两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父亲啊没什么，也就是老了……”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转身离开了书房。
独孤冲看着父亲老迈的背影，两行泪挂了下来。
上一次父亲这么教他写字，还是在他三岁的时候。其实自己在父亲眼里，什么时候又不是三岁呢？
他一下全部明白了，父亲所做一切的良苦用心。
。。。。。。。。。。。。。。
武笋甲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惨。
应该说，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败，更是不敢相信会败得这么惨。
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这一切并不是真实发生的，而是一场梦——恶梦。
本来打算的是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退守安沛。据他估计，只要会安沛坚守一天，不，半天，越池援军就会赶到。
到时候一起反攻汉军，沿路的散兵再收拢，必可一雪前耻。
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伙汉军就是疯子、傻子、神经病！
他们既不去缴获各种武器装备，也不去追杀四散的溃兵，也不讲阵型，就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往前面窜。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追兵甚至比他们这些逃命的兵还跑得快。
“王翠花是谁？”武笋甲对着身边的亲兵怒吼道。
578. 没法说出口4
亲兵们心里也在问这个问题，这个王翠花到底是谁？
因为现在漫天遍地的就是传来“睡觉就睡王翠花，抓人就抓武笋甲”的叫声。
不光是武笋甲和他的亲兵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高叫这这句话的汉军士兵也不知道这个王翠花到底是何许人也。
张宠问过抓的俘虏知道交趾军的指挥官叫武笋甲，来给于奇正报告这个消息的时候，于奇正就说了一句话“睡觉就睡王翠花，抓人就抓武笋甲。”
于是张宠就把这句话当军令传了下去。
跟在于奇正身边的徐进很是那么不太理解，当场就问于奇正王翠花是谁。
于奇正睁大无辜的双眼说道：“咱们对诗词，不都得讲个押韵吗？”
徐进当时就感觉自己的口里被人一下子塞进一整个拳头大小的馒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很快，这种讶异就变成了打心眼里的佩服。
这句口号简单易懂又朗朗上口，士兵们听到之后就是过耳不忘。
王翠花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多半应该是个很好看的娘们，重点在于后面半句抓人就抓武笋甲。
这么一喊一叫，汉军的胆气更足了，全部按照三三制的队形朝着武笋甲撤退的中军猛插。
这么一来，交趾军好不容易收拢的阵型被这么一冲，立即彻底泡汤了。
现在的情况是双方的人一起拼命的往后跑，区别在于汉军是跑的路上看到挡住自己的或者看不顺眼的就上去一顿乱砍，而交趾兵根本一个都不敢抵抗，能尽快跑多一步算一步。
就是在这种极端混乱的情况下，武笋甲进入安沛城的时候，周遭全部都是汉军和交趾兵混杂的情况。
武笋甲刚想下令提起吊桥，就听到几声脆响，吊桥上粗大的铁索被混在自己人中间的汉军砍断。
显而易见，现在已经没有了守住安沛城的任何可能，武笋甲只能穿过安沛，从南门夺路而出。
好在占领北门砍断吊桥铁索之后，为了接应后面的汉军，便都守在吊桥处，不让后面奔命的交趾兵有进城的机会。
至于后面的战场形势嘛，基本上就是四个字：杀机宰羊。
武笋甲从交趾郡的军事重镇安沛逃出到安全距离，收拾了一下身边的士卒，连同他的亲卫队在内，也只有三百多人。
看着零零星星的这么点人，武笋甲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从马上栽了下去。
接着大批部队的声音把武笋甲从昏迷中拉了回来，武笋甲长叹一声，抽出佩剑就往脖子上抹去。
不过手下很快抓住了他，用像是在沙漠中看到绿洲的兴奋声音叫了起来：“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
武笋甲抬头一看，果然，这些脚步声来自于南方，越池的援军来了！
他像是一条本来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狗一样，翻身就爬了起来，连马都不上了，直接朝着越池的援军跑去。
“来了？”武笋甲对着亲人热泪盈眶。
“来了来了。”亲人的回答也很热情。
“走，回去！”武笋甲转身就往马背上跳。
“对了武将军，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安沛指挥的吗？”亲人看着灰头土脸的一群人，疑惑地问道。
武笋甲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一样，半张脸全部红了。
一万精兵，在短短半日内被人接连突破沙巴安沛两处重关，现在只剩下这可怜的三百多残兵，这话让他这交趾第一名将怎么说得出口哇？
579.于奇正失踪1
可是说不出口也得说啊，武笋甲只能羞着老脸表示大意了。
得知安沛城已被汉军攻破，越池守备阮德孟令士兵停止前进。
武笋甲大吼道：“停什么啊？”
阮德孟答道：“郡主给我们的命令是增援安沛防务，可现在安沛已经丢了，那我们还去干什么？”
武笋甲额头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干什么？夺回安沛城啊！现在汉人立足未稳，咱们现在一个冲锋就可以把安沛夺回来。”
阮德孟软言说道：“武将军，现在汉人士气正盛，我们来得急，也没有准备攻城器械……”
“你，你，你！”武笋甲气得跳了起来：“你们这些文官就是怕死！我这就去面见郡主，治你畏敌不前之罪！”
在众多手下面前被这么说，阮德孟脸上也挂不住了。当即反唇相讥：“是，我是怕死。可我们为什么怕死？还不是你们这些不怕死的，连一天，不，一个时辰都顶不住。数万大军，又占据绝对地利，一日内被于奇正杀的就剩这么三瓜两枣的，有什么脸说我们怕死？”
武笋甲气得快爆炸了，指着阮德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交趾这些年能在南蛮区域横行霸道，有很大原因是学习了我朝的各种规制。对下面各县的管理，郡守阮文同基本上也是按照我朝的模式。边关一线城市的管理者用的军方的人，部队也都是配置最精良的。内地城市的管理以文官为主，驻守的也都是二、三线部队。
本身武将和文官之间就相互瞧不起，现在武笋甲在汉军哪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之后，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阮德孟哪里受得了？
于是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们不是自称精锐部队吗？平时有什么好的装备，都是可紧了的抢。现在，你们这些精锐连守城都守不住，让我们这些杂牌去攻城？还有，咱们北部三条防线，一日之内你们就丢了两条。咱们这一去万一战败的话，那于奇正就能直接打到郡府了。兄弟们，回城！”
抡起打嘴皮子仗，武将哪里会是文官的对手？被阮德孟一阵抢白，武笋甲又急又怒，抽出刀发狂般叫了起来：“不许回！谁要敢撤退，作逃兵处理，杀无赦！”
阮德孟不屑地撇撇嘴：“还以为自己是主将呐？还杀无赦？我呸！”
说完这句话之后提高声音叫道：“听我号令，全军原地转身，回守越池。”
越池军轰然应喏，纷纷原地转身，朝后方就走。
武笋甲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脸上忽青忽白，突然间奋力往前跑了几步，整个人腾空跃起，朝着已经调转马头的阮德孟飞扑过去！现在擒下阮德孟这个怕死鬼，不怕他不下令反攻汉军。反正这次惨白之后，自己也没脸回去见郡主。只要能攻回安沛，将来就算被处死，也是心甘情愿。
。。。。。。。。。。
就在交趾军发生这些事情的同时，进入安沛县衙的徐进发现于奇正不见了。
刚才攻进安沛时一片混乱，他也是杀得起劲，于是和于奇正走散了。
本来以为进城后肯定会先到县衙，可是徐进到县衙之后才听说于奇正根本就没来过。
580. 输人不输阵2
派人出去找了一圈才知道，于奇正一伙进城后发现了三百来匹军马，立即兴奋了起来。
安沛过后就已经出了山区地形，接下来就要进入地势平坦的红河三角洲区域。
现在在安沛缴获这批军马，简直是插上了翅膀。
红河州也有骑兵，只是这次过来山区作战，军马一直在后面。三只脚那伙人在滇西做土匪时，骑马也比较多。现在有了这批军马，一个个就抢着气骑了。
对张宠来说，有了骑兵就感觉是有了飞鹰铁甲一样，当即屁颠屁颠跑到于奇正面前请求骑兵先行追击，现在还没抓到那个什么武笋甲呢。
抓不抓得到武笋甲，于奇正倒是无所谓。但是能抓紧一刻时间，就多一份追上秦晓鸾的希望，当即亲自上马带队出发了。
听到这个消息徐进就急了。于帅这也实在是太猛了，就这点人准备直攻下面的越池吗？
现在敌军的败兵实在太多了，这边确实需要人收容管理。如果全军出动，这里留一个空城的话，那些交趾败兵一闹事重新占领安沛的话，到时候退路就被切断了。
于是只得又留下三千多人，自己带着四千多人朝着越池方向追去。
徐进一路追一路想着：这次追上于帅后，一定要劝他赶紧退兵。不然的话就算攻下了越池，也实在无法分兵继续南下。
可想而知，现在交趾东北方的主力部队一定在往这边赶，到时候不管是老街、沙巴、安沛任何一个点被敌军掐断，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其实这件事徐进一直在疑惑，以于帅用兵之神，不可能不懂这些最基本的情况，是什么让他有这么大的把握一路南下？
于奇正能有什么把握？只是他又想到了一个妙招。
这个好点子是从安沛出发后，听到张宠介绍说武笋甲是交趾最牛的将领之后想到的。咱们现在就去把这个大官抓住，然后去和他们换人，估计多半可以成交。
结果追了一段路之后，看到前面的情形之后，整张脸都白了。
面前陈列着一队大军。
不管他再怎么不懂，也知道靠自己这点人去冲击对面数万的军队，实在是做不到了。
这时，对面一匹快马飞快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前方来者，可是冠军大将军麾下？”
于奇正有点蒙，对方大军看到自己这些人了，怎么会按兵不动呢？
张宠说道：“姐夫，估计不太好办。咱输人不输阵，我上去先和丫的说几句。”
然后回头低声对沐儿交代：“姐，你和姐夫骑的是飞鹰战马，等下我们拖住对方，你和姐夫赶紧回去找帮手。”
“你小心点。”沐儿担心地说道。
张宠骑的是丁武那匹飞鹰战马，当即拍马迎上去：“吾乃于帅账下小将军张宠是也，来将何人？”
来人报了姓名之后说道：“请问冠军大将军何在？”
张宠答道：“你管我姐夫在哪呢！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
令他想不到的是，听完这句话之后，来人飞快的转身朝交趾阵营中跑去。
紧接着，交趾营中几匹马奔了过来，看上去都是级别不低的军官。
581. 你明白什么3
几个军官来到于奇正他们阵前，对着和张宠抱拳说道：“您是大将军的小舅子？请问大将军现在何地？”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擒贼先擒王吗？呸呸呸，老子才不是贼呢。
如果是在以前，于奇正早就吓得掉头就跑了。不过现在他的情况是“虽然没吃过猪但也见过猪在跑”，这几人都没带兵器，应该不是来刺杀我的。总不至于拿手里的马鞭抽死我吧？再说了，老子有沐儿在旁边，又有飞鹰快马，怕个毛啊？
这么一想胆气也壮了，当即叫了起来：“找我干嘛？”
他这么一叫，挡在前面的几个人分别让了让。
张宠也牛了起来：“这就是我姐夫。怎么？你们找我姐夫是要投降吗？”
几名军官翻身拜倒：“正是。”
其中一个说了句“大将军稍等”之后，转身飞快跑回交趾军阵中。
阮德孟飞奔而来，下马拜倒在地：“大仪朝交趾郡越池守备阮德孟恭迎冠军大将军冠军侯。”
于奇正完全蒙了，这怎么回事？哎呀不对，我明白了！
眼前这家伙文质彬彬的，一看就不是打仗的。他肯定是知道徐进他们跟过来了，怕打不赢咱们，于是就想出了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鬼点子。
只要我承认了自己是“冠军侯”什么的，到时候朝廷上那帮人绝对会以一个“冒充朝廷大员”的罪名来对付我，毕竟我早就被贬职了。太阴险了，太卑鄙了！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这么一想，当即板着脸严肃地说：“不不不，我已经不是了。我现在是镇南县尉，过来是来抓逃犯的。”
阮德孟很想笑，但是又很想哭。抓逃犯？你们谁见过这种抓逃犯的？
不过还是拼命地既忍着哭又忍着笑答道：“下官明白，明白。”
于奇正很是那么抓狂。你明白什么啊你明白？
这么久以来，一直被下面那群不省心的一个个“明白明白”的搞得老子都要撞墙了。那也就罢了，毕竟那群熊玩意是自己人。你丫的现在是我敌人，你凭什么这么玩我？
阮德孟一招手，身边一个人提溜了一个人头出来。
“启禀大将军，”阮德孟正气凌然地说道：“下官已将逆贼武笋甲击杀。现越池全军听候大将军号令。只要您一声令下，立即攻打意欲反叛朝廷的逆贼阮文同！”
这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于奇正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
就在他们到这里之前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本来已经准备回城固守的阮德孟身后传来破空之声，那是准备将他擒下之后夺下指挥权的武笋甲。
就在武笋甲即将扑到阮德孟身上时，紧挨着阮德孟的胞弟阮德正分身扑过来，将阮德孟从马上撞了下去。
武笋甲扑到阮德正身上之后两人越过马头一起朝地下翻滚。
阮德正扑倒阮德孟之后，自己头的位置就比较低，好巧不巧，脑袋套进了马缰的套子之中。
接着被武笋甲一扑，马缰就是猛地一扯。
战马吃痛之后就立即狂奔起来，阮德正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马缰勒得断了气，尸体被拖出了好远。
582. 丧失了斗志4
见胞弟惨死，阮德孟眼睛都快滴出血来，当即狂吼着“宰了他”。
周围的亲兵一涌而上，将武笋甲剁成了肉泥。这还不算，跟着武笋甲逃命到这里的几百人也全部被当场格杀。
阮德孟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之后，马上就陷入了恐惧之中。
从官职等级来说，武笋甲还比自己高半级。这也不说了，这武笋甲还是郡守夫人的亲兄弟。
这也不说了，最关键的是，武笋甲是阮文同最为器重的将领。有内部消息说，将来一旦起事，武笋甲就是交趾西线中指挥官的唯一人选。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武笋甲打了这么大的败仗之后还能在阮德孟面前颐指气使。不但如此，还敢回去反着高自己一状。要换做别人回去也是被砍头，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现在为弟弟报仇杀了武笋甲，回去之后阮文同能饶得了自己？
到时候这边是汉军攻城，那边阮文正也不放过自己，这可该怎么办？
就在阮德孟不知所措时，军中文书过来说道：“守备大人，我们刚刚得到另外一个消息。这次汉军的统帅是前冠军侯于奇正。”
出了武笋甲这事，阮德孟现在哪有心情管汉军统帅是谁啊，不耐烦地挥挥手。
文书说道：“大人，您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阮德孟问道。
文书开始讲了起来。
交趾郡本来就是大仪朝治下，阮文同一直在密谋反叛大仪，这是人所共知的秘密。
现在汉军大举来伐，咱们应该怎么选择？
继续跟着阮文同助纣为虐，等朝廷大军一到，会是什么结果？要知道这次来的可是大仪第一战将于奇正啊。
之前北方蛮族那么穷凶极恶，被冠军大将军八百精兵打得找不到北。这也就不说了，眼下的战局难道还不够清楚？
老街、沙巴、安沛三道屏障，两万多兵马，短短两三日内全部攻灭。咱们交趾郡的第一战将武笋甲，在于大将军手下根本就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武笋甲之事就算郡守不责罚，您觉得咱们越池兵能打得过大将军吗？到那时咱们越池兵可就危险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您能在越池顶住于大将军，会是什么结果？阮文同原本就是个小鸡肚肠的人，武笋甲之事必定怀恨在心。如果您真战胜了于大将军，必定威名大起。到时候阮文同肯定会想办法除掉您这个威胁。
反过来说，如果咱们现在顺应天兵，协助朝廷平息交趾叛乱。那么等于大将军平南之后，您就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必定受到大大的封赏。您觉得呢？
阮德孟终于听懂了，这文书的意思就是：反正也无路可走了，不如索性反了阮文同。这样一来将来还有活的机会，不然不管战胜战败，自己都算是玩完了。
阮德孟立即把自己军中的将领召集起来讨论这件事。
他们这些二三线部队的军官心里很清楚，自己的部队无论装备、经验还是战斗力，和一线部队有很大差距。同时他们对大仪朝南疆府兵也有一定了解，所以心里都在疑惑甚至不相信红河府兵能够这么摧枯拉朽般地撕裂前面的部队。
听到阮德孟通报出对方的指挥官是冠军大将军于奇正之后，这些困惑就完全解开了。
解开困惑的结果，就是心里不断“突突”的跳。或者说，已经丧失了斗志。
不是武笋甲他们不行啊，而是人家来的是战神啊！这仗根本没得打好不好？
一群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终于有一个胆大的问了一句话：“不是听说于奇正被贬官了吗？怎么又到这边来挂帅了？”
文书冷哼一声之后说道：“守备大人英明，早已把这一点想明白了！”
583. 嘴唇都乌了1
阮德孟心知这是文书把功劳归到自己头上，当即做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
文书开始讲了起来。
这一切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其实大仪朝早就收到了阮文同准备造反的消息，只是之前忙于对付北方蛮族，不便于两线作战。
前一段时间大败蛮族，不仅暂时北方稳定，更是发现了于奇正这个不世出的军事天才。
要知道大仪现在国内安定，并不缺乏兵员和后勤补给。他们当前主要是在将领上面，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
现在有了于奇正这样的将星，这个最后的困扰就解决了。
你们都是军人，应该最清楚一个优秀的统帅打一场仗下来，能带出多少熠熠生辉的将星。
假如你们是大仪朝皇帝陛下，会把这样的宝贝弃而不用吗？要知道，这位皇帝可不是什么太平皇帝，更不是什么昏君。
那么咱们就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于奇正被贬，其实就是在掩人耳目，暗地里下一盘大棋。
之前咱们都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若还不明白，那咱们就是猪了！
于奇正被贬，其实就是来平定南方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于是故意把他贬到距离咱们两个州之外。在镇南县期间，于奇正一方面派人密探到我们北边的各种地形和兵力布置，另一方面让他的精英部队换装潜行到红河州，换下原红河府兵。
“等等等等，”一个军官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说，这次过来的是飞鹰铁甲？”
文书一脸肯定地说道：“不是全部，但绝对是带了一批校尉之类的过来。”
越池军官们恍然大悟。
作为职业军人，他们太清楚这个操作了。一支本来普普通通的部队，如果有足够的素质过硬的百夫长和什长，第二天就能脱胎换骨，战斗力成倍增长。
这就完美的解释了为何又没收到红河府兵大规模换岗，又能如此犀利的问题。
文书继续解释起来。
作为天才级统帅的于奇正，在镇南县期间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战略战术计划。因此从老街到安沛的所有战役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前面的部队都是从一开始就被直击要害，根本就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这番话说的一群军官嘴唇都乌了。
很简单，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批人十有八九也在于奇正的计算之内了。
“据守备大人推测，”文书歇了一口气说道：“咱们前几天把东线部队调过来时，大仪朝肯定是在所有边境增兵了。咱们还在美滋滋的谈什么关门打狗，实在是可笑可悲！”
阮德孟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表现了，当即接口做出了结论：“事实是，于大将军采取的是一点刺心，全面开花。他亲率铁军直刺心脏地带，即便是在其中任何一个城市被阻住，也是插到本郡腹地。然后大军从东西两线突进，到时候不是咱们包围了于大将军，而是他想吃哪个方向的部队，就能和那个方向的大仪大军前后夹击！”
一群军官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584. 我不当炮灰2
且不说现在交趾郡能否按照之前计划的把于奇正这支先头部队包围，即便能做到这一点，这些包围他的部队反而成了他嘴边的肉，想吃哪块吃哪块。
被包围的反而掌控了整个战局，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战例。
这实在是太荒诞了！
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事情很可能就是这样的。天才战将之所以是天才，就是因为能想到而且做到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冠军大将军是天才，这一点完全不需要怀疑。
似乎为了印证阮德孟的判断，一个传令兵飞快地奔了过来，带来了东线友军的最新军报。
交趾与大仪朝接壤的邕州，已将全部府兵成长蛇状陈列于东线。故，东线守军只能派出一万人去攻打老街，切断于奇正军后路。
“切踏马的腿！”一个军官忍不住叫了起来：“人家东线都动了，已经突破的西线不是在源源不断增兵才怪！”
另外一个军官叹息道：“这就过来西线一万人，不是在送人头吗？”
“切！”第一个军官叫了起来：“你以为呐？人家这是做个样子！不信咱两打个赌，这一万人绝对是磨磨蹭蹭，要么就是看见汉军大部队了就回去。”
“最多最多也就是按兵不动，”文书阴阳怪气地补充：“要他们去攻打于大将军治下的老街，万万不可能。”
就在这时，从后方河口的命令也到了。
河口的命令是让越池军迅速和安沛军会和，击垮汉军。即便不能击垮，也要固守安沛城，等东线右军到了将汉军一举歼灭。
越池军军官炸开了锅。
“安沛军都完了，咱们去地狱里和他们会合吗？”
“这什么命令？安沛都丢了，还固守安沛？”
“唉，所谓知己知彼。连前方战况都不了解就瞎指挥，咱们怎么办？”
“就是就是，一口一声汉军汉军的，连人家指挥官是谁都不知道，这打得什么仗啊？”
“兄弟，我不同意你这个看法。我觉得上面肯定知道了对面是于大将军，但是怕说出来了影响军心，所以就干脆不提。”
“这踏马的不是鸵鸟吗？哦，把个脑袋钻沙里，反正我看不见就是没有对吧？”
“我先说好，你们谁要和于大将军打你们打，反正我是不白当炮灰的。”
……
阮德孟见时机成熟，当即提出了“协助于大将军讨伐叛贼阮文同”的想法。
这个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不过立即有人提出，咱们也是要面子的。总不至于来个阿猫阿狗什么的咱们就当孙子吧？降也是要看到于大将军再降，这样以后也有底气点。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汉军的这一小支先头骑兵部队竟然是于奇正亲自带队的。
越池军的军官立马肃然起敬。在军中，敢于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将领总是受人爱戴的。于奇正已经是这么高等级的将帅，居然还冲在最前面，他麾下的部队士气有多高可想而知。
然后这还证明了于大将军根本就不怕自己这些人反抗，完全是“千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势。
立即有聪明人想到了一点：于大将军并不是那种无脑闯将，他这么做一定还有别的意思。
585. 接着的方案3
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给机会咱们弃暗投明。
也就是说，之前咱们说的要见到他才降这一点，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就叫做“先礼后兵”。咱们要是上道，那么就给面子给足；要是不上道，那就摧枯拉朽。
这也充分表现了于大将军对咱们招安的诚意，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看着跪倒一地的的交趾士兵，于奇正还是没反应过来。
从安沛赶过来的徐进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是蒙了好一阵。随即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是这样啊！
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于帅在行动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阮德孟里应外合。只要能冲过来，阮德孟就会配合我们。
第二种可能就是于帅的人格魅力折服了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取了交趾郡府最后一道屏障。
接下来的地形又是平原地带，交趾郡府河口已无险可守。
想想自己之前还准备赶来劝于帅退兵，不由的一阵羞惭。心中暗骂道：徐进啊徐进，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怀疑于帅！以后再也不能犯这种错误了。
而已经赶来的红河府兵也都在想：跟着于帅打仗就是爽，什么都不用管，按照上面的命令做就能打胜仗。以前听说飞鹰铁甲多厉害多厉害，哼，其实只要跟着于帅谁都可以。不说多的，咱们这次已经取得的战绩比起飞鹰铁甲来也不遑多让。
“大将军，下令吧。”阮德孟言辞恳切地说。
于奇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下什么令？”
说了这句话之后马上意识到不对，现在这阮德孟和他手下的主要将领手无寸铁来到自己军阵中，看来是真投诚无误了。现在是在问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可我哪知道该怎么办啊？
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看到身边的徐进，马上计上心来。当即开口说道：“这事啊，你们两商量着办。”
徐进和阮德孟听到这话之后，心里的感触大为不同。
阮德孟的想法是：正常情况下像自己这样率众来降之后，为了避免假投降或者出现哗变，首先就要整军，比如把现有建制打乱，安排自己人做中下级军官等等。可人家于帅不但完全信任我，还根本就没有里外之分，让我和这位徐将军商量，这意思不就是把咱们两党左膀右臂吗？
徐进的想法是：现在已经把一切障碍都扫除了，接下来就是攻打交趾郡府。于帅这是故意把功劳都让给咱们这些人啊。所有的事情他都自己扛了，有功劳的时候让给下面人，这样的统帅去哪里找啊？
不过现在既然于帅把这个任务交代下来了，咱就得用心做好。
阮德孟和徐进两个心中充满感激的人儿商量了一阵，马上制定出来了接下来的方案。
由于进展太快，现在郡府那边肯定还不知道越池已经投诚的事。
那么现在就是四个字：兵贵神速。
郡府外围有两万守备部队。先派人去通知守备将领，就说武笋甲叛变了。
由阮德孟带两百精兵去见守备将领，突然发难将其主将格杀，然后放火烧营。
586.沐儿毙匪首4
与此同时，徐进率越池兵和红河府兵暴起发难，攻入主营接应阮德孟。
此刻河口守备军必定大乱，肯定要朝城里跑。
而越池军和红河府兵的所有骑兵集合在一起，由张宠带队。见到守备军一乱之后，装作逃命的溃兵奔袭到河口城迅速占领城门。
做好计划之后，两人过来请示于奇正这样是否可行。
于奇正答道：“您二位决定好了就好。我一个小小的县尉，就听你们的命令就好。”
两人立即会意，于帅这是同意了咱们的这套方案，当即下去进行组织安排。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半天后，偷袭河口成功，全军进入河口。
于奇正乐呵呵地进了城，心想这次总可以找到晓鸾了。
刚一进府衙，就有人进来报告：“阮文同出了城南逃跑了！”
于奇正心想：跑就跑了呗，反正我找到晓鸾就回去了，谁爱跑谁跑去，关我屁事啊？
可是一边的阮德孟和徐进立即紧张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快追！”
于奇正呵呵笑道：“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两人答道：“若是让阮文同逃脱，势必组织所有的交趾军卷土重来，到时候敌众我寡，就算朝廷大军赶到救援，咱们的伤亡都会非常巨大。”
“于郎你在这里查晓鸾姐的下落，这件事我去！”沐儿站起身就往外跑去。
徐进是知道沐儿的厉害的，阮德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小半个时辰后，沐儿和张宠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被沐儿一箭穿心的阮文同尸体。
徐进和阮德孟激动得跳起来拥抱在一起。这段时间内，他们已经查出了阮文同谋反的种种铁证。
两人心里的石头都完全落下了。
对徐进来说，这次的作战始终是不合法度的，现在查出阮文同的罪证，怎么说都是功大于过，不需要有任何担心了。
对阮德孟来说，只要阮文同还活着，就是最大的风险。
但于奇正心中却没有半点欣喜。
这段时间里，他就是在拼命的找秦晓鸾的下落，得到的结果很让人失望。
秦晓鸾根本就没有被押到河内来。
经过审讯，从阮文同手下专门负责这事的官员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实际上秦晓鸾别说没被押到河内，甚至都还没有入境交趾！
这一点得从当时徐进封关说起。
劫持秦晓鸾的人到了红河州之后，正好遇上了徐进加紧盘查出关人等。
他们商量了一下，好不容易已经跑到边境了，这时候出事就太不划算了，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于是就有人出了一个主意：先找个汉人女子乔装秦晓鸾，然后他们的人带着过境，并故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这么一来，汉人以为人已经过去了，肯定是上报朝廷派人前往交趾交涉，边关查验也必定放松了，到时候在偷渡回交趾。
万万想不到的是，汉人竟然直接攻打老街并迅速占领，现在红河对岸的老街也全部都在汉人控制之中。
紧接着，这些抓了秦晓鸾的人就和交趾郡府这边完全切断了联系。现在郡府这边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