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姻缘
她合上眸子,柳眉微蹙,一张小脸慢慢褪去了血色。在她闭眼后,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幅幅鲜血淋漓的画面。
她虽重活一世,家人,朋友还有仇人依然安然无恙的活在人世,可她的两个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不信神佛,更不信只要来上上香拜拜佛,那些神佛真的能够保护她身边之人。
不过这次她还是想为她那两个孩子破一次例,信一次佛,她诚心恳求佛祖能够保佑沈灵沈言可以投胎转世落到个好人家,再也,不要投到帝王家,更不要投到一个像她这样软弱无能的人身上。
“轻晚,你求的是什么?”
白嫣然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叶轻晚睁开眼来,眸中一片澄澈。
“不过是希望爹娘兄长平安归来。”唇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眼底似有些细碎的痛苦光芒,她苦笑道:“你呢?”
只见白嫣然面颊上出现一丝浅淡的绯红,说话的声逐渐变小:“也是为家人求平安…”还有那个人。
小沙弥见她们起身赶忙跑了过来,“施主们上完香了现在可要去求姻缘签?”
“嗯。”白嫣然将发丝捋到耳后,面上的那丝绯红愈发明显。
“但现下有很多人在排队。”小沙弥讪讪一笑,道:“小僧这有个捷径,可以不用排队。”
除了叶轻晚的余下三人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这小沙弥看到她们如此热络的迎上来,感情是想宰她们。
“你…”知意刚张嘴准备与那小沙弥争执,便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咳嗽。
“无平,你又在干什么?”
闻言,小沙弥脊背抖了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只见他僵硬的转过身对着那个声音的主人生硬的行了一礼,“主持,无平不敢了。”
话音刚落,那个名唤无平的小沙弥拔腿就跑,转眼消失在几人面前。
叶轻晚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看起来颇为面善的中年僧人。
“主持。”白嫣然礼貌的唤了一声。
伽缘寺主持低低头礼貌的回应了她,随即询问:“几位女施主可是来求姻缘签的?”他看了眼刚才无平消失的地方,头又往下低了低,愧然道:“恕贫僧管教不严,才会有此等荒唐事发生,为表歉意施主无需排队可直接把生辰八字告于贫僧。”
听他那么一说,白嫣然当即就兴致盎然的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对方而后又问了问身边的人:“轻晚,你不试试吗?”
“我就,”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叶轻晚便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万分期待的神采。
“…那就试试吧。”
她是真招架不住这位。
“两位施主稍等片刻。”主持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签纸放在掌心,开始慢慢寻找起来。
叶轻晚:“…”
敢情这个主持也没好到哪儿去。
须臾,主持将两张折好的签纸分别递给了她们二人。
“那贫僧就先退下了,祝几位施主此行愉快。”主持向后退一步,将一直笑成一条缝儿的眼睛微微睁大,道:“若是可以的话,几位施主还可以在殿外的功德香内捐一点香火钱…”
“哦?”叶轻晚摸着下巴玩味的看那主持,她就知道这寺里没一个是正经僧人,旋即她打趣主持道:“捐了可以让佛祖听到我的祈求吗?”
主持也是个说谎话不脸红的主:“自然是可以的。”
叶轻晚闻言轻笑一声。
主持的心莫名跟着一悬。
少女一脸的似笑非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主持心感情况不对当即就打了退堂鼓,“那贫僧先不打扰几位施主了。”
懒得去理会他,叶轻晚漫不经心的打开签纸,以最快的速度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而后牵起一抹讽笑将纸攥在手心。
连签纸都在嘲讽她么。
倒是她身边的白嫣然刚刚还兴致勃勃的脸立马就耷拉下来,她狐疑的侧目查看她签纸上的内容。
青灰色的纸上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莫强求
“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的幌子罢了。”叶轻晚皱起眉头,将这个害人不浅的签纸从她手中抽走,“别为这东西影响自己心情,得不偿失。”
得到好友鼓励的白嫣然瞬间又振作起来。
知意又一次凑了过来,发现了叶轻晚手里被捏得不成样的签纸,好奇问道:“那姑娘你的是什么呀。”
叶轻晚嘴角一抽,脸上神情变得不自然,她道:“没什么,出去吧。”
说罢她牵着白嫣然就走,趁几人不注意将手心里已经被攥作一团的纸随意的扔在了地上,纸团骨碌碌的滚到了一旁无光的黑暗中。
待她们一行人离开后,暗处那被叶轻晚扔掉的纸团被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拾起,那手的主人隐没在阴影里将纸团展开瞟了眼后便将签纸收入袖中,又往更黑的地方退去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不见了踪影。
走出大殿,一阵阵喧嚣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知意循声望去,在看清情形后道:“方才还没有那么多人的。”
叶轻晚顺着她的话往那边看去,那个方向是那棵姻缘树所在之处,只见那棵姻缘树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妙龄女子。
如此热闹使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白嫣然道:“轻晚我们去看看吧。”
果然。
白嫣然与自己完全相反,她恨不得与世隔绝就为了得个清净,而白嫣然则是一天不凑热闹就不自在。
不夸张的打个比方,若是哪天找不到她了,尽管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找,准能找到那抹紫色身影。
“还是别了。”并不是什么热闹都那么好凑。
远眺过去,她们发现姻缘树下站着一名青年,那人身形颀长,气质不凡,穿了一袭天青衣色衣袍,手持一柄不俗折扇侧对着她们,似乎在端详他面前的那棵大树,可惜隔得太远,看不清其长相。
叶轻晚遥遥看他一眼,虽已有所准备,但当再次看到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她仍旧止不住的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眼底翻滚着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
第17章:宸王
“姑、姑娘你怎么了?”知意发现叶轻晚的异样,担忧地问道。
而她此刻却是半句话都听不进去,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移不开眼,像是要把他看穿。
似是察觉到来意不善的目光,那男人转过头来只一眼便发现了正在打量自己的叶轻晚,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春风和煦般的笑容,似是在同她问好。
临死前的记忆在大脑里横冲直撞,叶轻晚低下头来,又回想到方才那签纸上的内容,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命定之人,即日相遇。
然后她刚出来就碰到了沈洵。
真是晦气!
压下心里想上前把那个男人撕碎的想法,叶轻晚寒声道:“好了,走吧。”
白嫣然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视线仍旧落在那堆人群,片刻后她才后知后觉的道:“诶轻晚,那不是宸王殿下么?他怎么会在这里?难怪那里围了那么多女子。”
叶轻晚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她。
沈洵生得好看。他的长相有点稍偏女子的那种阴柔之美,整张脸的轮廓俊秀文雅,身形却挺拔欣长,不失阳刚之气。一双狭长凤眸恍若星辰,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眉梢眼角都含带风情。
生的好看就算了,偏这人的性子还是那种谦逊温润知礼守节的,端的更是一派光风霁月,叫京城里的哪个女子看了不为之倾倒?
叶轻晚也是女子,又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所以自然而然也跟其他少女一样对宸王芳心暗许,但她的胆子,可比其他人大得多了。
为了可以从众多爱慕者中脱颖而出,她闯过宸王的轿子,惊过宸王的马,偷看过宸王沐浴更衣,也曾疯狂的给宸王送同心结啊,香囊啊这些表明心意的小玩意。
管他什么脸面礼数,只要是她叶轻晚喜欢的人,就一定要不择手段的得到!
奈何她识人不清也不听父母苦口婆心的劝告,非沈洵不可。现在看来,当时自己无疑是一步一步往火坑里跳,最后被烧了个干净连灰都不剩。
“叶姑娘。”
一个温润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叶轻晚猛然回过神来,一双青靴赫然出现在眼前。
瞬间,心底猝然掀起惊涛骇浪,她的眼中跃动着隐隐的杀意,好像随时决堤的洪水。
他来了。
叶轻晚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她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对着身前之人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宸王殿下。”
扇柄轻晃,展开的折扇遮住了沈洵的大半张招蜂引蝶的俊脸,只露出那双微微上挑的狭长凤眸,眼波流转间,他笑道:“叶姑娘方才可是在看本王?”
叶轻晚冷哼一声:“殿下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
沈洵也不恼,将折扇收起拱手作揖,“那是本王唐突了,给叶姑娘你赔个不是。”
叶轻晚挑了挑眉,阻止了对方的动作,道:“可别,我一个小小女子哪里受的起。”
沈洵眯起眼睛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好看:“叶姑娘还真是口齿伶俐呢。”说完他才注意到少女身边的人,又问:“这位是?”
有时叶轻晚还真挺佩服沈洵的忍耐力,不管别人对他再怎么放肆无礼,他始终都是笑容满面待人客客气气的,好像天底下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动怒。
她淡淡的道:“是谁似乎与殿下没有半点关系吧。”
一旁的三人就这样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但她们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衣角往下一沉,叶轻晚垂目看去发现白嫣然正拉着自己的袖子。
她握住白嫣然的手拍了两下以示安慰,又抬起眼眸冷冷的看向沈洵:“殿下,你吓到我的朋友了。”
沈洵笑着摇头道:“难道不是叶姑娘你对本王的无礼吓到了你的朋友吗?”
也就是说白嫣然怕的是叶轻晚毫无礼数的言行激怒了他从而降怒于她们几人,但叶轻晚知道,沈洵不会。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明知故问的呛了沈洵一句:“是吗?”
沈洵没有再接话,只见他微眯凤眸,唇边笑意越发浓重。
叶轻晚瞧见他这副模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洵是个顶顶的笑面虎。
他眉目温柔常年面上含笑,且都如出一辙让人看不透他的笑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假意弄嘲,亦或是起了杀心。
好在,经过她跟沈洵共处了那么多年,她已经勉强能分辨出来。所以,沈洵现在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她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不过,更让她不想再多待一分半秒的原因还是方才围在沈洵身边的那帮花痴小姐们。
只见那帮子人正幽怨地望着他们这边,那眼神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告辞了殿下。”实在是顶不住那些吃人的目光,叶轻晚挥挥手从容转身,领着身边的人潇洒离去。
沈洵直勾勾地盯着叶轻晚离去的背影。
她左一个殿下又一个殿下叫得甚是好听,却是教他感觉不到半点敬意,反倒是像在尖酸刻薄他。
明明落水前她还是他身后的跟屁虫,成天嚷嚷着及笄了之后要嫁给他,怎么现在看他就像在看仇人似的?
难道这黄毛丫头真把脑子烧坏了不成?还是说她又想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沈洵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走远后,白嫣然神色忡忧的温声道:“轻晚,你刚刚怎么那样对待宸王?我记得你不是喜…”
“我啊,谁都喜欢。”叶轻晚打断了她的话,话音里含着轻佻:“可能昨天喜欢这家的公子,改明个我又会喜欢那家的公子。”
话毕,叶轻晚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的直觉告诉她,暗处有个人在窥视自己。且在她说出刚才那话的时候,那个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像露出獠牙的毒蛇,随时都会将淬了毒的毒牙扎进她的体内。
“那么就是说,你不喜欢宸王了吗?”
叶轻晚无声地点了点头。
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当看到少女眼中那一抹浓重恨意后,她心头一跳竟有些发怵,最后还是选择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第18章:少年
踏出寺门叶轻晚心下一松,扬起手掌,只见白皙细嫩的手掌心有五道骇然的印子。
果然,想心平气和的与那个人对话,还是很难做到。
“--抓住他!”
“轻晚!”
“姑娘小心!”
尖锐的呵斥同身后几人的提醒在耳边炸开,叶轻晚眉心一拧,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去查看情况,便感到肩膀狠狠地吃痛,眼前一黑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后跌坐在了地上。
叶轻晚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肩膀缓慢睁开眼来,发现一名神色惊慌的男人也跌倒在自己的对面,正准备站起身来跑路。
没时间多想,叶轻晚迅速缓过神怒斥道:“把他拿下!”
见状白嫣然立即扭头吩咐随行的家丁,得令后五大三粗的家丁冲上前将那跑了没几步的男人摁倒在地,男人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无果后还是被擒住。
知意和知乐将叶轻晚扶了起来,路过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两名家丁将那男人押至白嫣然身前询问道:“小姐,怎么处置?”
白嫣然皱起眉头道:“轻晚,你看看怎么打算。”
叶轻晚惮了惮衣上的尘埃,发现看戏的百姓越来越多,她挑唇一笑走到那名男子身前抱臂打量了一番后,道:“有手有脚之人找点什么事做不好偏要行窃才能生存下去么?”
言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都在等她对这男人即将面对的下场做一个定夺。
强烈的不安使男子惶恐的张望四周,只见围观的人们都用那种“招惹谁不好招惹她”的表情看着他,随即他又将视线落回到眼前的少女上。
少女的笑很甜,在一张稚嫩的脸上看上去人畜无害,却目露诡光,看得他头皮发麻。
叶轻晚轻笑一声:“那就打断他的腿好了。”
男人不可置信的大睁双目,看上去根本不相信如此歹毒的解决方法是出自眼前这个软软糯糯的少女之口。
那男人双腿直打颤,任由家丁架着,哭喊着对叶轻晚求饶:“这位姑娘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两名家丁踌躇的看向白嫣然,显然也是被叶轻晚的处决方式震撼到了。
“你这该死的小贼把东西还来!”
一名少年扎进人堆,冲着那个男人高声骂道。
“搜身。”叶轻晚冷飕飕地命令道。
家丁不由自主的听了她的话,在男人身上搜刮了半天,终于在他的里衣中搜出一枚蛇纹木牌子,而后将那木牌物归原主。
眼下事情已经解决,知意建议道:“要不把他送官府吧。”
“不必。”那名后来匆匆赶到的少年冷笑道:“我觉得方才这位姑娘的提议很好。”
少年笑嘻嘻的走到被架着的小贼跟前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但是腿断了以后就不能走路啦,很可怜。”
正当围观群众想感叹一句这少年心胸宽阔,有一颗怜悯之心的时候
下一秒就听见那少年阴恻恻的说:“那么就断臂吧。”
话音刚落,少年一把抓住那男人的手臂,五指收紧手背上即刻青筋爆起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接着,男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贯穿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再看去时,男人那只手已经无力的垂了下来。
那两名家丁一愣,手自然而然的松了开来,男人疼得抱着那只臂骨断裂的手在地上打滚嚎叫着。
在场的人除去那依然镇定自若的叶轻晚,无一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少年的所作所为。
叶轻晚眼中掠过一丝诧异,这才好好打量起这名少年来。
少年剑目星眉,英气勃勃,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特别是他那高高扎起的一头黑长卷发和身上穿着的那裙子不像裙子长袍不像长袍的衣裳很是惹眼。
看起来这少年也不是个善茬。
怕再生事端,叶轻晚揉了揉被震得发胀的耳朵转过头对着白嫣然她们道:“此事已经解决,我们走吧。”
说完,她抬脚就准备走,片刻也不愿拖沓。方走了没两步身后又传来了那少年清朗的声音。
“等等。”
少年叫住了她们。
叶轻晚狐疑的回过头来警惕的看向那奇怪的少年郎。
他对着叶轻晚扯出一个笑脸,露出两颗虎牙,瞧上去如邻家弟弟般活泼开朗,他道:“还没谢谢你们呢。”
叶轻晚见他没有别的意思,松了口气:“举手之劳罢了。”
少年追了上来乖巧的问:“可以做个朋友吗?”
她连忙摆手:“那倒不必了。”
少年一愣,没料到会被拒绝,旋即不甘心地道:“哎你别急着打断我呀,跟我做朋友你不会后悔的。”
叶轻晚目光复杂的上下扫视他,只听见他又道:“这次你们可帮了我大忙,若是这东西丢了我就回不了家了,作为感谢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她刚想开口拒绝,奈何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声响。
她们似乎好像没有吃过早饭就出了门。
“你看!”少年眸光一亮,指着她的肚子笑道:“肚子都发出抗议了,走吧走吧,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吃人。”
叶轻晚:“…”
无奈,叶轻晚叹了口气冲着白嫣然她们招了招手,接受了这个热情洋溢的少年的邀请。
反正,不吃白不吃,吃了也不会少块肉。
一路上,路人们纷纷投来惊奇的目光,只因,她们这一行人太过诡异。
几名妙龄少女跟在一个奇装异服的少年身后,最后面还跟了一堆人高马大的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少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拐卖闺中少女。
走着,白嫣然将心中的疑惑道明:“这位小公子,你应当不是楚沂人吧?”
少年沉吟片刻,道:“这个呆会一起再说吧。”
半柱香的功夫,少年带领她们在一座金碧辉煌的高楼面前停下,楼中进出之人络绎不绝且都非富即贵。
这是京城出了名的销金窟,思夜楼。里面最普通不过的一壶茶都价值百金,就不堪说在里边吃饭了,即便是富贵人家没有个雄厚的家底都还是不敢进去随意霍霍。
叶轻晚注视着前方的少年。
能请她们来这儿吃饭,看来这名少年果真如她所想那般,很不简单。
第19章:热情
思夜楼的老板娘是个中年妇人,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仍风韵犹存。
那少年刚走进思夜楼,老板娘像是见到了老熟人一般,摇着轻罗小扇热络的贴上前来:“哟,姜公子您来啦!”
少年笑着回应:“几日不见,馨儿姐又漂亮了!”
“姜公子的嘴还是一日既往的甜呢。”董馨以扇掩面咯咯笑了起来,将视线落在了少年身后的叶轻晚一行人身上,“这几位可是你的朋友?难得见你带朋友来我们这儿呢。”
“啊,对!”少年挠了挠头,笑嘻嘻的道:“那就还是往常那间雅阁吧,别的我坐不惯!”
“我还不知道你嘛。”董馨用小扇点了点少年的头,道:“瞧见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叫人去准备了。”
“嘿嘿,知我者馨儿姐是也!”
叶轻晚无语的看着面前阿谀逢迎的两个人,而后从怀里掏出钱袋交给了身侧的知意,道:“你俩也跟着我们折腾一天了,去吃点东西等我们吧。”
知意犹豫了半晌没有将钱袋接下,而知乐则不放心的朝那少年看去。
叶轻晚看出她们的顾虑,拍了拍知乐的肩膀,安抚道:“无事的,去罢。”
两个丫头这才结果钱袋,听她的话去外面找地方吃饭。
而另一边,那两个人也互相拍完了马屁。
少年依旧走在最前方为她们带路:“走,我们上楼!”
少年领她们在一扇金灿灿的门前停下而后伸手将门推开。
让她们感到意外的是屋内陈设简单,不似她们所想的那样金光碧色琳琅满目,不过,虽然陈设简单却也华丽。
进门处铺了一层雪白无暇的地毯,也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为什么说它简单,因为除此之外,便只有一面玉刻梅花菱花屏风立在雅间中央。
许多面容姣好的女仆端着托盘一一从屏风后款款退出,应当是刚上完菜,叶轻晚托着下巴审视这群女仆。
连个上菜的仆人都如此艳丽,可想而知来这一趟要花多少钱。
于是,她在心里默默地给这少年挂上了两个字:有钱。
“愣着干嘛呢?过来哇,别不好意思!”
叶轻晚抬眸看去,那少年已然到了屏风后面,此刻正探出脑袋招呼她们过去。
她轻叹一声,便拉着白嫣然向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一张玉雕大桌映入眼帘,桌上摆满了精美菜式与楚沂见不到的水果。
二人一齐落座,对面的少年已经开始大块朵颐起来,显然饿得不轻。
少年的腮帮子被饭菜塞得鼓鼓的,见她们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一边嚼着嘴里的菜一边含糊的说:“憋可气…就…就当成之架就好…吃呀…吃呀。”
叶轻晚:“…”
白嫣然:“…”
“他在说什么?”叶轻晚侧过头问。
“大概是说,别客气就当成自家就好。”白嫣然解释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轻晚拾起筷子夹了一片嫩笋送入口中,掀起眼帘淡淡的看他:“你经常来这儿。”
少年嘴里的菜终于被他咽了下去,说话也终于清晰起来:“对啊,我吃不惯你们这里的菜,清清淡淡的好没意思。偶然我发现这儿竟然有我们那儿的菜式,而且味道如出一辙,所以每次吃饭都会来这儿!”
叶轻晚微微蹙眉,问:“你是明诏人?”
“哈?”少年搁下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的反应让叶轻晚直接确认了:“你是明诏人。”
他张大了嘴,满脸困惑:“你,你怎么知道?”
叶轻晚垂下眼睫扫了一圈桌上一片火红的菜肴。在她的认知中,爱吃辣的只有明诏那边,而让她确信的则是那些楚沂没有的特产水果,那是她后来曾在明诏皇室宴会上亲眼看到过的。
“罢了罢了!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少年挥了挥手,满不在乎:“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姜朔,你们呢?”
叶轻晚微微颔首:“叶音,这位是我的朋友,白嫣然。”
姜朔“咦”了一声,喃喃道:“叶音叶轻晚?”
叶轻晚歪着头,不解他的反应:“是,怎么了?”
“嚯!好家伙。”姜朔两眼放光,说话的音调陡然激昂起来:“没想到今日帮我的居然是上京里的两大名女。”
叶轻晚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不做声。
两大名女,也就是字面意思,是两位出了名的女子。白嫣然是因为才貌出名,而她叶轻晚则是因为烂名声出名。
她的名声烂到了哪种程度?就比如说,京中有些人家咒骂仇家会说,你女儿以后会像叶音一样!
由此可见,她的名声真的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姜朔托腮瞧她吃饭的样子沉吟片刻后若有所思的道:“不过叶音,我看你不像别人口中所说那般啊?是有谁恶意造谣你吗?”
叶轻晚懒得理他。
怕他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惹得叶轻晚不高兴,白嫣然岔开了他的话头,转而发问:“姜公子,既然你在这里吃不惯住不惯那又为什么会千里迢迢的从明诏来楚沂呀?”
“那里太无聊啦,我就随家母来楚沂做生意。”提到明诏姜朔眸光黯然了一瞬,旋即又兴奋起来:“虽然你们这里的菜我吃不惯,但是你们这里好玩的多呀!而且一年四季有好多好多节日可以过,唔,就拿今天来说,今天是不是那个什么乞巧节来着?”
白嫣然:“是的。”
姜朔噼里啪啦的说了半天,叶轻晚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不由地有些懊恼:“我说叶音,你怎么那么没有礼貌呀,好歹跟我说说话呀。”
他甚至开始有点信了面前这个漠然的少女真如百姓口中所说那般恶劣,竟然舍得对他那么活泼开朗,人见人爱的帅哥置之不理!
早就感到无语的叶轻晚朝他翻了个白眼。
姜朔撑在桌上将脑袋凑近了她:“我看你长得挺漂亮的,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诶。”
“…”叶轻晚微扬眉梢,笑道:“姜小公子,你不觉得你很吵吗?”
姜朔摇了摇头一脸认真:“不觉得,我觉得我这叫开朗健谈!”
叶轻晚啧了一声:“我觉得你这叫厚颜无耻。”
“噗嗤。”白嫣然禁不住笑出了声。
第20章:危险
吃饱喝足后姜朔又开始了对二人的精神攻击,要么就是犹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提问工具一般问个不停,要么就是自言自语地谴责叶轻晚过于冷漠于心何忍让他一个人自说自话。
夜幕渐渐落下,天色渐晚。
叶轻晚撩开遮窗的纱帘向外望去。
长街之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黑夜像一张猛兽的血盆大口,欲将整个上京城吞没,在被吞没之前楼宇里、大街上,或明或暗的灯光依次亮起,将整座上京重新笼罩进一片灯火辉煌中。
她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与姜朔道别:“姜小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奉陪了。”
姜朔闻声猛然站起身来,情绪激动眼中填满了期待:“哎,你们是不是要去逛灯会呀?带我一个呗!”
“…”
叶轻晚拽上白嫣然就走,茫然的白嫣然回过头礼貌的同姜朔道别:“姜公子下次再会。”
两人行至门前,姜朔的声音却又忽然从背后传来。
“叶音你等等!”
叶轻晚转过来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姜朔追上前去拦在二人身前,从身上摸摸搜搜半天后掏出来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球,道:“这个!你拿着!”
叶轻晚眯起眸子嫌弃的看着那黑乎乎的玩意儿,半晌没有动作。
“你那是什么眼神!”这下姜朔可不乐意了,他突然就正经起来:“要不是我出来得急忘了带其他的,怎么舍得把这个给你!”
叶轻晚:“???”
意思是他这个看起来像煤炭的黑球还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成?
姜朔激动的道:“本…我真的很喜欢你!等你有空闲或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带着这个来城东的七星阁找我,他们看了这个不会拦你的。”
叶轻晚微微一怔。
城东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再者就是受皇家所庇护之人,能让楚沂皇室庇护的,便只有明诏的皇室。
楚沂和明诏交好数年,却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回事。楚沂现在的皇帝昏庸无能,导致早在多年前国力强盛的明诏就对日渐衰败的楚沂虎视眈眈,迫不及待的想撕破脸皮将楚沂一举拿下。
楚沂皇帝虽昏庸但也不至于不明事理,自然能看出来明诏的蠢蠢欲动,可皇帝自知,如若真的开战,他们是根本敌不过兵强马壮的明诏,便只能不断的向明诏示好,送公主去和亲,送皇子做质子,再就是放任明诏的皇室在上京为非作歹,还有准许明诏的贵族像姜朔所说的那样在京城做“生意”。
只不过在城东做生意…还是七星阁的生意,就说明姜朔一定不是普通贵族。但明诏的国姓是方,所以姜朔要不就是在骗她们,要不就是,他的真实身份是比明诏皇室更能让楚沂皇帝畏惧的存在。
趁着她走神的功夫,姜朔自作主张的将那黑球塞进她的手中。
瞧着眼中的小球,叶轻晚抿了抿唇,最终选择接受了他的“好意”:“…多谢。”
姜朔嘿嘿一笑:“如果你有什么事儿的的话尽管来寻我,我可是很乐于助人的!还有这位白姑娘,下次你可以跟叶音一起来,我再挑几件宝贝送给你!”
白嫣然颔首道:“姜公子还真是客气。”
强烈的危机感让叶轻晚简直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她立马拉着白嫣然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的大步离开了雅间。
行廊上,对叶轻晚突然的行为白嫣然深感困惑:“轻晚,我总觉得这个姜公子很奇怪。”
“何止奇怪。”叶轻晚面色一凝,眉心皱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最好还是不要与他有太多接触为好。”
“为何?”
“太危险。”
姜朔拥有能让她在七星阁来去自如的权利就说明他一定是七星阁内极为重要的人物。
七星阁,是上京挂着茶楼名头的神秘黑市,并且这个黑市不是寻常普通人想进就能进,除了它背后维护它的皇家之外,若想要进去必须要有某道手谕。
在七星阁进行买卖的大都是权势滔天或者高深莫测的神秘之人,至于交易的内容是什么,她不清楚。
她也是在上辈子做了皇后之后,有天跟踪沈洵到了那里,发现沈洵与人似乎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某种交易。
后来她曾遣人去暗中调查,但派出去的人都没了消息,估摸是被发现灭了口。
白嫣然若有所思的说:“可是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且对我们好像并没有恶意,何来危险一说?”
叶轻晚揉了揉眉心,心道白嫣然还是太过天真和太容易轻信他人,旋即将这件事揭了过去,道:“别想那么多了,不是要去逛灯会吗,现在应当已经开始了。”
白嫣然愣了愣,随后莞尔道:“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呢。”
行出思夜楼后,知意知乐吃完饭后已然回到楼前等候二人,却见知意的头时不时的望向街景深处。
“在看什么呢你?”叶轻晚问。
知意笑了笑,道:“回姑娘,方才我和知乐从那边回来恰好看到那边的灯会好像在举办一个活动,好生热闹呢。”
叶轻晚瞥了眼那个方向,道:“那便过去看看吧。”
思夜楼外,是一条热闹繁华的长街,大街上方的两侧挂上了数不过来的大红灯笼,灯笼宛如墨黑夜幕中的点点繁星,映亮了整个上京城。
长街中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和店铺,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的人连续不断像天上的浮云,白嫣然紧紧拉着叶轻晚的手,生怕这娇小的人下一秒就会被人流冲散,而她的两个小丫头则是艰难地穿过人群尽可能得跟上自家主子。
“几位姑娘,瞧瞧我这首饰铺子!镯子项链、簪子耳坠,应有尽有,做工精细,价格实惠,真的不来看看吗?”
“新鲜出炉的桃花酥哟--姑娘可否来一点试试?不好吃不收钱!”
叫卖声和吆喝声络绎不绝的钻入耳中,甚至还有街头卖艺的招呼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胸口碎大石,绝对精彩!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嘞!”
第21章:出丑(1)
倏然,身边之人的脚步一顿,叶轻晚心叹不妙朝白嫣然看去,果不其然白嫣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所谓的胸口碎大石的表演现场,而后转过头来无言的对她眨眨眼。
叶轻晚感到无奈又好笑,这法子对她再三使用也不说没用,只是她可不想再凑这个热闹了,而后便露出一副“打住,不要试图拉我去看”的表情。
白嫣然会意,有点小失望,还是带她直直地路过了那个卖艺的地方。
几人相继走着,白嫣然又一次顿住步子停在了一个小摊面前,台子上面都是一些精致的小配饰。
见生意来了,那百无聊赖的小贩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热切的道:“几位姑娘随便看随便瞧。虽然我这小铺子比不上琅御轩里的那些,但也都是做工精巧且质量一绝!”
叶轻晚倒是没什么兴趣,潦潦扫了几眼后看向白嫣然。
只见白嫣然精挑细选后挑中一根银色剑穗,道:“就这个吧。”
“姑娘真是好眼光!”不管客人挑中什么小贩都是那套说烂了的言辞:“想来是要送给心仪的公子吧?真有心,那位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然而白嫣然还是被小贩说得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见此叶轻晚突然来了兴趣,打趣说道:“原来你已经有了爱慕之人?怎的都没听你提过。”
白嫣然支支吾吾的道:“不…不是,不过是个朋友罢了。”
叶轻晚笑笑,不再追问。
收起打包好的剑穂后她们继续朝灯会之处所去。
穿过人潮人海,总算是抵达了。灯会举办的地方是靠近琅御轩一片还算宽阔的空地,不过现在空地凭空多了一架高台,应该是举办灯会的人临时搭建,而高台上此时正站着一名女司仪,正在主持着灯会的进行。
女司仪端正的站在台上,对台下众人介绍此次的灯会活动:“往年都是猜灯谜,今年我们决定换一个玩法。”
闻言,叶轻晚仰起头一眼看到了司仪身后的弓箭和草盘把子,心想今年她们决定换的应当是步射了。
“想必各位今日都是与心仪之人来到此处,那么我们决定…”
女司仪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台上突然闯入一个侍女,而后那侍女贴近司仪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司仪微微颔首面色一变,道:“众位抱歉。计划临时有变,原先我们决定是让男子上台以步射进行比试,但方才我们轩主传话来说,将步射改为饮酒,谁的酒量最好,拔得头筹,那么今年琅御轩特制的奖励便归那人所有。”
话毕,琅御轩的人抬了一张海青石四方桌与几把梨木镌花椅上台。
台下许多男人眼睛一亮。有好酒喝,还有奖励拿,何不乐乎?
司仪不屑地扫了一眼那群男人,接着说道:“当然,只能女子参与。”
台下一片唉声叹气,好没意思。
“奖励呢?今年的奖励是什么?”
人群之中有人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聚向高台之上。
司仪闻声也不卖关子了,回过身与身后的人私语了几句后,只见那人向后台跑去,再次出来之时手上端了个白玉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莲花灯。
台下一片哗然。
“往年都是些新奇玩意怎么今年是花灯啊?”
“琅御轩的花灯能跟普通花灯比吗?”
“可是那花灯除了比普通花灯好看了那么点,制材好了那么点,逼真了那么点之外没什么差别呀?”
叶轻晚抬眼望去,仔细打量着那盏花灯,花灯的形状精致小巧,每一片莲花瓣都做得薄如蝉翼,栩栩如生,宛若一朵真正怒放的莲花。
的确,琅御轩的东西与市面上普通的东西比不得,若非要比,只能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旁的不说,光是价钱就是普通一家人五年的膳食费。
她猜,这盏花灯不一样的地方应当是花灯里的那簇火苗,因为她发现,有风吹过时那簇火苗竟纹丝不动不受任何影响。
待到下面的喧哗声渐渐平息下来后,司仪才继续说道:“这是琅御轩里最好的师傅花了三天三夜赶制出来的,仅此一盏。它的奇特之处便是,若保存得当,它里面的火永远都不会熄灭。”
话音刚落,台下人皆是一愣,旋即响起了各种质疑的话。
“什么?我没听错吧?”
“……骗人的吧?”
“真的有不会熄灭的火吗?!”
司仪微微一笑,清朗的声音在一片质疑声中清晰可辨:“请永远不要怀疑琅御轩的能力。”
白嫣然垂眸低首道:“好可惜,我不会喝酒。”
紧接着,几名侍女依次端着几壶酒搁置于桌上。
“这可是我们轩主珍藏了数年的桃花醉。”司仪扬了扬眉心,倨傲地道:“那么,谁先来?”
顷刻间台下一片死寂,不少人在心底暗骂这个轩主真是个混蛋。非得让姑娘喝酒干什么?再者又有哪个姑娘家能喝那么多酒?
众人紧紧地盯着高台,等待第一个上去挑战的女子,白嫣然也不例外,以至于都没发现身旁的人已悄然不在。
“我来。”叶轻晚从容走上前去。
白嫣然猝然回过神来,想做阻拦却发现叶轻晚已经走进人群。
台下挨肩迭背的人们发现来人是叶轻晚后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招惹到这个恶劣的少女。
司仪认出了叶轻晚,露出鄙夷的目光。
“你确定?这酒可是后劲十足的。”似乎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你喝了酒不会砸我们场子吧?”
叶轻晚笑道:“确定,不会。”
司仪松了口气,还算恭敬地道:“那么请先就坐,稍等片刻。”
叶轻晚俯视台下,底下的人都睁大双眼的回视她,更有一些与她曾有过节的名门贵女世家小姐们,正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等着她出丑,再往后看去,就是一脸惶然的白嫣然和她的两个丫头了。
于此,她以轻蔑一笑回应她们。
想看她出丑的人多了去了。
当然,她也曾顺过那些想让她出丑的人们的意。
不是她想,是她那时真的束手无策。
第22章:出丑(2)
当初为了替沈洵求得解药,叶轻晚只身前往明诏,贵为皇后的她低声下气的恳求明诏皇帝给她解药,明诏皇帝应了,但前提是她得让明诏的皇子公主们松口,而想让她们松口就得让她们开心。
那些个公主皇子们为了找乐子总是会变着法子让叶轻晚给自己还有她的国家丢人。其中最低等也是最常用的法子便是让叶轻晚喝酒。
明诏的酒格外的烈,叶轻晚本就是个沾酒便醉的人,偏她们就是要看看楚沂的锦元皇后喝醉了是个什么样。
为了楚沂,为了沈洵,叶轻晚从一开始的一杯就倒到最后的百杯不醉,期间她喝吐的次数与发酒疯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那些公主皇子们嘲笑讽刺的话语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就是楚沂的皇后吗?这发酒疯的模样就像只疯狗一样哈哈哈哈……”
“简直是不端庄极了,也不知道楚沂皇帝是怎么看上她的。”
“哈哈哈大概是看上了那张脸吧,毕竟除了那张脸她真的一无是处!”
…
“叶小姐,请吧。”
司仪为她斟好酒送至她身前。
叶轻晚回过神来,看了眼那杯盛酒的琉璃杯,眸色蓦地沉了下来,旋即将它拿过从容饮下,清酒入喉,甜而不辣,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嗯,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你们轩主还真舍得。”转而她将空了的琉璃杯朝司仪推了过去,笑道:“再来。”
司仪以为她在装腔作势,皱起眉头问道:“难道你就没感到不适吗?”
叶轻晚一手支着下颚,挑了挑眉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像是笼了冰雪没有一丝波澜:“就这么点儿,你在看不起谁?”
司仪倒抽了口冷气。
狂,实在狂。
若这酒只是普普通通的清酒,她当然不会那么想,可这是他们轩主珍藏了数年的桃花醉啊!!传闻仅三杯就能让一个大汉醉的不省人事,可叶轻晚喝了非但没有半分动容,还面不改色的同她说“你在看不起谁?”
“好。”司仪一边斟酒一边道:“叶姑娘要是不行,千万莫要勉强自己。”
叶轻晚拨弄着指尖的发丝轻哼了一声:“说那么多作甚?你只管继续倒酒便是。”
看着眼前态度嚣张的少女,司仪咬了咬牙,心道:这可是你说的。
但接下来让她和一众人都没料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娇里娇气的小姑娘竟然一连喝下一整壶酒后脸都不带红的,并且依然在神色自若的玩弄自己的头发,仿佛刚刚喝的不过是一壶清水而已。
“别光让我一个人喝啊。”叶轻晚微微垂眸,慵懒的神色中带了点厌倦,她将琉璃杯一掷,道:“这不是比试吗?你不问问还有没有其他人?”
司仪尴尬的干咳了几声,想起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对着台下众人道:“那么,还有谁要来挑战一下叶小姐?”
台下鸦雀无声。
不禁有人开始怀疑,这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是……琅御轩没理由故意让叶轻晚出风头才是。
司仪颇感惊奇,又道:“如果没有的话那今日的胜出者就是叶…”
话音未落,便有一人从人群中挺身而出。
“我来!”
叶轻晚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朝那人看去,旋即嗤笑一声坐直了身子。
她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一向看不惯她的魏芮欢。
魏芮欢捏紧了拳心,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台上的人。
她的想法与大多人相同,也是不信叶轻晚这个娇小姐会有如此酒量,无疑是那个酒有问题。如此,叶轻晚可以做到的,她魏芮欢也行!
魏芮欢气势汹汹的走上台落座于叶轻晚身旁,她扭过头没好色的看了一眼对方:“咱们,走着瞧!”
叶轻晚面上带笑,抵着下巴一脸玩味的与她对视:“好啊,我们走着瞧。”
司仪将酒递到了她身前:“魏小姐,请。”
魏芮欢目不斜视的盯住叶轻晚,一手接过琉璃杯看也不看地直接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咳咳咳。”
一杯酒方下肚,魏芮欢便剧烈咳嗽起来。
“这酒怎么那么呛人?”魏芮欢抬手擦去眼角被呛出来的眼泪,匪夷所思的道。
叶轻晚皮笑肉不笑的讥讽她道:“谁让你跟个饿酒鬼一样几百年没喝到过酒似的喝那么快?没人跟你抢。”
“你!”
“我?”叶轻晚一挑眉,语气轻快:“我说的实话罢了。有谁喝酒像你这样?还是说魏小姐话本看多了,是把自己当成那千杯不醉的酒仙还是大口喝酒的梁山好汉?”
此话一出瞬间惹得底下众人哄然大笑,就连一边的司仪也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失了礼仪。
瞧见此番情景魏芮欢登时炸了,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真被气着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见她一把将手里的琉璃杯砸在桌上,扬指怒喝:“叶轻晚你不要太过分了!”
叶轻晚也不恼,低低的笑了两声。
“魏小姐是来与我比试的还是来与我吵架的?”叶轻晚笑着将她的手打掉,耸了耸肩两手摊开无奈的道:“若是来吵架的我们改日再约,现下大庭广众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我二人,你不嫌丟人我还嫌丢人呢。”
终究是个没受过半点委屈的千金小姐,又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被叶轻晚说得失了语,许是借着酒劲,魏芮欢突然拍桌而起指着她的鼻子尖恼羞成怒道:“叶轻晚你真的欺人太甚!你一个废物草包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上次是这样也就算了碍于你两个姐姐我不和你计较;结果你这次还是这样,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不是!不要以为谁都会像你家人一样惯着你!”
叶轻晚冷笑一声懒得再去看她,偏过头对着司仪道:“她醉了。”
司仪理解的点点头,冲着一边的侍从招了招手:“魏小姐先去休息吧,我们会通知侍郎大人来接您回去的。”
吩咐过后两名玄衣侍从便强行将魏芮欢架了下去。
“放开我我没醉!”
第23章:神秘
魏芮欢拼死拼活的想挣脱那两名侍从的禁锢,挣扎中还将发髻揺散,衣裙扯皱,挣扎无果后便任由侍从拖到了一旁,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哪还有方才上台那气势磅礴的模样。
叶轻晚扬唇一笑,默不作声。
众人膛目结舌。
一个落落大方的女子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酒疯子。
那魏芮欢只一杯酒就醉成如此,而叶轻晚喝下一壶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由此可见这酒是绝对没有问题,也证明了叶轻晚的酒量是实打实的好。
众人感叹:这魏芮欢真够倒霉的。想出头打叶轻晚的脸不成反倒丑态百出。
此刻,琅御轩的楼阁之上,一名男子负手而立,屋檐投下的阴影将他的面容隐没,叫人瞧不清其真容。
男子身后的门扉被打开,另一名华服男子从中走出行至他的身旁,见他不理自己,华服男子笑着问道:“你在看什么?”
阴影中的男子充耳不闻,对华服男子不作理会。
华服男子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所看之处正是叶轻晚所在的高台。
“桃花醉?”华服男子注意的不是高台上的人,而是四方桌上的一壶壶美酒,他颇为惋惜的道:“你还真是舍得呀,当初我同你讨了那么久你都舍不得给我,现在竟然拿给一个草包糟蹋……啧啧。”
闻言,阴影中的男子似乎有些不悦,他道:“不好好做你的太子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不是有要事在身嘛。”华服男子倚在墙上,饶有兴趣的道:“我见你一直盯着那草包看,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没想到你的口味还挺独特的。”
“从你那狗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阴影中的男子冷冰冰的骂道:“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
说罢,那男子愤愤拂袖而去。
楼阁下
魏芮欢被拖下去后比试依然未停。
笑话也看够了,许是感到太过无趣,叶轻晚翘腿托腮而坐,懒散道:“还有谁?”
台下人如炸开锅了一般议论纷纷,却是再也没一个人冒出头来。
有人不可置信:“这真的是一个姑娘家会有的酒量吗……”
有人感到疑惑:“不是都说骠骑大将军家的女儿是个草包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有哪点像!”
有人不服气:“不过是喝个酒罢了,能证明什么?草包就是草包。”
还有人关注的重点跑了偏:“还别说,虽然这个叶轻晚是顽劣了一点,但不得不说生得是真美,特别是方才喝酒的样子,别有一番韵味!”
“这位兄弟你夫人还在你旁边呢……”
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场面再度陷入僵局。
半晌,没有一个人再出面挑战。
司仪心服口服的一改之前轻视的态度,笑道:“我等真是小看了叶姑娘,那么此次获胜者便是这位叶姑娘了!”
司仪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将那盏花灯递与了叶轻晚,叶轻晚拿起花灯径直走下台去,步伐沉稳有序,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刚喝了酒的人。
正如她方才刚上台一般,人们为她让出一条道来,只不过看她的眼神却从鄙视变为了不可思议。
叶轻晚单手捧着花灯向白嫣然递去:“拿去吧,送你的。”
白嫣然受宠若惊的捂住嘴,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原、原来,你……是为了我才去的?”
叶轻晚笑了笑没说话。
白嫣然小心翼翼地接过花灯,想起来她现在可是喝了一壶桃花醉的人,不禁忧心发问:“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笑道:“再来一壶我也喝得下。”
知意也围了过来,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叶轻晚:“姑娘好厉害呀,不知姑娘还有哪些长处是我们不知道的。”
叶轻晚好不谦虚的接受了她的赞美,粲然一笑:“多着呢。”
几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熙熙攘攘的人潮。
灯会结束,众人四下散去,女司仪回到琅御轩后径直来到一处雅间,她推门而入,对着那屏风恭敬地道:“轩主,她……没醉。”
半晌,屏风后都未传来动静,司仪是一动也不敢动,手心冷汗涔涔。并非屏风后无人,而是屏风后的那位可能生气了。
倏然,从屏风后传来一声叹息:“还真是可惜,本来还想把她留下来玩玩儿……算啦,还有的是机会。”
轩主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并没有怪罪谁的意思,像是真的觉得遗憾,即便如此女司仪仍是绷紧身子,不敢多嘴。
“你退下吧。”他道。
司仪应了一声后急忙离开了让她毛骨悚然的雅间。
她来琅御轩也有两年了,却从未见过轩主的真面目,只知此人脾气古怪,阴晴不定,让人猜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说,琅御轩轩主一旦发怒就喜欢折磨人杀人,但这不是最骇人的,骇人的是别人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气发怒,所以若是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没命,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听闻,上一任琅御轩的司仪就是这样没的,不然现在也轮不到她来做这个司仪。
思及此,女司仪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只希望日后能少与这个神秘恐怖的轩主打交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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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天色已晚,该回府了。”
随行的家丁提醒道。
白嫣然低垂下脑袋,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不高兴极了。她淡淡的道:“知道了。”
“姐姐,姐姐!”
稚嫩的呼声从下身传来,几人低下头去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背着小竹兜的小孩儿赫然出现在叶轻晚身边。
小孩长得白白胖胖的,看起来颇为圆润,跟一个成了精的白玉团子似的,一对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冲着她们忽闪忽闪的,笑起来嘴边还挂着两个小酒窝,引人怜爱得很。
见她们转过头来那小孩呆愣了一会惊叹道:“好漂亮的姐姐!”随后他扯了扯叶轻晚的裙摆,奶声奶气地同她们讲话:“几位漂亮姐姐,是要去放花灯吗?”
第24章:巧遇
“小家伙嘴怪甜的。”叶轻晚弯下身子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恰好看到了他竹兜里头的几盏纸花灯,心中暗自感叹哪家父母如此狠心竟然将那么小的孩子带出来卖花灯也不怕被人贩子拐了去,旋即她轻笑道:“说说,你这花灯怎么卖的。”
被揉脑袋的小孩脸红红的退了两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今天童童的花灯卖的好,兄长还夸童童了!童童高兴,姐姐们又长得漂亮,这剩下的几个花灯就送给姐姐们好了。”言罢,他放下竹兜将花灯取出后一个一个递给了她们。
绕回叶轻晚身边时又扭扭捏捏起来,磨蹭了须臾后才将花灯交到她手上。
叶轻晚微笑着接过。心道这小娃娃那么小就会哄姑娘,长大了可不得了。就是……看到漂亮姑娘脸皮有点薄。
“姐姐们不能白要你的花灯。”白嫣然拿出随身的钱袋蹲下身来,柔声道:“这些你收着吧,快回去找你的兄长吧,小娃娃家的一个人很危险的。”
小孩儿也不拒绝,眼睛一亮收下钱袋,甜甜的道谢:“谢谢姐姐!”
说完,就拿着钱屁颠屁颠的跑了。
叶轻晚觉得有些好笑的打趣她:“你还真是舍得,一整个袋子的钱就这样都给它了。”
白嫣然莞尔道:“又没多少,瞧他可爱便都给了,如果换作是你你应当也会那么做吧。”
叶轻晚微笑着并不言语,算是默认了。
跟在后头的家丁欲言又止:“……小姐,”
白嫣然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放完灯我们就回。”
得到准确答复后家丁低下头,默默继续跟着几人。
她们穿过繁华的长街,穿过热闹的集市,又穿过有着着浓重烟火气息的小巷,来到了一处河边,河边行人稀少,倒是清净。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夜色下华灯如昼的上京城,晚风徐来,叶轻晚面颊一烫,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这才发现酒劲上来了。
她在心中自嘲:不过是许久没喝酒而已,那么点酒竟能让她醉了。
随后,她与白嫣然并齐蹲在湖边将花灯点燃轻置于水面,小小的两只花灯带着愿望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河面显得有些孤寂。
叶轻晚朝花灯飘去的方向看去,恍惚间又忆起当年陪沈灵放花灯的时候。
娇娇柔柔的小公主乖巧的依偎在叶轻晚怀里,看着飘荡在湖面的花灯,忽然回过头来眨巴着灵鹿般的双眸,问她:“花灯会飘到哥哥那里去吗?也不知道哥哥在明诏过得好不好。”
无知孩童的天真话语犹如利刃划在心上,叶轻晚揪心的疼。
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怎会不知沈言在明诏过得举步维艰,却还是为了哄她的小公主而说了谎:“哥哥在那过得很好,再用不了多久你父皇就会把他接回来了。”
她骗了沈灵,也骗了自己。
“好巧呀妹妹。”
闻声,叶轻晚目光骤冷,刚酝出的几分醉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当即清醒过来心底生出警惕,转过头去。
是叶凝雨和叶凝雪。
当真会那么巧吗?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
“……轻晚。”察觉到她们二人来意不善,白嫣然抓紧了袖口,不安的开口。
叶轻晚默默将她拉到身后侧过头对着知意知乐小声吩咐道:“你们先去别的地方候着,一会儿再回来。”
她知道,这姐妹俩出现准没好事,而最容易受到牵连的便是她的这两个在府里没地位的丫头,如若这回真如她所想那样出了什么岔子,她们必然会卷入其中,与其让她们在这帮不上忙的干着急还不如让她们找个凉快地方呆着比较安全。
知意头脑一转当即心下了然,拉上知乐就走。
见两个小丫头走远了,叶轻晚才不冷不热的回应了她们:“还真是巧得很呐。”
“恬不知耻的东西。”叶凝雨低声骂道。
但是,叶轻晚还是听见了。
沉吟半晌,她忽而故作懊恼的扶额叹息道:“好端端的大姐姐为何要骂我呢。”
“我娘不在这你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做给谁看?”瞧见叶轻晚这番模样她登时就火冒三丈,再也不顾及什么姐妹情义,将话往明了说:“不知道是谁,病才刚好就迫不及待的去伽缘寺勾搭宸王殿下。”
“不……不是这样…”白嫣然慌张无措的道。试图替叶轻晚做辩解,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叶轻晚扬起手掌为她鼓了鼓掌,讽刺她道:“姐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呢,上午发生的事这会就已经知道了。”嘲讽完后,少女倏忽笑了:“姐姐不会是派人跟踪了我吧?”
叶凝雨闻言怒不可遏竟是再也站不住了,大步流星的走到叶轻晚跟前眼看就准备动手,她怒道:“谁跟踪你了?你少给我扣帽子!像你这种恶名昭著的人做点什么想让别人不知道都难!”
叶轻晚冷笑了一声没理她,将目光落在了仍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叶凝雪身上。
心道,看来某些人想做黄雀啊。
眼见情形不对,白嫣然从叶轻晚身后绕了出来,走上前去立在中间将她们二人隔开,道:“别吵了。”
“白嫣然?”叶凝雨面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讽笑了几声不屑地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不过不得不佩服你,你还真是能忍,也就你受得了那个草包的脾性。”
她看了眼叶轻晚后,继续说道:“只不过你愿意忍受她是真的想同她做朋友?可笑!也就只能骗骗我这蠢妹妹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现在就少来插手我们家的事,给我让开!”
任由叶凝雨就这样说着,叶轻晚也不吭气儿,就这样缄口不言的看着她。
叶轻晚觉得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一番说辞下来,表面看上去是叶凝雨在勃然大怒后迁怒白嫣然,让人误以为她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才将后头的那些话说出来,由此让叶轻晚以为她是在为自己交友不慎而打抱不平。实际上则达到了一边离间了她和白嫣然的关系一边让她对叶凝雨又多了几分好感。
第25章:重逢
不得不承认,若换作上辈子的她定然会如叶凝雨所想的那样,可惜,那个叶轻晚早就死在了被烧毁的凤仪宫中。
只不过以叶凝雨这个直来直去的脑子,是万万不会想到这种法子的。如此看来便是那只黄雀在从中作梗了。
只是那只黄雀可能没想到的是,她叶轻晚不是被捕杀的蝉,而是它身后的一条蛇。
叶轻晚一直不说话,白嫣然更慌了,结结巴巴的道:“我没有!轻晚我……”
“回来。”叶轻晚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一大通解释把她拉回自己身侧,朝叶凝雨冷然道:“内心肮脏的人看谁都不干净,也不知二婶是如何管教你的。”
言至于此,叶轻晚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如果叶凝雨真的被激怒了会怎么样呢?她有点想试试。毕竟她惯来都知道该去如何激怒她所认知的每一个人。
果真,叶凝雨黑着张脸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叶轻晚弯弯笑眼,眉梢眼角里尽是讥讽,似是不想再同她废话下去,道:“说什么你没长耳朵听么?”
“大姐姐!”叶凝雪再也看不下去,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牵住叶凝雨的手试图劝解二人,她好声好气儿的道:“要不就算了吧,妹妹她还小不懂事。”
闻言,叶凝雨一把将她的手打掉撞开了她,柳眉倒竖地将一肚子的火气撒在了她身上:“你又来装什么好人?!”
叶凝雪被她撞倒在了地上,她微微一怔,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不解。
这不在她们商量好的计划之中,叶凝雨真的被惹怒了。
旋即,叶凝雨一把揪住叶轻晚的衣襟,每字每句像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叶轻晚我告诉你你最好把你那娇纵性子收敛点,现在是我娘当家做主,你别太嚣张了!”
被如此对待叶轻晚也不恼,无所谓的笑了笑。见叶凝雨如今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她偏要火上再浇一把油:“我要是说不呢?”
“那我就替她们教训教训你!”
说罢,叶凝雨扬起手就准备对着叶轻晚的脸打下去。下一秒却见叶轻晚将那只快逼到她脸上的手紧紧地捉住。
二人僵持不下,见此状叶凝雪爬起身来与白嫣然一起围了上去。
她们二人一个在左后一个在右后,一个劝叶轻晚一个劝叶凝雨,只是叶凝雨现在哪儿还听得进劝。叶凝雨用力的抽出了被叶轻晚捉住的手准备再次动手,白嫣然和叶凝雪极力阻拦,推搡之间叶轻晚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忽而皱起眉头看向了叶凝雨身后的叶凝雪,只见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叶轻晚心道不妙!下一秒便见叶凝雨整个身子失重般的向前倾去,而她下意识的拽上了叶轻晚的衣裙,随之“扑通”一声,方还在争执的二人双双坠湖。
“轻晚!”
“大姐姐!”
岸上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随即又出奇一致地看向了对方,互相对视了几秒后白嫣然回过神来,对着随行的家丁大喊:“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人啊!!”
几名家丁面面相觑怔然了几秒后准备下水救人,就在此时一个速度极快的黑影从暗处跃出,只听见又是“扑通”一声那个快到看不清的黑影扎入水中。
冰凉的触感猛然侵入体内,寒凉刺骨的湖水从鼻腔与喉咙尽数涌进,呛得叶轻晚呼吸不过来。
她感到自己正一点一点的下沉,她艰难的睁开双目,看到了与自己一道落水拼命挣扎的叶凝雨。湖水钻入眼眶刺得她眼珠子生疼,不得已她将眼睛闭上,一片黑暗中她恍惚间看到了沈灵在对她说
“母后,不能死。”
是!!她大仇未报又怎么能死!
思及此,叶轻晚想要挣扎,却是使不上力气。倏然,一只大手环绕在她的腰间,而后身子一轻,破水而出。
是谁?
这次,又是谁救了她?
“叶音?”
闻声,叶轻晚脑袋轰的一下炸了开来只剩下一片空白,连同周身的血液都在瞬息之间褪得一干二净。
救她的人唤她叶音。
除了书院的文先生和刚认识的姜朔,会直呼她大名的那么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当真是冤家路窄。
似有若无的冷檀香萦绕在鼻尖,叶轻晚呛了几口水后动了动嘴唇,差点将那人的名字脱口而出:“沈……翊王殿下。”
她艰难地半睁开来一只眼,却是看得模糊。片刻后才缓过劲的将另外一只眼睁开,这次,她终于看清了这个救了自己两回的男人。
夜色温柔,细碎朦胧的月光打在沈珩清俊的脸庞上将他映得如无暇美玉一般,月下他的眉眼俊得不可方物,额间的碎发与他卷翘的长睫挂着颗颗晶莹水珠,水珠顺着发尖落下,滴在了看得微微出神的少女脸上。
一滴凉意落在脸上使她回过神来,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寂的意思。她忽而发现沈珩看自己的目光十分诡谲,明明眼底透着冷意,却又让她感到滚烫炽热,就好像底下蕴着温烫的厚重冰层,而那温烫在这一刹那转而沸腾,使冰封了数年的冰层碎裂开来。
许是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沈珩愣了须臾,打算将她放下转身走人,却听见怀里的人发出微弱的呼声。
“不要……我,我有话问你。”
沈珩一怔,抱着她的手顿时僵硬无比,紧紧绷着身子,甚至有些细微的颤抖。
叶轻晚却没发觉,她勉强的牵起一抹笑,打趣他道:“殿下又打算做好事不留名吗。”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沈珩一时有点发懵,下意识的喃喃道:“……不是。”
“为什么要救我。”她问。
沈珩垂下眼睫遮盖住了眸中的情绪,冷冷地道:“刚好路过罢了。”
说完,又是须臾的沉默。
倏地,叶轻晚轻笑一声,显然是对他临时匆忙编出来那毫无可信度的说辞感到好笑。
两次落水,两次都是他及时出现。
当真会路过得那么巧吗?
她原以为,伽缘寺中那个阴鸷的目光是来自于叶凝雨,但这一刻,答案似乎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第26章:可她不是
自知现在从沈珩嘴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叶轻晚往方才她们二人落水的方向看去,只见家丁已然将叶凝雨捞了上来,不过叶凝雨好像已经晕了过去。
叶轻晚低低的叹了口气。
看来,将军府里又要不太平了。
听到她的叹息,沈珩问:“为什么叹气?”
见白嫣然朝她们这跑来,叶轻晚心想不宜再与沈珩叙旧,她摇摇头道:“没什么,殿下放我下来吧。”
“好。”
沈珩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得地将她放下,动作轻得像对待十分脆弱易碎的上好瓷器,生怕她磕着砰着就碎了。
叶轻晚抚了抚衣上褶皱,低首道谢:“这次麻烦殿下了,来日得空必将登门道谢。”
沈珩惜字如金,出于习惯的拒绝了她:“不必。”
言罢,沈珩眉头微微一皱,似是后悔方才所说,便又张了张嘴,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眼前的人打断。
叶轻晚摊手道:“那好吧,那我先走了。”
说完真就转身离去,可谓是一点都不客气。
沈珩:“……”
“轻晚!”行至一半,白嫣然在她身前停下,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沈珩的存在,她迫切发问:“你没事吧?”
叶轻晚越过了她,边走边道:“我无大碍,还是先去看看我那两位好姐姐吧。”
岸上,叶凝雪抱着浑身湿透了的叶凝雨捂面抽泣,哽咽着的喃喃自语:“都怪我……要是当时我拉住妹妹就好了……”
言语中,全然是在诬陷是叶轻晚将叶凝雨推下水。
“差不多得了二姐姐。”看着哭哭啼啼的叶凝雪,叶轻晚不由眉心一拧,走上前去没好气的说:“别在这鬼哭狼嚎的了,我都看到了。”
闻言,啜泣声戛然而止,叶凝雪面色凝滞,原地愣住。
她特意挑好了时机,不应该被看到才对,难道说……从一开始叶轻晚就注意到她了吗?
叶轻晚冷笑一声道:“回去该怎么说你知道的。”不然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叶凝雪死死地咬住嘴唇,一张脸逐渐褪去了血色。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当时情况紧急,她想的是在混乱中先将叶凝雨推下水去;若是叶凝雨死了便把锅甩到叶轻晚头上,反正宁秀雅也早就想除掉叶轻晚。若是没死,自然而然的还是叶轻晚背锅,接受宁秀雅的处罚,总之推叶凝雨下水这一计是百利无一害。
谁知道…谁曾想…叶凝雨那个家伙竟然会在慌乱之中把叶轻晚一道拽了下去,叶轻晚偏还看到了她的动作,这回,当真是骑虎难下了。
“二姐姐别说我没提醒你。”叶轻晚俯下身子在她的耳畔悄声道:“二婶那个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们姐妹三人碰在一起,两个人出了事你却好端端的,那么,第一个被怀疑的会不会是安然无恙的你呢?”
她每说一个字,叶凝雪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的确就像叶轻晚所说,回去之后她必然会是第一个被宁秀雅怀疑的人。如若叶轻晚还是从前那个头脑简单对她唯听是从的叶轻晚,那就好办了许多,可是,
“可是我不是呢。”
叶凝雪猝然抬头惊愕的看向叶轻晚,嘴皮止不住的打颤,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轻晚居然将自己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难道她会读心术不成?!离谱,太离谱了!
叶轻晚轻轻一笑,拍了拍叶凝雪的肩,感慨道:“二姐姐,是我高估你了,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她站直了身子微微昂首,语调陡然变得锋利起来:“结果也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叶凝雪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时白嫣然才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看了眼一脸惊恐的叶凝雪,不由地问道:“她怎么了?叶凝雨没事吧?”
叶轻晚背过身对着白嫣然换上一副笑脸,道:“能有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昏过去了而已。”
白嫣然是个心软的,“要不我让下人帮帮她吧,她一个人应该很难将叶凝雨带回马车。”
叶轻晚却漠然得很:“随便你。”
直到白嫣然携家丁走至叶凝雪身前,唤了她好几声,她仍处于惊愕状态,像是听不见话一样。
“好啦别傻愣着啦。”出于白嫣然在场,叶轻晚对她的态度立马转变,她抱手而立,笑嘻嘻的道:“天气凉,大姐姐的身子未必比我好,若是因为你耽搁了这会而落下了病根,届时二婶要是问起罪来我可帮不了你。”
森然冷笑传入耳中,叶凝雪这才猛地一个激灵缓过劲儿来,见叶轻晚突然又变回一开始那副轻佻模样,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喃喃道:“……是,妹妹说得是。”
在白嫣然的帮助下叶凝雪才拖着已经蹲得发麻的腿慢悠悠的走向她们来时的马车,忽然她回过头来,颇有意味的问了一句:“妹妹不一起回去吗?”
“算了吧。”叶轻晚哼了一声,道:“若大姐姐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不得又气晕过去。”
一起?只怕叶凝雪心里是巴不得她和叶凝雨这次直接淹死在这湖里,却是没料到她这次非但没有晕过去还被她抓到了把柄,不然哪会同叶轻晚说一起回去?说得怕是让她跟叶凝雨一起去死才对吧。
“那好吧。”叶凝雪低头思忖片刻后,眼眸里透出十分的关心,她道:“那妹妹可要赶快回来,你的风寒刚痊愈不久,可别因为这次把身子又弄垮了。”
叶轻眼中浮出一丝嘲弄,并未回答。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有多关心自己呢。叶凝雪这样说八成是怕自己不能及时赶回去,而她一个人架不住宁秀雅的质问罢了。
待叶凝雪走后,叶轻晚转过身来,却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她揉了揉撞得有点疼的额头,而后仰首朝那人看去。
正是沈珩。
叶轻晚不解。他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的?又是怎么做到一点声响都没有?
沈珩道明来意:“本王送你。”
低沉醇厚的声音融入进夜色中,分外扣人心弦,却是让叶轻晚心底生寒。
无言半晌,叶轻晚沉吟道:“虽然我也很想殿下送我,可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万一让人瞧见了被传出去,我这姑娘家清清白白的名声可不就坏了吗。”
这话若是换了旁的女子说出来肯定没什么毛病,但这话从叶轻晚嘴里说出来就,莫名的有点怪异了。
众所周知,就她那个名声还怕更烂?
第27章:恶心他
下一秒,又听到她说:“我的名声倒是无所谓啦,但是牵累到殿下你可就不好了,那样的话我可是会内疚的呢。”
叶轻晚暗自偷笑,她知道沈珩最厌恶这样怪腔怪调说话的女子,被她那么一恶心,估计今后应当会离她远远的,不再纠缠于她。
谁知,沈珩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她,极为镇定的道:“无妨,本王不看重这个。”
叶轻晚:“???”
震惊之余,处理完叶凝雨那边事情的白嫣然又匆忙赶回叶轻晚的身边,一上来就二话不说的将自己身上的浅紫斗篷脱了下来替她系上。
叶轻晚也懒得再去理睬沈珩,狐疑的看着白嫣然转而一把握住了为她系斗篷的手,沉声问道:“你不冷?”
手被对方紧紧握住,却并不妨碍白嫣然手中仍在进行的动作,她对着叶轻晚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无事的,我身子好。”
话毕,她才想起将叶轻晚救起来的那个男人好像就在她们身边,她抬起头想与那人道谢:“多谢这位公……翊王殿下?!”话音未落,她被那张脸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沈珩不语,目光一直停留在叶轻晚身上的那件紫色斗篷上,须臾,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在滴水的衣袍,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毛。
“殿下?”白嫣然试探性的唤道。
沈珩这才将又将视线落回到二人身上,冷然开口:“何事?”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个冰冷的语气简直让人感到如坠冰窟的冷。
瞧见沈珩那张冷着的脸,白嫣然很没底气的说:“那我先带轻晚回去了……”
他答得极快:“我送你们。”
见沈珩还是不肯放弃,她拉过白嫣然,独自对着沈珩佯装出伤心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假话:“殿下你还是先回去把自己的衣服换一换吧,莫要因为我让自己受了凉,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白嫣然一愣,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一点都看不透她这位好友了。
她所认识的叶轻晚原来是什么样的呢?
原本的叶轻晚娇纵、桀骜、恣意妄为,却又是单纯、天真、心地善良;正因为她知道叶轻晚其实并不似表面那样顽劣不堪,且比起许多两面三刀的世家千金名门贵女好上不是一分半点。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她愿意与叶轻晚做朋友。
白嫣然心想,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使最初懵懂无知,无邪纯善的叶轻晚变成后来人人皆嫌的草包恶女。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绝对与叶家二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知道又如何?她始终只是个局外人罢了,能够做的就是待在叶轻晚的身边,尽量让她少犯些错。
可是,自从她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叶轻晚落水后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如今的叶轻晚时而乖戾时而沉稳,时而冷漠时而轻佻,就好像她从来不认识的另一个人一般,但好在,叶轻晚无论如何,都未像叶凝雨所说那样怀疑自己,且真心待自己好。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发现沈珩又是好半天不说话,叶轻晚微微仰首,只见沈珩依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看向她的眼神是平静无波澜,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被膈应到的反应。
叶轻晚心头一跳。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沈珩脑子进水了?沈珩不是一向厌恶这种人吗?她都这样了,起码给点反应才对吧?
就这样,三个人都一言不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姑娘!”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静。
叶轻晚心下一松,心道救场的来了。
知意领着知乐小跑的向他们跑来,一看到浑身湿淋淋的叶轻晚两个丫头大惊失色,特别是知意,就差没急得跳起来。
叶轻晚扬手扶额,她甚至已经猜到了知意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但她这次猜错了。
知意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第一时间询问她这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学着方才白嫣然的样子准备脱掉自己的外衣往她身上套。
叶轻晚:?
这是一起商量好了要把她裹成粽子?
“别脱了。”叶轻晚蹙了蹙眉,按住了她的手,道:“裹再多也没用,还是先回去把衣服换了最好。”
说完,她看了眼沈珩,只见沈珩又在看自己湿透了的衣衫。
叶轻晚撇了撇嘴角。
她心想:沈珩该不会是也想脱衣服给她吧?
实际上,沈珩还真是那么想的。
若不是他衣衫尽湿,叶轻晚身上披着的只能是他衣袍。思及此,沈珩心头立刻升上来一股烦恶。
倏忽,叶轻晚再次心生一计,心想这次一定能恶心到沈珩,只听她把语气中的凌厉尽数收敛,语调放温软了的道:“殿下你听话好不好?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像极了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此话一出,除去沈珩在场的三个人都汗毛倒竖,齐刷刷的望向她。
果不其然的,沈珩当即就转过身一句话也没有留下的离开了此地。
叶轻晚松了口气。
还好,还是她所了解的那个沈珩就好。
见沈珩听话的离开,她对三人道:“走吧。”
此时白嫣然也从怔愕中回神,呆呆的问:“你认识翊王殿下?”
叶轻晚边走边道:“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会救你呀?”白嫣然小声地嘀咕:“……他看上去好像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
叶轻晚苦笑摇了摇头,她也想知道沈珩为什么要救自己。
或许……思索间叶轻晚突然面色凝滞。
她记起来一件事。
前世,在她入宫不久后,她发现了沈珩的一个秘密,沈珩有一间书房却是从来不让她进去,直至某日她听到小宫女们私下谈论,说的是沈珩的书房里藏着不可见人的东西,她也亲自问过沈珩,但沈珩总是刻意回避她的问题。
虽然那个时候她很怕沈珩,但无奈好奇心作祟,既然沈珩不说,总会有人知道。不过最后替她解答的人却是沈洵。
第28章:替身
沈洵告诉她,沈珩有一位求而不得的心上人,那间书房里所谓见不得人的东西便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幅女子画像,而那画中女子是个与叶轻晚生得有八九分相似的美人。
叶轻晚登时便恍然大悟,原来沈珩执着的并非是她,而是那个与她极像的美人罢了,她自始至终不过是别人的替身。
也就是这一次,叶轻晚彻底寒了心,心里对沈珩唯一的不忍被泯灭于此,开始了对沈珩毫无保留的利用。
思及此,叶轻晚垂下眼睫,眼神逐渐黯了下去。
沈珩救她,不过是因为她与那个求而不得的美人长得像,而她又是沈珩唯一能够找到代替那个美人的替身,所以,怕连替身都没有了的沈珩才会次次奋不顾身的救她。
叶轻晚抿了抿唇,觉得嘴角有些发苦。
是一直自欺欺人的沈珩可笑,还是从来都没有被真正爱过的她可怜?
知意没注意到身旁人的异样,歪过脑袋为白嫣然解惑:“这还不是第一次,上次姑娘落水也是这位殿下救的呢。”沈珩这个人虽然给她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可是一想到他接连两次都救下她们的姑娘,就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想把这件事说出来给白嫣然听。
“上次?”白嫣然仍旧感到迷惑:“就是让轻晚染上风寒昏了三天三夜的那次吗?”
“对。”知意若有所思的道:“那次姑娘掉进池塘里我同知乐又不会水,就只能在上面干着急,偏偏那个时候周围没有一个会水的,奇怪的是就连侍卫也没有,就在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翊王殿下突然出现,将姑娘救了起来。”
闻言白嫣然赞许的点点头,和知意一样,对沈珩这个人似乎也没有那么畏惧了。
知意挠了挠头,看上去有点不解,她接着道:“可是翊王殿下将人救了起来后什么也不说的就走了,而后宸王殿下又赶了过来,亲自将姑娘送回了府里。”
叶轻晚皱起眉心。
皇宫里的侍卫随处可见,怎么好巧不巧的她们那里会没有?只怕是被人刻意支走,以免坏了某些人的计划吧,至于是谁……能有调动侍卫这等权利的,还是在那个时候,不是沈珩就是沈洵。
沈珩没有理由那么做,那么就只有沈洵了。
如此一想,叶轻晚算是明白了个透彻。
原来就连落水一事,都是精心谋划,早在那个时候,沈洵就已经准备对她下手了。
将军府,南苑。
夜深人静时,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的叶盛回到了南苑,他站在西厢房的门口久久未动,看上去有些踌躇。
半晌,叶盛漠然的瞥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后,转身便走向了隔壁的芳华居。
屋门被叶盛轻轻推开,发出的声响微乎其微,以至于屋中背对他的女人都没注意到已经有人闯了进来,仍在专注的做着手头上的事。
叶盛轻手轻脚的走到女人的身边,从她的身后单手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女人一脸惶恐的回过头,在发现是叶盛后立马换上一张笑颜。
“老爷~”戴姨娘娇嗔道:“你可真坏,来了都不说一声,不说就算了还吓唬人家,明知道人家胆子小。”说罢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讨好的为叶盛更衣。
戴姨娘是个十分艳媚的女子,她皮肤保养得极好,已经三十多岁了眉梢眼角仍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还如碧玉年华般的少女一般,撒起娇来也是毫无违和感,这也是为什么叶盛顶着宁秀雅与他和离的风险也非要把戴姨娘从花楼里接出来的原因。
尽管宁秀雅知书达理温柔可人,但始终都不是叶盛喜欢的那块料子。
叶盛经常性的早出晚归,但这次却比寻常晚上了许多,戴姨娘感到困惑,便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问道:“老爷您最近回来得怎么都那么晚了?”
叶盛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的说:“近日上头那位交代的事有点多。”
“看来那位贵人很看重老爷您呢。”戴姨娘笑道:“不过往常不也是这样吗?怎的今日就回来得那么晚?”
叶盛所说的上头那位,似乎是个位高权重的主。叶盛因早年间为救叶城丢了只手臂,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后,就决心弃武从文走上了文官的路子,起先有叶城在皇帝面前为叶盛说好话,再加上皇帝念叶盛从前也是为楚沂立下不少战功,便混得一个倒大不大的官儿来当。
因为曾是武将所以叶盛这文臣路子走得异常艰难,官场不顺,便常常臭着张脸早早归家。直到某日叶盛兴高采烈的回来同戴氏说有位贵人看中他的才学愿意提携于他。
但整个将军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叶盛半字不识得一个怎么可能看有人上他的才学???
于此,叶盛只是神神秘秘的说你们不懂,说总有一日他会爬得比叶城还高。从那之后就开始早出晚归,每每回来都是喜色满面。
果不其然的,在叶盛为那位贵人做事的第三年,他突然就从从七品小官升到了从五品文官,使得他更加尽心尽力的为那位做事,期盼着,心念着那位有朝一日真的能让他坐在比叶城还高的位置上。
他长吁一口气后又道:“除了那些事自然还有别的。最近风儿那边遇到了点麻烦需要我这边多帮衬打点,所以便回来得晚些。”
闻言,戴姨娘正在更衣手顿了顿,目光转而复杂。
叶盛口中的风儿正是如今二房的嫡长子,宁秀雅的儿子叶凝风。
戴姨娘虽受叶盛宠爱却还是会因为未能生下男丁从而在府里低人一等。她嫁给叶盛已有十六年之久,可自从她生下叶凝雪后,肚子便久久不见动静,因此她怀疑可能是宁秀雅做了手脚,却是敢怒不敢言。
叶盛见她半天没再动作,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戴姨娘连忙摆手,做出一副忧心的模样,道:“想到风儿他一个人孤身在外无依无靠的,也不知过得好不好,一想到这儿就难免有点替姐姐担忧。”
第29章:差距
“你有心了。”叶盛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道:“雪儿呢,睡了吗?”
听叶盛那么一提戴姨娘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似乎还没有回来,她道:“她同雨儿一起出去逛夜市了,想必马上就回来了吧。”
叶盛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这都那么晚了,不......”
话音未落,门外便响起了戴姨娘身边那个丫鬟的声音:“主子,不、不好了!”
叶盛起身将门打开,只见那丫鬟气大口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面色是相当的难看。
“怎么回事?”叶盛问。
那丫鬟慌张道:“大……大小姐掉水里了!二小姐现在正在正厅被夫人问话呢。”
戴姨娘一惊,立马跑上前来问:“雪儿她没事吧?她有没有掉水里?”
说完她看了一眼叶盛,又忙不迭的补充道:“雨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奴婢……奴婢也说不清楚,姨娘,老爷你们还是先去正厅看看吧。”
戴姨娘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水雾蒙蒙,她握紧了叶盛的手,表现得担心极了:“老爷……”
叶盛皱起眉心里是十分不愿意,但又顶不住戴姨娘的这副样子,犹豫片刻后叹道:“去看看吧。”
此刻,正厅中叶凝雨已经被丫鬟换好衣裳送回了房,而叶凝雪则站在底下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姐妹二人高高兴兴的出去,本该开开心心的回来,结果一个哭丧着脸,一个昏迷不醒,愣是把宁秀雅气了个半死。
宁秀雅睨了站在下方的人一眼,冷然开口:“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叶凝雪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后道:“此事还是等三妹妹回来一道说罢。”
现下叶轻晚不在宁秀雅也不屑再维持那副和蔼亲人的面孔,当即没好颜色的直呼她的大名:“叶音?她不是一早就出去了。”旋即她皱起眉头,觉得不太对劲,倏地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笑得张扬的脸蛋登时就明白了些什么,面色阴沉下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有她的份?”
叶凝雪颔首,怯怯道:“是,妹妹她……也落水了。”
于此,宁秀雅并不关心。别说叶轻晚落水了,就是叶轻晚死了也动容不了她,没准她还会摆个宴席庆祝个几天几夜。
所以,她不冷不热的问:“那她没有同你们一道回来?”
叶凝雪叹了口气,挤出两滴眼泪委屈极了的道:“妹妹看起来好像不太愿意跟我们一道……”
静默了半晌,只听得宁秀雅冷笑一声:“雪儿,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你的那些小聪明,安分点,知道吗。”
闻言,叶凝雪身子一僵眸光微顿,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下意识地扣紧。
她知道宁秀雅是个城府深沉的人,却没想到自己的手段在她的眼中竟然拙劣到一眼就被看出。
“母亲,我没有骗你。”她也听话的不装了,镇定下来坚定的摇摇头,道:“此事确实得等三妹妹回来了才说得清楚。”
宁秀雅哼了一声,干脆眼不见为净的支颐合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直到叶盛带着戴姨娘一脸平静淡然的走了进来才缓和了不少,随之而来的还有跟在他们后头的叶轻晚一行人。
走进正厅,叶盛坐在了宁秀雅身边,忽而扫了一圈儿四周,随后板起个脸沉声问道:“怎么回事?雨儿呢?”
宁秀雅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她对着自己的丈夫脸色柔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变回婉转柔和:“雨儿烧得厉害,迟迟不见醒。现下深更半夜寻不到大夫,只得等到明日再去……”
“大姐姐的身子应当比我好得多吧?”
正厅之外,少女清甜悦耳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宁秀雅的话。
几人循声望去,看到的是徐步而来的白衣少女。
只见叶轻晚眉眼含笑,神情慵懒,周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崇畏之心。
她懒洋洋耸了耸肩道:“我身子骨那么弱都才昏了三天,大姐姐应当比我醒的更早才是,所以二叔二婶你们不必担忧。”
叶轻晚走了进来,冷扫了一眼正厅中的所有人。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那么大。
上辈子她落水昏迷的时候别说第一时间给她找大夫了,就是连看她们都未来看一眼。而叶凝雨落水了后,她们便是深更半夜的都要打着灯笼去请大夫。
宁秀雅冷漠的看着她,自然是听出了叶轻晚这一番“安慰”话里的嘲讽。
而叶盛心思却没宁秀雅那么细腻,自然也没听出哪里不对。他眉心一拧,问道:“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叶轻晚“啊”了一声后笑道:“我这不是回去换衣裳了吗,又不像二姐姐一样完好无损的回到家里。”
她故意将“完好无损”四字说得重了些,引得叶盛将目光又落在了一旁头都要垂到地上了的叶凝雪身上。
同时叶凝雪也紧张起来,却是不动声色让人未察觉到端倪。
“好了。”宁秀雅面无表情,比起先前质问叶凝雪的语气轻了不少,她淡淡的道:“你来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说是可以。”她眉眼一扬,看了眼身后的白嫣然,郑重其事的道:“但二婶不应该让我的朋友先落座吗?让人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将军府毫无待客之道。”
宁秀雅闻言低垂下了眼眸,掩盖住眼中的怒火。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又还被小辈当着一众人甩了脸子,若不是叶盛在她旁边她怕是忍不住要翻脸,忍了又忍,想了又想,她才勉强沉住气的道:“……是我疏忽,翠瑶,去给几位沏茶。”
宁秀雅身边的大丫鬟应了声是便下去替几人沏茶。
翠瑶一直不回,叶轻晚便一直不说。
宁秀雅还没说话,倒是叶盛先耐不住性子了:“让你说个事而已你卖什么关子?”
听到这话叶轻晚冷冷望了他一眼。
叶盛这番心急落在别人眼里自然会让人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女儿到底是如何出了事,但落在她的眼里……叶盛只怕是急着回去与戴姨娘亲热吧。
至于女儿?
对于重男轻女的叶盛来说只是是用来嫁给权贵为自己牟取利益的交易品罢了,就连出面来正厅也不过是给宁秀雅这个嫡妻面子而已。
第30章:生怒
直到翠瑶沏茶回来后叶轻晚才不慌不忙的道:“事情是这样的,”说着,她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叶凝雪捏紧衣角的手,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接着道:“傍晚的时候我同嫣然正放花灯呢,就恰好碰到了大姐姐跟二姐姐。”
宁秀雅捏了捏眉心,面上表情越发难看:“继续。”
然后叶轻晚就听话的继续说:“本来是没什么事的,大姐姐突然就骂我,我不过是问她为什么要骂我,大姐姐就对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宁秀雅不耐烦了:“说重点。”
“难道大姐姐骂我不算重点吗?”叶轻晚扬唇一笑,故作一番恍然大悟的模样,道:“还是说二婶认为的重点是指我和大姐姐落水一事啊?”
戴姨娘不满的小声嘟哝:“明知故问。”
“至于落水嘛,”叶轻晚别有深意的看向叶凝雪:“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是大姐姐掉下去的时候将我一道拽了下去。”
叶凝雪也不言语,她知道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引起宁秀雅的怀疑。
谁知下一秒她便被宁秀雅点名,可谓是怕什么来什么。
“雪儿,可真如此?”
叶凝雪被吓得一个激灵,心虚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当、当时场面过于混乱,我没…没看清……”言至于此,她忽然灵机一动,补充道:“会不会,会不会是三妹妹受了惊才掉下去的?”
说罢,叶凝雪偷眼望向宁秀雅。
她这话说是故意说给宁秀雅听。
宁秀雅是个什么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悟出她话里的意思。
叶轻晚心中冷笑。
不管宁秀雅听没听出叶凝雪话里的意思,反正她是听出来了。
不就是想让宁秀雅怀疑叶凝雨就是她推下去的么?
然而,并不是事事都如意的。
“我看见了。”白嫣然将茶盏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砸,似乎有些生气,她道:“的确是叶凝雨将轻晚拉下水的。”
叶轻晚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为何嫣然看到了二姐姐却没有看到呢?”
只见叶凝雪忙的避开眼,嘴唇被她咬得泛白。
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还有个当事人在场!一时间她找不出合理的说辞,只得支支吾吾的说:“我……”
叶轻晚眼眸微眯,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她不是没给叶凝雪机会,否则她方才就可以直接咬定说是叶凝雪推的叶凝雨。
只不过她没想到叶凝雪还是那般没眼见力,看不清局势,仍是死性不改的试图瞒天过海,甚至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忘拖自己下水。
本来还想多陪叶凝雪玩玩,留到最后再收拾。既然她叶凝雪那么喜欢作妖,之后可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见处于窘迫的叶凝雪,宁秀雅咳嗽了一声,岔开了话:“那你可有瞧见雨儿是如何落水的?”
被无视了的叶轻晚也不恼,就站在原地微微笑着。反正,她从来就没指望过宁秀雅秉持公正的去追究叶凝雪,宁秀雅维护这两姐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叶凝雪心中胆寒,紧紧的盯着白嫣然,生怕她下一秒会说:“我看到了,是叶凝雪推下去的”。
白嫣然低下头认真的回想起当时的状况,思索了好一会儿后道:“没有。”
闻言不止叶凝雪,戴姨娘也暗自松了口气,想缓解一下紧张沉重的气氛便打起了圆场:“许是河边地滑,雨儿一个不小心才会掉进湖里呢?”
叶轻晚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近几日压根就没下过雨,那岸上干巴得也是不行,怎么还有地滑一说?随即她笑道:“姨娘你来不小心一个给我看看?”
“放肆!”叶盛一把手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怒道:“你真是越来越没有礼数了,她是你的姨娘,你是怎么同长辈说话的?”
面对倏尔动怒的叶盛,叶轻晚依然镇定自若,她漫不经心的将落下来的碎发捋到耳后,朝叶盛莞尔一笑从容的道:“我变成这样也是二婶教出来的呀,二叔不怪二婶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一旁的白嫣然怔愣住。她猜得没错,叶轻晚突变的性子果真与二房一家有关系。
看着叶轻晚慵懒散漫的言行举止,叶盛凝目一滞,就好像这少女施了什么幻术似的让人眼睛都移不开。他张了张嘴,斥责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转而他看向宁秀雅皱着眉头责怪道:“你看看你,把她宠成什么样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叶盛方才的那痴样被宁秀雅尽收眼底,为了维持端庄贤淑的形象她只得在心中暗骂叶盛是个色胆包天的禽兽,居然对自己的侄女也能生出腌臜心思。
而对于叶盛的指责她更是气氛不已,分明就是他教自己把叶轻晚惯成这样儿,现在竟然把过错全推到她的身上?
忍无可忍后,宁秀雅想说点什么反驳叶盛,好让自己有个台阶下,却听到叶轻晚再次开了口。
“依我看呀。”她话锋一转,话语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这一家子人的讽刺:“与其在这里追问大姐姐是如何落水,不如去照顾还未醒来的大姐姐。究竟怎么个回事等大姐姐醒了她亲口说不就好了?”
戴姨娘小声嘀咕:“雨儿未必知道是谁推她落水……”
“哦?”叶轻晚将视线落到她的身上,笑吟吟的问:“姨娘怎么那么肯定大姐姐是被人推落水的?”
戴姨娘语塞,她要怎么解释?说她其实知道人是自己女儿推的?她不过是想反驳一下叶轻晚,结果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偏的叶轻晚还是个喜欢揪着不放的,揪就算了还专门挑重点揪。
她求助的朝叶凝雪看去,叶凝雪则是幽幽的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她心中一急,这一急便使她慌不择言的道了一句:“你这次怎么落了水还好端端的?”
白嫣然咬着牙,似乎是被戴姨娘这一句话刺到了,她道:“难道她一定要像叶凝雨那样晕过去才能让你满意?这位姨娘的问题真是问得好生奇怪。”
叶轻晚掀起眼皮子看向白嫣然,眸中掠过一丝诧异,只见她那一向温和的眉眼在此刻竟隐约散发着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