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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走的枯木     月落故国txt下载     月落故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初见是一场梦

    夜色中,秦淮河两岸灯红酒绿,楚流风到了“得月楼”,每日里经常坐在这里的钱谦益钱大人却是没有看见,那抚琴的少女如是在戏台上也一直没有出现。

    楚流风没寻到钱大人,走上了二楼,坐在靠近秦淮河的雅座上喝了会茶,一阵琴瑟之音,忽高忽低的由河面传来。

    不远处,一艘三层画舫从下游缓缓驶了过来,画舫顶层的前舱内,若隐若现有位绿衣少女,正在弹奏着曲子。

    画舫二层,十几个黑衣人来回走动着,眼睛盯着秦淮河两岸。

    这少女什么来头,好大的场面,不是高官的子女就是巨富人家,要不哪有这样的排场,楚流风心里在想。

    画舫越来越近,绿衣少女弹完了一首曲子,推开门走到甲板上,叹了口气忽又唱到: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唱的竟是宋代民族英雄文天祥的诗句,绿衣少女声音凄婉,眼神哀怨,似有对故人和过去的无限怀念和感伤,也隐隐约约对现状的无奈和担忧。

    楚流风不禁难过,国事之艰难,连小女子也如此心惊和惆怅。

    绿衣少女心情恍惚,忽然两条人影箭一般的从对面的河岸边,飞向了画舫,楚流风看身影很像耶律无戈和龙行尊者。

    想起阳西真的失踪,楚流风赶紧向船上绿衣少女大喊道:“小姐当心,有贼人。”

    两条人影已经落到了画舫二层,和画舫上的黑衣人交了手,楚流风看身手就确定是耶律无戈和龙行尊者无疑,画舫上的黑衣人身手竟也不弱,还在抵抗着。

    突然间,龙行尊者一个大力金刚掌,击飞了围着他的几个黑衣人,趁着耶律无戈缠着另外几个黑衣人,一个鹤舞九天,就要窜上了画舫三层。

    楚流风再也不敢多想,从窗口飞上了画舫三层,楚流风刚刚站稳,龙行尊者的掌力就到了。

    绿衣少女已经退到了画舫三层舱内,楚流风抵住了龙行尊者的攻击后,对龙行尊者大下杀招,龙行尊者看到竟是楚流风,不禁一怔,被攻的有些手忙脚乱。

    岸上应天府夜训的城防司官兵已经接到警报,两边都有几十号人弯弓搭箭,就是不敢朝画舫上射,怕伤到绿衣少女等人。

    耶律无戈这时候在画舫二层喊着:“尊者得手了没有?”

    龙行尊者一边守着楚流风的攻势,一边道:“拿不到人了,我们走吧。”

    龙行尊者说完,双手大力金刚掌运足十成功力向楚流风打去,楚流风避其锋芒后退了几步,龙行尊者趁这机会从画舫飞纵到对面岸上。

    耶律无戈这时也到了岸上,城防司官兵十几个人围了过来,远处的官兵纷纷射箭,箭雨都被龙行尊者二人击飞,围上来的官兵一交手,因为功力相差太远,都是受伤倒地。

    楚流风追到了岸上,又向龙行尊者击去。

    龙行尊者拾起地上官兵丢下的一把长刀,二人打了几十招,还是不相上下。

    那边耶律无戈已经把城防司官兵杀伤大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楚流风大喜,官兵赶过来了,龙行尊者和耶律无戈再想逃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时,马蹄声已经到了近前,楚流风看到又是黑水老怪那架铁车,难道那架铁车没有损毁。

    一阵怪笑声从铁车内传了出来:“你俩还不上车,明军的大队官兵就到了,这次没得手,下次再来。”

    旁边的耶律无戈,一跃而起就飞上了铁车。

    龙行尊者也是霍霍几刀,凌厉的攻势,楚流风不得不退了几步。

    趁这功夫,龙行尊者也向铁车纵去。

    龙行尊者刚刚搭上铁车,楚流风拾起军兵的宝剑也到了他的背心。

    楚流风庆幸这一剑下去,龙行尊者肯定会受伤坠下铁车,能抓住一个也好。

    这时,一股极大的力量荡开了楚流风的宝剑,又打向了楚流风的前胸。

    楚流风右手的宝剑已被荡开了,人在半空中,情急之下,只好左掌迎向了击来的一掌。

    还是晚了,那人的掌力震开了楚流风左掌,直透楚流风前胸。

    楚流风一个跟头从半空中栽到了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黑漆漆的铁车上,夜色中看到一个红发老人,正是黑水老怪索无常翻着怪眼看着楚流风。

    “小鬼头,先留你活些时日,下次再看到老夫必杀你。”

    红发老人说完,催着铁车如飞而去。

    楚流风手捂着胸膛,一边咳嗽,一边沿着秦淮河走着,黑水老怪这一掌确是厉害,想到金人如此强横,心里有些懊恼。

    走了一会,几个黑衣人从后面追了上来,为首一个黑衣人躬身说到:“公子出手救了我们小姐,又受了伤,小姐吩咐我们请公子到画舫上一叙,上面也有疗治的伤药。”

    “那就不必了,你们请回吧。”

    楚流风摇了摇头。

    几个黑衣人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楚流风还在向前走着,忽然一个声音说到:“你受了伤,还要逞强吗,先到画舫上用些药,再走不迟。”

    楚流风闻声看过去,不知何时,那三层画舫已经停靠在秦淮河岸边,说话的正是那绿衣少女。

    不知怎么,看到绿衣少女天姿国色,气质华贵,似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楚流风不由自主的和几个黑衣人上了画舫。

    ——————

    画舫三层,绿衣少女莞尔一笑。

    “谢谢公子出手搭救,这些是什么人,也来捉弄小女子呀。”

    “他们是金人,让小姐受惊了,金人来了就要赶走他们。”

    绿衣少女闻言没有作声。

    带着楚流风上来的一个黑衣人,站在一旁惶恐不安的半躬着身,惊慌道:“小的们该死,让主子受惊了。”

    “没事了,退下吧。”绿衣少女一脸平静。

    黑衣人闻言,匆匆的退了下去。

    画舫还是在慢慢的向前行进着,岸上的人们这时也散去了,秦淮河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和美丽,楚流风转过身来刚好和绿衣少女对视了一眼,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舱内古朴整洁,右侧是并排的一架古筝和一台九弦古琴,左边一副茶桌,大理石茶台,茶台上摆放着宜兴紫檀的名贵茶具。

    绿衣少女一边忙着沏茶一边说着:“公子请落座。”

    楚流风靠着茶台坐了下来,端详着里面上船舱壁上的一副画像,画像上一个中年人,气度非凡,穿着装束很是华贵,就是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状态,这人是谁?

    绿衣少女把茶沏好了,端过来放到了楚流风的面前。

    又从一个柜子里面,拿出来一个羊脂白玉瓷瓶,倒出了一些药粉在一个瓦罐里面,添了像是黄酒的在瓦罐里面,放到一个炉子上熬了起来。

    楚流风知道绿衣少女这是在给自己熬制疗伤的药。

    忙了一会,绿衣少女走过来在茶桌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公子哪里人氏,羸弱样子却是武林高手,让小女子刮目相看了。”

    楚流风欠了欠身。

    “小生江南袁州府人,自幼随师父生活,武技略知一二。”

    绿衣少女莞尔一笑。

    “公子谦虚了,我虽不习武,却也能看出来一些门道,看今晚的打斗,公子已是一流高手,您是来金陵访友还是路过?”

    “我北上京师,路过金陵,暂做停留休整,过些时日就会动身。

    绿衣少女不禁笑道:“那很巧啊,我就是从京师来的,这几日也将返程。现在江南草长莺飞,北方却已深秋入冬了,公子衣着单薄,北去京师之前还是要多置备些冬衣才是。”

    绿衣少女看了楚流风一眼,又站起身来,望着画上的中年人,留恋的眼神舍不得似的收了回来,有些气愤的说到:“刚刚来的金人,千里迢迢到了江南,又来我的画舫上闹的是什么鬼。”

    “听说金主努尔哈赤整兵待发,即将南下进关,这些人是想抓我们一些人质回去作为条件,已经有人被他们抓走了。”

    绿衣少女有些愤怒。

    “金狗欺人太甚,大明就是那么好欺侮的吗?边关守将也不都是脓包,听说熊廷弼已经出了山海关,往宁锦一线去了。”

    听绿衣少女这么一说,难道这少女是官宦人家,朝廷大军动向她也知道?

    楚流风随即答道:“是啊,只希望熊督师能给金人当头一棒,让他们不敢南侵。”

    过了一会,绿衣少女悠悠看着楚流风,又说到:“我叫永宁,公子如不嫌弃,北上京师也可搭我的船走,我的船停在聚宝门码头那里,这船上除了随从们就是我了。”

    楚流风和这绿衣少女,感觉一是很投缘,还有就是这少女无形中有股力量和威严,让他不由自主的跟随少女的意愿。

    “那也好,我还有个朋友失踪了,等我找到她了,就到聚宝门码头找您,多谢小姐了。”

    永宁一下子面带喜色。

    “别这么客气,你救了我,我请你坐我的船,何况这也是举手之劳,这么大的船搭了你一人一马也不费啥劲啊!”

    永宁没等楚流风说话,又说到:“以后和我也不要客气,对了,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楚流风。”

    这时火炉上瓦罐里面的药已经熬好了,永宁盛了出来倒在一个汤碗,端过来放到了茶桌上,又走去拿起那个羊脂白玉瓷瓶递给了楚流风。

    “公子趁热喝了吧,这差不多是最好的内伤圣药,这一瓶你也拿去,每日就着黄酒熬上半两,连着服用七天,内伤就会痊愈了。”

    楚流风把羊脂白玉瓷瓶放进怀内,端起了茶桌上的汤碗,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看着楚流风喝完汤药,永宁坐到了古筝旁边。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永宁一边弹着古筝,一边唱着唐代诗人鱼玄机的诗。

    曲调和歌声还是一样的凄婉和哀怨,这时永宁看着那副中年人的画像,泪珠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

    一旁的楚流风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心情一样的难过,差一点也流下泪来,于是不再去看那画像和永宁。

    这绿衣女子永宁,心事重重,还有着忧国忧民的情怀。她看着那画像的人流泪,应该是思念那人所致,看那人和永宁有些相像,应该是永宁的父亲或近亲?

    这人难道不在世上了吗?

    曲子停了,永宁拿出手帕拭了拭脸上的泪,声音有些嘶哑道:“让公子见笑了,小女子一时思念亡父,以至于有些失态。”

    楚流风闻言,站起身走到画像前躬身拜了两拜,心情依然沉重,转过身说到:“故人已去,思念之情,在所难免,你也不要过分伤心,时候不早了,我就下船你也早点休息。”

    “那也好,前面就是中华门码头,公子就在那里上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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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流风在中华门码头上了岸,走了一会,胸口阵阵疼痛,只好放慢了脚步,这时身后一阵微风飒然,显然有人到了身后,而且来人轻身功夫相当高明。

    楚流风装作没有武功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向前走着。

    一个人影飘然越了过去,到了前面十几丈远,那人忽的停下来,慢慢的转过身来,夜色中远远的看去,竟然是那个青衣人。

    楚流风有些震惊。

    青衣人看了远处的楚流风一眼,又转身向河面上说到:“你们既然脱身了,为何不快走,晚了还有大队官兵人马回来搜查。”

    河面上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亮着一点灯火,一个声音笑了几声回道:“有王爷您在江南接应,我们还是放心的很,只是这次没有得手,没抓到那个贱婢,很是懊恼,回去也不好向大汗还有帮主交代啊。”

    楚流风已经停下了脚步,坐在地上远远听着二人的对话。

    青衣人又道:“一切还是要从长计议,我在江南隐居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复先祖当年的伟业吗?你们走吧,回去转告大汗,请他多多保重。”

    “阳昆仑那个大小姐呢?不是我们带回盛京吗?”

    “阳大小姐!我自有安排。”青衣人冷冷的说到。

    “那好吧,估计这会我那铁车已经把官兵引到了几十里之外了,我还要去寻我那铁车,王爷您也保重。”

    楚流风偷偷看过去,船上微弱的灯火,映照着说话的人,一头红发,正是在铁车上打了自己一掌的索无常。

    楚流风恨得不行,可是身上有伤,黑水老怪功力肯定在自己之上,不算龙行尊者和耶律无戈,这面前的青衣人,功力更是远在自己之上,只有眼看着那船熄了灯火,悄声无息的向秦淮河下游驶去。

    青衣人也一下子就失去了踪迹,他是汉人,黑水老怪索无常称呼他王爷?

    夜已深,楚流风沿着秦淮河畔向江南漕运使司走着,风有些冷,吹在身上胸口处感觉又痛了些。无意间碰到了怀里的羊脂玉瓶,楚流风心里一暖。

    夜风传来了歌声,是离人的曲调,也是游子的感叹。

第十七章 陈老头

    江南漕运使司衙门,夜深了还是灯火通明,院墙四周比平常多了许多军兵。

    楚流风捂着胸口走了进来,枣红马万里追风还是仰头嘶鸣着,二楼的灯火已经熄了,那对祖孙睡着了吗?

    以往这个时候,都能听到老人的咳嗽声。

    青阳门主陈青阳一脸凝重走了过来。

    “你又受伤了?那一会我却是被一个老怪物缠住了脱不得身。”

    “没什么大碍,是燕无极吧,他缠着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他,你认得他不成。”

    “他救了我和阳西真的,这个人稀奇古怪,来了金陵还是有着目的。”

    陈青阳点了点头,又是抬头看向那二楼。

    “那祖孙走了,在我这里住了几年,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走了也不奇怪,老人可能就是莫愁湖江山会那个青衣人。”

    楚流风忽然说到。

    “我早就有所怀疑了,却是不能断定他就是青衣人,他要是青衣人,阳大小姐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真真应该就在上面!”

    楚流风呵呵笑着,陈青阳已经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过吧,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一身白衣的阳西真已经从楼上冲了下来,万里追风兴奋的灰溜溜叫了起来,高高跃起,挣断了缰绳,奔向了主人。

    陈青阳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他,还好没有把你带走。”

    “他应该也是一个好人。”

    楚流风忽然有些怀念这老人了。

    “好人和坏人本来就是没有多少区别的,那燕无极是坏人,也是好人啊。”

    阳西真俏生生的站在了面前,又是说到。

    楚流风也站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我们见过面了吧,陈老头,在莲花峰的时候,是你一句话就赶走了小完颜。”

    陈青阳才五十来岁,阳西真却是叫他陈老头。

    陈老头也不生气。

    “漕运的船队后天就出发了,我要亲自押运到京师,这一多半都是边关的给养,出了问题掉了脑袋事小,耽误大事就完蛋了。”陈青阳指着进进出出的人说着。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要不就和我一起走。”陈青阳看着楚流风又是问到。

    楚流风忽的想起了永宁,面上一红。

    “我想坐一个朋友的船走,她也是回京师,应该就是这几天。”

    “你们都走了,就没人管我阳大小姐了,楚流风我跟着你走,你去京师,我也去看看年轻的皇上。”

    阳西真又开始调皮起来。

    楚流风有些无奈看着陈青阳,陈青阳却是哈哈大笑喊到:“拿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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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西真知道有酒喝了,人坐在石凳上兴奋起来,万里追风站在她身后,不停的用头蹭着真真的后背。

    “十年前,茅教主从京师回来后就把白莲教解散了,那时候万历老皇爷还在世,一定是万历爷年事已高,怕白莲教将来尾大不掉,朝廷不好控制,暗示了茅教主什么。”陈青阳喝了口酒,神情有些黯然。

    “白莲教传了二十六代,你师父是第二十六代教主,二十五代教主就是你大师伯,天下五绝之一的白明月。白莲教三大门主,我是青阳门主,红阳门主现在北方边关一带,白阳门主却是远走西北,大家天各一方,天下却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天下了。”

    “陈老头!别那么多感慨,不就是金人要南下吗,赶走了他们就是,天灾也不会总是这样,总有熬出头的时候,百姓日子就好过了。来喝酒吧,我再敬你一杯。”

    阳西真说完,自己先干掉了。

    “你爹爹喜欢喝酒吗?你的酒量确实不错。”

    陈青阳放下了酒杯,高兴的看着真真。

    “爹爹喝的不多,喝酒都是叔叔们教的,我从七八岁就开始喝酒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喝烈酒,好点的像杏花村,董酒,西凤都行,差点的烧刀子也行。江南多是米酒,喝了再多也没感觉。”

    真真的脸已经绯红一片,越发显得妩媚,甚至还有一点风情。

    走江湖的女儿家,不像深宅大院的大家闺秀,自是有另一番气质。

    看着阳西真,楚流风甚至有些感慨,人平安了就比什么都好,尤其像是她这样的女子。

    “你叔叔们都是天下英豪,左乾坤,右逍遥,神衣门主的左右使皆是天下第一流人物,真是让人羡慕,这次去了京师,希望有缘能够见到他们。我不喝了,你们聊吧。”陈青阳说完站起身,向后院走去。

    “几天不见,你在金陵还有了朋友,看不出来啊。”

    “是昨天在秦淮河救了一个人,刚好她的船也回京师。”楚流风说完,脸就红了。

    “你这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吧,以本小姐算来,救的一定是个女子?”

    楚流风点了点头,没敢去看阳西真。

    “那我更要和你同路了,你们孤男寡女的,共处一船,走上两三千里,呵呵!”

    楚流风有些窘迫,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明天我要去大报恩寺,你和我一起去吧,楚流风!”

    “你去大报恩寺?”

    “我要去找师祖的神衣飞甲,我还要去找一个人,我们再去苏州府,你要陪我一起的,我们也是患难之交了,楚流风。”

    阳西真已经有了醉意,其实她人还是清醒的。

    楚流风苦笑了一下,心里还在想着永宁的凄然样子。

    “你又不说话了,这就是答应我了。”

    楚流风应了一声,胸口的痛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你又受伤了?在白莲教主的身边,也是没有学到真本身啊。”

    真真喝多了酒,更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楚流风却是没有在意。

    “依你看来,那黑水老怪索无常在江湖上是个什么角色,本身算是大的了吗?”

    “楚流风啊楚流风!你这样一问,我又要打击你了,索无常别说和我爹爹相比,就是左黄二位叔叔,他都走不过五十招,这天下和我爹齐名的人物,不下一二十位,更不用说那传说中的慕容江山还有极乐门的传人了。你要是打不过黑水老怪,还好意思去闯荡江湖,还是待在这江南歇歇脚吧。”

    楚流风低下了头,心里很是懊恼。

    阳西真一下又有了成就感,大口喝着酒。

    “都是传说当今圣上和信王殿下不和,可有此事。”

    过了一会,楚流风忽然问到。

    “庙堂之事,没有亲眼所见皆是传闻罢了,我也只去过京师一次,没见过那哥俩。不过这些事,应该也不是捕风捉影的,要不然二师兄为啥去了信王身边,爹爹一定有他的想法。”

    楚流风心中一惊,神衣门主阳昆仑门下子弟众多,他还会有什么想法。

    “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么多的,你又开始胡乱想了,爹爹早年曾经中过大明举人的,他后来弃文从武,就是为保这大明天下的,他比你楚流风要有热血的。”

    夜风微凉,楚流风有些惭愧,默默喝了口茶,不再说话。

第十八章 大报恩寺皆报恩

    无论白日的小桥流水人家,还是夜晚的风花雪月。

    大报恩寺依然庄重,沉寂。

    高耸入云的琉璃宝塔,不仅是大报恩寺的标志,更是金陵城的象征。

    宝塔几百年来矗立在这秦淮河畔,和远处的紫荆山呼应着,北面涛涛大江东去,洗尽无数的英雄,也淘尽了无数的悲欢离合。

    世事沧桑,岁月更是最大的力量,让你的拥有变成了回忆,甚至变成了梦幻泡影,无论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王侯将相。

    ————————

    大报恩寺今天的人很少,昨日是十月十五,人们多是每逢初一十五来到这里许愿还愿上香。

    阳西真匆匆走在前面,捧着一束香火,神情肃穆,一改往日的调皮模样。

    楚流风跟在后面,也是拿着香火,人却是不太自然。

    “娘亲!娘亲!”

    真真跪在佛像下面拜完了,把香火插在了香炉里面,泪流满面哭泣着,嘴里也是喃喃自语。

    “怎么了,你这是?”

    楚流风说完,忽的想起来永宁画舫上的那副中年男人画像,心里涌起一阵难过,难道真真的娘亲也不在这世上了吗?

    “问什么?问什么?你这个人很烦啊。”

    真真发起了脾气,快步向旁边走去。

    楚流风木然跟在后面,不敢再去说话。

    绕过两座大殿,真真有些累了,坐在了一块石碑上面,还是盛气凌人的架势。

    楚流风远远的站着。

    过了一会,真真扑哧笑了起来,看向楚流风哼了一声。

    楚流风也是呵呵笑着,走近了一些。

    “我娘当年就是在这大报恩寺受了伤的,回到昆仑山后不到两年,就逝去了。”

    阳西真说完,又是哭了起来。

    楚流风呆呆看着,过了一会才小声说到:“你也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娘知道你记得她,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你说的都是废话,楚流风,对了,你爹娘呢?”

    “师父说,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都死了,是师父把我养大的。”

    楚流风心里更加难过了,低声说着。

    “对不住了,楚流风!你比我还可怜些,我还有爹爹呢,你却是一个孤儿,我不和你发脾气了。”

    阳西真有些愧疚,心疼的看着楚流风。

    “没事的,我也没见过爹娘,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样子。对了,是谁伤了你娘,你可以找他报仇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好像是和慕容江山有些关系,每次问爹爹都是说了几句再也不说了。我师叔也是因为这事失踪很多年了,我每年来江南,就是为了神衣飞甲和师叔的事,还有娘亲的仇人。”

    楚流风大吃一惊,慕容江山要是真真的仇人,这仇还报的了吗?

    过了一会,阳西真好些了,又是胡乱说着,人也蹦跳的向外面走去。

    前面传来了一阵僧众的念经声音,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阳西真最是好奇,人已经从一个圆门穿了过去。

    楚流风跟了上去,那圆门上面竟是写着“女尼部”,就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傻蛋!楚流风,你怕什么,这是寺院女尼念经的地方,也不是女人洗澡的地方,真是乡里来的。”

    阳西真在里面喊到。

    楚流风没有办法,只好走了进去。

    念经的多是女尼,盘坐在大殿的台阶上下,大殿前面香火缭绕,只见一个女子一身黑衣跪在地上。

    大殿周围守着许多黑衣人,还有几个竟是楞楞的看着走进来的楚流风。

    楚流风看那几个黑衣人有些面熟,忽然想起来就是永宁身边的人,那天夜晚见过的。

    再仔细去看跪在地上的女子,真的就是永宁,楚流风心里不禁一阵欢喜。

    “你认得他们?他们好像认识你。”

    真真已经看了出来。

    “是的,她就是我刚刚结识的朋友。”

    楚流风指着跪在地上的永宁说到。

    “人生何处不相逢吗!楚流风,呵呵,我又是帮了你吧,看来交了我这个朋友,还是值得的。”

    阳西真大声说着,却是去看永宁。

    跪在地上的永宁已经回过头来,看到楚流风站在那里,凄然的笑了笑,又是转过去,把头叩拜在地上。

    过了好半天,女尼们不再诵经了,永宁才站起身来,朝着一个年长的女尼拜了两拜说到:“大师可有消息,去年听说风陵师太在金陵露过一面,有人见到过她,她一定会来这大报恩寺挂单的,所以我才赶到江南来寻她。”

    “阿弥陀佛!贫尼知晓这个事,也曾见过风陵师太,不过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这些年来,她确是没来大报恩寺,你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永宁又是拜了拜,转过身来,脸上尽是泪痕。

    楚流风向前走了几步,本来想好要说的话一下子忘记了。

    “你叫什么啊?楚流风认识的人就是你吧,看样子架势蛮大的吗,不是有钱就是有势。”

    阳西真大声说着,看着永宁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挑衅。

    “我不认得你。”

    永宁没有理睬阳西真,向楚流风走了过去。

    “你和我一样吧,我是娘亲逝去了,看来你的娘亲却是出家做了女和尚,哈哈。”

    阳西真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黑衣人们都是一脸怒目看过来,却是碍着楚流风,加上永宁也没有说什么,都不好发作。

    “楚流风!你这朋友好没礼貌的,是哪个山上跑下来的野丫头,下次我见到你的爹爹,一定让他好好管教于你。”

    楚流风甚是尴尬,看了看永宁,又去看阳西真,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凭你,也敢说我爹爹,怕你没有资格见到他。”

    真真来劲了,跟在永宁后面吵着。

    “楚流风,她爹爹是谁?”

    永宁有些生气了。

    “这个,这个?”

    楚流风支支吾吾,还是盯着永宁和真真二人看来看去,不好说了出来。

    “你就告诉她了,楚流风,这天下和昆仑山万神宫叫板的人,还没有几个。”

    真真颐气指使的样子,这时候有点像个神衣门的大小姐了。

    “呵呵!我知道了,你是神衣门主阳宗师的千金大小姐,难怪这般大脾气,看在阳宗师的面子,我不与你一般计较就是了。”

    永宁莞尔一笑,已经说了出来。

    阳西真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永宁。

    “你是谁?你认识我爹爹,看你也不会半点武功。”

    “纵横天下,不是尽靠武力的,再说即使你凌驾于天下人之上,凡事也要讲些道理的。”

    永宁一边悠悠说着,一边抬头去看琉璃宝塔,神情淡然,眼神却是凄然。

    楚流风心里一酸,又是难过起来。

    阳西真不再说话,低下了头。

    “好了,这是佛门清净之地,我等凡人不要再去打扰大师的修行了。”

    永宁又向那大殿拜了一拜,转过身向外面走去,一众黑衣人前后远远的跟着。

    “楚流风,我后日就回京师,你还是坐我的船走吗。”

    永宁走出了十几步远,又是说到,却是没有提及阳西真。

    “他要陪我去苏州府的。”

    没待楚流风说,阳西真又是大声说到。

    “呵呵!他日有缘自会相见的,楚流风,我走了!”

    永宁已经出了大门。

    楚流风有些茫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忽然追了过去,大声喊到:“你多保重,到了京师,我会去找你的!”

    京师之大,楚流风又去哪里找得到永宁?

    风中传来了真真的冷笑,楚流风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却是不知所以然。

    秋风吹过,琉璃宝塔上的风铃声,敲击着人的心房。

    别离还是相逢,本就是注定的。

    人的孤独,或是相守,也是注定的!

第十九章 天下第一庄

    江南的秋日,江河里的水柔柔弱弱,偶尔下了阵雨,也是软软的感觉,一点也不像北国的秋雨那样煞气逼人,让人感伤。

    苏州府离金陵三百余里,万里追风的脚程,一个白天就能跑的到,楚流风的坐骑哪里跟的上,二人到了苏州府已是第二日傍晚了。

    烟波浩渺的太湖,横卧在大明帝国这片最为富饶的土地上,渔歌唱晚,渔火点点,更是把江南水乡的夜色衬托的像是仙界一般,妖娆多情的秦淮河,和太湖相比,却是显得有些俗气了。

    就像永宁的庄严大气,和阳西真的任性随意一般,楚流风想到这里,觉得有些不是恰当,要是真真知道了我这样认为,这一路上更会是没完没了的吵个不停了。

    楚流风禁不住笑了起来,前面的阳西真已经拉住了万里追风。

    “楚流风!看你像个乡野小村夫似的,竟然还认识了那官女,真是让我小看了你。你笑什么,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娘做了尼姑的女子了。”

    阳西真已经先发制人,她最是喜欢没事找事了。

    “你又来捉弄我了,我当你做朋友,也陪你来了这苏州府,还是不依不饶。”

    楚流风耐性再好,也是有些生气了。

    “哈哈!你这人就是不经逗,本大小姐和你玩玩,你就当真了,好了,前面就到了,我请你吃酒。”

    “我不喝酒的。”

    楚流风一本正经的样子。

    “真是扫兴,对了,你是不喝酒的,那就喝茶吧,今晚就喝西湖龙井,庄上有的是,每个月都要去杭州买回一些的。”

    “什么庄上?”

    “别问了,只有几里路了,到了你就知道。”

    阳西真催马径直向前奔去。

    ————————

    太湖岸边的几座不高的山峰,中间围起来一个庄园,灯火通明。

    楚流风到了近前,已经有人走过来接过了缰绳。

    这是什么地方,楚流风抬头去看庄园门匾。

    “江南第一庄!”

    走了进去,仆人们和守在庄园门口的,都是一样的老人,个个身怀武功。

    前面又是一座牌坊,夜晚的灯火下,上面两个大字更是显眼。

    “柳庄!”

    “这才是庄园的大门呢,呵呵。”

    阳西真停了下来,指着那“柳庄”和楚流风说到。

    “外面的江南第一庄呢?”

    “我第一次到江南来,就听说白莲教主的明月山庄是天下第一庄,大明两百年前起国,白莲教可是立下了大功劳的。江湖人士对明月山庄刮目相看,我师祖当年名列天下五绝之一,怎么我也得给他老人家的柳庄,弄个江南第一庄玩玩,你的天下第一庄也在江南吧,我这才是江南第一,哪个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哈哈!”

    阳西真眉飞色舞,楚流风却是哭笑不得。

    “大小姐!酒菜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到了太湖地界,我就知道了。”

    前面的老者半躬着身说到。

    “请坐吧,楚流风!五爷爷,您老人家也坐下来,一起喝点。”

    五爷爷和楚流风拱了拱手,坐了下来。

    “他们都是我师祖当年的门客,师祖走了多年,老人家们还是守在这里,这样也好,我到了江南,也是有个家。”

    阳西真终于说了句正经话,又抬头去看对面墙上。

    “挂甲之处,却是无甲可挂了,大小姐这次南来可是有些眉目吗?阳门主那里呢。”

    五爷爷喝了口酒问到。

    “你这老头,每次来第一件事就是它,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却是连个影都没看到啊。爹爹现在又去了边关,他心里牵挂着国家危局,暂且还顾不上这些吧。”

    五爷爷神情有些沮丧,也是怔怔的去看那墙上。过了半晌又是说到:“十几年了,我日思夜想,都是在想着那神物能回来,也算是对你师祖的一份告祭之情。只怕有生之年我再也看不到它了!”

    五爷爷竟然流下泪来。

    楚流风有些动容,神衣飞甲这神物,竟然如此重要吗?

    “你师祖柳神衣当年就是凭借着它,才跻身于天下五绝之一的,神衣门有了今天,也是这神物的大功啊!”

    五爷爷还是絮絮叨叨说着,阳西真一口一口喝着酒,也不理会。

    这时,外面又是鼓乐之声传来。

    “这么晚了,还这样吵。”

    真真抬头向外面瞪着。

    “京师礼部侍郎人称探花郎,钱谦益钱大人回来了,他府上离这也不远,这次又带了个伶女说是要做偏房。那伶女柳如是就是旁边桃花坞陈家买来的,这会又是去送礼唱戏了。”

    “这钱大人跑到这来了,难怪找不到他给我抬轿子。楚流风,他也是你的同僚,你何不去祝贺一下。”

    真真带着一脸坏笑。

    “这位小楚大人,也是官人啊,你刚刚不是说他是明月山庄茅教主的人吗。”

    五爷爷喝了几口酒脸色涨红,还有泪痕挂在眼角。

    “他师门都是当官的,他肯定也是要不甘落后吗。”

    楚流风心里在想,你大师兄,二师兄不也是一样吗,却是不愿去和真真计较。

    “对了,五爷爷!那些粮草都备好了吧,我南来的时候,爹爹也说起,先运到长安城,再由驼队拉上昆仑山。西北连年干旱,我们都快饿肚子了。”

    “前几日不是拉走了吗,他们带着你黄叔叔写的信,我看过了,是逍遥孩儿的字体。”

    “那就好,今年冬天有吃有喝了,西北一带的门人们也不用饥寒交迫了。谢谢你,五爷爷!”

    真真很是高兴,端起酒杯敬向了五爷爷,来江南总算办了一件大事了,其实这事和她没啥关系。

    老人家高兴起来,大口大口喝着,不再去提神衣飞甲的事了。

    ————————

    这时,外面有人走了进来,还有两个庄上的老人跟在后面。

    来人是个女子,一身黄衣,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怎么也来了,龙姐姐!快坐下来喝酒,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啊。”

    真真有了几分醉意,打着招呼。

    “我是来催粮草的,路上出了点小麻烦,耽搁了几日才到。哎!”

    龙姐姐坐了下来,自己倒满了酒喝了下去。

    楚流风怔怔的看着,这神衣门的人都是酒鬼吗。

    五爷爷已经坐不住了,霍得站起身来,大声喝道:“龙金娇!你说什么?你来催粮草,那之前来的人是谁?”

    阳西真和楚流风都是面色俱变。

    “在京口,我的包袱被人偷了,黄叔叔的书信在里面,也被人拿走了,后来又有一个怪人缠住我几天,这样就耽搁了。”

    龙金娇一脸茫然,还有些惶恐不安。

    “哎!我的一百车粮草,还有我的人马啊。”

    五爷爷坐在地上,顿足捶胸。

    “那怪人是何模样?”

    楚流风忽然问到。

    “是个老者,身形之快难以置信,武功之高也不在左黄二位叔叔之下。好在他没有伤害于我,他的同伙应该还有其他人。”

    龙金娇看着楚流风陌生,吞吞吐吐说着。

    “他是我的朋友楚流风,龙姐姐。”

    等龙金娇说差不多了,真真才说到。

    “来拿粮草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楚流风扶起了坐在地上的五爷爷,轻轻问到。

    “一男一女,很是年轻,和你们差不多吧,说是黄逍遥的人,才加入神衣门半年。”

    五爷爷张大嘴巴喷着酒气,酒没喝醉,人已经被气醉了。

    “好了好了!明日里开始再筹集一百车粮草就是了,神衣门家大业大,还在乎这点。”

    真真说完,五爷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却是不好发作。

    这时,外面的鼓乐之声又是大作。

    “楚流风!我俩去看看热闹吧,你那钱大人要定亲了,你也不说去送些贺礼才是。”

    五爷爷蹒跚着追在后面,一边问着:“残阳孩儿呢?他有了消息没有?”

    外面那么热闹,真真哪里去管五爷爷再说些什么,拉着楚流风的手,早已经越过了院墙去了。

    残阳又是谁呢?

    此时已是满月如轮,星空灿烂。哪里还有残阳如血,那是傍晚才有的风景!

第二十章 桃花坞的郎官

    桃花坞的陈府,彩灯高结,鼓乐齐鸣。

    几十年了,桃花坞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场面,甚至是大才子唐寅唐伯虎以后,这里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今天的场面,才是苏州府桃花坞的气质!

    圆圆还是那身绿衣裳,两只小手紧紧抱着柳如是细细的腰肢。

    “姐姐!我不让你嫁人,你要陪着圆圆,你嫁人了,就再也没人陪我玩了。”

    陈圆圆小脸贴在柳如是背上,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柳如是一身纱衣坐在床上,正要脱下,换上钱谦益在金陵买给她的那套新衣裳。

    圆圆滚烫的泪洇湿了纱衣,也让她热泪盈眶,却是不敢落在刚刚妆点好了的面容上。

    柳如是只好低下头,用手帕擦拭着,又是回手搂过来圆圆,抱在了怀里。

    “好圆圆,好妹妹,姐姐没有出嫁呢,今天只是订婚,再说我出嫁了,也会陪你玩的,到时候我带你去金陵城,看那琉璃宝塔,每日夜里带你去看戏,还给你买好多好多衣裳,让你一天穿上一套。”

    圆圆这才破涕为笑,伸出来小手指头,勾在柳如是的小手指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稚嫩的童声,炽烈的情感,让人感动,更会让人流泪!。

    柳如是又低下头,偷偷的擦拭着泪水。

    “姑奶奶!如是啊!你怎么还不换衣服,钱大人已经坐在厅堂等你了。圆圆快来,别吵姐姐了。”

    陈夫人一脸的笑,手上捧着一盘崭新的首饰,放到了桌子上,又来拉陈圆圆。

    柳如是被买到了陈家,一年难得看见夫人笑过几次,这几年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一会的笑容多。

    “娘!我要和姐姐去金陵,姐姐答应带我去了。”

    陈圆圆蹦跳着,很是开心。

    “去去去,将来你长大了也找一个和钱大人这样的,我就享福了。”

    “我才不去嫁人呢,我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就行。”

    陈圆圆撅着嘴巴,又去抱着柳如是的腿。

    “小祖奶奶!你可别把姐姐的衣裳弄坏了,你不嫁人,难道让我和你爹去喝西北风,把你养大了,就是指望那一天呢。”

    陈夫人恶狠狠的骂到,柳如是又看到了夫人惯有的嘴脸,连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

    陈府厅堂上,钱谦益钱大人一身红衣,喜庆的很,倒是真像个新郎官。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站在旁边,不住地给钱大人的茶杯添茶倒水。

    “岳父大人,快坐下吧,还让你老伺候我。”

    圆圆的爹爹,哪里老啊,看起来比钱谦益还要年轻一些。

    “如是跟了大人,我陈家一门荣幸,这也是祖坟冒了青气,陈家时来运转了,都是托了钱大人的福分!”

    钱谦益心想,柳如是你家买来的,何来祖坟一说,脸上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气势,喝了口茶又是放在了圆圆爹的面前。

    “你来了,赶了几天的路,好好歇息一下再过来也不迟。”

    柳如是走了出来,少女的羞涩让她低下了头。

    “早些过来,免得岳父岳母大人急得慌,聘礼我都送了过来,来人!”

    钱谦益向外面喊到。

    厅堂连着走进了一拨人,挑着担子放了下来,担子箩筐里面尽是绫罗绸缎和白花花的银子。

    陈夫人也走了出来,看着那银子的眼神,就像是要马上揣在口袋里面才好。

    柳如是很满意,脸上也是知足的表情,走过去亲自帮钱谦益填满了茶水。

    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闹,还有人的喝怒之声。

    随着声音,四五个人闯了进来。

    “钱谦益,你在哪搜刮的民财,却是拿到这里来娶小老婆了,按照大明律法,钱财来路不明你是知道后果的。”

    几个人都是目光冷峻。瞪视着钱谦益。

    柳如是吓得面色苍白,圆圆已经哭了起来。

    “大胆狂徒,你们是何人,钱某在京师为官十余年,存了些钱财也是常理,何来搜刮民财一说。”

    钱谦益却是镇定自若,还站起身来拉着柳如是到了身边。

    圆圆也是紧紧抓住柳如是的手,瞪视着进来的人。

    “我等是东厂的人。奉余统领之意前来查办。”

    一人亮出来明晃晃的腰牌,正是精钢所制“东厂”。

    钱谦益顿时气馁,想去端起茶杯,手上却是无力。

    “余长空让你们来的?他自己就干净吗?魏阉人的银两干净吗?我看你们是另有目的,强加罪祸于人,钱大人在金陵见了信王一面,你们就追上门来了。”

    楚流风和阳西真已经走了进来,真真指着几个东厂侍卫骂到,钱谦益一下子来了精神,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浑身清爽,刚才心里的怕早就去了九霄云外。

    “连你一并抓去京师,辱骂余大人和九千岁,你是无法无天了。”

    两个东厂侍卫上来就抓阳西真,向前走了两步,就再也迈不出下一步了,手和脸都是僵硬的。

    “告诉你们吧,回去和余长空说,过些日子,我就去京师找他麻烦。”

    真真用手指着没走过来的几个侍卫喝道,那个样子确实有了几分侠女。

    “你是什么人,如此如此?”

    侍卫支支吾吾的问到,看到了同伴一下子就被点了穴道,哪里还有半分底气。

    “你们是有眼不识泰山,她是神衣门主的大小姐,你们余统领余长空的师妹,哈哈哈!”

    钱谦益悠然自得,很是有面子,终于说出来扬眉吐气的话。

    几个侍卫脸色如土,再也不敢去看阳西真。

    楚流风随手拂去,那两个东厂侍卫的穴道解了,人也和那几个冲出了厅堂而去。

    ————————

    看着那些不速之客狼狈走了,圆圆拍着小手呵呵笑着,还走过来牵着阳西真的手让她坐下来。

    “大小姐请喝茶!”

    钱大人亲自端着茶杯送了过来。

    “有酒吗?你这新郎官也别太吝啬了,我帮你打跑了那几个小鬼,你怎么也要请我喝酒才是。”

    “酒有的是,有的是。”

    钱谦益一脸的笑,圆圆的爹爹这时飞快的搬来了一坛酒,柳如是也端过来一些点心放到了真真面前。

    几杯酒下去,真真的脸红润起来,眼睛愈是明亮,钱大人也忘记了和柳如是订婚的事,端起酒杯大口陪着。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钱大人啊!大明的官还是不好当啊,那封书信没事的时候你还是再去好好看看。”

    钱谦益脸色极其难看,酒杯里面的酒洒了大半,豆大的汗珠也从额头冒了出来。

    厅堂内的楚流风,人一下子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野老吞声哭未休

    楚流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晚上在陈府的那个身影,让他甚是沮丧,几乎穿越了半个苏州府城,还是让那人从容脱身而去。

    他应该不是燕无极,那又是谁?

    是东厂的人,真真的大师兄东厂统领余长空一定有这样的身手,他会亲自来江南吗,东厂这样为难钱谦益,仅仅就是信王召见了他的缘故吗?

    难道东厂和魏忠贤,和信王有矛盾分歧不成?

    外面的乐声也停了下来,钱谦益已经成了陈府的准姑爷,他连三品大员都不做了,回到了这江南温柔乡,真的是解甲归田,不再去问政事了吗。

    温柔乡更是英雄冢,一代大才子都能如此。

    永宁的影子又是浮现出来,是亲切,是朦胧,还是什么,楚流风更是睡不着了。

    “楚流风!你起来吧,陪我们喝点。你喝茶,我们喝酒。”

    阳西真的声音,已经带着醉意了。

    晚上的酒,还没有喝够,半夜不睡觉还在喝酒,楚流风摇了摇头,还是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厅堂内灯影摇曳,是秋风吹动的,人也摇摇晃晃的,是五爷爷老人家,还是捏着酒杯僵坐在那里。

    阳西真脸上绯红,手上紧紧捧着酒杯,怕是别人要抢走了似的。

    还有一个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竟是准新郎官钱谦益钱大人,楚流风有些吃惊。

    龙金娇却是不在。

    “我就知道你睡不着的,今晚那个人你追不上的,他也不是余长空。”

    真真在说着,放下了酒杯,帮楚流风倒满了茶。

    “谢谢你!”

    茶是滚烫的,带着龙井茶特有的香气。

    “别说这些客套没用的话,我只是想和你说,你去了京师,也要小心才是,别看你大师兄万无水是锦衣卫指挥使,你这白莲教主,江南第二庄,也是天下第二庄弟子,在江湖上就是个小卒。”

    “在朝堂之上,更是别人小小的棋子而已。”

    真真又是重复着絮叨着。

    楚流风心里一惊,她是在提醒我的,别看她贪酒任性,有时候多是胡说八道,可是她真的懂得很多事,也知道什么的。

    “谢谢你们帮我解了围,小楚大人!阳大小姐!”

    “阳大小姐说的没错,楚兄弟!你是要当心才是,你还年轻,我在京师十余年,一样被人家赶回了江南。”

    钱谦益抬起头,眼睛蒙松着,还带着一点狡黠。

    “信王和东厂有隙?”

    楚流风又是忍不住问到。

    “做臣子的不敢讨论朝野是非,哎!魏忠贤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钱谦益胆小怕事,欲言又止。

    “魏忠贤和东厂听命于谁?你应该懂的,小楚大人!”

    阳西真坏笑起来,又是端起酒杯向钱谦益晃了晃。

    五爷爷坐在那里,这会像是睡着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干!阳大小姐,我老钱今晚舍命陪君子了。”

    “你这探花郎,也是花银子买来的吧,一句话说的驴唇不对马嘴,谁是你知己?你知己现在陈府的闺房等你回去呢,我是昆仑山的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君子。”

    真真的话,总是带着几分犀利。

    钱谦益哈哈大笑,也不敢反驳,他敢反驳阳大小姐吗,他怕做轿夫啊。

    ————————

    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是三更天了。

    “我是要回去了,鄙夫人还在岳父母那里等着呢。”

    钱谦益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摸着头站了起来,又是拱手作揖,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楚流风连忙扶住了他。

    “你们明日就启程,北上京师,天高路远,山水相隔。何时再回江南,钱谦益翘首以盼!”

    钱大人语无伦次,舌头发硬,还是说了出来。

    “好了,你快回去吧,如是等着你呢。”

    阳西真依然坐在那里,继续喝着。

    一轮满月挂在了西北方的天边,头半夜皎洁明亮,此时已是白茫茫的,东方的曙色已经在若隐若现了。

    新的一天又要来了,造就了万物的太阳来临了,一轮明月又能有多光亮?

    楚流风和钱谦益都在看着东方的天际,朝霞一丝丝的,在向上涌出。

    ————————

    “沦落江南数十秋,可怜霜雪已盈头。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

    长乐宫中云气散,昭阳殿上雨声愁。

    新浦细草年年录,野老吞声哭未休!”

    风中传来的声音,哭着,笑着,一边吟唱着这诗句。

    楚流风听不太明白,钱谦益却是大惊失色,疾步走了过去。

    一个头戴僧帽的尼姑,站在太湖岸边,像一缕孤魂,也像一株很久没有见过太阳的朽木,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看不清楚她的脸,声音和哭笑在三四更天,更是凄惨瘆人。

    “师太何人?竟唱起这样的诗句?”

    有楚流风在身边,钱谦益斗胆问到。

    “一些宵小之辈,又能如何?我做了就是做了,我没有错,我也不怕,雪儿。你也快长大了吧,老东西对你不好,我会去杀了他的?”

    尼姑没有理睬钱谦益,枉自发泄着,忽然又是大哭起来,甚是伤心,过了一会,又是笑了起来。

    “十几年了,我还是天下第一美女!三师姐!你争不过我的。大师姐!早晚我会找到你的。雪儿雪儿!娘要去看你了。”

    一个尼姑,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流风和钱谦益瞠目结舌,忽然,尼姑一溜烟似的,踏水而去,竟是极其上乘的轻功,就是燕无极,也做不到!

    “她是个疯子!”

    “她是海内顶尖高手之一,绝不在师父之下。”

    钱谦益和楚流风同时说了出来。

    “那首诗句,又是什么意思?听起来甚是感伤。”

    “据说是本朝初年太祖之孙建文帝所作,建文帝当年在金陵称帝,后来却是被叔父朱棣抢了江山,就是后来的永乐大帝!”

    钱谦益悠悠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这样的人,对着家国天下有着厚重的情怀,他能不去再问过天下事吗,不可能的。

    楚流风也是感动了,是这感伤的诗句,还有那哭笑的尼姑,和面前的钱谦益。

    (第一卷完,第二卷“故国在京师”明日开始继续更新,谢谢支持。)

第一章 哭泣的运河

    京杭大运河山东段,装满了粮草的漕运船队迎着寒风和飘雪,向北行进着。

    船队一眼望不到尽头,每条船上都有军兵守着,一身铠甲也都成了白色,尽显征尘。

    天灰蒙蒙的,有些压抑,让飘在河上空的雪花,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美意了。

    民夫们用力撑着浆,还有河岸上拉着纤绳的,伴随着军兵的吆喝声。

    这个季节几乎都是北风,船上的风帆,在狭窄的运河河道上也施展不开。

    只是苦了民夫们,好在有饭吃,还能节省下来几块铜板留给家人们,到了年根回到老家,看着老婆孩子和爹娘都能吃上饱饭,一家人欢快的过个年,民夫们也感觉不到有多累了。

    民夫们多是河南陕甘之地征召过来的,这些地方已经连续两三年干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人们的日子有多苦,在那样的灾荒年头,一碗清水里面有几粒米,就是盛世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的。

    中原和西北陕甘的人们,又是最能吃苦耐劳,不像鱼米江南养出来的,享福享惯了,谁会去做这些苦力,谁也缺那几个铜板。

    江南漕运使司主事,白莲教青阳帮帮主陈青阳坐在船舱内,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无论是睡觉还是没睡的时候,他的眼睛和耳朵都在盯着这船队。

    漕运的粮草,不仅仅是京师达官贵人们的口粮,更多的是宁锦边关一线将士们的军粮。

    陈青阳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从金陵出来走了二十多天,路程也走了大半,还有半个月就能到通州码头了,赶上运河封冻之前到了京师,这任务就算完成了,他也能松口气,找上京师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喝上两天酒,再去看看她,陈青阳心里忽然有了一些激动。

    快十年没见到她了,万无水每年都碰面,他也比陈青阳小上半个班辈,倒是和兄弟一样。

    她还好吧,那里一定比京师还要冷很多的,陈青阳笑了笑,闭上眼睛靠在了船舱壁板上,耳朵还是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

    “大人!已经过了济宁府半天了,前面就是东平县地界,用不用和地方官员打个招呼,让他们协同戒备,这两年金兵南下,几次都到了济南府。”

    一个师爷进了船舱小声说着。

    “也好,你安排人去了,再去东平驿站问一声,楚流风有没有赶过去。”

    师爷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陈青阳还是睡不着,拿起桌上的官帽戴在头上,一看身上又是长袍便装,只好又放了下来。

    风雪吹在脸上有点痛,耳朵一下子就凉凉的,陈青阳活动了一下脖子,暗运丹田之气,意随心转,浑身顿时暖了起来。

    看到陈青阳上了船,军兵们和民夫都是有些紧张,陈青阳用手扯了扯绑紧货物的绳子,还有船和船之间的铁索,很是满意。

    忽然间,陈青阳的脸色变了,人也纵身跃上又一条船,如飞而去。

    远处烟火升空,伴随着几条人影在船队上纵横飞跃,越来做多的粮草燃起了大火,还有打斗和军兵们跌落到河里。

    “赶紧灭火,不要划船了。”

    陈青阳人已经到了着火的一条船上,挥掌打倒了几个陌生的人,又是向另外着了火的船上纵去。

    北风突然大了起来,火借风势顿时就是越燃越大,陈青阳脸色苍白,四处呼喝着,声音里面尽是悲凉和无助。

    一个民夫走了过来,手上拿着的船桨,船桨这时却是裂开了,露出来黑漆漆的,竟是一根禅杖,民夫舞着禅杖击向了陈青阳的后背。

    陈青阳人已经到了半空,禅杖也变了方向,向上击去。

    劲气相交,那民夫腾腾倒退了几步,围上来的军兵一拥而上,却是被民夫舞着禅杖横扫千军,打落到了水里。

    这时陈青阳的人已经到了那民夫近前,左掌拍了下来,民夫哼了一声,手上禅杖差一点飞了出去,还是舞动着打向陈青阳。

    “龙行尊者!你们太卑鄙了,假装民夫混上我的船队,陈青阳遭此大难,今日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大运河。”

    陈青阳愤怒极了,龙行尊者只顾舞着禅杖,拼力抵挡着。

    “陈帮主!在金陵我把那千里马留给了你,你怎么也要给我个礼物才是,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索无常一头红发怪笑着,在一条船上点燃了粮草,又是跃到了岸上,戏弄着陈青阳。

    陈青阳怒吼声中,双掌大力击向龙行尊者,这时一个极快的身影到了陈青阳身后,来人一身青衣,头上也是蒙着一块黑布,手上的宝剑已经透过了陈青阳的后背。

    陈青阳狂吼一声,双掌震飞了龙行尊者,人也倒了下去。

    “倒也!倒也!”

    “我们走吧,谢谢陈帮主的厚礼相赠,你要不死咱们后会有期。”

    黑水老怪索无常在岸上拍着手大笑,船上的军兵纷纷射箭过去,哪里打的上。

    这时,蒙面人牵着龙行尊者,飞过了水面到了岸上,三人在风雪中,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

    陈青阳浑身是血,躺在船舱内,看着外面火光冲天,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昏迷过去了。

    借着北风,船队的粮草烧了几乎十之七八,只有前面的船队还好,军兵们解开了拴在一起的铁锁,任由后面的粮草烧着。

    大运河水被火光映照的红红的,河里面到处都是军兵和民夫们的尸首。

    还有前面船队上的震天哭喊之声,响彻云霄。

    岸上的官道上,又是驰过来两匹马,马上一男一女看到这般景象,也是吓得面色苍白,催着马儿匆匆而过,只是远远听到那女子说到:“师兄!难不成又是金人的勾当吧。”

    那男子没有说话,叹了口气,蹄声越来越远,到最后已经听不到了。

    忽然,一阵啸声传了过来,啸声起初还在很远的地方,刹那间就很近了,陈青阳被这啸声惊醒了,扶着船舱壁板向外面看去。

    一个尼姑足不沾地,飞舞在风雪中,竟是极其上乘的踏雪无痕轻功。

    尼姑这时看到了还在着火的漕运船队,慢了下来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又是大哭起来,人也一下子消失在风雪之中了。

    “这一定是当年的武林四姝之一,怎么四姝中有人做了尼姑?看样子还疯掉了,这天下说不清的事真有啊,谁又想到我这颗脑袋也快搬家了。”

    陈青阳自言自语,又是闭上了双眼,脸上神情尽是痛苦和绝望。

第二章 鲁大师酒馆

    楚流风阳西真一路北上,天气愈来愈冷,过了徐州以后,北风裹挟着漫天大雪,四处尽是白茫茫一片,只有官道上的车辙和马蹄印迹,带着些许生气。

    “我们一路快马,还是没有追上陈帮主的漕运船队。”

    楚流风向着远处的大运河望去,河上船只甚少,而且多是南下的。

    “运河就要结冻了,今年的天气冷的早一些,他们肯定是急着赶到京师,你也别急了,非要做这劳什子的官吗。”

    真真撇了撇嘴巴,拿出马背上的酒葫芦喝了一口。

    “哎呀!这下暖和多了,老祖宗发明了这白酒,看来就是冬日御寒用的,感谢千年万年的老祖宗啊。”

    楚流风却是笑不出来,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着。

    “别板着一张脸了,不就是陪我去了苏州府吗,耽搁你陪同那个娘亲做了尼姑的女子千里北上了,我看你不是在追赶漕运船队,明明就是想追上她的船。”

    雪花打在脸上,有的塞进了脖颈,楚流风觉得有些冷,连忙运功抵抗着。

    “随你说吧,阳大小姐!交了你这样一个朋友,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闭上你的嘴,哼哼!”

    真真有些不高兴,催着万里追风向前冲去。

    “师父说的没错啊,结交了女子就是麻烦,她也是这样吗?”

    楚流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头去看天空。

    除了满天的雪,什么都没有,只有簌簌的雪花落下的声音,还有马蹄踩在雪里沉闷的声响。

    这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传了过来,隐约可见半空中两个黑点快速的向北面飞去。

    这是什么,难道是他,楚流风想起了莲花峰的那个黄杉少年。

    “是小完颜的鸟儿,楚流风,快看啊,他在天上呢,看得到我们吗?”

    真真激动的用手指着天空,大声呼喊着。

    更多的雪花随风飘落下来,哪里还有鸟儿,刚刚听到的鸣叫声也越来越远,一会就听不见什么了。

    阳西真有些失神,还是盯着漫天飞雪,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小完颜?他叫完颜?”

    楚流风忽然脸色微变,楞楞的看着阳西真。

    “听说关外金清帮主复姓完颜,难道?”

    “难道什么?他就是金清帮主完颜洪金之子,又怎么了,他爹爹是他爹,他儿子是他儿子。”

    真真大声嚷叫起来,又是狠狠蹬了楚流风一眼。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小完颜他人看起来也很好的。”

    楚流风想了想说到。

    “你这人看来还不呆傻,懂得一些大是大非,我们追不上漕运船队了,你也赶不上那小女子,完颜公子的鸟儿也飞走了。我俩就别这样顶风冒雪跑了,前面就到济南府了,去吃点烧鸡喝上一壶热酒,不好吗?”

    真真心里惦记着烧鸡和好酒,脸上也不再失神,又是撒着欢的催着万里追风向前奔去。

    ————————

    济南府,孔孟之乡,千百年来自是圣杰辈出,诗书礼仪冠绝天下。

    “鲁大师!”

    “一个酒馆,竟是是这样的名字,不过这景色还是不错。”

    真真自斟自饮,嘴里嚼着地道的烧鸡。

    雪已经停了,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晒下来,地上的雪一下子就融化了。

    鲁大师酒馆旁边的大明湖,满眼碧波,湖水静静的,映衬着远处的千佛山,让人以为这里还是江南。

    “你也别傻傻看着了,这烧鸡都让我一个人吃了。”

    “你吃就是了,不够就再添一只来!”

    楚流风呵呵笑着,仿佛一路上的疲劳被这景色和美食都消化没了。

    只可惜他不喝酒,要不感觉会更好一些。

    ————————

    “哎!这酒不喝也罢,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旁边一桌,一个白衣青年把酒杯重重的锤在桌上,满脸尽是愁容。

    阳西真正在兴头上,就要发作,楚流风连忙扯了扯她衣襟。

    哐当一声,阳西真的酒杯也敲在了木桌之上,桌面凹了下去,却是没有入木三分的功力。

    “他也不会武功,你又何来的脾气,还和人家较劲,阳大小姐。”

    楚流风哈哈笑道,真真没有理睬,却是转过去去看向那桌。

    白衣青年身边是两个老者,看衣着举止应该是官府的人,虽然没有穿着官服。

    我到要看看你愁个啥子,真真来了兴致。

    “公子爷不必忧愁,这两三年来,东厂阉党都是在盯着山东地界,老大人即使没有这一难,早早晚晚还会有更麻烦的事。”

    “刘大人所言极是,这漕运船队失火之责,罪在江南漕运使司,谁让它发生在山东地界了,老大人受了牵连,当然脱不了干系的,最多不过摘下这乌纱帽就是。”

    另一个老者低声说完,楚流风和阳西真都是面色俱变。

    “公子爷刚刚中了这举人,亦有功名在身了,老大人那里,也不要再去掺和就是,你受了牵连,老大人是不愿意看到的。”

    白衣公子长叹一声,举杯喝下。

    “本朝自太祖以来两百多年,就是三个姓氏主导这海内芸芸众生,如今看来,又要填上一个姓魏的了。我李信堂堂七尺男儿,眼看朝政不公,奸人当道,海内风云即将变色,又何来报效国家啊!”

    “公子一身忠心,还是要隐忍才是。三个姓氏又是何说?老夫倒要洗耳恭听。”

    那老者对李信甚是谦恭,这李信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他们所说的老大人应该就是李信的父亲,难道他父亲是山东巡抚?

    楚流风和阳西真都是有些慌张,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安徽凤阳的朱家天子,江西龙虎山天师道的张天师,山东曲阜的孔圣人。天下谁人能及?”

    白衣青年李信说着,神色自若,眉宇间除了坦荡就是正气。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公子爷还是勿想这么多了,天下有道,人从之,天下无道,自有人取而代之。”

    另一个老者声音更是低沉,说完也是叹了口气。

    “嘿嘿嘿!”

    一阵冷笑之声,忽然传了过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这老儿,就是说朱重八的两百多年江山到头了,谁来做啊?十几年前江南一带就是传闻得天下者,不是姓李的,就是姓赵的,难道是应了你这李精白之子,李信李公子之身上?”

    冷笑过后,有人在大声说到。

    酒馆内的正在吃酒,高谈阔论的十几桌,一下子都走的无影无踪了,白衣青年李信和同桌的两个老者,也是不见了。

    “你俩为何不走?”

    那个声音在问到。

    “燕无极,你又来济南府惹是生非,吓跑了当官的和小老百姓,我阳大小姐还怕你不成。你到处蛊惑人心,小心被捉了去。”

    真真呵呵笑着,去找燕无极,鲁大师酒馆内只有她和楚流风两个人,哪里有燕无极的影子。

    “小娃子!你不怕死,老夫我还怕死不成。”

    声音在远处传来,燕无极已经走了。

    ————————

    “看来漕运船队真是出了事,我也脱不了干系的,燕无极说的李精白又是谁?”

    楚流风有些头疼,看着大明湖的水,也没有之前的兴致了。

    “你这江南漕运使司的编外小官,还没升官发财,却是先想着担责任来了,我真佩服你,楚流风!”

    “李精白!兵部尚书兼山东巡抚,那白衣公子李信就是李精白之子。”

    真真还是慢条斯理喝着热酒,啃着烧鸡。

    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还有十几个黑衣人已经上了鲁大师酒馆的屋顶。

    “全部拿下,一个也别想跑!”

    一个声音喝道,楚流风这下真是变了脸色,再去看阳西真,依然是一边吃一边喝着,看都没去看外面围过来的军兵和黑衣人。

第三章 人在舟上

    军兵们几十支弓弩对准了楚流风和阳西真,还有人在鲁大师酒馆的屋顶走来走去,踩得瓦片和积雪作响。

    “尔等妖言惑众,无事生非,一定是和金人有勾结,余统领说了,不束手就擒一律射杀。”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看着还在喝酒吃肉的阳西真,脸上现出一丝疑惑。

    楚流风站了起来,右手去拿桌上的宝剑,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开了剑柄。

    “你不要和他们解释什么,坐下来陪我喝酒吃茶。”

    真真看都不看冷森森的弩箭,还有越来越近的十几个黑衣人。

    楚流风坐了下来,瞥见大明湖上一只小舟箭一般的驶来,小舟之上一人,一手操舟,一手举着酒壶正自豪饮。

    忽然,又是清亮的鸟叫声,打破了这沉闷又紧张的气氛。

    “抓住这人和鸟,他是金人。”

    为首的黑衣人向外面喝道,人又走近了几步。

    箭雨如飞,还有军兵们的呼喊之声,更高亢的是鸟鸣声。

    哗啦啦的一片声响,之后又是人从屋顶上跌落下去的呻吟声,鸟儿的鸣叫声更大了。

    屋内十几个黑衣人都是停了下来,向外面看去,却是看不到屋顶上的人。

    “阳西真!真真!我来救你。”

    鲁大师酒馆的屋顶破了个大洞,一根绳索垂了下来,刚好落在了酒壶和烧鸡上面。

    还是莲花峰的那根绳索吗?

    “小完颜!你来做什么?他们想要抓的人是你,不是我啊。”

    真真有些欢喜,还是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那绳索,人也穿过了屋顶到了外面。

    只剩下楚流风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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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为何不抓住这小妞儿?”

    “饭桶,你还没看出来她是谁吗,就是余统领到了也不敢惹她的。把这个绑了再说,回去好有个交代。”

    楚流风束手就擒,没有去做任何抵抗。

    外面传来了呼喊之声,楚流风五花大绑走了出去,看到又是一番景象。

    刚刚大明湖上操着小舟的黄衣人在屋顶上飞纵,追逐的人,竟是黄杉少年小完颜。

    真真骑在小黑背上,一边拍着手,一边喊着。

    黄衣人和小完颜都是一身黄衣,眨眼睛就跃过了十几座屋顶上,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了。

    “小完颜!戏耍一下他够了,我们走吧。”

    真真大声喊着,又是哈哈大笑。

    楚流风和众军兵们还有那十几个黑衣人,都是一脸茫然看着二人的追逐打斗。

    “锦衣卫来抓要犯,你们东厂却是袖手旁观?”

    黄衣人回头向下面骂到。

    十几个黑衣人大笑起来,索性坐了下来去看热闹,军兵们看这情景,都是一股脑喧闹着。

    这时,一直跟着黄杉少年小完颜飞在上面的大黑,又是一条绳索垂了下来,完颜公子转身向那黄衣人拍出一掌,黄衣人躲闪了一下,脚下一滑,完颜公子趁势抓住了大黑的绳索,空中几个起落就上了大黑的背上。

    众军兵们看到如此场面,只是一味的喝彩之声,那黄衣人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人也下了屋顶,向楚流风和十几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只听到真真在半空中喊到:“楚流风!这些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大小姐我暂且和小完颜去游玩一下了。”

    “你还是把我卖了,哎!重色轻友。”

    楚流风不禁叹了口气,看着二人二鸟越来越远,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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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了他!”

    黄衣人站在了楚流风和十几个黑衣人面前,脸色有些难看。

    “原来是锦衣卫辛大人,您没有抓住那金人,却来和兄弟们发脾气。”

    为首的黑衣人拱了拱手。

    “不明是非胡乱抓人,该抓的你们抓不到,看着贼人就在眼前,你们却是当做看客,回到京师就让万大人把你们东厂的好事禀告圣上。”

    黄衣人已经把楚流风身上的绳索扯断了。

    “余统领不在这里,你锦衣卫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辛大人和那小贼的轻功之高,我们又哪能跟得上。这人叫楚流风?他又是谁,辛大人你这是在抢我们东厂的功劳。”

    “就凭你们,也能抓得到他了,他是甘心被你们擒的,他大师兄是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万大人,要不要到京师了,万大人亲自和各位解释不成?”

    辛大人没有抓到完颜公子,仍是余怒未消。

    “那少女是神衣门阳宗师的大小姐,你们不敢去抓,眼看着金人和她一起走了,东厂都是这样为圣上办事的吗?”

    十几个黑衣人听辛大人这样一说,哪里还会再去狡辩,人早就走的远了。

    “真真她就是喜欢玩闹而已,完颜公子虽说是金人,和我有过一面之缘,我总觉得他是个好人,完颜公子在江南还救过真真。”

    只有楚流风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怎样,阳西真还是扔下了他。

    “你是铁丹大哥吧,大师兄书信里面总是提到您。”

    “在下辛铁丹!走吧,我带你去吃些东西,这济南府也是我的家乡,你千里北上,我也要做个东才是。”

    辛铁丹一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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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舟坐着二人,还有真真的万里追风枣红马,显得有些拥挤。

    楚流风的马儿哪及得上万里追风这样聪明神骏,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雪花舞动,岸上的灯影在湖水里面飘浮着,人在舟上,以为也在那灯红酒绿之中。

    辛铁丹把手上的酒壶递给了楚流风。

    “我不喝酒的,辛大哥!”

    “明月山庄的弟子,竟然有不喝酒的。”

    辛铁丹自己喝了一大口,呵呵笑着。

    “神衣门的酒鬼倒是多的是,辛大哥!我陪你喝好酒,你就别再去找小完颜的麻烦了。”

    一条船追了过来,真真坐在船上,旁边就是完颜公子,大黑二黑一边吃着还在蹦跳的鱼虾,一边看着辛铁丹,黑溜溜的眼珠甚是警惕。

    “先祖稼轩公一生致力抗金,临终之际还大呼杀贼。三百多年前,金人犯我中原,烧杀淫掠,三百多年后的今日,他们又在殚精竭虑,筹划着侵我河山?”

    辛铁丹说完仰天长啸,眼里尽是愤恨之情。

    “金人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即使打仗也是被逼的,当年老汗王努尔哈赤一家被杀,又有谁出来做个解释。关外虽说物产丰富,不愁穿衣吃饭,但是有人奴役着我们,又觊觎着我们的土地。那里毕竟是我们族人相守了千万年的故土。”

    完颜公子说着,有些低沉。

    “那你又为何来我大明?”

    “辛大哥!我只是帮父亲送个书信到江南龙虎山,何况我的信也没有送到,再说我的心里也是不情愿的,只是父命难违,在我心里,我希望大明和金国还是一家人,就像这两百多年一样,只要大家平等,没有欺侮,没有压迫。”

    楚流风心里一动,不禁去看完颜公子,还是和湖水一般沉静,那是少年人极少有的从容。

    “漕运船队放火,你没有参与吗?”

    辛铁丹问到,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冷漠了。

    “那是帮中其他人的主意,爹爹也不屑于做这类事情,我又怎么会去呢。”

    “你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就行。”

    辛铁丹冷冷的声音,完颜公子和大黑二黑已经飞上了夜空。

    鸟儿清亮的叫声,忽然让人觉得有些感伤。

    楚流风也是这样的心情,抬头去看,浩瀚星空,繁星似锦妆点着,只是有些凄冷。

    “小完颜,你叫什么,还没告诉我呢。”

    阳西真站在船上,望天喊到,声音却是嘶哑的,还伴随着万里追风的嘶鸣之声。

    “完颜长松!认识你们也不枉来了大明一回。”

    真真颓然坐了下来,脸上更是感伤和无奈。

    夜空中又是传来一阵冷笑之声,却不是燕无极的,倒是和金陵江山会那武林盟主慕容江山的声音有些相像。

    楚流风和阳西真皱了皱眉,四处去看。

    辛铁丹的脸色忽然苍白无力,眼神却依然坚定。

第四章 有缘再重逢

    大明湖畔的酒楼,真真看到台上的杂耍,很是高兴。

    “辛大哥,虽然你的话让完颜长松走了,也不能怪你,他是金人又有啥法子呢,我敬你一杯。”

    二人都是一饮而尽,一旁的楚流风默默的喝了口茶,看着刚刚下去的老者又走到了台上。

    “这老者是闻名天下的说书人白老头,我看他没那么简单啊。”辛铁丹摇了摇头。

    “前几日金人的铁骑刚到了德州,就被打跑了,老夫我高兴,再给大家说上一段。”台上的白老头坐了下来。

    “话说熊督师十万铁骑过了大凌河,解了凌源城之围,十万铁骑也死伤了两三万人,剩下的军兵们护拥着凌源城十几万百姓,还没走到宁远,阿济格的两万铁骑就拦住了去路。”

    “各位看官,阿济格是谁啊,想必大伙都不知道,他就是老汗王努尔哈赤和大妃阿巴亥的第一个儿子,阿济格勇猛善战,在边关所向披靡。熊督师看到情况不妙,让人绕路把十几万百姓送到了宁远城。等他再分兵对敌,后面的皇太极几万大军也追了上来。”

    “前有阿济格,后面是皇太极。可怜我大明几万健儿都死在了大凌河两岸,最后常有火拼死保护着熊督师到了宁远城下,宁远总兵袁崇焕出来接应他们进城,熊督师的十万人马只剩下几千人了。”

    白老头说完,潸然泪下,台下的酒客们都是群情激愤,有的已经哭泣起来。

    楚流风红肿了眼睛,静静听着。

    “常有火是谁?就是江南明月山庄白莲教主的第二个徒弟,他死命护着熊督师到了宁远城。剩下的事情,大家伙慢慢想吧,熊督师丢了大凌河一线,边关更加危急,我看他回到京师也是活不成了。”白老头说完,长叹一声走下台去。

    ——————————

    “一路东来,赤地千里,明年春天这老百姓吃什么啊,还是啃着树皮,挖草根啊。”

    刚刚走进来坐在旁边的一个女子说着,和她一起的一人,目光如炬,只是不停的喝着酒。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只是这金人太可恨了,待我喝了这杯酒,就去边关杀敌。”辛铁丹泪流满面,又是一口喝了下去。

    “你这就叫做借酒消愁愁更愁啊,现在国家内忧外患,不知道金陵那个江山令还有没有意义,没搞出来什么名堂也被金人搅黄了,还要再等到明年端午。”真真说完,旁边那桌的男子放下酒杯看了过来。

    楚流风看去,竟是在金陵得月楼救了钱谦益的那二人柳星月和高怜怜,只是当时自己和真真被困在索无常的铁车里面。

    “你看什么看,也是个只知道会喝酒吃肉的酒囊饭袋。”真真看到男子的眼神有些不舒服,她是忘记了,还是又在没事找事。

    “你不也是个酒鬼,女人只晓得喝酒,也不会安分到哪里去。”那女子怜怜忍不住回道。

    真真站起身来就要发作,这时飞纵过来一个黑影闪电般的击向了阳西真,楚流风手上的茶杯已经打了过去,真真也被他护在了身后。

    嘭的一声,楚流风退了两步。

    “小女娃儿,让你坏了我的好事,他放了你,我再把你捉了回去就是。”

    来人竟是黑水老怪索无常。

    索无常说完,又是一掌拍出,却是辛铁丹接了过来。

    忽的,漫天剑影笼罩了楚流风和辛铁丹。

    “留下那个女娃,剩下的都杀掉。”黑水老怪索无常已经站在了一旁,看着热闹。

    剑势如虹,楚流风和辛铁丹空手对敌,有些被动。

    瞬间就是几十招过去了,使剑的灰衣人,只看到他眼里面杀气越来越浓。

    旁边的索无常一脸坏笑,阳西真很是着急,想去找兵刃,忽然看到旁边那桌的柳星月面前放着一把宝剑。

    真真冲了过去,这时剑已经出鞘,柳星月挥剑刺向了和楚流风二人打斗的灰衣人,灰衣人措不及防,几乎吃了亏,哼了一声,转身迫开楚流风和辛铁丹,正要击向柳星月,忽然看到酒楼墙上三个血红大字“江山令”。

    灰衣人的眼神再也没有杀气和光芒,和黑水老怪索无常飞一般的出了酒楼而去。

    又是“江山令”,又是血红的“江山令”,竟然能够让黑水老怪索无常和功力更高的灰衣人不战而退。

    这“江山令”如此神奇,威力如此之大。

    阳西真已经走了过去,端着酒杯喝了下去。

    “大恩不言谢,我这杯酒敬贤伉俪。”

    “他是我师兄,别弄错了。”怜怜咯咯笑着,辛铁丹也走了过去。

    “兄台英武之气逼人,剑术一定也是海内名家所传。辛铁丹再敬你一杯。”

    “柳星月和师妹高怜怜一路东来,万千气象,感慨良多,结识三位英雄,也是人生幸事。”

    柳星月从西边来的?半个多月之前还在金陵现身,楚流风没有做声。

    “你从西边来的,和我也是半个老乡啊,这倒是缘分,楚流风,你别在那里不做声。”看着楚流风一动不动,真真有些不耐烦了。

    “我喝一口茶吧,柳兄台!”楚流风站了起来。

    五个人已经坐在了一桌。

    “这江山令是什么?应该是那使剑的灰衣人看到了江山令,才走了的。”辛铁丹凝视着血红的大字,觉得不可思议。

    “武林盟主慕容江山的天下第一令,武林人士无有不从,要不然你就有麻烦在身,这倒是和我那神衣飞甲有的一比。你这锦衣卫大人还不知道,亏了你这份身手。”真真显然是喝多了,已经说出了神衣飞甲。

    辛铁丹很是惊讶。

    “明年端午,陕北风云谷,你也要去的,我们五个人谁也跑不掉。”真真又是说到。

    柳星月和师妹平静的很,一个在吃酒,一个慢条斯理的夹着菜。

    外面风雪这时大了起来,又传来了哭笑之声,却是震得人浑身不自在。

    “是她?她武功如此之高,真是疯了吗?她究竟是何人。”

    楚流风想到了那个尼姑,那首悲凉沧桑的诗句虽说记不清楚了,听到她的哭笑声还是让人压抑,这个人又是什么样的人生?是苦难还是刺激,让她变成了如此。

    真真还在大口喝着酒,仿佛这天地之中,除了酒,她就没有更快乐的事了。

第五章 东厂

    “两个小娃子,在这里吃好喝好的,从江南跑到了这济南府,是不是早就忘了我的救命大恩。”五个人面前,已经站着一个老者。

    燕无极又来了。

    “老家伙!你怎么是我们的跟屁虫似的,我们在金陵,你就去了金陵,我们到了济南府,你也来了。刚刚你把那李信李公子吓跑了,还栽赃到了我们身上,我还想找你的麻烦呢。”

    真真手舞足蹈,看也不看燕无极。

    楚流风却是站起身施了一礼。

    “你这女娃子真不会说话,不请我吃酒还挖孔我老人家。”

    柳星月和高怜怜没有做声,只顾着喝酒。

    “前辈要不坐下来一起。”楚流风看着燕无极还是站在那里,实在过意不去。

    “茅一天的徒儿还是礼貌的多,我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吃完就走,此地不宜久留。”燕无极阴恻恻的说着,柳星月脸色微变又是恢复如常。

    “黑水老怪他们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何况你又在这里,我们有什么怕的。”阳西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两个人走了,你们以为就是这墙上的江山令吓走的吗?今晚的济南府有绝顶高人现身,武功到了我们这个境界的,危险来了都是感觉到的,我走了,我也有些怕了。”

    燕无极说完,人就消失不见了。

    ————————

    辛铁丹也是好酒之人,还是和柳星月一口一杯的干着。

    “这燕无极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是有绝顶高人,吓跑了索无常他们,难道还会再来为难我们几个不成?这个绝顶高人是什么来路啊,我却是有些糊涂了。”

    真真摸着脑袋忽然想起事来了。

    “什么才是绝顶高人?能从燕无极嘴里面说出来的,最起码是我爹爹,神州三奇,金清帮主这样的人吧。”

    “管他是哪个绝顶高人,我和柳兄弟先要喝个痛快再说。”辛铁丹又是端起了酒碗,好像他也不是锦衣卫出来公干的,就是一个酒鬼。

    忽然,柳星月已经站起身来,又拉起了师妹高怜怜说到:“我和师妹还要赶路,酒已经喝了很多,柳星月在此结识三位,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说完,二人就向外面走去。

    楚流风看着柳星月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来奇怪的表情。

    这时,外面无数灯火骤然亮起,看不清有多少军兵和黑衣人已经把酒楼团团围住。

    柳星月和高怜怜已经出不去了。

    “金陵江山令作祟,今日在济南府重复上演,连信王都被你们骗过了,凡是和江山令有牵连的,都要带回京师东厂。”

    酒楼已经冲进来几十个黑衣人,为首一个人目光如电,盯着柳星月和高怜怜。

    黑衣人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若无其事,还在端着酒碗的阳西真,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真真!你怎么也在这里。”

    “原来是大师兄在抓人啊,差一点吓破了师妹我的胆啊,刚刚金人要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你呢。前几日漕运船队着火的时候,你和你的人呢?再说了,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没事不去抓那黑水老怪物,来这里抓的哪门子人?”

    阳西真一点也不客气,即使是在神衣门举足轻重的大师兄,东厂统领余长空来了,她还是坐在那里横眉冷对。

    柳星月和高怜怜走了过来。

    “柳大哥!你坐在这里,我们继续喝我们的酒,他们去抓他们的人,和我们不相干。”

    “你大师兄是东厂的人?”高怜怜这时问到。

    “东厂统领余长空,就是我大师兄,整日里守着那魏忠贤,连昆仑山也不回,他忘记自己是神衣门弟子了。”

    余长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刚刚见到师妹,就被数落成这个样子,在众人面前极为难堪。他也看到了锦衣卫副指挥使辛铁丹,辛铁丹也早就看见了冲进来的余长空,二人却是像不认得一样,一个向前走着,一个还是喝着酒。

    “真真!你不要胡闹,我是受了圣上的旨意,来济南府抓这散布江山令的嫌犯,还有金人的奸细,你再这样,我连你也要带回京师。”

    东厂统领余长空已经走了过来,数十个黑衣人也把楚流风五人围住了。

    “有胆子你就把我也抓起来,送到京师东厂大牢,余长空!”真真拿起酒杯向余长空摔去,酒碗稀碎,酒水溅的余长空一身都是。

    忽然酒楼内的灯火同时熄灭了,外面军兵们举着的火把,若隐若现的看到一个身影闪电般击向了余长空。

    黑暗中,只听到呼呼的掌风,和极快的两条身影上下翻飞,打作一团。

    “还不走!”阳西真一声呼喊,几个人已经越过了黑衣人的头顶,出了酒楼。

    楚流风怔了怔,走在最后。

    外面的军兵们弯弓搭箭就要射向楚流风几人,打斗中的余长空喝道:“抓活的,不要伤害他们。”

    师妹阳西真也在其中,余长空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叫众军兵去射杀师妹。

    ————————

    寒夜中的大明湖畔,军兵们纵马往来驱驰,已经把这一带封堵住了,无数火把映红了夜空。

    “你们走吧,骑着我的马!”阳西真把万里追风枣红马的缰绳递给了柳星月。

    “向北到了黄河,再沿着黄河往东跑上几十里,找个船家渡河。”辛铁丹也塞了一个酒壶给柳星月,又看着已经吓得不轻的高怜怜说到,他真喝多了吗?

    “你们这样帮着我们师兄妹,柳星月铭记在心,他日相会必当涌泉相报!”寒风中的柳星月,甚为感动。

    “别说这些了,我大师兄和东厂的人来了,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我知道你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其实也并不是为了你帮着我和金人对敌的原因。”真真说完,推了一把高怜怜,高怜怜借力就上了万里追风。

    灯火愈来愈亮,嘈杂之声也是越来越近,很多军兵已经向这边涌了过来。

    “快走吧,东厂的人就赶过来了,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一旁的楚流风说完,有些深意的看着柳星月。

    “后会有期!”柳星月拱了拱手,万里追风已经消失在寒夜里。

    “这江山令难道还有什么阴谋?锦衣卫却是没有接到指令。”辛铁丹走在前面说到,三人已经到了辛铁丹先祖辛弃疾稼轩祠旁边的茅屋。

    “应该是吧,一定是有人假传江山令,或者借江山令的号召另图他事。这柳星月师兄妹也不一定就和江山令不无牵连。”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着顺眼的人,怎么我都要帮着他们,何况柳星月还帮了我们,万里追风我都舍出去了,楚流风,你就不要在这里胡乱猜疑人家了。”真真说完瞪了一眼。

    进了茅屋,辛铁丹搬出来一坛酒来,哈哈笑道:“刚刚没有喝好,真真,我们再喝几杯。”

    只要有酒,真真就很开心,这世上确实没有酒解决不了的事。高兴要喝酒,伤心更要喝酒,喝多了,喝透彻了,想想就是那么回事。

    “在江南,神衣飞甲没有寻到,莫名其妙的又出现了江山令,现在又稀里糊涂的和你到了这里,去了京师不知道还会怎么样。”阳西真放下了酒碗,出神的望着外面。

    楚流风也只有勉强的笑着,忽然又想起了永宁。

    “我和你们一起回京师了。”

    辛铁丹说完,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无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墙壁。楚流风也向墙上看了过去,赫然醒目的三个血红大字“江山令”,在茅屋中昏暗的灯光下,让人看的甚至有些心慌。

    “又是江山令,真是阴魂不散了,看来明年端午节陕北风云谷的江山会,我们是不得不去了。”阳西真满不在乎的说到。

    一阵冷风吹进了茅屋,楚流风不禁打了个冷颤,夜空下起的雪,和远处的火把辉映着,显得有些神秘和奇怪。

    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冷笑,是燕无极?还是谁?

    楚流风的头有些晕,甚至有些混乱起来了。

    “看来这江山令来头甚大,什么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写了江山令,这人武功之高,让人感到有些可怕了。还有柳星月也是因为这江山令才不得不走的。”辛铁丹还是死死盯着那三个血红大字,喃喃念叨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江山多难,到了京师有些事情会清晰一些的。”

    楚流风已经走向了风雪之中,这时的雪已经大了起来,这江湖,这天下已经开始变了吗?

第六章 九千岁寿诞

    京师的冬日,异常的干冷,雪花吹落下来,打在人的脸上,如同柳条干扫过一般,辣辣的痛。

    寒风带着呼呼的声音,和灰蒙蒙的天罩在头上,让人觉得压抑和紧张。

    街道上的人们都是穿着厚厚的,匆匆而过,一些衣衫褴褛单薄的穷苦人,缩在墙根的背风处,除了痛苦的呻吟,就是无助的眼神和绝望。

    和那些冻僵冻死在旷野在官道上的比起来,他们还是幸运的,挤进了这京师天子脚下,时不时的还有富人和寺庙的一些施舍粥饭,多少也能再活过些时日,挺过了这严冬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就能好过点了。

    阔气的府门和高大的院墙里面,则是富户和贵族们的安乐窝,普通酒肉都是下人们吃的,每个夜晚山珍海味摆在了主人的面前,看着歌舞,让人以为这依然是盛世天朝。

    不过这盛世只是少数人的盛世罢了,在这些享受的贵族人心里,世间哪有什么悲苦和心酸,都是风花雪月,都是歌舞升平!

    ————————

    前门左大街紧挨着皇城护城河的一座院落,高大的殿宇比皇城的红墙还要高上很多,灯笼挂在大殿飞檐下面,很远就能看到它的辉煌,让你在这样的夜晚,走在风雪之中,多少有了期盼和暖意。

    人们总是期盼着早晚有一天能够住进这样的地方,也是一天又一天的努力着,可惜一年又一年过后,他们的希望越来越是遥远,但没有人放弃,还是在拼命去赚那有限的铜板,再存起来换成银票压在枕头底下,直到他们老去了的时候,才幡然醒悟,这一辈子原来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那院落大门极为气派,十几个黑衣人游荡在大门前面,一些军兵守在门口,查看着每一个来人的身份。

    客人们都是远远的下了马或轿子,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礼物的随从。

    守门的军兵们却不把来客们当做客人,一样的吆喝着,站在大门口台阶上的几个管家,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僵硬的表情像是几个木偶。

    院落大殿正中,九千岁魏忠贤卧在宽大的椅榻上,手上捏着一具纯金打造的烟管,满意的看着下面的宾客。

    “千岁爷!河南巡抚派人送来了贺礼。”

    “禀千岁爷!六部尚书来了三个,还有两个也差人送来了寿礼。”

    “这是宁远总兵袁崇焕派人送来的礼物,请九千岁过目。”

    魏忠贤哼了一声,看都没去看那些奇珍异宝。

    坐在旁边的客氏夫人,却是指使着丫鬟们一件件的收了下来。

    “金国的使臣也送来了寿礼,他们还来了人。”

    东厂统领余长空走过来,附在魏忠贤的耳边说到。

    “那要安排人陪好才是。”

    魏忠贤很是受用,拿起烟管吸了几口,人也半躺下去。

    余长空在宾客中间走了过去,眼睛却是盯着角落里面一桌看去。

    那桌客人还没有坐满,六七个身穿官服的人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互相敬着酒,只有一个少年独自端着酒杯,偶尔喝上一口,眼里竟是有些哀愁。

    余长空走近了些,仔细去看,还是不认得,这时有人在身后拉了他一把,转身看去,一个灰衣人面无表情,嘴唇动了几下,却是没有声音发出来。

    那独自喝酒少年的耳朵,却是动了几下。

    余长空皱了皱眉头,又向魏忠贤那边走去。

    灰衣人又坐了下去,混在宾客之中,很不起眼。

    “看来我们是不虚此行啊,到了京师,先到这九千岁府里吃上一顿,说不上一会还有热闹看。”乔装打扮的阳西真,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那是你大师兄,你也看热闹啊?”

    “他都不记得神衣门了,来京师十年,有了荣华富贵昆仑山早就抛在九霄云外。”阳西真白了一眼辛铁丹。

    楚流风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那个少年。

    东厂统领余长空和灰衣人正要走到后面去,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之声,几个黑衣人已经跑了进来。

    太师椅上的九千岁魏忠贤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外面什么事?”余长空向几个黑衣人问到。

    “回统领大人,京师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万大人带着人在外面,万大人说有金人奸细混进了九千岁的寿筵。”黑衣人说完,余长空脸色已经变了。

    “你先带客人到后面去,我去看看。”余长空指了指灰衣人。

    “万无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带人到九千岁的府里,锦衣卫和东厂井水不犯河水,都是各管一边,我看他是闲事管的越来越多了。”余长空一边骂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魏忠贤脸色阴沉,依然还是那份自得和气度神闲。

    “今天是九千岁的四十寿诞,我这来的真是不巧,昨夜里,就有人在锦衣卫衙门留书说会有金人奸细混进这寿诞宴席。”京师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已经走了进来,在魏忠贤面前躬身施礼道。

    太师椅上的魏忠贤一脸怒容,看都没看万无水一眼,拿起了旁边的烟管吸了起来。

    “万大人!你当我们东厂的人是吃闲饭的吗?有金人奸细混进来,我们还不知道吗?”余长空也是一脸怒气。

    “金人的使者到了京师几日了,到现在皇上还没召见他们,这几日来有几个陌生人一直和金人使者在往来,我们也在跟踪着他们,这不刚刚有一个人就进了九千岁的府上,我们为了九千岁的安危,只好闯了进来。”万无水说完,魏忠贤阴着脸哼了一声。

    余长空却是转身看了一眼那少年说到:“如果有奸细在这里,就是那个少年无疑。”

    阳西真和楚流风远远地听到,都是大吃一惊。

    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和东厂统领余长空已经走到了那少年面前。

    “你的请柬呢?”

    “九千岁四十寿筵,来的都是客,你这样问起来,好像我是个犯人。”少年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到。

    万无水也正要问少年话,余长空已经骤然发难,一掌拍向了坐在那里的少年。

    桌上酒菜洒满一地,同桌的客人们都吓得在地上翻滚着,少年却是不见了踪影。

    余长空这时已经纵身跃起,向外面追去。

    万无水也跟着到了外面,忽然间看到提督府后面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哭喊之声传了过来。

    “快分人去后面救火,保护好九千岁。”余长空喊着,人已经到了一座殿宇之上,向一个黑影击去。

    二人已经打在了一处,掌风震得瓦片飞落而下,伤了十几个军兵。

    下面的万无水看到少年的招式,脸上泛起了惊奇之色。

    几十招过后,还是少年功力稍逊,哼了一声掉了下来,军兵们呐喊着上去捉拿那少年,只看到一人接住了那少年,又是跃上了旁边的屋脊。

    “真真!怎么又是你,你就别来捣乱了,师妹!”东厂统领余长空站在对面的殿宇之上,有些无奈。

    “他根本就不是奸细,奸细被你们的人带到后面去了,余长空我告诉你,你不要过来啊。”阳西真已经抽出了宝剑,瞪视着大师兄余长空。

    “余统领!这倒是有趣的很,你去捉拿奸细,你师妹却是保护他。”万无水在下面哈哈大笑。

    军兵们已经把手上的弓弩对准了阳西真二人,却是不敢射出来。

    这时,夜空中又传来了高亢的鸟鸣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只黑色的大鸟已经俯冲下来,阳西真一拉那少年,二人已经上了大鸟背上,飞过了几重殿宇不见了,只传来了阳西真的声音道:“大师兄!我把这假的奸细带走了,你多少也好有个交代。”

    这时的余长空,已经被气的脸上灰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第七章 凉州七里十万家

    “小师弟初到京师,不知道深浅,铁丹你也和他们胡来,被魏忠贤或是余长空知晓了,我们锦衣卫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了。”

    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狠狠的看着辛铁丹。

    “不怪辛大哥!都是阳西真的主意。”

    楚流风比万无水小了很多,还是有些怕大师兄,也不敢坐下去。

    “阳宗师名冠海内,弟子没有管教好不说,女儿也是这般胡闹。”

    “哎!不说了,京师天下脚下,各方势力都在角逐,诸事纷杂,小师弟也要凡事小心才是。”

    万无水端过来一壶热茶,放在了楚流风面前,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说你在江南见到了信王,到了京师和信王也不要来往过多,现在陈帮主被关进了东厂大牢,正是遂了魏忠贤和余长空的心愿,明月山庄的子弟,更要谨慎一些了。”

    楚流风刚刚坐了下来,听大师兄万无水这样一说,似懂非懂,还是有些茫然。

    “到了京师,一切但凭大师兄安排吩咐。”

    “平日里你先和铁丹多在一起了,也不要急于去做什么事,天下之大,有的你施展不开才华的。”

    “一路北来,江山令,武林盟主慕容江山,金人在江南的布局和眼线,武林中其他人的事,都让我觉得有些乱,我总是理不出来头绪。”

    楚流风一脸迷茫,忽然想起来永宁,却是不好提及。

    “武林盟主慕容江山的江湖第一令,是别人的手段而已,幕后人物是谁,我们还不知道,终要等到明年陕北风云谷才见分晓。”

    “慕容江山,一代天骄!他重出江湖绝不会搞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十有八九有人在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

    “金人在江南折腾完了,还会在京师搞些动作的,他们的使者正在京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作甚!”

    万无水一边说着,眉头还是紧锁着,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楚流风也不好多问,只是应着。

    “那灰衣人,今日就在魏忠贤府里,和余长空用传音入密说着什么,在济南府的时候,这灰衣人也帮黑水老怪索无常出手,他不是金人,我想还是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拿到证据,到时候我们也给魏忠贤和东厂一个难堪,看他们如何解释。”

    一直没有做声的辛铁丹说到。

    “也好!贼人在暗,我们在明,凡事小心了。魏忠贤老谋深算,把持朝政,他也是狡兔三窟的,先别被人家抓住了不是,我去上朝了。”

    万无水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

    ————————

    “昨夜休息的好吧?”

    “在大师兄府上,和明月山庄一样的感觉,睡得很好。”

    “那就出去走走,京师的无边景色要白日里去看看才好。”

    楚流风和辛铁丹都是哈哈大笑。

    临近年根儿了,京师大街上,人多,车多,往来的商贩更是把街道塞的满满。

    楚流风和辛铁丹沿着护城河边上的路,向东行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只走了四五里路。

    “哪来的这么多人,真是天子脚下好生活啊,就这几条街的人,都比济南府的人还多。”

    辛铁丹看到前面还是人山人海,只好下了马。

    “萨尔浒之战后,很多辽东的流民拥到了关内,京师也来了很多,本来京师就是人满为患,人一多了,吃的用的就紧张起来了。”

    楚流风皱了皱眉。

    “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就是这人,也能把关外的女真人踩死,我就想不通萨尔浒战败后,熊廷弼大人又打了败仗。”

    “熊督师现在也是被关押在东厂大牢里面,早晚也是难逃一死啊,我真的想要去边关走走了。”

    寒风中飘落的雪花,落在了楚流风坚毅的脸上,看起来甚至有了征尘之色。

    城墙根处,上百匹骆驼趴在地上打着盹,背上还堆积着货物。

    三三两两的大汉蹲在那些骆驼旁边,眼神中看起来有些无助。四周还有更多的黑衣人在盯着驼队的人还有那些货物。

    “都要过年了,这驼队还守在这里不走。”

    “大师兄昨天说了,东厂之前抓了一个驼队的首领,说他们私贩生铁和药材,那驼队首领也关在大牢里面,这驼队八成就是他的。说不上我们去大牢里面探视陈帮主,也能看到这驼队首领。”

    楚流风二人到了东厂大牢处,天都黑了下来。

    守门的看到辛铁丹手上的锦衣卫腰牌,阴阳怪气的说到:“你们去看看漕运的陈大人倒是可以,别给兄弟们惹出其他麻烦来了,东厂给了锦衣卫面子,也不能太过分啊。”

    辛铁丹哼了一声,没做理睬径直走了进去。

    陈青阳被关在大牢最里面的一间,一个看守前面带路,走了好半天才到。

    昏暗的灯火下,陈青阳衣不蔽体,甚至冻得有些发抖,看守打开牢门那一刻,陈青阳眼里掠过的是恐慌和绝望。

    楚流风心里很是难过,那看守还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后面的辛铁丹从衣袖里面拿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看守接过了银子,就向旁边的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各个牢房里面喝骂着。

    “陈帮主!楚流风来看望你了。”

    陈青阳听到楚流风这样一说,才去仔细打量着来人,过了一会,脸上溢出了一行清泪。

    “失了粮草,我罪该万死,皇上没有马上砍了我的脑袋,让我又活了这些时日,陈青阳已经千恩万谢了。”

    陈青阳说完,又是甩着头向墙壁撞去。

    “你死不足惜,天下苍生却是要为你的失责而流血千里。”

    楚流风扶住了陈青阳,不让他再去撞头,隔壁牢房却是传来一个声音说到。

    一个人披头散发,坐在干草上,冷冷的看向这边。

    “督师大人说的对,可惜我壮志未酬,哪管是死在边关的战场之上,我都死而无怨。”

    楚流风心中大惊,对面这人难道是辽东督师熊廷弼?

    “流风公子!这是熊大人。”

    看到楚流风惊奇的样子,陈青阳指着那人说到。

    楚流风和辛铁丹急忙跪了下去。

    熊廷弼目光还是冷冷的,叹了口气抬头说到:“如今魏阉歼党把持朝政,忠臣良将不是战死在疆场,就是被害死。可叹我大明王朝,来日无多了。”

    楚流风闻言,汗流浃背,脑海中忽然掠过魏忠贤四十寿诞那天的灰衣人。

    一阵风吹了进来,愈发显得大牢内冷的彻骨。

    辛铁丹掏出一件棉袍披在了陈青阳身上,又找了一件,塞给了对面的熊廷弼。

    “你看了我就行了,在这里停留时间长了,对无水和你都不好。”

    楚流风拿出永宁送给他的那个羊脂瓷瓶,倒了一些药粉放到了陈青阳手上。

    “这是最好的金疮药,你把这些分次服下去,先让内伤好了再说,我再和大师兄想办法救你出去。”

    楚流风用传音入密说完,陈青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脑袋。

    二人又待了一会,陈青阳催着楚流风走。

    楚流风和辛铁丹只好向外面走去,一间牢房忽然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还有人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楚流风有些诧异,向那牢房看去,只见一个高大威武的汉子气宇轩昂,目光凛然,说不出来的豪迈气概。

    “你再唱,老子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看守走过来向那汉子骂到。

    汉子轻蔑的转过身,又是吟唱道:“凉州七里十万家,琵琶一曲肠堪断。故人别来三五春,一生大笑能几回!”

    汉子声音慷慨激昂,楚流风心道这是何人,不禁回头问向身后的看守。

    “这厮就是那贩马的驼队首领,叫高什么?记不住了,大人别去理会他,牢房里面关押的人,时间长精神都错乱了。”

    楚流风苦笑了一下,和辛铁丹出了东厂大牢。

    外面的雪已经很大,夜色中几丈远就看不到人。

    楚流风上了马向前行着,忽然碰到了怀里的羊脂玉瓷瓶,永宁在哪里呢?京师之大,又能去哪里才能找得到她!

    “这阳西真和那小完颜是真的走了,难道去了关外。”

    辛铁丹追了上来,漫无边际的说着。

    “她的马送给了柳星月,人又和完颜公子走了,真真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堂堂神衣门大小姐,要是和金清帮主的公子混在一起,天下人会怎么看?”

    “真真有自己的想法,我相信她,再说完颜公子也不能认为他是金人,我们就否认他。好了,辛大哥!不说这些了,到前面我们把马拴好,今晚我们再探魏忠贤府。”

    楚流风说完,辛铁丹一脸惊讶。

第八章 复杂

    东厂都督府,九千岁魏忠贤的府邸。

    纷纷扬扬的大雪,似乎是在装点着这个京师独一无二的地方。

    院内殿宇楼阁,灯火通明,嬉闹声,琴瑟和鸣声,显示这个府邸主人的不寻常。

    天启帝朱由校即位后,魏忠贤凭借着朱由校的信任,还有和皇上乳母客氏夫人的对食关系,升任为司礼秉笔太监,成为宦党之首,这两年来魏忠贤就直接被尊称九千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楚流风和辛铁丹不敢走在殿宇屋脊之上,下着雪夜行人很容易留下脚印。

    二人只能在大树上跃来跃去到了后院。

    和热闹的前面几个院落相比,这里却是异常寂静。

    一座大殿内,魏忠贤靠坐在床榻之上,一边吸着烟管,一边听着对面两个人说着话。

    余长空侍立在旁边,看着对面两人,目光有些冷,更多的是疑惑。

    “我和师妹到了京师,就是来看望九千岁您的,这也是师父嘱咐的。”

    楚流风看到说话之人,竟然是柳星月。

    柳星月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给了魏忠贤。

    魏忠贤看完了书信,扶着手从床榻上坐直了身子,盯着柳星月和高怜怜看了一会,才说到:“你师父让你们到京师就是来看我的吗?几年未见,欧阳先生还好吧!”

    柳星月看了看高怜怜,高怜怜站起身来道:“爹爹还好,他说起了少年时代曾经和九千岁您共患难过的,所以才让我们来探望您,顺便还有件事,想请九千岁爷帮个忙!”

    “是为那驼队的高迎祥吧?他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魏忠贤看过来目光,已经有些寒意。

    高怜怜手有些抖,还是强作镇定道:“高迎祥是我舅舅,他一直是经营这驼队,驼队那些药物是京师白记药号的,延安府那边是缺少地道药材,舅舅也是为了帮助家乡邻里百姓,根本就不赚钱的。”

    “那些生铁又是怎么回事?”

    魏忠贤冷冷的看着一直没有做声的柳星月。

    柳星月还是低着头。

    “陕北一直不产铁器,乡农们劳作的工具都要更换了,舅舅也是急人所难才去采购这些东西的,如果千岁爷觉得我们违反了朝廷的律例,这些生铁没收就是了。”

    高怜怜说完,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九千岁!他们在济南府好像还和这江山令有牵连。”

    余长空躬身说到。

    “什么好像好像的,要有足够证据才能认定这事,当时你师妹不是也在场吗,还有那个刚刚到了京师的楚流风,你能说他们也和江山令有勾结吗?”

    魏忠贤说完,余长空脸色灰白,不再言语。

    “那么我再问你们,三十六营又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不?”

    “我和师妹在甘肃麦积山长大,三十六营我们也听到了,传说金人要入关,是乡邻们为求自保十里八村结的盟吧。”

    柳星月低声回道。

    魏忠贤吸了一口烟,过了半晌说到:“你们先回客栈吧,高迎祥的事情,看在欧阳先生的面子上会酌情考虑的,有什么事,我再派人去通知你们。”

    柳星月和高怜怜如释重负,向魏忠贤鞠躬行礼后,走了出去。

    “你也知道,欧阳先生是当今天下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后来入了白莲教,我对他很是了解的,应该是和这三十六营还有江山令联系不大。这些江湖高人,我们也要结交一些啊,像你师父阳昆仑,我们也是不敢得罪啊。”

    魏忠贤说完,余长空有些受宠若惊,脸色忽然没有那么苍白了。

    外面树上的楚流风和辛铁丹都是惊讶万分,魏忠贤说的欧阳先生,就是白莲教白阳门主欧阳雄,柳星月竟然是欧阳雄的弟子。还有这魏忠贤还和江湖中人有所往来,却是让人想不到。

    “大明朝现在也是多事之秋,边关烽火不断,这女真人早晚会打进关内来的,西北中原的饥民越来越多,我们的结局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啊!”

    魏忠贤和余长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楚流风和辛铁丹出了魏忠贤府,街道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雪,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雪已经停了,吹过来的寒风,却是让人觉得更冷。

    “辛大哥!我陪你去喝一杯吧,这天太冷了。”

    辛铁丹哈哈笑着,已经纵马向前冲去。

    ————————

    很小的酒馆,几乎坐满了,只剩下一桌空在那里。

    辛铁丹几碗酒喝了下去,人又是精神百倍,看着楚流风不停的陪着喝茶,辛铁丹又是笑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够学会喝酒就好了。”

    “师父滴酒不沾,我就一直不喝酒的。”

    “你这话也没道理,大师兄怎么是海量,听说二师兄也和我一样是个酒鬼,到了你却是不喝了。”

    “关外苦寒之地,比京师还要冷上许多,说不定去了那里,我就能学会喝酒了,天气太冷,喝了酒人起码会暖和很多。”

    “关外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楚流风端着茶杯和辛铁丹碰了一下,二人都是坚毅的目光。

    隆隆的一阵闷声传了过来,楚流风抬头看去,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拎着一条熟铜棍,走进了酒馆。

    大汉手上的熟铜棍杵在地上,发出来隆隆的巨响,震得旁边的人用手捂着耳朵。

    “来两坛烧刀子,五斤熟牛肉!”

    铁塔般的大汉坐了下来,看到楚流风在看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楚流风不再去看那大汉。

    那大汉一会功夫,就喝了一坛酒下去,盘子里面的牛肉也吃了多半。

    大汉脸色通红,目光越来越是不自然,看人的眼神已经有了杀气。

    忽的,大汉又干了一碗酒喝道:“魏忠贤你个阉人,这几天我就去敲碎你的狗头,方解我的心中恶气。”

    大汉一边骂到,一边用熟铜棍敲着地面,两三尺见方的青条石一下子裂开了。

    邻桌的客人听到大汉竟然敢骂权势熏天的魏忠贤,都吓得放下了碗筷,匆匆走了出去。

    酒馆的小二也吓得面无人色,远远的站在那里不敢作声。

    “你们为何不走?”

    大汉看到楚流风和辛铁丹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瞪着眼珠子向这边吼着。

    “我们是在陪着你啊,人都走了,你一个人去骂没有人听到,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口舌。”

    辛铁丹端起了酒碗,向那大汉晃了晃。

    大汉咧着嘴笑了一下,也是端起了酒碗,干了下去。

    大汉还是一边喝着,一边骂着。

    楚流风又去看那大汉,脸上泛起了狐疑之色。

    “你要杀魏忠贤,有本事先来和我斗一斗。”

    酒馆外面传来了声音。

    大汉脸色变了变,霍的扔掉了酒碗和几块碎银,抄起熟铜棍就冲了出去。

    楚流风和辛铁丹追了出来,只看到雪地上两行足印,一行足印几乎看不到,一行有些深,显然就是那大汉的足印,那行很浅的足印又是谁的,轻身功夫如此之高,甚至不再燕无极之下。

第九章 未雨绸缪

    万无水听楚流风说起那使着熟铜棍的大汉,皱了皱眉道:“这就是你二师兄常有火啊,来了京师也没有到我这,他人脾气暴躁,冲动起来就要坏事的。”

    “当时你觉得是二师兄,怎么不去问问他呢。”

    辛铁丹有些焦急。

    “他在那里一直骂个不停,等我要去问他的时候,他人就跑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喊他走了那人又是谁,我怕那个人会对他不利的。”

    “小师弟!你不要担心了,喊他走开了了那人,就是怕他坏事的,有那人在,他就会不乱来的。她来了京师,应该就是为了熊督师大人和陈帮主。”

    万无水这样一说,楚流风放下心来。

    显然大师兄知道那后来的轻身功夫极高的人,楚流风也不好去追问。

    “还有一事,刚刚辞了官的原礼部侍郎钱谦益被东厂抓到,关在南应天府大狱。”

    “什么?”

    楚流风一惊,连忙又问到:“东厂为什么抓他,钱谦益何罪之有?”

    “莫须有罪名吧,魏党之流本就是和东林党争了多年,探花郎大人又是喜欢出头,呵呵,不抓他抓谁。”

    万无水还没说完,这时一个锦衣卫士走到了了门外,手上拿着一封信笺。

    “这是给小师弟的,怎么连个落款也没有?”

    万无水接过了信笺,看了一眼递给了楚流风。

    楚流风拆开了信笺。

    “是柳星月送过来的,约我明天下午去什刹海找他。”

    “柳星月是谁?”

    万无水问到。

    “是我们在济南府结识的一个朋友,刚刚我和辛大哥去了魏忠贤府邸,才知道柳星月是白阳门主欧阳前辈的弟子,他带着欧阳先生的书信去见了魏忠贤,求魏忠贤放了东厂大牢里面的高迎祥。”

    万无水听楚流风这么一说,面色凝重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十几步,又坐下来道:“欧阳先生自从退出白莲教后,就再也不和师父来往了,这些年他多在西北陕甘一带,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还有这江山令之事,我已经派人去了延安府秘密查证,加上陕北三十六营,将来大明的内乱,有可能从西北开始啊。”

    万无水说完,脸上忧患之色更重。

    ————————

    第二日下午,楚流风一个人到了什刹海。

    时值寒冬腊月,什刹海湖面已经结了冰,很多孩童在冰面上嬉戏着。

    楚流风沿着湖边来回走着,一边想着下山以来发生的这些事,一边等着柳星月。

    江湖事,边关的危机,三十六营,江山令,还有金人高手们到了江南,黑水老怪索无常这些人,说不上现在又隐伏在京师。

    所有人和事混在一起,看起来很乱,却是又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柳星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济南府萍水相逢,结识了他,是好还是坏?

    “流风公子!让你久等了。”

    恍惚间,柳星月和高怜怜已经走到了楚流风面前。

    楚流风拱手笑了笑。

    “听说你到了京师,就会去锦衣卫你大师兄那里,所以我才能找到你啊。”

    “你还好吧,怎么你们到了京师,不怕东厂的人再寻你们麻烦吗?”

    楚流风说到,却是没有追问柳星月如何知道万无水是自己大师兄的。

    “到了京师就不怕了,东厂提督九千岁魏忠贤是我师父故旧,我和师妹来也是为了搭救亲人。办完事后,我们就回麦积山了。”

    柳星月直言不讳,很是出乎楚流风意料。

    “那就好,快要过年了,东厂那里没有麻烦了,就过完年开春了暖和点再往回走吧。”

    楚流风也是客气。

    “东厂放了舅舅,我们就会走的。对了,真真姑娘呢,我们还要把马儿还给她啊,也是多亏了这千里马,我和师兄才少了很多麻烦。”

    “真真可能去了关外,她的万里追风,你们就先用着吧,神衣门人遍布天下,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去找你们拿回的。”

    高怜怜听楚流风这样一说,很是开心,宝马良驹,男儿喜欢,女儿家也是喜欢,何况又是一匹枣红色的千里马,女儿家骑在上面,平添了许多气势。

    “对了!辛大哥也在京师吗?在济南府没有和他喝好酒。”

    柳星月又问起了辛铁丹,看来却是重情义之人。

    “我会带他来和你们相聚的,辛大哥今天有事就没有来。”

    “流风公子再来,就去那客栈找我们。”

    柳星月指着对面的一家客栈说到。

    忽然,前面街道上一架黑漆漆的铁车一闪而过。

    楚流风来不及多想,已经向那边纵去。

    只剩下柳星月和高怜怜站在那里,看到楚流风连个招呼都不打,突然就跑开了。

    黑漆漆的铁车极快,楚流风远远的跟了一会,铁车转过了一条街道,却是忽然不见了。

    楚流风只好又跃上街道旁边的房顶,四处去看,哪里还有那铁车的影子。

    这车子就是黑水老怪索无常的那架铁车,索无常到了京师,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没有跟上铁车,楚流风不禁有些懊恼。

    雪后的屋脊,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忽然间脚下一滑,楚流风差一点摔了下去,好在身体就要下落的时候,抓住了院内一株大树伸出来的树枝。

    楚流风借力就上了大树,往下看去竟是一个非常宽阔的院落。

    院落内的四周都是黄衣人守在院墙处,一个锦衣青年和一个高大威猛的老年僧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

    “老衲今年夏天开始,在南华寺和弘虚大师一路西行到了蜀中,后来又穿过大巴山到了湖广省,蜀中和湖广省的江南地区,还是丰衣足食,过了河南,再转到陕甘之地,却是赤地千里,路上常有白骨堆积,百姓苦不堪言。依老衲看来,中原之地和西北陕甘,将来恐出祸乱,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吃不上饭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高大威猛的僧人说完,锦衣青年停下了脚步,面色凝重,过了半晌才道:“如今东北边关,女真人虎视眈眈,枕戈待旦,如果再有饥民作乱,天下危矣。了空大师!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没有别的良策?”

    了空大师转过身来,宣了一声佛号。

    树上的楚流风才看到了空大师目光如炬,心里不禁一惊,这了空大师内力已经到了很高深的境界,难怪能和大师兄万无水还有东厂统领余长空齐名京师。

    再去看那锦衣青年,竟是信王朱由检。

    “信王殿下!当今皇上体弱多病,我看他大限不过几年了,你还要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只有你坐了九鼎之上,天下才有可能改观啊!”

    这时候天还是亮着,楚流风藏在树上,连自己心跳都听得到,下面的了空大师功力甚高,如果被发现了,难堪不说,更不好解释。

    “大师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又会有人说我居心叵测了,哎!”

    信王叹了口气,呆呆的看着天空。

    “你还不下来吗?这个时辰就敢到信王府来。”

    了空大师说完,楚流风吓得几乎就要说话了。

    忽然只看到对面十几丈远的殿宇之上,两条身影来势极快,一下就到了了空大师上方。

    雪地上的了空大师大喝一声,身形向前护住信王,双手衣袖飞起,分击空中的二人。

    二人中一个使剑的人,剑势几乎就要刺到了下面的信王,受到了空大师的神力,剑尖偏了半尺,人也失去了身形,只好借力又跃上了殿宇的屋顶。

    那人竟然是见过的灰衣人。

    另外一人哈哈怪笑着,和了空大师对了一掌,翻着怪眼,倒飞上了屋顶。

    却是黑水老怪索无常。

    “了空大师!功力更胜当年啊,我这是来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哪天有空了,我们再多切磋切磋。”

    黑水老怪索无常一边说着,一边拨打着黄衣人射过去的箭弩。

    “索无常!奉劝你不要到大明的京师来玩火,玩火必自焚,你这点能耐还是安心待在关外为妙。”

    了空大师说完,随手拈下项上的两颗佛珠,打向了屋顶的索无常。

    佛珠到了黑水老怪索无常头顶的半空中,突然改变方向极速向下击来,索无常面色大变,双掌推出,一颗佛珠受到了索无常的掌力,变了方向,还是穿透了殿宇的屋脊,落在了屋内。

    另一颗佛珠打来,索无常却是已经躲不开了,黑水老怪吓得面无人色,忽然一剑挥来,劈开了极速击来的佛珠,灰衣人又出手了。

    黑水老怪索无常如遇大赦,一溜烟的越过屋脊跑了。

    “阁下好俊的剑法,自是海内知名剑客,何必去做金人的走狗。”

    了空大师说完,那灰衣人还是面无表情,随黑水老怪索无常去了。

    楚流风吓得不轻,看到了空大师和信王走远了,才跃出了信王府到了外面。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楚流风走了一会,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接着就是一声“阿弥陀佛!”

    楚流风大吃一惊,转过身来,看到的是刚刚见过的了空大师!

    楚流风脸色涨红,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向了空大师躬身行礼。

    “我知道你是尾随黑水老怪索无常来的,他们来了京师,必有所图,还是要谨慎一些才是。”

    了空大师说完,已经到了十几丈远处,径直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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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故国介绍:
小楼又春风,京华宫阙,一轮月明照夜空。
天下英豪竞逐流,铁蹄铮铮。
大漠边城,塞北江南,鼓角声中剑气横。
一代新人辞旧人,笛花秋瑟!
烽烟去,举头望,江湖梦蹉跎,人生何处是故国?
——致《月落故国》月落故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月落故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月落故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