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有点乱了
第四百二十、有点乱了
颜嬷嬷虽然还是胖胖的样子,但明显憔悴了很多,并且头发也是凌乱且花白的。想想她现在的年纪,能够做皇后乳母的人,年纪也是不小了,最终要被砍头,这真的不能算是善终。但是,她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残忍了,真的是法理难容,天理难容。
皇上没有照顾她的乳母身份,反正现在皇后也不在,并且很早之前皇后就不搭理她了。因此,皇上也就痛痛快快地盖了印章。
这案子就要人头落地了,颜嬷嬷絮絮叨叨地在我面前说着话,我就本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宗旨,耐心地听着,虽然觉得她说的有点乱了,但大致上还是能够明白她是在说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这孩子脾气倔,一点都不听劝,谁说话都不听。伤了她最喜欢的人,其实她也很难过的。”颜嬷嬷还在絮叨着,我有点困了。
“生孩子那天,阳光真好,但是她疼得特别厉害,就任性地说:不生了,掐死吧。我就说呀,我的小祖宗呀,这是条性命呀,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血脉,以后是要继承你的一切呀。她说,血脉算什么东西?我要的是做大事情的人!是啊,血脉算什么?自己的孩子都想掐死,也是真真狠心的。
这孩子因为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所以早产了,身体很弱,还发着烧。她也是很心疼,哭了一大阵子,说怕这孩子不活了,她可怎么办呀?看看,刚才还说不要这个孩子了,现在又这样了。这就是血脉呀。”
听到这里,我有点烦躁了,这话里话外地跟我说血脉的事情,不就是在给自己开脱么,说自己杀掉小虎子是很有理由的。“行了,到底要说什么?赶紧说!本大人要去睡觉了!”
颜嬷嬷也不看我,还是自顾自地说着话:“这个小小孩也是挺有意思的,别人呱呱落地的时候,都是哭着来到人世间。当时,悟心大师还说,众生都是哭着来,哭着走,因为人间太苦了。可这个孩子呢,一直很高兴的样子,擦抹干净之后还一直笑着……”
我愣了一下,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人名:悟心大师。
“其实啊,笑着多好呀,没心没肺的孩子才会更让人疼惜的。”颜嬷嬷还在说着,“小小的,弱弱的,像个小猫一样。当时真的怕是养不活了,差点以为就是死的。我去扔掉的那天下着大雨,我也是舍不得的,但是,这孩子不应该留着。要是想做大事情,就更要豁得出去,忍得住天下一切的苦。可是呀,也是这个孩子扭转了局面。大家都出去找孩子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我偿命么?我的这条命早已经在喂养你的那一日给你了。”
什么?我浑身抖了一下。她这是在说一件往事,一件很隐秘的事情。我死死地盯着她,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了。
“孩子的父亲根本不知道有这孩子,可是你也不打算告诉他么?你怎么这么狠心呢?这是你们两个唯一的孩子,你是不想和他有牵绊,在以后也可以决断杀掉他是不是?可是啊,好好活着,不好么?他对你这么好,少爷也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要追求那个根本无法达成的事情呢?”
颜嬷嬷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我,眼睛里还是很清朗的,并没有糊涂或者精神有问题。“肖小七大人,我这辈子也活够了,荣辱与共,根本不在乎了。我的两个女儿也都已经先我一步走了,我更是没有任何再担心的事情。只是,我还有一个女儿,一个我视她为真正骨血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你不是说血脉很重要么?这个孩子和你并没有血脉关系吧?”我反问她。
“是啊,你看我有多矛盾。”颜嬷嬷自嘲地笑了笑,“人呢,是会陷入奇怪的想法里根本走不出来。这一刻我才明白过来,还是有点晚了。但也无所谓了,现在活成这样也是足够了。只是啊,你还年轻,希望你能够真的好好活着,好好选择,别想着做大事情,那些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大事情?那我干不了,我还一堆文书没写完呢。”我随口应付着她。
颜嬷嬷看着我,居然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拉住了我的手,又轻轻摸了摸,才说道:“小满啊,好好活着,照顾好你的娘亲。她生你的时候受了不少苦,身体不好。你也别埋怨她,她也没有办法的……”
这一声“小满”就已经够让人震撼了,而后面的话更让我有点哆嗦,我仿佛已经是彻底撕开了某件事情的大幕,即将看到了全貌。
“很奇怪吧,为什么我没有喊你李小蛮,而是小满。因为你娘亲在小满那一日生的你,她懒得想名字,就直接叫你小满了。我把你扔掉的时候下着大雨,还得本来就弱的身子,又发烧了很久,我其实很担心你的脑子烧坏了,真的成了小傻子的。但是啊,幸好你长大了,还这么聪明好看……这一切也真的是缘分,我居然还能够见到你的,而当初是我要杀你,而最终是你杀了我,还真是缘分。”颜嬷嬷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将我拉到了身边,在我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多事情我要带进坟墓了,没有办法告诉你了。可是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的。”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就只好继续看着她。此时,她又略略离我远了一点点,然后摩挲着我的手,特别是无名指上的第一个小骨节。这是我双手上最特别的位置,是因为没有骨节。
很多人的每一根手指都会有两个骨节,只有我的两个无名指是一个骨节,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奇怪。我问过静心师父这是为什么?静心师父特别敷衍我说:“这是你血脉中的遗传呗,肯定是你爹娘之中有一个没有,所以你才会没有的。”
“那我家族是不是一个什么很特别的,比如皇室,比如魔教,比如具有特异功能的人?”
“就你话多,哪有那么多比如?”静心师父很不喜欢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所以才用一顿“暴打”结束了这个话题。而现在,居然在这个深暗的大牢里,一个很奇怪的乳母说出了这个问题,我有些害怕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瞪着眼睛看她,她的表情依然很平静,轻轻又摸了摸我的无名指,笑道:“这手真好看,一看就是有文化的手。你知道么,大家都说小手抓钱,你这双好看又特别的手,只是抄写文书,那就真的是浪费了。”
“所以?”这话说的,太隐晦了。
“没有所以,什么都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这辈子不想,下辈子也不想。我要下辈子去补偿我的妍儿,太苦了这个孩子。”颜嬷嬷居然还推了我一把,搞得我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仰了过去。
陈志典的反应还真快,也说明他一直在隔壁监听和观察着我们这里的状况,见到颜嬷嬷动手推我,就立刻跑了过来,直接把我拖出了牢房,真是一点优雅都没有了。
还有侍卫冲进去控制颜嬷嬷,她也没有挣扎,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了。陈志典紧张地问我:“说什么了?听不清楚呀。”
“我也不知道啊,这说的是什么和什么啊?”我的脑子里也有点乱,现在不太能明白很多事情。并且,陈志典那副样子吧,也是求知欲太强烈了,我也不想跟他说什么。
“走走走,出去说。”陈志典扶着我站了起来,帮我掸了掸身上的土和稻草,直接拉着我出了大牢。幽暗的长长的走道里,很安静。
坐下来,喝了口热水,再看看窗外,天都要亮了。我这一天天的不睡觉,也是够了。我皱着眉看着陈志典,“说吧,你听到了什么?然后我给你补充,今天咱两得把这个事情凑一凑,到底都什么和什么。”
陈志典也没犹豫,直接把他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除了颜嬷嬷在我耳边的低语,陈志典没有听到,她摸我的无名指骨节的事情,陈志典也没有参透。
这种事情,就不能告诉他了。至少,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她在我耳边只是说我要走啦,只是你猜,我下辈子会不会找你报仇呢?”
“我去,这个老太婆这么狠毒!”陈志典差点跳起来骂人。
“是吧,所以把我吓坏了。”我心疼地抱住了自己,“我要去睡一下,最好给我弄点沉香什么的,对了,加一床被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事没事,别怕。我回头找十个侍卫站你门口,要身材好的,帅气的,补充点阳气。”陈志典这话说的,我的眼睛都瞪大了。
“大人,您这话说的,怎么觉得我是个女妖精,要内个啥呢?”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就是担心你害怕嘛。”陈志典还赶紧辩白了一下。
“行吧,回头咱两再说这个事情。您也赶紧休息一下吧,一会不是还要行刑么,要忙一大阵子的。”我打了个哈欠,站起了身。“这一天天的,也是要累死了。”
我应该也就是睡了两个时辰,就被小包子急急地喊醒了,说是又出大事情了!
我一惊,立刻从床上就爬了起来,问他:“怎么了怎么了?”
“禁军把假山石推倒之后,挖出了一个地窖,里面全是小金元宝。然后就直接挖到了隔壁的兵部侍郎章青林章大人的家里……皇上带着人冲了过去……”
“等等等,什么情况?”我立刻陷入了糊涂中。
“哎呀,就是现在皇上要杀人!”小包子也不利落起来,不知道到底应该先说哪一句话好。
“来来来,慢慢说,别急。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我示意他站好,深呼吸,结果还没有做这套动作,肖小六已经闯了起来,扯着我要出门去。“肖小七,赶紧看热闹去。”
“容我洗个脸换个衣服好不好?我这个鬼样子,怕是要被皇上和陈大人弄死的。”我哀嚎道,“你们就不能敲敲门么?我好歹也是二十岁了,我是个姑娘啊,大姑娘啊!”
肖小六吓得立刻松了手,连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忘记了。那你赶紧换衣服,我这不是怕你赶不上这个大热闹么。”
“我马上!”我转身就去了屏风后面,十分速度地换衣服,用干帕子擦了擦脸,把头发直接抓了几把,然后插了木簪子就冲了出来,“说说,怎么个大热闹?我耳朵好着呢!”
禁军的侍卫们还在大宅子里收拾,南厂也派了人过去。至少现在这里已经算是南厂的地盘,大家干起活来,也很顺畅。马茂春和陈志典在这一点上还是非常默契的,把不当值的侍卫们全都派了过来,说是把土地整一整,满足小七大人要种菜的愿望。
这群侍卫们虽然也在抱怨,但想着这么大宅子种了菜,不久之后就能吃到新鲜的蔬菜了,也是挺高兴的。壮汉干活很利落,先收拾的就是花园和池塘。池塘的泥土已经被水浸泡得松软了,一铲子下去,居然碰到了石板,大家也是很惊奇的。所以就往下挖了挖,清理了泥土之后,发现石板下面还有石板。
反正也是经过了一番折腾,把石板掀开一看,居然是个地下室。但他们开的口子不是入口,这群人就扔了火折子下去,结果点燃了里面的什么东西,一下子着了起来。大家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全都是小金元宝和玉石宝物等等,燃烧的是一个画轴……很可能是人间孤本,奇珍异宝。立刻就有侍卫直接跳了下去,把火给扑灭了。
不过,跳下去的这个侍卫惊讶的发现,这里还真是很大,就很离谱。
第四百二十一、皇上鉴宝大会
第四百二十一、皇上鉴宝大会
侍卫们发现的这个地库,很明显就是个藏宝库,种类极其丰富,甚至还有其他附属小国送给大月国的礼物。当然了,更多的就是金银珠宝之类的,看起来很是闪耀和值钱。
大家一开始也都被唬住了,愣了愣神,知道兹事体大,选择有两个,一是继续挖,看看通向哪里。第二是赶紧回去报告上司。不过,南厂的侍卫们向来都是胆大心细,什么都敢做。于是,一边去找上司汇报,一边开始默默地挖起来,也生怕会被地库宝藏拥有者发现。
不过,这里实在是指向性太明显了,就是兵部尚书章青林的,地库之中还有他的鉴赏书画的印鉴,简直是太过于张狂了,居然还在宝库里设置了一张品茗茶道的整块黄花梨木的大桌子,以及尚好的轻薄白瓷茶具,那质量比皇上用的还要好。
皇上得到消息后,又是一路小跑着带着马茂春和禁军直接过来抄家,一点都没含糊。我也小跑着跑了过去,气喘吁吁之间就听到皇上也怒吼:“章青林,枉朕这么信任你,有多位御史弹劾过你贪赃枉法,朕都按了下来,朕想着这些年就算没有功,也没有错,你这个兵部侍郎也算是做的安稳,可你这个安稳也实在是太令朕震撼了。”
“皇上恕罪啊!”章青林已经没有之前的官威,现在跪在地上低声哀嚎,估计他也没想到皇上和禁军们这么快赶了过来,但现在的哀嚎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
“你身为兵部侍郎,御史和朕说你克扣粮饷,中饱私囊,朕当时一点都不信,你父亲为官清廉,你也一直中规中矩,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皇上那个样子,简直是痛心疾首,难过得要命。
我就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看了一会,想着之前有人抱怨吃不饱之类的事情,皇上应该早就知晓的。我无意中说要在大宅子里种菜,虽然当时我的本意并非是说这个事情,但皇上可能以及联想到了这些事情。
我这大约也是把炮弹送到膛口上了,也算是帮着承平公主推了他一把吧,嘿嘿。
反正瞬间大厦倾倒,这章青林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看了一会也没什么意思,虽然说是皇上亲自带队抄家,但他也就是转了一个圈,然后指使马茂林带着禁军动手,自己转身就走了。
结果,转身的时候,我又被发现了。
“肖小七!”他怒吼了一声。
“在的在的。”我忙不迭地跑过去,跪了下来。“皇上,您吩咐。”
“去,带着南厂的人清点这个地库,马茂春去把所有人控制住,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遵旨。”马茂春和我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一点都不敢含糊。
我还真的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等马茂春去章青林府上抓人的时候,陈志典忽然凑了过来,低声对我说:“皇上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啥?”我不得要领,这不是一个苦差事么?
“你知道负责抄家的人,特别是负责清点财物的人,都是皇上给的特别恩宠。”陈志典的表情很诡异。
“啥恩宠?”我更糊涂了。
“你个傻子。”陈志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是给你油水,让你从中过过手,沾点油花儿。”
“哦哦哦,懂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呀,之前我还沉浸在推了一把章青林的快乐中,都没往深里想。其实,这事情也并非突发或者偶然,在克扣军饷这种事情上,任何君王知道之后都会严惩的。更何况,已经有不少人参了他一本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查抄家产的清点工作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就算是弄得快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等到能够把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现银或者银票,那恐怕就要一年后了。一年后?我的冷宫三年之约早就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
虽然觉得这可能是挺大的一笔银钱,但是对于脱离开这样的日子给我的诱惑力应该是更大了一些。表面上我还是笑嘻嘻地答应下来,并且承诺陈志典一起搞一搞书斋,这样可以共同致富。其余的事情,就招呼肖小五和肖小六去做了。
三日后,和皇上汇报工作的事情还是我去的。拿着查抄好的一部分资产清单以及珍宝,我也是麻利地进了宫,打算和皇上初步分析一下大贪官的“快乐”。
皇上刚下朝,看起来心情也很好。特别是看我进来了,还特别亲切地问了一句:“肖小七,吃饭了么?”
“吃了吃了。”我也特别恭敬和客气。“皇上,臣等就是想先跟您汇报一下章青林家的资产。”
“嗯,朕也想早点知道这人到底贪婪了多少民脂民膏。”皇上喝了口茶,坐了下来,拿起了肖小六呈上来的清单。结果是表情越来越差,才翻了几页就不想再看下去了。“这地库里居然还有两千斤人参?这是私下里还贩卖药材么?”
幸好皇上的问题,我之前找人问过了,所以能够立刻回答出来。“这可不是用来买卖的,是他自己吃的。”
“他有病么?朕没觉得他有毛病啊?脑子有病也不需要吃人参吧?这两千金人参要吃到猴年马月去?”
“回皇上的话,这个可是厉害了。章青林最爱吃嫩菜心,但又不喜欢菜心里的土味,所以就让厨子炒菜的时候,事前都要把人参烘干,再充当木柴烧火,这样做呢,是因为人参在燃烧的时候,药香能够遮挡住菜心里的土腥味、每一次做嫩菜心,都要烧掉几十斤人参。据说,这两千斤人参不过是一个月的用度而已。”
“……”这一次轮到皇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重重地放下了茶杯,“他就是有病!”
我瞅着皇上这么生气,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您居然不知道?”
“朕这么忙,还管一个官员每天吃什么菜,怎么?”皇上瞪着眼睛看着我,“以后你们南厂的暗探要多注意一些,这种事情你们南厂居然没有汇报,难道不是失职?”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立刻就跪了下来,心想:真是完了,说错话了。
陈志典刚好进来,也立刻就跟着跪了下来,一脸的惶恐,跟着我一起认错。皇上反问他:“你知道什么错了么?”
“大约是什么都错了吧。”陈志典一时间也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就立刻先承认错误。
皇上被他的样子也逗笑了,摆了摆手,“得了,想必你们也都不知道,以后南厂的暗探多注意就好了。”
“是是是。”陈志典立刻就点头答应下来。
“继续吧,还有什么新奇的,也让朕开开眼。”皇上还是挺好奇的。
我立刻就让六个小包子小心翼翼地抬上来一个大箱子,并且把里面的东西又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这是一棵半人多高的摇钱树,树干是用赤金铸造的,翡翠打磨的纸条上有无数个小金钩,钩上挂着大大小小明晃晃圆溜溜的金元宝、银树叶、玉如意、玛瑙钱……还有雕工精美的玉蝉、金雀翘立枝头,宝光烁烁,栩栩如生。
皇上那表情都愣住了,啧啧啧了半天才问道:“他已经够有钱了,怎么还要摇钱树呢?”
“大约是为了好看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所以就给您抱来了,万一您要是喜欢,就摆屋里,看着也挺好的。”
“胡闹!”皇上又皱了眉头,“朕要这东西做什么,看着闹心。再说了,朕这么有钱,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我错了。”我认错速度这么快,都是跟着肖不修练出来的。反正现在用在皇上这里,也挺管用的。
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和户部有几个与章青林关系好的大臣,以及钦天监的几个老大臣过来求见,说是想给章青林求求情,毕竟这是前兵部侍郎的独子,又是子承父业这么大的家族荣誉,这因为贪墨的事情被免了职可以,但也请免了死罪。
这事情已经几天了,这几位大臣还真的挺执着的,估计当年也都是了得了老兵部侍郎的恩惠,所以也才如此尽心尽力地恳求的。
皇上也没客气,直接都让进来了,还说道:“来得正好,大家一起来看看您的章大人家里都有什么东西。连朕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的东西。”那冷笑的样子,还真有点让人脊背发凉。
这个时候,马茂春也进来复命,说是章府上上下下已经都抓到了,现在暂时关在南厂的大牢中,等候皇上的发落。
他瞥了一眼摇钱树,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问我:“你怎么把这个搬过来了?”
我也小声说:“我这不是觉得这东西挺好看的,就给皇上搬过来,摆在他屋里也挺好看的。”
“这不是瞎闹么?”马茂春也冲我瞪眼了。
皇上皱着眉头,看我两交头接耳的样子,问道:“别咬耳朵,有事情和朕说!”
我是不敢说话的,马茂春只好开口道:“这棵摇钱树,卑职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
“说。”皇上很干脆。
马茂春瞅了瞅我,才干咳了两声说道:“这事情说起来也是章青林的房中秘事。卑职也是听到传闻,算是八卦吧。他一共娶了九房妾侍,个个长得也是姿色动人,貌美如花。每天晚上,他都不知道睡在哪个妾侍身边,所以就搞了这么一棵摇钱树,美其名曰:选芳之。每天晚上,九房小妾轮流拿着一只金鞋,用力往摇钱树上丢,谁打下来的宝贝多,章青林就陪哪一个……”
“荒唐!”皇上那表情实在很差,幸好此时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用力甩了甩袖子,吓得大家都不敢说话了。想来这也是章青林的房中乐趣,有钱人还真是会玩。
他大约是也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转身问我:“肖小七,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要跟朕说的么?”
我只好赔着小心说道:“那个吧,我是看到三件东西,完全不认识,这才说干脆抬过来,让皇上给瞅瞅,毕竟您也是见多识广,必然是比臣等厉害多了嘛。”马屁要拍,并且要巧妙,还要说到心坎上,我也真是尽力了。
“行吧,抬上来让朕看看。”皇上的表情好了那么一点点。我赶紧让六个小包子动手把那三件宝物呈上来。
一件是一只镂金镶玉的尖嘴孔雀,一件是一把模样古怪的小锯刀,还有一件是个镏金玉石壶。
皇上拿起三宝,左瞧右看,也弄不明白这三样东西有何用处。
有跪在下面的大臣上前说道:“听闻鸿图阁大学士张炳林张大人见多识广,据说无物不识,要不让他来鉴宝?”
这张大人的长媳自杀案可是我办理的第一个案子,不仅成功的斩了他的儿子,陈志典还弄死了他长子的情人。一般来说,我两从来不和张大人在同一场合出现,我们不亏心,但是一想到这其中的恩恩怨怨,也是挺难相处的。结果,就有人好死不死地非要提出这个人来鉴宝,也真是没安什么好心。
陈志典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但是他忍得住,并且还悄悄地往我身边靠了靠。
张大人刚刚下朝,还没有出宫门,所以过来的相当快,瞅着我们跪了一地,也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问道:“给皇上见礼,不知道叫老臣过来有何事情?”
皇上对他的态度还不错,至少也是比较尊敬的。“张大人来给看看,这里有三样宝贝,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既然是鉴宝,张大人也没有客气,围着这三件宝贝转了几圈,又轻手摸了摸。
我往陈志典身边也凑了凑,悄声问道:“张大人和章青林是不是一挂的?”
陈志典赞许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果然聪明了,这都看出来了。”
“这还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这太明显了,叫张大人过来鉴宝,这不就是挤兑咱两了么?再说了,这抓了章青林,明显是算在南厂的脑袋上了,咱两又没有肖不修的妖孽修罗气度,八成人家觉得咱两特别好拿捏,说不准一会就给咱两治罪了,咱两倒是要先比章青林死得快了。”
“呸呸呸,别说话。”陈志典想挠我。
第四百二十二、皇上怒了
第四百二十二、皇上怒了
鸿图阁大学士张炳林张大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围着这三件宝贝转了几圈之后,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臣大约是知道一些了。”
皇上的表情好了那么一点,瞥了我一眼才说道:“说说吧,也让肖小七开开眼。咱们大月国的物品丰富,能工巧匠也多,别让她跟一个土包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行吧,这么挤兑我,我也不能生气的,人家是皇上呀。
张大人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这第一件是尖嘴孔雀,是用来嗑瓜子的。”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瞪着桌子上的这件宝物,眼睛都挺大的。我则看了陈志典一眼,示意他好好记着点,以后好写在话本子里。
“这东西看起来只是一只孔雀造型的铜器而已,装饰得也是翡翠宝石统统都有。但如果是拿来一粒瓜子,放入孔雀的尖嘴里,然后轻轻拍孔雀的后背,孔雀就会嗑开瓜子壳,将瓜子仁吐在眼前这个小铜盘里。这个原理是根据《造物集》而来的,工匠很是巧妙地换了一个造型而已。”
皇上摆摆手,下面的小太监们就立刻去拿瓜子了。果然非常好用,张大人一边演示,一边又解说了一边。皇上把孔雀嗑出来的瓜子仁递给了我,我直接放到了嘴里,咂摸了一下滋味,也没觉得有多好吃,还不如自己嗑瓜子好呢。
但是,人家这是讲究的情趣,我是不懂的。
“说道这第二件宝物,其实皇上您这里也是有的。这件小锯刀是用来锯冰块的。每年冬至这一日,到河里切下三尺见方的冰块,用棉被包裹后涂上蜂蜜和蜡油,藏到十几尺深的地下石洞中。等到盛夏酷热难耐的时候,就可以取出冰块,再用这冰刀切成碎冰,用来泡茶消暑。看起来,这把小锯刀是用精钢制作,品质不凡,也有削石如泥的效果,故而被珍藏起来。”
这么一说,皇上应该是见过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点了点头,甚至拿了起来看了看。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自然是不认识这种东西。我哪里有福分在夏天吃到冰茶呀?能喝口凉水都挺开心的了。
皇上刚想开口挤兑我一下,我立刻说道:“张大人学识高,啥都认识。皇上也是厉害的,都懂。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我努力学习好了。”
先把这些人的口都封住,这样少说我。皇上笑了一下,就不再搭理我了。
不过,这章青林生活的奢靡也是让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这的确挺过分的,一般人的家里,就算是富裕的家庭也没有这样的。
“这第三件宝物……臣也不认识了。”张大人倒是真老实,居然也说自己不知道了。
皇上皱了一下眉头,把第三件玉壶拿了起来,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这件玉壶是用上等和田玉制作而成,雕工了得,很是细腻。壶身上还镶嵌着猫眼石、夜明珠、翡翠和红蓝宝石等等。更为奇特的是,只要往壶中倒入半盏清水,顷刻间,那水便会散发出缕缕香气,并且满屋飘香起来,久久不散。
我反正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老老实实跪在一边装怂就好了。这一屋子大臣们已经是议论纷纷,猜测种种,反正是什么答案都有。
最多的说法是酒壶,盛放美酒;还有是放香料的,或者就是放入清水,出来就是美酒……反正是什么说法都有,还都特别有道理。后来,有几个大臣还说急眼了,互相怼了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陈志典又扯了扯我,示意我再往边上靠一靠,万一他们动起手来,可能会伤害到我们两个池鱼。
皇上又成功地皱起了眉头,并且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我瞄了瞄这个玉壶,还是挺精美的。张大人又思索了片刻说道,“要不咱们倒上清水,尝一尝如何?”
小太监们立刻又给上了清水,张大人为首,让在场的大臣们都尝了尝,最终大家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后来,皇上可能是着急想吃午饭了,就问马茂春:“你去找个章府里的人,问问谁知道这个东西。”
马茂春立刻就出了门,趁这个空档,大臣们又纷纷议论起这些宝贝,并且还有人给章青林求情的,重点说的是这人是世家子弟,就算是生活奢靡了一些,但是也终究是因为有家底儿的。更何况,当初先皇还想招赘他,也足以见得这人的品行是可以的。这一次应该好好问问克扣军饷的事情,说不准南厂也有份参与呢。
听到这里,我就又不乐意了,直接出言说道:“我们南厂可没有管那么多事情,人手又不够。并且这一天到晚的恶性事件都是我们负责的,有看到章大人管么?有看到各位大人管么?”
话虽然不太中听,但皇上还是很赞同的点了点头,觉得我说的很对。不过,这群大臣们还是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口渴了还把玉壶里的清水都喝光了。
马茂春回来得也挺快的,并且带来了章府的一个长相很猥琐的男子,缩头缩脑的,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
皇上也是外貌协会的,一看到长得不好看的人,脸色就变得很差。“什么人都带进来,当我御书房是茶楼么?”
马茂春赶紧规规矩矩地说话:“回皇上,此人知道这个玉壶是做什么的,所以卑职带他过来回话。”
“你是何人?如何知道这鎏金玉壶的用处?”
这颜值很差的男人倒是挺淡定的,看来是胸有成竹。跪在地上说道:“草民叩见皇上,我是章府的下人章二顺,这个玉壶我每天都会见到,所以很清楚它的用途。”
皇上让太监把玉壶递给他看了看,问道:“你可确认是此物?”
“草民确认的。”章二顺又看了一眼,才说道:“这是章大人和妾侍们经常用的东西,草民的确是认得。”
“你说!”
“草民不敢说出口,斗胆请皇上给纸笔,草民写下来。”这人还挺有胆量的。
皇上居然是属于求知若渴,直接扔了纸去给他。这人居然认字,直接写在了一张小纸条上,然后折好递给了太监,太监呈上给了皇上。
我们一群人都翘首期盼想知道答案,但看到皇上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一拍御案,直接气呼呼地甩袖子走人了。
张大人捡起了扔在地上的字条看了一眼,也是气得要死,直接吐了起来。后面还有几个大臣也看了一眼,然后都跟着吐了起来,哇哇哇的,场面也很是难看。
马茂春看见皇上走了,他就先拎着这个章二顺回了大牢。我和陈志典瞅着这群人吐得十分恶心,也很奇怪到底这人写了什么东西。最终,还是我的小包子机灵,直接从一个大臣的手里拿过了字条,递给了我。
我看完也恶心地得不行了,上面其实就写了两个字:夜壶。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章二顺就是章府里一个倒夜壶的智障,因为智力缺损,所以做了这个活计,看到皇上也一点没在怕的。但这人也相当有趣,能够识字,算不算是偏才?
不管怎么说,这玉壶就是章青林和妾侍用的夜壶,并且因为怕有味道,所以放入这个之中后反而会有香味了。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吧,刚才以张大人为首的,喝过了这玉壶里的清水,那滋味吧,反正我没喝,我不知道。他们已经把皇上的书房吐得一塌糊涂,目前正蹲在屋里给皇上擦地板呢。
第二日,皇上就下了一道圣旨,说是要斩杀章青林全家,府上一百多人也全都要灭门。我又赶紧急冲冲地进了宫,找皇上说话。
“你也要求情?为什么昨天不求情?现在要说?晚了!朕也是金口玉言,圣旨收不回来了。”皇上看到我之后也是气不顺。
“没有没有,我没有替他求情。我是还有一件事情,昨天没有说完……”我又赶紧特别规矩地跪了下来。
“说!”
“是这样的,我在地库里还找到了一个药匣子,里面全都是各种药丸。想着可能也是挺珍贵的,但是我又不认识,所以本来想着让您说一声,我好去见一下章青林,问问这都是什么药。”我可是小心了,很怕皇上又生气了。“这药估计都挺贵的,万一有能用的上的,咱们不是留着也挺好的么。”
“你让御医们看看不就得了,干嘛费那个力气?”皇上看着奏折,都不看我。
“我是想呀,让他先给指一指,然后再找御医们给看一看,双重保险。”
“就你心眼多。”皇上依然没有抬头,直接说道:“去吧,朕同意了。”
“不是呀,现在我自己去的话,章青林肯定就不说实话了,说不准都不搭理我了。要不然,您陪我去一下好不好?当着您的面,他可能还会多说几句吧。”
“肖小七!朕很忙的。”皇上把奏折直接扔在了桌子上,瞅着我一点都不和蔼。
“别呀,您就去一下下,不远的。”我很是恳求,“真的,一大箱子呢,挺贵的。”
皇上瞅着我,估计也是在心里转了七八个圈,这才说道:“就一会儿。”
“对对对,就一会儿。”我立刻点头哈腰。
有了皇上的出门,我也算是第一次跟在他的身边狐假虎威了一把。尽管没走多远,但也足够气派的。皇上在大牢里看到了章青林,也是一言不发。章青林到很惊讶皇上能够来,立刻就跪了下来,说道:“罪臣给皇上请安。”
“跪着吧。”皇上也一点没客气,不过他还是屏退了太多无关的人,然后坐了下来。
章青林忽然就哭了,还挺伤心的,“没想到皇上还念及旧情来看看罪臣,罪臣知道罪孽深重,只盼来世再报答皇上的厚恩了。”看来他应该也是知道自己要被杀头了,来做最后的告别。
皇上瞅着他,说道:“肖小七说你有一箱药丸子,要你来认一认都是什么。她求我过来坐镇,怕你临死了还不老实,不肯说实话。”
“不敢不敢。”章青林立刻磕起头来,“我都说的。”
“那您瞅瞅呗。”我让小包子把这个药匣子端了过来,其实不是很大,但药丸子比较多,一颗颗还都是单独包装的。同时,我让人去把御医院的院长大人白御医也给叫来了,大家一起鉴定一下比较好。
一颗颗药丸打开,章青林来指认,然后我来写下名字和药效,再重新包装好放回到药匣子里。期间,我问了一句皇上:“这一箱子药回头放白御医那里吧,我没地方放。”
皇上瞥了我一眼,又没说话。反正我也不管那么多了,他这一箱子的药我基本上都看了一遍,大致也知道一些,比如冬虫夏草、海马、鹿茸、三七、黑枸杞、穿山甲、灵芝、白及等等,还有一些已经配置好的冷香丸、安宫丸、紫雪丹、至宝丹,以及假死丸。
其实,当我看到这颗假死丸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因为我只知道静心师父有,并且给了我,我直接给了当时要选夫婿的牡丹吃了下去,也算是物尽其用,成全了一桩婚事。但是,没想到的是,章青林这里也有一颗。
那这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因为,承平公主的丈夫,那个北固国君主就是被一颗假死药弄死的。
我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情,是因为这位章青林曾经可能会成为承平公主的夫婿,并且为了位极人臣,还放弃了这份皇族成员的身份,子承父业,坐上了兵部侍郎的座位。要不是这件事情,我未必会对这颗药丸特别留心。
现在,我让他一一指认了药丸之后,最后才拿出这颗药丸问道:“这是什么?也是延年益寿的吧?”
章青林的目光里明显闪烁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不不不,这就是一种补气的药丸,我平时有喘息之症,所以会用到它。小七大人,罪臣有何不情之请……”
“哦?”
“我也知道皇上要砍了我的头,以儆效尤。但我也是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能不能让我吃了这颗补气的药丸,让我苟延残喘几日。”章青林的表情还挺正常,很是诚恳和哀求,明显演技派啊。
第四百二十三、章青林吃了假死丸之后
第四百二十三、章青林吃了假死丸之后
我不知道皇上是否知晓关于假死丸的事情,他的表情很是平和,看着章青林。我就先说道:“何必呢,留给我们多好。”
“……若是明日砍了我,也就算了。但皇上说是要半个月后的,我也怕我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章青林还挺有道理的。
“章青林,你可否还有什么话要和朕说么?”皇上的脸也阴暗处,也看不太清楚。不过,这声音透着温和,甚至还有些怀旧的情绪。
“皇上,罪臣知道错了。”章青林立刻就开始磕头。
“这么多年,朕也是看你从幼童长起来的,就算是你辜负了先皇想为你指婚驸马的事情,朕也没有怪罪你,还让你同承平继续一起玩。让翰林院大学士陪你读书,期望你能够做有用之人。因为朕总觉得对你有所亏欠,你父亲死的时候,朕并没有及时救得了他。”皇上果然开始回忆了。
我听说章青林的父亲二十年前在给皇上运送军需品的途中,突发急病死了。所以,皇上也一直觉得这事情挺难过的。看着章青林也算是聪明,又是章家独子,就着重培养了起来。章青林也是可以的,一路走上来,顺风顺水。可就做了这样的大贪官,也是挺让人奇怪的。
“皇上对罪臣的好,罪臣永怀在心。这辈子不能报答了,下辈子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这话说的极为俗套,皇上也没有特别理会。
“你为何要贪这么多?难道朕给你的还不够么?”皇上最终问道,这的确也是我们最大的疑问。都已经做到这个位置上,要那么多金元宝做什么。
“只是一种乐趣。”章青林回答道,“就是一种满足感吧。”
“或许,当年我若是坚持让你做了承平的驸马,或许你也就没有这么多心思了吧。”皇上叹息道。
可我明显在章青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厌恶,转瞬即逝。但他还是掩藏得很好,淡淡地说:“皇上,事情都过去了,就这样吧。”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皇上又叹息了一下,才说道:“你与皇后关系也好,只是如今皇后不在宫中,你可有什么想与皇后说的?朕来转达吧。”
“没有。”这人还是很坚决的。
“你的案子也是大月国的重案,十日后行刑,你也莫要怨恨朕的狠心。错就是错,若不杀你,朕还谈何法度治国?”皇上的声音终于严厉起来,“肖小七,这药丸就给他吃了,让他在剩下的时日里,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
“哦哦哦,好的。”我点了点头,又拿起了这颗蜜蜡封制的假死丸,在手里捏了捏,问章青林,“你确定要吃这个?来点水顺顺么?”
“不用了,这药丸我常吃,无妨的。”章青林居然还冲我微笑了一下。
“哦,那你可别吃错了,你这箱子里药丸也挺多的。”我又指了指箱子,连白御医都看了我一眼,要伸手去拿那颗假死丸。我还是直接给了章青林,“还成,也不大,你就吞了吧。”
这章青林接住了药丸,看了一眼,就直接塞到了嘴里吞了下去。不过,我的动作很快,直接就往后退了一大步,并且迅速关上了牢门,还喊马茂春:“快来锁门!”
白御医距离我最近,也被我大力扯了过来。他抱着药箱,那些药丸差点就都掉了出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气氛也挺不对的。但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章青林,死死地盯着他。
马茂春已经把牢门锁好了,站在了皇上的身边。皇上是在我的后面,所以他的危险系数并不大。但他吼我道:“肖小七,你搞什么鬼?”
“等下嘛,等等就知道了。”我也没有解释,只是继续看着章青林。
此时的章青林也察觉到了异样,站在了牢房的铁制栏杆的边上问道:“肖小七,你给我吃了什么?”
“是你自己要吃的呀,我还问了你好几遍呢。”我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的正经。
章青林应该已经感到了不适,开始用手抓住了心口和腹部,特别想把药丸吐出来的样子。不过,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了。那是,我动过手脚的药丸,怎么可能让他吐出来。虽然是蜜蜡药丸,但里面放了最猛烈的辣椒粉以及牛黄,然后又用滑石粉给嚯嚯一下,就能够迅速在胃里蔓延开,那感觉吧,我没尝试过,我也只能想想而已。
看到他已经成功变了颜色,并且已经扑倒在地上之后,我才走了过去,问道:“承平公主的夫婿是不是你害死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地看着我。章青林更是瞪着大眼珠子,按住腹部大口呼吸。
反正这里已经清场了,在场的人只有皇上,马茂春,白御医,我,还有这个章青林。当然,还有皇上的内侍总管张公公,以及我的小包子。这两人明显紧张起来,因为这可是涉及到了皇家秘闻,知道得太多,死得很快。
可惜,来不及了。
他们是走不开的。
章青林也已经将药丸吞了下去的。
我就等着他慢慢发作,然后问出我的问题。
“你去北固国,以看望承平公主为由,见到了她的夫婿,也就是当时的北固国皇帝。当时北固国的内部正在讨论是否去东倭国开战的事情,因为他们占领了北固国的四个岛屿。然后你就给当时的皇帝出主意,让他装死,让承平公主请大月国出兵帮忙。以大月国当时的兵力,对于东倭国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这是不是有什么代价呢?比如,这四个岛屿,分给大月国两个?”
我和承平公主的友谊是在吃那碗炸酱面的时候开始的,又因为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感情总是要深厚一些的。更何况,她是肖不修心尖上的人,我自然也要多有留心。
她一直怀疑她的夫君死得蹊跷,并非是急病而亡。那么,我就让帮她找一找蛛丝马迹,看看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承平公主知道的并不多,就算是后来她做了熙雍女皇,也暗中做了不少调查。但若这种事情只是临时起意呢?就是看到承平公主之后才想出的办法,而并没有之前的深谋远虑和各种计谋?
我最近有时间就一直在翻看当时北固国的国情和风土人情。彼时北固国的国内生活安稳,并没有任何不妥。就算是皇位的争夺也几乎是没有的,很是平稳。因此,大家都在等待承平公主生孩子,让这样太平的生活延续下去。
大月国让承平公主嫁过去,实际上是皇上的意思。当然,大月国的公主几乎都是外嫁的命。他原本想留承平公主在身边,但这里里外外的恩怨,让承平公主也不想留在京城生活下去。因此也算是自主选择了和亲这条路,走之前还是挺开心的,至少北固国这位皇帝长得还是不错的。
那么,婚后一年半,大月国的皇上派人去给承平公主带些赏赐,也算是娘家对外嫁女儿的惦记,也彰显了大月国的温和政治路线。这个领队的人就是章青林,这个曾经要做驸马的男人。
在文书上的记载,只有带队的人以及随从名单,带去的东西清单,其余都没有。可这种事情,的确是要横纵来看的。我就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似乎就是在这个人身上起了变化。
当时,我也并不知道章青林和承平公主之间有这样一段往事,只是知道北固国皇帝突发急病身亡后,无心与东倭国争夺岛屿的归属权。章青林在北固国又停留了十日之久,据说是被禁止外出。
肖不修一个人快马加鞭赶了过去,在祭奠的现场杀了当时想要争夺皇位的几个皇叔,帮助承平公主夺得了金印,掌握了主动权。之后,又与吊唁而来的东倭国使臣谈妥,至少三年不为了争夺岛屿的事情开战。这也为承平公主巩固自己的政权赢得了外部的时间。
肖不修的杀戒大开,直接排除异己,为承平公主几乎就是杀开了一条血路,登上了女皇的宝座。因此,你要说肖不修对于承平公主,或者说承平公主对于肖不修来说,都是有极其深厚的情感,早都已经超脱了男女之间的情分,而是亲人、战友或者是无法割舍的一份牵绊了。
抛开这些不谈,问题来了。
给北固国皇帝假死药的人是谁?
这一切乱局的始作俑者是谁?
既得利益者虽然是承平公主,但是若说之前有任何阴谋的话,既得利益者是谁?为什么?
所有的问题开列在纸上,就会发现,这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这个给出假死药的人。当然,前提是北固国皇帝吃了假死药。
迷局的第一个版本应该是:北固国皇帝假死——求大月国出兵夺得四个岛屿——出兵——大月国分得两个岛屿——北固国皇帝复活——大家一团和气,你好我好他也好。
但迷局的另外一个版本变成了:北固国皇帝真死——承平公主登上皇位——四个岛屿依然归了东倭国——大家磕磕绊绊,凑合活着。
解不开的时候,就要找关键人和关键的物品。
一切的开端是北固国皇帝的死,那么,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我在章青林的地库里找到了假死药的时候,就知道章青林必然是和北固国皇帝的死脱不开关系。而如果我当面来问这个事情必然问不出来。倒不如重新做一个外表一模一样的,但是里面已经换成辣椒面的药丸,让他在惊慌之中说出事情。
并且,我打赌他一定知道这颗假死丸,甚至很可能想用这颗假死丸脱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一个兵部侍郎,在大月国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即便是被下了大牢,全家处死的情况下,也一定会有人,有办法,有出路。
当然,为了这个辣椒面假死丸,我半夜去找肖十七鼓捣了很久,也是挺用心的了。
现在,我问章青林:“承平公主的夫婿是不是你害死的?”
他的表情就已经回答了我,如同见到鬼魅一般的惊慌,不会有错了。
“你吃的不是假死药,是砒霜。嘿嘿,没想到吧。”我是修罗恶女。
“肖小七!”不止是章青林吼我,皇上也在吼我。
“等下吼,咱们先搞清楚一件事情。”我拍了拍皇上的手,对着章青林说道:“你有两颗假死药,因为这锦囊的袋子有点大,不可能只放一颗。说不准之前还放了一颗,不知道你用到哪里去了。所以呢,你诓了人家吃了假死药,结果是真的死了。你本来是想立个军功,替大月国拿到两个岛屿的归属权。那两个岛屿的确也很重要,上面有开采不尽的优质煤炭,大月国很稀缺这个。可是,你其实就是想这皇上死的,搞乱北固国。为什么?北固国乱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章青林的脸色非常难看,并且已经是满头大汗,匍匐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都在颤抖。但是,我采取了步步紧逼,且时而怀柔的政策,继续问道:“你这样狠心,弑君之罪,若是北固国知道,若是承平公主知道,你是要五马分尸的。你如果告诉我,我可以解了你的砒霜之毒,如何?”
对付这种人,并且是贪财只看中眼前利益的人,用这种无法思考且立刻得到好处的办法是最有效的。“你想想哦,解了毒,就不疼了,不难受了,多好呀?”我这口气,也有点像在哄宝宝一样的温柔,让章青林疼得更加厉害了。
“不说是吧?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这药丸是我配的,手艺也不太好,按道理说是要疼上十二个时辰才死的,因为我当时想的是皇上或许还有话要问你的。你的表现若是好,我就帮你解解毒之类的。可是呀,你现在不说,那我也不管了,继续疼吧,反正疼十二个时辰,疼到你根本没有力气去自杀,只能这么疼着。哦,我忘记说了,现在只是腹部和背部疼痛,之后大约是喉咙不能发声,眼睛冒火,然后就开始七窍流血,都是那种细细地流出来,又慢又疼……”
皇上的手都捏住了我的手,力气还挺大。但我没有搭理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章青林,等着他的回话。
辣椒面这种东西,沾染一点都会被辣得鼻涕眼泪横流,这种一下子吃掉精华的粉末,嘿嘿,那滋味,也是挺绝的。章青林已经承受不住了,嘶吼着说:“是,是我干的,我恨!因为我恨他们两个那么好,那么幸福!”
“你不是不喜欢承平公主么?干嘛还要恨?”我好奇地问道。
第四百二十四、肖小七又被掀被窝了
第四百二十四、肖小七又被掀被窝了
章青林的表情很是精彩,鼻涕眼泪横流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看着我,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恨她得到了幸福,而我什么都没有!”
此时此刻的皇上已经绷不住了,直接冲到我的前面,大声问道:“是你不要做驸马的,你为何还要破坏承平的幸福?”
“呵呵……”这声音已经有些破音了,这辣椒面也是够狠的,从胃里烧起来,开始反噬到喉咙了。当时,肖十七就跟我说,这种方式只能速战速决,否则人是受不了的。我瞅了瞅章青林这个样子,还是忍住了。
皇上呈现出的是怒火。
这也很正常,当初北固国皇帝忽然死了,他也是措手不及的。“人都远嫁了,你居然还要这样!”
“是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当时看着这两个人手拉手的上朝,见大臣,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要手拉手……需要那么恩爱么?爱一个人应该是占有,占有他的全部。为什么他们两人之间是分享了所有的快乐?我恨!”章青林的声音愈发嘶哑,还强烈地咳嗽起来。
“你有名有利,为何还要在乎这个?并且,你当初自己选的不做驸马呀?”皇上更加生气了,瞪着眼睛也吼了起来。
章青林只是面容诡异地笑了笑,问道:“皇上,你可曾真的爱过?你认为什么是爱?你装傻,还是无限度的包容?你觉得隐忍能够得到幸福么?”
皇上被这句话问住了,瞅着他也没回答出来。
我让小包子去打了一大盆水过来,对章青林说:“你把这盆水都喝了,然后再吐一吐,基本上就会好了。”
章青林的动作还真快,应该说他是用残留的最后力量用力地喝水,然后狂吐起来。
场面恶心了。
我默默地往后退着,退着,同时想着他刚才问皇上的那句话,难道不是在说帝后之间的事情么?
皇上也往后退了退,然后忽然扯住了我往外走,在牢房的外间低声问:“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辣椒面做的丸药。”我略略心虚了一下。
“生命无忧?”皇上紧追了一句。
“应该无忧,但比较毁肠胃和喉咙。”我回答道。“您是不是还有要问的?那真的要让他先吐一吐,缓一缓才成了。估计现在辣椒面的劲头上来了。我找的是最辣的……”
“假死丸就是当时牡丹那个案子中的假死丸?你能确认承平丈夫吃的是假死丸?”皇上也开始一连串的发问了。
“皇上,要不咱们先去顺一顺这个事情。我知道挺突然的,之前也没和您说过这个事情。不过,我之前的确是有很多怀疑的,承平公主也有的。”
“不必了。朕也大致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是没想到章青林手中会有这个。”皇上居然还否决了我的提议。
“那颗真的假死丸我放南厂了,回头我给您拿过来。白御医应该也是认识的。”我听到章青林还在哇哇哇地吐着。“如果真像章青林说的那样,恨承平公主得到了幸福,那这人真的有病。简直就是吃着锅里的,又想着碗里的,还想霸占盘子里的,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意事啊。”
“情这个字,的确令人智昏色迷。”皇上叹息了一下,“算了,反正他若是此时不死,十日之后也要死。只是苦了承平,居然是这样的……”
“那要不要告诉承平公主一声?其实吧,也可以从她那边得到一些印证,这样看看这些线索是不是能够真的对得上。毕竟,这种事情……我是觉得还是挺奇怪的。爱而不得,就要杀了么?那就糟糕了,那得杀多少人啊?”
“你爱很多人么?”皇上眉头紧锁,扯着我的手往出走,他可能是嫌弃这里的味道了。
“爱呀,我爱可多的人了。比如聚福园的头牌,鸿光楼的头牌,醉红楼的头牌,然后我还喜欢肖不修,马统领,影子……还有皇上呀。”我瞎说八道的功力又晋了一层。
“行,朕都记下了。除了朕之外,其余都可以杀了。”他还挺认真的。
“我错了,我以后不告诉您了。”我低头。
出了大牢,皇上才松开了我的手,但看着我的样子多了几分认真,并且还真是仔仔细细地看着我,搞得我都有点毛了,特别想跪下承认错误,但是我也不大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是偷换假死药么?似乎也不是。
他又在阳光下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遍之后才说道:“回去睡一会儿吧,黑眼圈太重,丑了。”
“啊!”我立刻就摸了摸自己的脸,万分担忧起来。
皇上又低声说道:“假死药之事莫要说出去,朕要想一想,再给承平传个讯过去,问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两边印证一下,就知道章青林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另外,必须保住章青林的命,还有一些账目需要他核对。朕已经让人专管此事,你不必再掺和了,回去休息吧。”
“遵旨遵旨。”我忙不迭地要跪下,被皇上一把又拉了起来。
“去吧,回你的南厂。”皇上转头又对马茂春说,“你送肖小七回去,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去尚书房找朕。”
“是。”马茂春还是很利落的。
长话短说,十日后,章青林午门斩首,全家都杀了,一个活口没有留。皇上亲自监斩,据说场面极其血腥可怖。
当然,我是不允许去看现场的。我在南厂里都不让出门,每日里就在南厂的范围内溜达,文书处各种写卷宗,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情。大月国的案件虽然多,但过于血腥的案件也不多了。各个县汇总上来的事情,也是分门别类整理好,我又仔细看了看,然后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也算是复查。
肖不修不在,我也不太想回我那个屋子里,因为总会觉得很别扭,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住在文书处也是挺舒服的。高秉文柴文进周不全统统都不在,肖小六忙着清点章青林的财物,我就真的是挺清净的,下午茶八卦的人都没有了。
章青林被斩的晚上,南厂里忽然有一大阵子骚动,然后就有人冲进了文书处,精准地找到了我的床铺,直接掀了我的被窝,大声吼道:“肖小七,起来给我说清楚!”
这一嗓子也真是把我吓到了,以为是章青林化成鬼回来了,躲在被窝里死活不出来。这人就各种用力掀被子,并且又吼道:“你再不出来,我就烧了文书处!”
“别呀!我的话本子都在这里呢,烧了可不成!”我闷声闷气地回答。
“那你给我出来!”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很有气场。
“我没穿衣服呀!”我耍赖。
“我什么没看过?”她又吼了起来,“你再不出来,我就真的放火了!”
“出出出!”这女人说得出来做得到,我惹不起的。更何况人家是北固国的女皇,大月国的公主,我的姐姐,肖不修心尖上的人,真的不能得罪的。
挣扎是没用的,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也没有任何形象。当然了,我基本上也是没有形象的。她用的是“我”来自称,就说明她并没有高高在上要和我对话,反而是很自然的说话和亲昵,我也是稍稍有点安心的。猜想一下也知道承平公主知道这个事情后,必然是要找我问个清楚的,只是她比我想象中的速度更快一些,并且居然是亲自私服跑了过来。这女人,也真是性情中人。
“给公主,女皇,姐姐见礼。”我还是披着被子滚下了床,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文书处点燃了烛火,看起来也还算安静。承平公主可能跑的太急了,发髻都有些松散。她身边有几个侍女和护卫,看起来也都是高大威猛的,这些人一脸的严肃,瞪着我。
“姐还是这样貌美如花,青春靓丽,好看呀!”我嘻嘻哈哈地瞎说着,同时也在判断她的状况。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的神情没有悲伤,当然也没有喜悦,只是揪着我,有一种要揍我的感觉。
肖小三和肖小五,我的六个小包子都冲了进来,还有不少南厂侍卫举着火把站在这里,我已经完全不要脸了。六个小包子不认识承平公主,但是看到肖小三的表情都很恭敬,因此也不敢贸然上前,大家的气氛很尴尬。
“没事没事,认识的。大家都出去吧!”我赶紧冲大家摆手,“顺道给我关个门。”
肖小三和肖小五没有动地方,六个小包子也不动。其他的侍卫们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干脆也不动了。合着我说了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
“真的没事的。”我只好又喊了一声。
肖小三倒是开了口说道:“小七,公主拿的是肖大人的玉簪进来南厂的,所以我们要知道肖大人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我很是吃惊,我几乎,或者说完全没有想到承平公主拿了肖不修的玉簪,也就是说,肖不修见到过承平公主。而肖不修的玉簪是可以号令南厂的,我的这根玉簪虽然也可以用,但是肖不修的玉簪面前,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功效的。更何况,我几乎也是完全没有用过。
“肖小七,本宫问你,章青林到底做了什么?”
我就知道承平公主星夜兼程,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但还是晚了一步,章青林已经被砍头了。皇上应该是密函了她,她直接抛下了所有,冒着被北固国那群大臣弹劾的风险来大月国亲自问真相,但应该是没赶上砍头的那个时辰,就直接进了南厂揍我。
我很速度地从桌子上拿出了一摞纸,然后双手交给了她。“我想着皇上给了您密函之后,您一定会再问我的。所以我已经写好了相关的内容,很详细,包括之前您的猜测,我的猜测,基本是那个都对的上。”
“好。”承平公主直接接了过来,塞在了怀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对我要说的?”
“我挺想你的。”我脱口而出,承平公主愣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还是挺明媚的。
“肖不修挺好的,不用你们挂念。很多时候,他做的事情未必都要和你们说的。再说了,既然他已经被罢黜了,你们就好好跟着陈志典干活。他说他想歇一歇了,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我问道。
“还想怎么样?”承平公主反问我。
“比如,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胖?有没有钱?哦,他现在在哪里?”我的问题向来都是比较多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把南厂的簪子给了我,然后就走了。胖没胖我也没注意,有没有钱?一般他都很有钱。”承平公主看了看肖小三,“你的主子若是想联络你,你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必然是他有什么事情呗。他愿意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的。不愿意出现,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不是啊,我是想知道,他干嘛走了?”我继续问。
“都被罢黜了,你要他赖南厂?住哪里?做什么?”承平公主挑了眉毛。
“没事呀,住我这里,我养他呀。我不介意的。”一想到那个美貌的肖不修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我还是挺开心的。
“小七,你也是大姑娘了,又在南厂做事,搞什么搞?”承平公主的眉毛基本上已经竖了起来,“行了吧,本宫说话你们也是要听的。现在都出去吧,我和小七单独说两句。”
肖小三他们略略犹豫了一下,这才全都走了出去。当然,他们必然也没有走远,都站在了门口,院子里。承平公主的侍女和侍卫们也出去了,哦,留了一个身材高大长得很英俊的侍卫。这人的长相与肖不修截然相反,是那种大块头的英俊爽朗的感觉,看着就觉得挺结实和牢靠的。
我把被子往膝盖底下拽了拽,毕竟总是这么跪着,腿疼。
第四百二十五、承平公主出嫁了
第四百二十五、承平公主出嫁了
安静下来,承平公主环顾了一下文书处我住的这个小房间,脸色不是特别好。可能的确是挺乱的,也挺黑的。“肖小七,肖不修很苛刻你?”
“没有啊。”我其实还是挺紧张的,因为她的气场很强大,特别是刚才训其他人的时候,搞得我特别想躲起来。
“那你就这么活着?在做什么?誊抄文书?每天不停地写?你可以找我来呀。我的宫殿很大的,英俊的男人也很多,你完全没有必要留大月国。”
“是是是。”我又点点头,“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这文书处还有一部分东西再整理一下,就可以告于段落了。到时候,我就找您去。我要英俊的小哥哥们,十个起的那种。”
“嗯。”承平公主这才表情缓和了不少,拉着我起了身,并且说道:“过来帮我梳梳头发,这一路跑得我,真是上气不接下气。”
“好的。”我很是乖巧。
她坐在了我的床上,将头发散了下来,还真是很好看,至少发量多,光泽度不错。“你的梳子呢?”
“没有……”我小声说道。
“你!”承平又不高兴了。
“这个真的没有。我平时也就是用手直接抓上去了,插个簪子,反正也不难看呀。”我抿了抿嘴,估计这话说的,也挺让人生气的。
“陛下,我这里有。”咦,这个壮汉在说什么?他身上还有梳子?我立刻就扭头看向了他,他一脸的坦然,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牛角梳子,看起来还挺贵的。
“肖小七,去,给我梳头。”承平公主还真是不见外,我赶紧动作起来。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都能够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又过了一会儿,这壮汉上前来给承平公主一根发带,我赶紧接了过来,细细缠绕在她的头发上,绑成了一个发辫,看起来就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一般,清丽可爱。
“情况我知道了,只是想知道更多。但是,到了你这里,我忽然发现,我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承平公主的声音很小,但有点低落。
“嗯,我知道的也都写好了,多了一些细节而已。其实,这个事情在被我说破之前,我的确想了几日,要不要挖出来。毕竟这个人就要被斩了,还有没有必要把伤疤打开。可是,我又觉得,既然做了,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问个所以然。我是怕的,怕你伤心。但是,之前你看到我手里那颗假死丸的时候,那么难过,我就暗暗想,如果真的有蹊跷,那我就要挖出来,把这个人绳之以法。”
“嗯,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承平公主点了点头,“所以,小七,我不是来追问你什么。因为既然这个事情已经破了,章青林也承认伏法了。我的心结也就解开了。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再难过,他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啊,我是一直向前看的。”
那眼中盈盈的泪光,让我也心疼起来。“姐,都过去了,早都过了。”
“我这一次来,是谢谢你的。”承平公主伸手抱住了我,暖暖的,香香的。“我可爱的小满,聪明的小满,谢谢你。”
“姐姐啊~”我好想哭一下,撒娇一下,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我,柔柔弱弱地对我说着自己的脆弱,却又会给安定和倚靠。
“嗯,我就是你的姐姐,永远的姐姐。无论未来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即便是你要我的命,我都肯给。”
“哦,那就不必了。把肖不修给我吧。”我的话锋转得很快,承平公主可能之前还想煽煽情,结果被我这句话啊直接给呛到了,气得捏住了我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心里只有肖不修么?他可是我的人。”
“别呀,你都有这个英俊壮硕的哥哥了,把肖不修留给我吧。”我也不管了,直接说了出来。
“那你得问问肖不修同意不同意呀?”承平公主瞪着眼睛说道:“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个男人是我的男人?”
“姐啊,这也太明显了吧,他是是侍卫装束,但那气度没遮掩住啊,八成还是个什么君王呢吧?”
“什么?”这次是承平公主和这个小哥哥一起惊呼了一下下。
“瞧瞧,我又知道了吧。所以说,可千万别骗我,我聪明着呢。说说呗,我放两个耳朵过来了。”我还是略略小得意的,“你留这个人在这里听我们的秘闻,然后要梳妆,还是要梳妆成姑娘的辫子,还要我这个妹妹帮你,明显啊,你是准备出嫁了,嫁给这个人。可是,你的身份比较特殊,说不准还不能够正式出嫁。那么,就刚好借由此事,借由我的地方,借由我的手,再一次做出嫁娘呀。”
“我去,你太可怕了。李小满,你绝对是鬼!幸好我站在你这一边,否则我迟早都被你弄死。”承平公主居然爆了粗口,我又尴尬起来。
我抓住了承平公主的手,让她悄声把事情跟我说了一遍。这男人是白虎国的君主,也就是北固国东边的一个小国,虽然面积不如北固国大,但也自是一般幸福家园。这两人是在某日爬山的时候遇到的,都是自己偷偷出来玩,然后就这么在山里遇到了,刚好遇到了下大雨,两人找了个山洞,又怕低温症,就干脆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反正吧,这暖也取了,感情也有了。白虎国的君主自己可以为了承平公主入赘到北固国的,没问题,把皇位直接交出也……是挺狗血的。
承平公主觉得不错,可以,同意了。
然后,她就开始琢磨怎么对付北固国这群大臣,以及怎么和大月国的皇上说。毕竟这个事情也是挺大的。刚好大月国皇上密函了她,她又惊讶又伤心,所以就策马跑了出来。这白虎国君主当时正在她身边,也就一同出来了。
承平公主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忽然决定自己给自己一个出嫁的仪式,若是所有人都不同意的话,在她心中已经有过了这样小小的仪式,已经真的嫁给了这个男人。
“我妹子帮我梳妆,虽然这里磕碜了一些,但总比没有强。”承平公主还挺高兴的。
“这男人倒是真好看,但没有什么莺莺燕燕之类的吧?”我小声问道。
“有过一个皇后,但病死了。他很是厌烦宫里的生活,也厌烦政治婚姻,所以就一直没有再纳新妇。继承人也早早都选好了,是他弟弟的儿子,所以他也一点都不着急。你也知道的,白虎国虽然不是很富余,但是胜在安稳无事,民风淳朴,坏心眼的人也少。他呢,学识也不错,长得也好。你看看哈,这个年纪,比我小一岁,但是身材如此的好,长得有模有样……”
“姐,你就是看上人家的脸了,快把肖不修还给我吧……”我都开始焦虑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肖不修去了哪里?”承平公主把肖不修的玉簪给了我,“这个你收好,估计我也没什么用处了。他在一个月前来过我的宫里,和我说他被大月国罢黜了,他要找个地方歇一下,这些年太累了。然后就把这个玉簪给了我,说是万一有用,在大月国也能够调动一部分人马。”
我忽然紧张起来,“他这是交出了南厂的权利?为什么?他到底去了哪里?”
承平公主按住了我,低声问:“小满,你喜欢肖不修么?”
“喜欢呀!”
“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喜欢?”承平公主的问话也是挺怪异的。
“怎么算是真喜欢?”我反问她。
“时时刻刻想着他,生命里不能缺少他。”承平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看了这个白虎国君王一眼,眉目含情,简直是够了。
我忍不住说道:“敢问哥哥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我们说的是姐妹之间的体己话。”
这男人还真心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你们好好说话,我就在门口,哪里都不去,守着这里,守着你,守一辈子的那种。”
他摸了摸承平公主的头发之后,特别大方自然走了出去,看得我都要犯病了,是那种浑身掉鸡皮疙瘩的病。
“我呀,可能是要想的人太多了,所以也没有特别想谁。”这一点我还是很老实的。
“那么,这么说,有没有特别想肖不修一点点?”承平公主还是很八卦的。
“大约是有吧。”我点了点头,“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觉得我能够睡得踏实一点。”
“小满啊,对肖不修好一点,他虽然看起来跟个妖孽一样,但是他是个好热,热情,正直,耐心……”
这话说的,要是不明真相的群众一定被这个正直一词吓住。
行吧,我就是一听。
“他到底在哪里?或者可能在哪里?”我锲而不舍。
“真的不知道。”承平公主很严肃地说,“我知道的事情是西凉国要和大月国开战了。”
“啊,为啥呀?”这个消息我居然不知道。
“我也是有探子发现的,说是西凉国集结了大军正在接近大月国的边境,看起来就是要开战。西凉国的几任国君都想恢复寰宇帝国,做帝国君王。所以,他们一直不消停,各种闹腾。咱们这些国家都是管理好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撇撇嘴,还顺道打了个哈欠。我很讨厌谈论政治,非常讨厌。“所以,这和肖不修有什么关系?”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所以,或者,是去做什么事情了。”承平公主也开始猜测,愁了眉头。
“他能做啥?刺杀?那也没必要呀。”这个事情我是真不知道了。
“那你知道皇后,我说的是大月国的皇后现在在西凉国。”
“啊!这又是为什么呀?”我更是惊讶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李小满,那你是谁呢?”承平公主忽然又很仔细地看着我。
“小满呀,大月国的小满呀。”我现在已经要晕过去了,这都什么和什么?
“你呀,自求多福吧。”承平公主居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被匆匆赶过来的大月国皇上给带走了。当然,还有她那个白虎国君王。
他们自然是要说很重要的事情,都是我这个级别不能听的。肖小三和肖小五看了看我,确认我完好无损,就直接出去了。以他们俩的耳力,我们在屋里多小声说话,这两人也是听得见的。六小包子也进来看了看我,然后把我的茶壶茶碗都换了一套热乎的,并且摆了一些小糕点,估计是认为我一会儿可能是想吃东西的。
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吃东西了,只想赶紧躺下来,睡一会。信息量太大了,我必须睡一下。只是手里抓着肖不修的簪子,一直睡得很不安稳。
肯定有人在争吵的,就在我的床头。他们说着梦想和抱负,说不能辜负父亲的希望,母亲的付出,还有三代人的执着。但是,曹显说不可以,不可能,何必呢?
可娘亲说,这是她的宿命,她必须这样做。因为她身上流淌着寰宇帝国君王的血脉,她要恢复寰宇帝国的大国盛况。
他们两个吵得很厉害,曹显甚至推了娘亲一把,说她是个骗子,骗了他这么多年的感情,还用匡扶正义的大旗害得他成了反贼。实际上,大月国的皇上并没有杀他的兄长,也就是承平公主的父亲。那不过是一场突发的急病,并且御医们都确认过了。
可是,娘亲却要制造混乱,制造仇恨,制造不稳定,想搞乱这几个国家,然后揭竿起义,统一这些国家,重新恢复寰宇帝国。
娘亲好大的格局!我在梦里赞叹道。
但我也是一下子从梦里醒来,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在梦里,娘亲往自己身上扎了一把利刃,血淋淋的,很是可怕。
第四百二十六、一个棘手的土豆
第四百二十六、一个棘手的土豆
从血淋淋的噩梦中惊醒,同时也听到急促地拍门声,以及张公公那尖锐且有特色的公鸭嗓的声音,忽然有那么一刻,我想起肖不修的声音似乎就不是这样的,还是很正常的男人声线,只是有时候说话那样阴森可怖,让人忽略了他的本音还是很好听的,甚至略略有些低沉。
我大约是反应慢了,并且一脸的痴呆状坐在矮塌上,冲进来的六小包子一脸的惊恐,连声说道:“小七大人啊,皇上来了圣旨,是专门给您的。”
“啊!”我只能发出这个音,这是我进了南厂之后第一份给我单独的圣旨吧。一般来说,都是肖不修指挥我做事情,皇上的圣旨也只是捎带我一句二句的那种。这一次居然是一大清早就单独下了圣旨,罕见罕见。
“南厂文书处肖小七,出来接旨!”张公公搞得还挺正式的,我又眨了眨眼睛,没有什么动作。外面的天色倒是亮了起来,还透着清早特有的干爽气息。
“大人?”小包子和小饽饽已经走上前来,小面条还拿了一套南厂官服给我,“接旨要穿官服,很正式的。按道理还有洗手洗脸焚香呢,咱们就省了这道规矩,别让张公公等太久,他也好回去复命呢。”
“哦。”我还沉浸在那个血糊糊的噩梦里,看到我那件有着暗红纹路的南厂官服,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真的挺像血的。
不管怎么说,六个小包子很给力,很速度地把我拽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先把衣服给我套在了外面,然后几把就把我的头发抓了个发型,并且插上了玉簪。他们也是没看清楚,直接把肖不修的那一根插在了我的头上,我在出门的一瞬间,就找到了我的那一根,也直接插在了头发里。
“肖小七,接旨!”张公公的声音透露出的情绪不悲不喜,不卑不亢,还真是气度拿捏得很到位。一时间,我也有点听不出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即便是坏事,大不了就是把我罢黜了,让我麻利走人而已。可是,我应该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真是这一瞬间的思绪千军万马,有点收不住了。
“接旨。”我跪在青石板的地上,清早他们洒扫过庭院,地上还有些湿。但此时此刻的我也完全不敢嫌弃,直接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大月国皇帝诏曰:因兵部侍郎贪墨银两,致使西门、达州、祁阳、辉里及鹤壁等军营无有余粮,特令南厂文书处肖小七前往相关地县筹粮,务必一个月内完成。钦此!”张公公倒是念完了,但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不太能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
字面的意思我都能够听得懂,结合之前很多地方都说侍卫们吃不饱的事情,我也能够理解现在缺粮的事情。可是,这种事情直接找当地官员,并且把章青林贪墨的银两下发一部分就好了,干嘛要我去?我啥都不会。
“肖小七,接旨呀?”张公公这一嗓子,也真是吓死我了。我下意识地伸手,但又觉得不对,这事情就是个棘手的土豆,不能接。
“肖小七,你想抗旨?”我去,六个小包子本来是跟着我跪在地上的,张公公这一嗓子,让他们六个直接匍匐在地上。
我赶紧伸手接了过来,然后问道:“这是啥状况?”
看到我已经把圣旨接了下来,张公公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笑着冲我稽首作揖,特别规矩,“恭喜肖大人,此次也算是皇上的钦差大臣下去筹粮。”然后他从怀里掏了一个金牌给我,继续说道:“之前小七大人向皇上讨的‘如朕亲临’的令牌,这就交到小七大人手中。这可是皇上亲自设计,并且监工制作的,那些花纹都是皇上亲手凿刻的模子,很是精美呢。”
我又伸手接了过来,掂了掂,咬了咬,纯金,挺沉,咬不动。
“哎,大人啊,这可不能咬啊。”张公公又立刻拦住了我继续咬下去的动作,“这可是咱们大月国头一份殊荣,任何人可都没有过呢。足以见得皇上对您果然也是另眼相待的。”
这话说的,简直了。信息量真大,但我觉得这绝对是个大坑。所以,就低声问了一句:“您跟我说实话,如果完不成怎么办?”
张公公笑道:“皇上就知道您会这么问的,所以让我再给您传个口谕:若是不能一个月之内完成筹粮,就直接下了大牢,等候皇上亲自定夺。”
“行吧,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我叹息了一下,“反正就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小七大人这话说的,皇上这是看重您。您想想,这可是钦差大臣,拥有了无上的权利,这可是皇上给您的荣耀。”张公公的笑容很饱满,还挥了挥手,让六个小包子,他的徒弟们赶紧站起来,省得趴在地上太难看了。
“那他让我什么时候出发呀?能带谁去呀?还是就我自己呀?”这个事情我得问清楚了,回头跟个傻子一样出去,这不是一点威风都没有了么。
“即刻出发,应该也只能带您这六个小太监。对了,陈一陈二他们,就是您那十三太保这一次都齐全了,让他们跟着您下去就好了。”
“南厂的人,我总得带一个吧,这个筹粮算账的事情,我可不成。”
“皇上说了,您这六个小太监各个精算,您完全可以放心。安全问题就由您的这些侍卫管了。配车和马匹,都从南厂走。”张公公还真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我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好吧,那您陪我吃个早饭?”我掂了掂手里的金牌。
“奴才要回去跟皇上复命回个话去的。”张公公还是很客气的。
那我能客气么?我直接就举起了金牌说道:“如朕亲临,张公公,陪我吃个早饭。”
这一次,轮到张公公跪在了地上,赶紧冲着我手里的金牌磕头。吓得六个小包子又都跪了下来,也跟着磕头。
“还行,挺好使的。”我笑得还是很愉快的,但只是担心这金牌到了地方上未必管用啊。不过,张公公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六个小包子也很麻利,立刻就去把早饭准备了过来,我的十三太保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连武僧四兄弟和净敕师兄都穿了皇家侍卫的服饰,看起来果然精神得不成不成的。
吃饭的时候,我又问了一句张公公,“我现在算是钦差大臣还是南厂肖小七?”
“都成,您的权利还是挺大的,拿着金牌,脑袋上还有南厂的印信玉簪,都是可以用的。”
“地方上会认么?”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毕竟我自己可没有这样出过门。
“当然会认。大月国的每一件文书和印信图样都会跟着每日的信报发往各地,因此所有的官员都是认得的,这个小七大人完全可以放心的。”张公公还是很喜欢我们南厂的伙食,吃了五个包子,两个小馒头,三碗稀粥,食欲真好。
送走张公公,我转身就去找了陈志典,至少他现在是南厂的都督,我还是要找他商量一下的。陈志典拿着这道圣旨也是一脸的困惑,问道:“皇上为啥让你去筹粮?”
“我咋知道?”我的脸都扭在了一起,“承平公主走了吗?”
“昨天见完皇上,天没亮就走了。据说也没见多长时间,还没有见你的时间长。”他现在的情报系统也是足够妥帖了,什么都知道。
“见我的时候,絮叨了多一半她和白虎国这位国君的故事……你要听么?挺狗血的,不过也只能说是缘分天注定……是不是准备一份新婚礼物啥的送过去?”我很是头疼。
“等她正式昭告天下吧,咱们再送礼。现在就送,也不太合适。”陈志典思索了一下,“她都是女皇了,什么都不缺,这礼物还真是不太好送。她的故事,咱们留在下一个话本子里写,保证大卖!”
“我知道送什么。”我嘿嘿笑了起来,“皇上送什么咱们就不管了,南厂的名义就送十袋面,五十斤大酱和五十斤盐,以及十头猪。”
“……为啥?”陈志典瞪着眼睛,“这是恭祝人家么?”
“当然呀,我的贺礼必然与众不同的。”我顺手拿了张纸,直接写道:“姐,炸酱面自己做,做好吃了,我就会去看你的。顺便让你的新夫君一起干活,劳动最快乐。”我们结缘的炸酱面,我可是记一辈子的。
折好这张纸,放入了信封里,交给了陈志典。“这钱从我的小金库里出,您找人给办一下就好。我这就要出门办皇差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呢……”
“呸呸呸!”陈志典那嘴真快,“行吧,你说吧,你想带谁走?我都可以。”
“能带肖十七么?”我问道。可能是太过于出乎意料了,陈志典都愣住了,看了半天才说道:“你就不能带肖小三走么?”
“带他干嘛?吃得那么多,养不起啊。”我扯了扯嘴角,一脸的哀怨。
“他武功还是很高的……”陈志典的声音都小了一点点。
“算了,我那武僧四兄弟看起来也是不错的,肖小三就留下来保护你好了。我带个做饭的走,省得我吃不上饭啊。”我叹息了一声,“其他人我也不带了,都挺忙的。”
陈志典瞅着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万两银票给我,“带着这个比较管用。”
嗯,这人还是很妥帖的。我默默地就收了下来,揣在了袖子里,同时也问他:“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么多钱跑路了,再也不回来了?”
“那你不敢?”陈志典很是笃定。
“为啥?”我很是好奇,因为在刚才的一瞬间,我还真是有了这个想法。
“你拿着皇上的金牌,应该还是很想出门耍一下威风,感受一下的。”他这个笑容也挺讨厌的。
“行吧,那就这样吧。回头我要是有事情,你记得来救我。”我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南厂的衣服。
“这个可以有。”他还是挺正经的。
“给我画个线路图呗,这几个地方我都没去过,啥都不知道。”我从怀里又摸出了皇上的金牌,随便显摆了一下。陈志典立刻就火上房地说:“画!我还给你准备一份这些地方的背景资料!把你那个金牌收起来,少在我眼前显摆炫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眼,我新鞋了个话本子,你也带走路上看!”
“哎呀,陈大人呀,您居然还有时间写新话本子呀,看来还是工作不饱和呀?”我的笑容越发地灿烂起来,大白牙都露出来了。
“肖小七,三日之后出发!”陈志典几乎就是把我赶出来的,那态度,很恶劣的。不过,我不在乎,因为他要在这三日之内给我准备好相关的资料,我很是放心的。
六小包子开始给我准备行囊,最后在我的要求下,就特别简单的带了一套南厂的替换制服以及小衣,其他什么都不拿。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手里的金牌和两根玉簪,还有银票,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了想,我还是出门去了一趟师父高建昌的家。果然他的管家说高老板出门了,不在京城,并且出门很长时间了。说如果是我来找,就给我一万两银票,当零花钱。
我拿着这又一万两银票在手里的时候,忽然觉得大家怎么都这么有钱了?一万两说给就给了,都特别不含糊。算算我手里也还是有钱的了,怎么就忽然有钱了?那街上那二文铜板的烧饼,为什么我还舍不得吃呢?
这还真是个难解的谜题。
出发之前,高秉文柴文进周不全都跑来找我,问我对于筹粮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和办法?我很是诧异地看着他们:“不就是到了地方,举一下皇上的金牌,就让那些豪绅什么的有钱人把存粮交上来么?”
他们三个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我,齐声说道:“怎么可能?”
“啊?金牌都不好用啊?”我紧张了。
第四百二十七、肖不修都是对的
第四百二十七、肖不修都是对的
按照大月国的法度,每个地方县每一年要从民间征粮两万石,但也仅仅够本县及周边的军营士兵们食用,并且几乎没有余粮。所以说,如果当年完不成征粮任务,所有的将士们的军粮无法保证,这可不是小事情。
当然,征粮这种事情并不是白白从民间索取,是需要按照市场价来购买的,这也就是章青林为什么能够贪墨这么多银钱的原因。他在每一石的粮食中少付出十文,积少成多,每年也是一大笔。年月久了,就成为了金山银山,极为可观了。
并且,根据肖小六的初步测算,这笔钱未必是从章青林担任兵部侍郎的开始积攒下的,很有可能从他父亲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没有那么明显和明目张胆。而这一次之所以被查抄,除了他过于招摇之外,最关键的还是我发现的这个地库宝藏,是最有力的证据。
那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是又立功了呀?怎么还被派了这么一个棘手的热土豆事情呢?真是郁闷,就不能让我平躺几天么?
这两年,大月国因旱灾歉收,米价涨了不少。用原来的预算购买的粮食只能够这些士兵们吃到五月底,接下来的六月七月都是练兵时节,更是需要大量消耗粮食的时候,可是现在粮库里几乎没有了余粮,这的确是很麻烦的事情。
更为关键的是,本来是派了一位官员去征粮的,结果还没出门,就忽然得了急病死了,搞得大家谁都不敢出门,说是这么棘手的事情,这位大人必定是急死的,所以不能接这个差事,一定要躲掉。
根据以上种种线索可以判断出来,压根就是没人愿意去做这个事情。皇上才应了我的那块金牌的事情,并且以此为诱惑,让我替他干这件很没有好处又不要脸的事情。
当然是不能要脸了,这种是从民间夺取粮食,谁家乐意呀?
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在马车里晃悠了七八天,马上就要到第一站西门了。这里还真是大月国的西面,雨水少,干旱得厉害,能够有粮食自给自足就挺不容易的了。
根据陈志典写给我的背景资料显示,这里虽然已经到了缺少粮食的地步,甚至有些军营都已经吃不饱了。幸好大月国治军有方,纪律严明,当地的守将也很得军心,所以生活虽然苦,但没有人产生违法的念头,还是每日操练,认真严谨。
十三太保和肖十七跟着我进了西门县,当地的县丞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县城大门处迎接,礼数周全,表情客气。不过,可能是我过于年轻以及貌美了,尽管有南厂黑色制服加持,依然让耿县丞愣了愣,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肖小七大人?”
“是呀。”我点了点头,高冷不起来,就只能走亲民路线。“辛苦耿县丞了。”
“不苦不苦。”耿县丞立刻就变得更加客气起来,“久闻小七大人,今日一见,还真是少年有为,佩服佩服。”
“行吧,回头再佩服。咱们先去粮库里去看看吧。”我可不想耽误时间,马车坐得我浑身都快散架了,看完粮仓我好赶紧去官驿平躺了。
耿县丞四十多岁,看起来一脸正气,就是感觉过于小心翼翼了。不过,据说他是外乡派过来做官的,当年也不过是科考的第九名,不能算是好名次,因此也给了这么一个官职。这么多年,也没有升上去,他也算是兢兢业业,不想有大作为,也不想有过错。
这个吧,其实就挺大月国的。
纵观这几个国家,大月国是最没有野心,并且也是最安稳度日的国家。人人都在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每天很勤劳,幸福感也很高。大家都觉得现在的皇上还不错,就是南厂太过苛刻,可是肖不修的颜值摆在那里,大家,特别是女人们都觉得,这样也挺好……也是挺迷惑的局面。
东倭国简直是脑回路不正常,北固国有承平公主坐镇,基本上也没有幺蛾子。最乱的就是西凉国,据说除了内部斗争激烈之外,还天天想着统一天下,大搞强国建军之类的事情,搞得大家都很紧张,总是观察他们的动向。
所以,大月国之所以紧张军粮也是有原因的,万一真的有事情,士兵们没有饭吃,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呀。
这么一想吧,我还觉得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还真的挺重用我的。当然,他必然是看上我的才华了。
我这一路都给自己不断的心理建设,这才坚持走到了西门县的粮仓门口。打开大门我就傻眼了,粮仓里是空的,真的是空的,一粒米都没有了。
“耿县丞,这不好吧?”我瞅着耿县丞,“你们不是跟皇上说还能坚持到六月么?怎么现在就没有粮食了?这是要欺君么?”
先把大帽子扣上,这是肖不修言传身教给我的为官之道。
这招果然好用,耿县丞带着他的师爷和几名侍卫们立刻就呼啦啦跪了一地,连称不敢。站在日渐热起来的日头下,我也开始冒汗,越发燥郁起来。
“下官正在想办法,或许也是可以从平措和理塘两县先借五千石粮食,暂时充当军饷,先度过难关再说。”耿县丞擦着额头的汗,还算是思路清楚。
“好是好,不过你这筹集也需要时间吧?怎么运输过来?马队?牛车?水路?这往返也需要十几天吧?那大家还不都饿死了?之后呢,五千石吃完了怎么办?就算是现在度过了难关,之后你是不是要还给人家五千石?你从哪里找五千石出来?”我说话已经尽量保持平和了,但是这笔账还是算的很清楚的,这不是算数问题,是正常的道理。
“是是是,下官欠考虑了。”耿县丞倒是承认错误很快,立刻就闭了嘴。
“我来的路上,看到早稻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晚稻应该也在收割中了,如果想办法催征一下,可能比平调来得更快一些吧?”我瞅着他们,也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
这群人立刻都面露难色,林师爷立刻就接过话茬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真是特别难的事情。西门这个地方看起来民风淳朴,但实则彪悍,并且一向有善于钻巧拖欠钱粮的毛病,且乡间居民的粮食也很少,您来的路上看到的大片大片的良田,其实都是县内大户人家的土地。全县的乡绅、举人、贡生、文武秀才不下七八百人;捐钱纳粮买来功名的监生,多至一千三百四十人;各个官员的家眷亲友以及相关人等,另有土豪恶棍,还不止有几千人呢。他们的气势盛极,如狼似虎,即便是带着文书去催缴钱粮,人家都不搭理。我们的捕快侍卫都被他们吓得胆战心惊,要是一言不合,人家还会暴打我们一顿,搞不好都会追到家里来……这种情况由来已久,所以大家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也是图个自己的性命无忧……”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见面还不到一个时辰,这群人都已经开始吐苦水了。据说,他们实在是被逼的紧了,就随便抓几个百姓充数搪塞过去,根本不敢去抓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就算是侍卫衙役们不能完成任务,被责罚也很轻。更何况,衙役们现在也都学乖了,和大户人家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反而在县城逼迫他们的时候,直接给县城撂挑子,甚至还有发生过命令刚刚下达,这群衙役们直接不干了,回家平躺。
耿县丞只好服软,甚至是去求当地的豪绅恶霸出面,请这些衙役们回来。这样一来,县丞毫无官威,凡事都被人掣肘,一点作为都没有了。
“他们就不怕被弹劾么?我大月国也是有法度的呀,那些官员,官员的家眷,或者打着官员的旗号做事情的人,都是要负责的,不能这样吧?难道不怕被责罚么?再有,那些豪强恶棍,没有人治理么?衙役们不做事,就等同于乱民,一样可以革职的。”我也学着肖不修开始挑眉,不过我更多的是皱眉,很是烦躁。
“话是这样说,可这涉及到的官员,乡绅、举人、贡生、文武秀才、衙役等等,抗缴钱粮的不下千人,一个个去告,得花多少笔墨,而且时间也不够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解决粮食问题……”耿县丞还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
“笑话,你若是不解决这些人,即便是今日我帮你解决了军粮,来日呢?你要如何做?”我也开始冷笑了,估计是和肖不修已经有十乘十的相似了,陈一陈二都忍不住多看了我两眼,怕他们也觉得我已经开始耍南厂的威风了。
耿县丞跪得更低了一些,不再言语。这也很明显,他心里一定在想:你懂什么?老子都没办法,就这么凑合过了,还能咋地?
“走吧,先吃饭去。”我也没搭理他,直接带着人去县城里的酒楼吃饭。耿县丞在我背后喊道:“大人啊,下官准备了接风宴的。”
我也没搭理他,自己掏钱吃饭。反正,我有钱,挺多的。
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南厂肖小七来催粮的事情,并且街头巷尾也都在议论这个事情。这已经是我到的第三天晌午时分,这几日,我住在官驿里没有任何动作,基本上就是指挥肖十七出去给我买好吃的,并且让净敕师兄和武僧四兄弟继续和尚的打扮,到处晃悠。这其实就是在摸摸这里的情况,了解到底耿县丞口中的土豪恶霸什么的都是什么情况。
我在官驿中当然也没闲着,就让耿县丞给我念这里的县志,已经各种有的没的事情,至少我不能让他闲着,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也显示着我南厂之人没有睡觉,真的在做事情。
虽然,我也在他念这堆文书的时候,几次差点睡过去,但还是在小包子的帮助下,没有让人看出来。后来,还是小面条聪明,想出来搞一个竹帘子,让耿县丞在外面念,我在里面睡觉,别人也看不出来。
必要的时候,小面条可以叫醒我,不至于让旁人知道我在睡觉。
晚上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就凑在一起研究这里的情况,他们说粮食一定是够的,看这里的吃喝用度都不像是物产不丰富,重点还是人的问题。为首的是一个豪绅伍士禄的叔叔是兵部大员伍泽盖,也就是说,他事事都举着他叔叔的名义,各种作威作福,很是闹心。
当然,还有一些恶霸土豪之类的,也都是长久以来存在的恶疾。武僧四兄弟已经转了一圈,大致都看到了本尊,武功路数都一般,只有一个绰号“巨熊”的恶霸有些厉害,重点是身材高大威猛,我的武僧四兄弟都掂量了一下才说道:“要是硬碰硬,我们恐不是对手。”
“还有其他的么?一个豪绅,一个恶霸,就把耿县丞搞成这个鬼样子?”我又开始嗑瓜子了,肖不修不在身边,我这些小嗜好又都回来了。
“还有一个人,据说是大皇子正妃的亲哥哥,很是张狂。他父亲是吏部大员在京城做官,而他在西门县,也是他家的祖籍地。他妹妹做了正妃不到一年,正好也是怀孕了,所以这个大舅子算是名正言顺,开始抖威风了。”净敕师兄知道的还挺多,“我去他家门口化缘,完全都不让靠近,还放出了恶狗。”
“嚯,这个就是话本子说的那种放恶狗咬和尚的戏码呀。”我的兴致立刻来了,也不困了,笑嘻嘻地问:“师兄被咬了么?”
“那怎么可能,我跑得比狗快。”净敕说这话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毛病,直到看到我的笑容才皱着脸说道:“肖小七大人,正经一点好不好?”
“我挺正经的呀。”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话本子里写的嘛。”
“要不皇上也说要把你的话本子都烧了呢,真是害人不浅。”净敕居然还“哼”了起来,真是长脾气了。
“皇上这一天到晚的,还挺关心我的话本子呀?”我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同时心里又转了七八十圈,本来我就觉得净敕和武僧四兄弟跟着我出门就很是奇怪,现在这么说来,这五个人与皇上的关系匪浅,怕早就是皇上的人,并且很是亲近的人。
所以,现在我身边除了陈一陈二是真的出自南厂跟了我最久之外,六个小包子也是皇上的人,这皇上搞什么搞?他的人这么紧紧跟着我,是保护还是监视?是因为我是李小蛮,还是因为肖不修?
第四百二十八、杀恶霸
第四百二十八、杀恶霸
第四日,我在西门县张贴了一张布告,并且尽量用的是平和的说话的口气,宗旨就是两日之内交粮食上来。
布告全文如下:
“西门县百姓,请注意。
西门在岭西一带实属有名大县,肥沃良田二百余里,自古也是产米盛区。人才济济,世家大族也有不少。这里也更是读书人之乡,深明大义,注重廉耻。近年来,粮产歉收,军粮被贻误,意料之中。
今年早稻已收近尾声,晚稻已经开启收割,居民必然不缺食粮,不如上缴一部分,为国家分忧。日前,西门县周驻军已无一升一斗米。你们与驻军同乡共井,非亲既友,更应该相互帮助,相互体恤。更何况,正是他们保卫了我们的安全和财产。缴纳赋税养兵,古今如此。
何以忍心见他们挨饿呢?
日前,耿县丞建议从平措和理塘两县借调粮食以充军粮。这两处均为小县,尚且能够纳完钱粮尚有富裕,为何我们偌大的西门县要向小县乞讨,不觉得可耻么?就算是从平措和理塘两县运来粮食,这份钱粮以及情谊你们终究也是要还的,且很有可能是加倍。
退回一步来说,苦弄个顽固抗拒、拖欠钱粮之名,使堂堂大县黯然失色?这种事羞耻与否,请诸位深思。
本官即为钦差大臣,专职催征钱粮,以供兵食。按照惯例,每石粮加收损耗一斗,为普天之下的通例。现特别放宽条例,凡缴纳本年的钱粮,一斗只加收损耗五合,每石只加收五升。此五升款项仅作为粮仓等公职人员薪水粮饷之用,以及其他各种修缮费用,本官不要,更会从之前收缴的贪墨银两中拨出相应数量,作为补贴之中。若能在两日之内缴足钱粮,本官还将奖励一斗米。
若诸位依然我行我素,拒不执行,那优惠政策将无,并且本官会使用苛刻严刑。南厂三百六十六式刑罚,均为有效。若你们觉得可对抗本官,对抗南厂,还能对抗大月国的法度么?
本官素以百姓需求为己任,素不欺侮鳏寡孤独之人,更不惧怕强暴有势力之人。即便是高官又如何?本官曾打碎过金銮殿上的双桶,性格倔强,过去如此,今日亦如此。现为钦差,如不能打击奸邪豪恶,申张法律,绝无这个道理。
凡不纳钱粮的人,乡绅就呈文参劾;士人就申报革去功名;恶棍奸差,关进监牢,当堂打死,他名下所欠钱粮,即使家破身亡,也终究不免要缴纳的。那时即使后悔,已来不及了!
本官虽为钦差,但更有教化民心之责,与民众痛痒相关,休戚与共。今日话已至此,请各位深夜清晨反复思量,莫负本官之期望。
钦差南厂肖小七”
洋洋洒洒千字文,为了能够张贴到西门县的各处,我动用了县衙内一切写字好看的人都过来帮忙,我的十三太保也都撸胳膊挽袖子连夜抄写起来。耿县丞读完之后,心神激荡,说自己要领一百张来抄。
“西门县那么大么?一共一百张就差不多了吧?”我其实写的也很费心力,这种打一嘴巴,又给一颗糖的做法,既要把民众哄好,又要警示那些不交钱粮的人,还要表明我可是南厂之人,别给脸不要脸。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我也是挺不容易的。
“小七大人写得实在是太好了,下官非常感动。”耿县丞已经开始准备纸张了,不过我是总觉得他也是挺言不由衷的,至少,我心里都很清楚,那几个我们半夜研究出来的三个大刺头,必然是不好对付的。
反正,先把榜文贴出去再说,我歇半天。
大家动手,速度还是很快的。一共抄了二百份,张贴在了西门县的各个显眼的地方,还让师爷、秀才等人站在榜文面前给百姓们念诵,并且解释其中的意思。
这么说吧,本官肖小七的名声还是有的,南厂的威名也还是有的。当然,我提出来的优惠政策也是管用的,至少还是让大家少交了五升米,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够吃五天还富裕呢。所以,百姓们看完告示之后,绝大部分人都是兴高采烈地把年度的钱粮都交来了。那些豪绅恶棍,一部分监生、举人以及官差衙役等依然没有动作,并且还开始冷嘲热讽。
我让六个小包子去帮忙清点交上来的钱粮,务必数清楚,然后按照规矩开始分发给各个驻军军营,以缓燃眉之急。其余的也是尽快清点入库,做好记录工作。
六个小包子果然在这方面也是天才,张公公挑选的人也是错不了的。他们六个也挺开心能做这种事情,很是有成就感。我端着茶碗站在旁边看着钱粮入库的盛况,也挺感动的。这真的都是新打下来的粮食,那种稻米的香气令人感到十分的幸福。
所以,和平很重要,千万莫要打仗。
我随便瞎想着,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就转身问净敕:“有数了么?多少人没交?”
“还在清点。”净敕那个小本子也密密麻麻的,看得我眼前发黑。
“两日一过,就把名单给我。咱们就开始动手哈。”我的笑容很好看,在阳光灿烂处显得极为灿烂,这就是南厂肖小七应该有的模样啊。偶尔看到有些百姓,特别是年轻男子看到我之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心情就更好了起来。
要是肖不修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直接把我揪回驿站,然后训斥我一顿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够抛头露面呢?”
我就会说:“我现在可是钦差大臣,牛气着呢?”
然后肖不修就会憋在哪里说不出话,我可以很得意洋洋的说:“肖不修呀,我养你呀。给本大爷唱个曲儿呗!”
不过,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西门县的恶霸“巨熊”来了,站在交钱粮的现场踢场子,还看到我之后说道:“哟,钦差是个这么美的小妞呀,给大爷唱个曲儿呗!”
我们家十三太保可不是吃素的,直接就拦在了我的身前,做出了警戒的状态。耿县丞也赶紧让自己能调动的人都赶了过来,并且喊道:“别闹事!别闹事!有事说事!”
我正发愁没有人来闹事的,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反而是个恶棍,也挺有意思的。我笑嘻嘻地站在大家的后面,继续看着“巨熊”的样貌,还真是挺高大的,身材也魁梧。长得不成,满脸横肉,还很是油腻,我不喜欢。
“巨熊”看到这么多人都围了过来,兴致更高了,那种恶霸嘴脸全都表现了出来。“小妞,怕了呀?你也别做钦差了,就跟了我,大爷会好好疼惜你的。”
“哦?你是哪位呀?”我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
“西门县的巨熊!我的名气很大的!”这人还挺狂傲的。
“倒是挺大个头的,不过你是草民,见到本官是要下跪的。”我让耿县丞的人都散开了一些,也让十三太保都躲开一点。我站在的位置是粮仓的地秤之处。称重粮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使用斗米仪,一斗一斗来算计,这个比较费人。还有一种方式是用地秤,直接把粮食袋子摞在这里,地秤立刻就能够秤好重量。这个比较费腰,被我否定了。并且,我在前一日让人把地秤取了出来,并且在这个大坑之上简单铺了个薄板子以及稻草,先遮盖住。
其实,当时我就想到了,万一有人闹事,就直接往这里引导,先让他掉进坑里再说。这人吧,完全不禁算计,我隐隐觉得就应该这样对付“巨熊”,只是不知道他几时来而已。
而现在,这人居然第一个送上门来了,那么,当然要这样对付他了。我们的武僧四兄弟可不能受损伤,还得陪我吃饭呢。
陈一陈二跟着我,知道这个大坑的事情。一看到我往这里站了站就立刻明白过来,不露痕迹地站在了我的身边,默不作声起来。净敕和武僧四兄弟被我往两边赶了赶,让我整个人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巨熊”面前,一袭黑衣的南厂肖小七,还是挺美的,更何况我一直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我不认得你,不过,你若是缴足了钱粮,如果能够多交一倍钱粮,本官也是可以给你唱曲儿的。”
“哈哈哈,小娘们有趣。那我要先听曲儿呢?”巨熊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插着腰垮着腿,表现出男人的雄壮。
“没事,你过来,我单独唱给你听呀。”我的笑眼弯弯,完全没在怕的。
这种蠢货其实最好对付了,稍微笑一笑就得寸进尺。反正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他这一步刚刚好就迈进了我眼前的坑里,虽然也就两米深吧,他伸伸手也是能够爬出来的,不过我就在昨天又丢了个茶壶下去,听到了茶壶碎裂的声音之后才让他们把薄薄的板子盖在上面的。
现在呢,巨熊的脚底板上全是茶壶碎片,立即鲜血横流,疼得他嗷嗷叫了起来。武僧四兄弟这才执长棍将人拿下了。就是把他从坑里拖出来的比较费力气,耿县丞都出手去帮忙了,这才拖手拖脚地把人弄了出来,并且结结实实得捆好。
“肖小七,你敢暗算老子!”巨熊自然是不服不依的,大声嚷嚷起来。
“不交钱粮,对不对?”我没回答他,只是问问题。
他瞪着眼睛吼道:“不交!老子就是不交。”
“行。”我伸手叫耿县丞过来,“前日你念的那几篇县志中,记录了巨熊欺男霸女的事情的那个,再当众念一下。当街打死了人家的丈夫,又要毁了人家的媳妇,最后还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你够可以的呀?当我大月国的法例是什么?”
我的声音很是严厉,脸也板了起来。耿县丞立刻掏出了小本本念了起来,这是苦主妻子的报案,字字血泪。据说这女子被巨熊嚯嚯了之后,忍痛写下来状纸,递交到县衙,然后就一头撞死在县衙的石柱上,场面极其惨烈。但是,耿县丞说没有人能够抓捕得了巨熊,那些衙役们都不干活,也不敢去抓,所以这事情虽然事实清楚,但却没有办法。
事情发生在月余之前,死者冤死的血渍还在状纸之上殷红。
“念完了?”我斜眼看了一眼耿县丞,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点了点头。
巨熊倒是又大吼起来,“是这个小娘们先勾引我的,我就推了她男人一下,谁知道这人这么不禁推,身子骨这么差,直接就死了。我去她家赔礼道歉,说是要负责她的下半生,她就赶我走。我不小心碰到了油灯,这才着了火。真的不是我做的呀。”
“呵呵,不是你做的?”我拿着状纸看着他,“有苦主,有证人,耿县丞也下了文书,只是没有人抓捕你而已。今日赶巧了,本官这个钦差虽说是收粮食的,但也是南厂的,可以直接杀人的。”
我瞅了瞅现场已经围拢过来很多西门县的百姓,来交粮食的,来看热闹的。时间刚刚好,我也放大了音量说道:“西门县恶霸巨熊,欺男霸女,事实确凿,即刻斩杀,不得有误!”
我那武僧四兄弟立刻齐齐刺出了手中的长剑,分别是喉咙,心口,肺心以及背心。出招迅速,实在完美。
巨熊立刻就没了气息,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死了。
武僧四兄弟抽出长剑的时候,那鲜血才流了出来,并且很快流了一地,汇成了小河。我这才喊了一句:“哎呀,可别脏了我的米,赶紧收一收了。”
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动地方,都被我们这样的行刑吓坏了,鸦雀无声。
我只好又喊了一嗓子耿县丞,“耿县丞,叫你的人赶紧动一动,别脏了米,这种恶人的血太脏。你要是不动,我可就让人动了哦?”
耿县丞吓得浑身一抖,这才反应过来,急吼吼地让衙役们干活。这一招的确也是相当管用的,血淋淋的事例就在眼前,美貌的南厂肖小七是会杀人的,并且一出手就先杀了恶霸,最难对付的恶霸。
第四百二十九、三个肥胖的男人
第四百二十九、三个肥胖的男人
巨熊的尸体没有收起来,我也不让人收起来。
其实,这种人也未必有真的家人和朋友,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反而变成了胆小鬼,没有一个敢出头的。
白日里,我让人把钱粮都清点妥当,运送到了粮仓之中后,直接锁门回家吃饭。巨熊的尸体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然,我还是很讨厌他的血流了一地的样子,就让人在外围用土围上了,省的流出来沾染了我白花花的大米。
第一日的交粮结束,很血腥。
西门县的夜晚有着诡异的静谧,各家各户都把门窗紧紧关闭上了。
耿县丞规规矩矩地站在我住的官驿外间屋,我一边吃着饭,一边问他:“本官做得不对么?”
“不不不,对极了!”耿县丞那也真是被吓到了,至今浑身都在发抖。
“那你说明日,他们会交齐么?”我喝了口汤,肖十七亲手做的饭菜,其实我也吃不下,巨熊那个样子也真是很恶心,我绝对是强撑着,不能丢了钦差的面子。
“交得上来吧。”耿县丞的声音里还是有些含糊,我就知道,这后面估计更加不好对付了。此时此刻,我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肖不修那种以恶制恶的行事行为。
在看到那张血染的状纸时,我都仿佛能够感受到那名女子的绝望。她在状纸上的最后用自己的血写到:“这世间有王法管何用?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我以我血溅石柱,再无清白在人间。”
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怎样的决绝?
我不敢多想,我怕我夜里又无法入眠。
在南厂做事,做了这么多事情,看到了这么多的悲欢离合,却依然还在看这样的人间惨事,我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嗜血,或许也会成为修罗之鬼吧。
第二日交粮,的确人又多了不少,大家默不作声,交完钱粮之后,连找回的五升米和奖励的一斗米都不要了,甚至有人还多交了一些,说是驻军很辛苦,大人很辛苦,为百姓除害,值得交更多的米粮。
那苦主的家人们特别哭着给我跪了下来,感谢我当街斩杀了恶人,并且承诺以后每年都会交双倍钱粮,将死去的苦主夫妻两人的钱粮都交上来。我也很感动,但依然拒绝了。人都不在了,交粮食有什么用呢?
反正第二日交粮很顺利,已经完成了年度任务,并且粮食的质量也不错。六个小包子忙得脚不沾地,各种飞快地清点,计算,并且让人赶紧都拉走。后来,也有不少青壮年百姓过来帮忙,六个小包子指挥得也是有模有样,我很是欣慰。
我就坐在凉棚里,身边是武僧四兄弟,那气场也是没谁了。
陈一陈二都不由得往边上退了退,之前还小声对我说:“您这个四个武僧武功高强,净敕的武功更高。”
“你们打过了?”我也是很好奇他们当时在宫里的日子。
“那倒是没有。我们不是被皇上收到宫里去待了几日么?我们兄弟就在门口站着,看到过皇上让武僧四兄弟和净敕对打,这四个人都不是净敕的对手,估计也就是肖大人和影子能打得过他。”
“都是能人。以后打架让他们上,你们两就留在我身边,咱们吃肉肉喝茶看热闹。”我们小声说话,凭借那几个人的耳力绝对能够听得到,他们一脸的平静,仿佛是完全听不到一样。所以,我就又特别压低了声音说:“一会肖十七送饭过来的时候,你们多吃点,别给他们留,让他们吃百姓刚刚给的果子就成了。”
结果,饭来的时候,除了我那份被净敕直接端过来的,其余的饭菜都被这五个人拿走了,陈一陈二完全没吃到。六个小包子跟着耿县丞他们吃的饭,所以也没看到这边的状况。
最后,陈一陈二吃了百姓拿过来的酸苹果,龇牙咧嘴了半天后跟我说:“大人,咱们以后能够凭借意念说话么?”
“这功夫我没练过呀?”我笑靥如花,把自己的那一份饭菜推给了他们。肖十七给我做了四菜一汤,太丰盛了,我几乎一口都没吃。因为边上还有巨熊的尸体,我可是吃不下的。我情愿吃个酸苹果,开开胃。
交粮的日子结束后,我让大家把数据整合统计了一下,果然耿县丞说得很对,全县的乡绅、举人、贡生、文武秀才不下七八百人;捐钱纳粮买来功名的监生,多至一千三百四十人;各个官员的家眷亲友以及相关人等,另有土豪恶棍,几千人并未上缴钱粮。尽管杀了巨熊之后,这群人依然没有动静。
想了想,就让耿县丞以及师爷们开始写状纸,要不然就按照姓氏笔画的顺序来写,或者就是住家远近来写,反正是方便我们抓人就成。当然,状纸上只有一条:没有按时交纳钱粮。然后让衙役们带着状纸去抓人,反正西门县的衙役不愿意去,我就让武僧四兄弟去,并且我已经让西门县驻军首领过来先把粮食拉走,但是将士给我留了一百人,等待我的吩咐。
驻军的将领姓池,多少与马茂春有些亲戚关系,因此很是听我的话。估计马茂春也提点过他,他也得了我弄出来的军粮,因此特别痛快地在我的官驿驻地就这么席地住了下来,还说自带干粮和板凳,“当兵的,怎么都行!”
这种人,爽快,我喜欢。
所以,就算是县衙没有人动,我也是有人可以用的。
耿县丞带着师爷们也很是勤劳,先出了三张状纸,分别是城里的三个乡绅,也算是大户人家。我瞅了瞅,的确写得干脆利落:张东昌,未缴足本年度钱粮,特来县衙问话。
“憋了一宿,就这三个人?”我笑着看着耿县丞。
他的大黑眼圈也挺明显的,“是是是,这三个人都是大户,能够交不少的。下官想了想,还是按照远近来抓吧,这几个人都是住在县衙附近的,万一有事情,我们就一拥而上,直接冲进去。”
“……这不用吧。”我发现,自从巨熊的尸体摆放在那里之后,耿县丞也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暴躁和厉害了,并且都开始站在县衙里吼叫了,那声音也是挺大的。
“你们客气点,反正拿出我们南厂的架势就好。”我摸了摸武僧四兄弟的长剑,不错,挺结实。这四个人瞅着我,毫无表情。“把人带回来呢,我就让肖十七给你们做好吃的冬瓜莲藕汤,大补的。我兜里还有点枸杞,放在里面也可以熬一熬,肖十七说这个东西特别好。”
武僧四兄弟同时点了点头,出门抓人去了。
耿县丞紧张地问我:“就这样了?不再带点人么?”
“他们不乐意,那我就不管了。”我喝了口茶,特别想吃瓜子。净敕好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瓜子,还有十几颗糖炒栗子,热乎的。我特别感动,一句话没说,就直接吃了起来。
陈一陈二默默地往后退了退,神情挺黯然的。
吃完了瓜子,糖炒栗子,喝光了两壶茶水,又拿着县志瞅了瞅,武僧四兄弟就把三个乡绅都带回来了。并且,这些乡绅是自己走过来的,身上没有伤,也不脏,神情还有那么一点小傲娇,但是又被武僧四兄弟不怒不喜的赶鸭子状,逼迫进了县衙大厅之中。
“张东昌、贺梧阊、徐伟山。”我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名。
这几个人象征性地冲我拱了拱手,算作见礼。这三个人也算是老人家了,头发花白,胖成一坨,一脸褶子。我也没有特别讲究,直接问:“知道让你们来做什么么?”
“不是有状纸么?”徐伟山回答道,这人是个大地主,秀才出身,识文断字,自称要不是家里有大买卖要打理,自己必然能中个状元的。
“大月国有令,有状必应。你们能来,就说明对于大月国的法度很是了解,本官很是欣慰。”说着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锊锊胡子,戏文里不都是这个样子么。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没有胡子。我只好揣着手手,开开心心地站了起来。“所以,状纸是我写的,写的是你们没有交本年度的钱粮,你们可认?”
“我们没有钱粮。”张东昌一脸的傲娇,这人的背景是个举人,后来没有做官,继续回家做富豪了。
“哦?那你们家里都吃什么?”我继续问道。
“仅能裹腹,未有余粮。”贺梧阊还挺文绉绉的,据说这个人是花钱捐了个贡生,实际上也是狗屁不通的斯文败类。
“哦,那还挺胖的。”我瞅了瞅他的肚子,这么大的丝绸大褂,还真的不便宜呢。
“这是钦差肖大人,不得无礼。”耿县丞还在旁边跟着教育了一下这三人,估计之前也是不敢的,因此就这一句话,立刻得到了这三个人的不屑和甩袖子。
“哟,我这个钦差还入不得各位的眼了?”我轻笑道。
“钦差乃国家栋梁,你却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还当众杀人。我们要联名告到皇上那里去,治你得罪。”贺梧阊看来是个有钱人,并且还通了上面的大员。
“哟,厉害厉害。那我就问一句吧。”我也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了,直接问道:“本年度钱粮未交,你们可是认了的吧?”
“大月国法例,无余粮,无需交。”张东昌居然跟我掰起了法例。
我又开心地笑了,“行了,那三位就算是认了还没有交钱粮。本钦差给的期限是昨日。那么,现在你们就是没交。按照大月国法例,把人抓了吧,扔大牢里。对了,别给饭吃,本县衙也没余粮。”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敢抓我?”这三人还真是挺有气势的,开始破口大骂了。
“哎呀,我是说过了呀,我是肖小七呀。”我耸了耸肩膀,武僧四兄弟直接就抽出了长剑,寒光闪闪,也是挺吓人的。不过,这三个人明显还是有心理准备的,立刻就又嚎叫起来,“钦差杀人啦!钦差杀人啦!”
“哟,刚才我还不是东西呢,现在怎么又变成钦差了?”心情实在是很好,我问耿县丞,“大牢里最破的那三间给他们,一人一间,咱们也算是优待他们了,对不对?稻草就别给了,这么胖,可以的,不怕硬。”
武僧四兄弟真是绝了,一句话没说,眼神杀和寒光长剑就够了,这三个人连个屁都没敢再多放,直接麻利地被赶着进了大牢。耳根清净了之后,我又问耿县丞,“人我是抓了,您派人去给他们三家传个话吧,只要是把钱粮交齐,立刻放人。当然,今天交的是本年度的量,明日就要加十斗,后日加二十斗。也不多,就是每天加十斗。如果五日之后,还是没有交过来,那么也别交了,就直接带一副棺材板子过来就好了。我的原话,直接说。”
耿县丞浑身抖了抖,下去吩咐了。我立刻就让陈一陈二去喊肖十七,看看冬瓜莲藕枸杞汤做好了没有,赶紧趁热往这里端,我也得喝一碗。
武僧四兄弟也是挺能吃的,一锅汤连冬瓜带藕片全都吃光了,他们也就是客气客气,让我尝了尝,然后说:“春热,小七大人身子虚,不宜多喝。更何况刚才吃过了糖炒栗子,恐积食,可尝试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嘿,结果是他们四个吃饱喝足,满脸的幸福。
陈一陈二愁眉苦脸地跟着我,又小声说:“我们打不过他们,吃也吃不过他们,真是郁闷死了。”
“嗯,长得也不如人家魁梧好看。”我瞥了一眼那四个人,其实带上了官帽遮盖住了光头,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小七呀,你不能被他们的颜值打动呀,咱们南厂有的是好看的……”陈二立刻喊了起来。
“干嘛?你们两也好看呀,他们也好看呀,我也很好看呀。”我这种没营养没学问的话,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心里一直在嘀咕,这四兄弟当然不是亲兄弟,据说都是孤儿,襁褓之中就去了红光寺出家,跟着悟心大师学武功,那算是真传弟子。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护卫。真是愈发有趣了。
第四百三十、净敕的秘密
第四百三十、净敕的秘密
三个土豪乡绅的家人得到消息后,飞也似地跑到了县衙,还拿出了原来的派头,颐指气使地大呼小叫。一个个的,男男女女的,很是热闹。这些人也真是有钱,就连下人们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很是好看。有几个妖艳的女子,看起来应该是侍妾之类的,更是描眉画眼,美丽得紧呀。要是能够唱个小曲,唱一出水袖长舞的大戏,应该也是很不错的。
我心情特别好地看着他们的表演,还张罗着肖十七再给做点好吃的,和耿县丞一起吃一下,开心一下。耿县丞倒是有点小心翼翼,没有动手。
不过,净敕特别不客气,根本就不让我吃这些小糕点,他的意思是,我如果正常吃饭,就可以吃点小糕点什么的。
“这是什么道理?吃饭就能吃糕点,不吃饭不许吃糕点?”我让陈一去给我找了把折扇,本来打算扇一扇,显示自己的风流潇洒,结果力气使大了一些,把灰尘扇了起来,还成功地让自己呛得咳嗽起来。
“正常吃饭,正常饮食。小糕点是补充,但不可过量食用,影响胃口和食欲。这几日大人不吃正餐,只喝了两碗汤,实在不应该。皇上吩咐过,必须好好盯着大人吃饭喝水吃药,不可以懈怠。”净敕师兄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脉搏,表示:“虚火上升,脉象并不平稳,应该喝些汤药才好。”
“别,我可不喝。”我连忙摇头摆手,把小糕点都推给了净敕,净敕立刻就招呼六个小包子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吃糕点,然后围在我的周围,他去站在了县衙的门口,直接拍了一下门口的石狮子,结果,狮子头掉下来了。
我赶紧跟肖十七说:“咱们晚上吃红烧狮子头吧,吃个荤菜,这样四个师兄就不能吃了。”
陈一陈二立刻眉开眼笑,连称说道:“特别对。”
狮子头掉了下来,把所有人,除了我们几个之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瞅着狮子头还在地上滚了滚,很是吓人。那群家眷仆从立刻就不嚷嚷了,看着净敕很是紧张。净敕也没有很张扬,只是拍了拍手掌,然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努了努嘴,让耿县丞说话。
耿县丞这一次腰板挺直,有种豁出去的感觉。“钦差已经说了规矩,按照执行者,立刻放人。不执行,请五日后带棺材板子过来就可以了。”
这也算是县丞亲口发话了,三家人紧张起来,哭天抢地又开始闹。还有几个居然坐在了地上,有那么一点耍无赖的意思。
净敕刚拿起了一块小发糕,只好又放了下来,走了出去,站在县衙门口,又开始抚摸起另外一个石狮子。那动作,很是诡异。
搞得我也很紧张,连忙问耿县丞:“石狮子贵么?”
“也还好吧,大约五十两一个。”耿县丞也一直在冒汗。
“那个,净敕呀,咱们别把这个弄坏了,五十两呢,你家大人没钱呀。要不,你拍几个活人吧,回头我就写上是抗缴钱粮,击毙就好了。就跟那个巨熊一样,写几句就好了。反正皇上说让我搞一搞的,没事的。去拍吧。”这话说的,真是太可气了,我都觉得很令人生气,更何况那些听到这些话的家眷们呢。
不过,净敕又举起了手。
结果,这三家人立刻全都跑了,倒是留了几只鞋在县衙门口,瞅着挺凄惨的。
我又找了两个县衙里的侍卫,让他们把跑丢的鞋子挂在了那个断了头的石狮子身上,看起来更加古怪了。
“大人,我们下一步要如何?”耿县丞问我,这一次都不敢坐着了,直接站起了身,躬着腰。
我瞅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耿县丞,你在西门县也有七八年了吧,这些人没有给你送过礼吧?”
“从未曾有过,连接风宴都没有过。”耿县丞忽然被这句话破功了,嚎啕大哭起来。
“哟,怎么还哭上了?”我喝了口热水,净敕连茶都不让我喝了,说是怕晚上睡不着。
“下官这些年很是憋屈,想到此便悲从心中来。”耿县丞也是一把年纪了,看着也真是窝囊,“肖大人来了之后,我才有了些做官的感觉。”
“耿县丞,若是我不来呢?这军粮就永远交不上来了?你可知,这是要杀头的罪。”我的声音越发地肖不修了。
“不瞒大人,我都写好了遗书,就打算一死了之了。”耿县丞这个难过的呀,抽抽搭搭的,跟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行了,这一次我是帮你度过难关的,但是最终做县丞每日要面对的大大小小事务还是你自己。另外,这一次办事不利,皇上一定会有惩罚下来的,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看在你这些年没有大过错的份上,本官也不会说太多的。”我站起了身,又看了看他,这人的确也是清廉,家里老老小小一大堆人就挤在县衙的后院里住,看着也真是窝囊死了。“行了,咱们现在就开着县衙的大门,等着他们来交钱粮。不过呢,接着写状纸吧,明日再送出去五份,后日送出去十份,反正都是这个套路,你学会了吧?”
“是是是,下官学到了。”耿县丞立刻稽首作揖,很是客气。
我也没再搭理他,但还是留下了武僧四兄弟和六小包子在县衙坐镇,我带着净敕几个回了官驿,让肖十七好好地给我做红烧狮子头,我还要找驻军池将军一起吃饭呢。
池将军性格开朗,据说当年还和马茂春一起学过几年武功,情分还是有的。所以,我就开开心心地又跟他八卦了一下马茂春的小八卦,等着我回京城之后好和马茂春八卦。
池将军听说净敕一掌就击碎了县衙门口的石狮子,很是好奇,问道:“这位兄弟的外家硬功很是厉害,不知道师承哪里?”
“悟心大师。”我已经让净敕一起坐下来吃饭了,所以这两人聊得也很是投机。男人嘛,在一起不是议论朝政、武功,就是女人。他们自然是不敢当着我的面议论女人,朝政这种干巴巴的话题也没意思,所以武功最有趣。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池将军很是知道悟心大师,所以表示出了极大的羡慕。“悟心大师武功也是高的,只是这些年都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是否可好?当年我跟着皇上去红光寺礼佛的时候,见过的。那时候,净敕兄弟应该还很小吧。”
嘿嘿,池将军居然敢倚老卖老,也不怕净敕生气。
“师父很好,池将军挂念了。我从小就在师父身边,可能当时池将军也没注意到我,不过我是见过池将军的,当年池将军也不过是个御前侍卫,还是很年轻的,头发都是茂密的。”我发现了,男人之间说话,也跟武功一样过招,听起来都觉得已经是刀光剑影,夹枪带棒了。
“不知净敕兄弟是如何拍掉狮子头的?”池将军年纪大一些,自然还是老道的,并且略略宽容。其实,我也很好奇,就眼巴巴地看着净敕,等待他的答案。
净敕这一次倒是没那么毛刺,很是腼腆的笑了一下,“耍了个小心眼而已。”
“啥?”我更加凑近了他一点,“快点说嘛,我给你加块豆腐。”
“小七,我们几个也是可以吃荤腥的,我们并非是真正的出家人。”净敕拒绝了我夹过来的豆腐,一本正经地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我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想着这一路也没看见他们吃荤腥,我还特别为了迁就他们吃了一路的蔬菜,搞得陈一陈二全是白菜脸,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我们从小跟着悟心大师,虽然也有法号,但都是俗家弟子,并非真正出家之人。并且,悟心大师也说,我们应该怀有报国之情,并非只是做一名僧人。堂堂男儿,的确是要胸怀天下,有一番作为的。”净敕说得如此严肃,搞得我和池将军都特别想鼓掌了。
“净敕兄弟,悟心大师也是对的,年轻人,必然应该有报效国家之心。来来来,以茶代酒,哥哥也是敬你一杯。”池将军居然举起了杯子,我也是万分的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看来,皇上把这五个人派给我,还是很有用意的。
“行吧,那以后我可就吃肉了哈。放心,你们也都有份的。”我很是豪气的。
净敕居然笑了一下,那颜值在我眼里忽然也变得很高,光头也就不那么刺眼了。若是有朝一日长出了头发,是不是也就比肖不修差那么一丢丢呢?我不禁在心中描摹了一下净敕长头发的样子,应该也是好看的。
净敕可能是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轻轻咳嗽了一下才说道:“我之前在县衙门口进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石狮子因为年月久了,有了些裂缝。但因为是在背颈处,个子不高,或者根本不敢看县衙的百姓基本上是不会发现的。所以,就在他们这些人闹事的时候,我就想着估计用我的硬外功是可以拍下来的,不太费力气。我就试了试,还是管用的。”
“何止是管用啊,简直是太管用了。我本来还想着让武僧四兄弟去抽个剑什么的,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哟,你说这石狮子年月久了?都有裂缝了?那耿县丞跟我说五十两一个,我这还打算赔钱给他呢。结果,本来就是坏的呀,不赔了不赔了,他应该赔我家净敕的手手,都拍红了。”我的笑容灿烂了很多,省了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呀。
净敕看着我,也笑眯眯的,满脸满眼都是欢喜。
我居然都晃神儿了一下,这男人从一个当年的知客僧,怂恿我在红光寺唱曲儿,到陪我在红光寺清修,又到了现在做钦差大臣的一路同行,不管他怎么想的,皇上这安排还真是缜密,原来这人一直在我的身边。
吃完饭,我又看着池将军和他的一百名官兵在官驿里操练了一会儿,他说兵必须练,一刻都不能停。因为守卫疆土的事情,是随时随地的。更何况,西凉国有了异动,说是内部斗争加剧,很有可能要宫变的。
“他们内部乱了才好呢,我们不是更安全么?”我不解地问道。
“那可不一样。现在台上的皇帝是主和派,不打仗,不扩张,不闹事。但是,闹事的是主战派,要侵略别人的领土,要掠夺他国的财产。就像之前抢过咱们的粮食和马匹,就是这群人干的。”
“哦,那真是大大的坏蛋了。”我点了点头,同时也看向了这正在操练的一百名官兵。这些人都很年轻,朝气蓬勃的脸上是汗水,也是闪闪发光的最好年华。在他们的背后,是无数家庭的期盼,是对儿子,对丈夫,对父亲的殷殷爱怜,若真是发生了战争,那将会是怎样的人间惨剧呢?
池将军站在我的身边,看到我正在出神,就问道:“小七在想什么?”
“老婆孩子热炕头。”我顺口回答道。
池将军笑了起来,“你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想到这个?这可是老爷们想的事情。”
“嗯,我是在替他们想。”我还是很严肃的,“这些年没有战事,应该说没有大的战事,大家过得都很太平,甚至都变得迟钝起来。大家只在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是不是缺少了一些警觉呢?或者,这样说,所有人都不希望有战争,可偏偏就有人想利用战争,利用他人的性命获得自己无上的权利。那么,这种人是不是才最应该死呢?”
见我说的如此严肃认真,池将军也收起了嬉笑和蔼的表情,脸上多了几分杀气。“大月国已经平静很多年了,人多是健忘的,即便是二十年前,曹显闹出的叛乱,其实也并没有死多少人,只是搞得人心惶惶而已。但是,若真是国与国之间开战,那死伤万人都是有的,我们还在这里收缴钱粮?真的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是啊,夕阳西下的余晖映照在大地之上,猩红一片。
第四百三十一、暗涌风波
第四百三十一、暗涌风波
过了两日,衙役们已经送出了二十份状纸,也就是关了二十名豪绅、举人、秀才、贡生等,这些人的家眷不太能沉得住气了,因为前三个豪绅已经是要到了送棺材板子的日子了。加上我让净敕拿了个大抹布,天天在衙门口擦另外一个没有掉头的石狮子。
这个举动很有震慑力,也很是潇洒有力度。不少大胆的女子前来围观,估计都是看上了净敕的硬挺身姿,来养眼的。
不过,大部分人依然被他拍掉石狮子头的事情心有余悸,所以都绕道走,或者墙角默默看着。反正不管怎样,效果是有的。
第三天抓来的豪绅家属已经麻利地缴足了钱粮,并且不止是多交了十斗,而是多交了五十斗。态度也极其诚恳,还帮着送去了粮库。
有了人开头,下面自然也就顺畅了不少。这二十个被抓的人,很快都把钱粮交齐了。第四日,本来要再送二十份状纸的,但是衙役们还没有出去,这群人就跟知道名单一样,立刻就赶着车,送粮食来了。
“早该如此嘛。”我又揣着手手看着他们的嘴脸,一股子示好的样子,其实也挺贱的。
六个小包子又忙了起来,因为这些人交来的钱粮可是要比普通百姓交得太多了,并且粮仓很快就放不下来了,我就吼了池将军过来想办法,让他尽快找人算一算,都运走。
池将军过来的时候,居然哭了出来,唬得我很紧张地问:“将军,您是饿了?咱们一会还是可以吃狮子头的。”
“肖大人,我就是完全没想到,两日前我还一点都不相信你能够从这些豪绅手中拿到钱粮。或者,可能能拿到一部分。但是,我完全没想到,居然八九不离十了。”
“不够不够,还有一个没有交。”我摇了摇头,“按道理,这种已经交了九成粮算是很成功了,但我办事向来都是十成十,因此,还要继续努力的。”
“啥?”池将军有点发呆,“还有谁没交?”
“咱们的大舅子呀,老厉害了,据说连门都不开,嫌弃咱们这些人的品阶太低,不配跟他说话。”我的笑容还是挺饱满的,就是皱着眉头说话,让耿县丞哆嗦了一下。
根据他的衙役回来禀报,他们敲门送状纸,但是人家根本就不开门,并且还吼道:“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敢敲皇家的门?”院子里有恶狗在喊叫,听着也挺吓人的。
所以,衙役们怯了,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人我知道,吏部大员岳大人的长子岳文青,和我同年,不过没有做官,只是买了个贡生头衔,但生意做得挺大。应该说,西门县的很多货物往来的买卖都让他家给占了,若是不用他家的运输,很可能就会进不了县城。”
“所以,他家有好多镖师?”
“也不尽然,不是镖师的镖行,就是货物运输,只要挂了他家的旗号,就能够安全一些。毕竟人家现在是皇亲国戚,多少地方上的官员会给一些方便的。你听说了吧,大皇子妃,也就是岳文青的妹妹文敏怀孕了,这要是生个儿子,大皇子说不准就能够继承大统了。”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时期,继承的事情不是还没有提上来么?”我有点皱眉,虽然大皇子和我关系很好,可是在之前崔恩英一案中,他暗戳戳地搞死了崔恩英,并且又在皇后面前各种挑事,目的性很是不对,我一直也没有琢磨明白。
如果说,按照顺位继承来说,他何必搞事情呢,就做好自己的本分,等着就好了。可是,他是表面上吃喝玩乐第一名,不问政事,可私下里也是小动作不断的。
不过,若是要安稳继承皇位,就真的要做一些事情的,可不能这样瞎吃瞎喝的不作为。靠自己的妃子生儿子这个事情,也并不是很靠谱吧。
我悄悄和池将军又说了几句,结果池将军瞅着说:“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想么?要是那样的话,这天下早就太平无事了。”
“哦,那我单纯了。”我只好揣着手手,站在石狮子边上,继续看净敕擦狮子。武僧四兄弟问我:“今天,肖十七还送红烧狮子头么?能换换菜品么?都吃了好几顿了,不想再吃了。”
“哦。”我瞅着他们四个,忽然问道:“我要是让你们杀了大舅哥,你们敢么?”
“这有什么不敢的?”净敕先一步过来回答,“你说杀谁就杀谁,干嘛犹豫?再说了,你手里有如朕亲临的金牌,谁敢说一句你的不好?”
“也对哦。”我摸了摸怀里的金牌,还挺沉的。
“不过,你干嘛杀他?不交钱粮么?我们去把他抓起来好了。按照之前这个法子,也挺管用的。”净敕问道。
“主要是,我怕这个不太管用了。再说,他家人比较多,你们五个厉害是厉害,但毕竟还是人少。我要是让池将军他们一百人去吧,就搞成了械斗场面,也是挺不好看的。这个事情,我得再想想。”我瞅着这个石狮子,越发的白净了,还挺好看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六个小包子带来了账本,说是交了大部分粮食已经入库,登记在册,并且已经安排好了池将军的人来把守,所以还是比较安全的。
当然,我们此行的是要走五个县来监督缴钱粮一事。第一个县已经收缴上来大半,也可以先给其他县的驻军送过去一些,以解燃眉之急。毕竟,等我们再过去,再来这么一套的话,也很是挺浪费时间的。
陈一陈二出主意说,干脆让人去给其他四个县传个话,让他们按照我们这种先安抚鼓励,再抓大户的办法,搞一下,至少先把我们这边的情况传播出去,应该也是有效果的。口碑效应,现在的南厂肖小七,还是有的。
我想了想,这个主意也是可行的。所以就立刻让陈一陈二利用南厂的网络系统,无论是快马加鞭,还是飞鸽传书,至少也先把消息都递出去。
不过,目前我这里不能就这么完事了,还有两件大事没有解决,第一个就是要不要搞一下这个大舅子?第二是整顿一下西门县衙的这些衙役小官吏们。这群人在西门县做事,拿着朝廷的薪水,却在为这些乡绅做事,有点过分了哈。
我让净敕悄悄算了一下西门县有多少衙役和小吏,他稍微花了一些时间,把各处的底细都摸了摸,半夜才回来。
“目前西门县大小官员衙役总共一千二百余人,大部分各司其职,也没有太多异动。他们那些工作也并没有和民众以及那些豪绅有太多关联,因此也不会有太多不愿做事的顾虑。耿县丞说的那些不愿意做事情的衙役,主要是要和豪绅举人之流需要每日打交道,因此就会有不少偏袒和倾斜,受贿之事就是家常便饭了。这几日送状纸的事情,又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并且之前就有一些特别不愿意做事的刺头,这一次被岳文青这个大舅哥给怼了出门,心情非常差,正在叽叽歪歪的诉苦,并且在骂咱们呢。”净敕是知客僧出身,他愿意说话的时候,霹雳吧啦的能够说三天三夜,不会喘气。他要是不想说话,就跟入定了一般,一大尊塑像而已。
看来,今日净敕擦石狮子实在是郁闷了,让他去摸排了一些情况,明显心情好了很多,说了这么多话,连口水都不喝。
我还是推给他一个茶碗,让他自己随便倒着喝。我就继续喝我的热水,并且懒散地蜷在大椅子里,琢磨着这些人。以己度人,共情一下是最好的。
如果我是这些衙役,会怎么想?
之前,我在隅月庵里看到很多香客做出了很奇怪的举动,比如有香客来佛祖前咒骂自己的亲人,甚至希望他们能够快点死去。当时我还很纳闷,就问静心师父:“怎么这么狠心?这是自己的血缘至亲呀?”
静心师父问我:“如果,我是你娘亲,每天对你大呼小叫,并且不让你吃饭,还要你做很多事情。有一日,我还把你卖给了仇人。你说,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赶紧死掉?”
“那也不会吧。”我坐在隅月庵一处安静的树荫下,和静心师父偷偷吃着糕点。“我可能就直接走掉了。”
“可你还小呀,没有钱,也没有力气。”静心师父又开始了各种假设。现在想想,静心师父对我的教育方式很奇特,她一方面逼着我抄写各种经书以及经史子集,还说这都是香客让抄写的,可以挣银子。另一方面,她也总在和我吃吃喝喝的时候跟我闲聊,让我回答各种奇怪的假设,然后提出解决方案。
所以,在后来的岁月里,每一次遇到事情,我都会想到静心师父曾经与我假设或者推演的那些事情以及当时我们给出的不同答案。她是个有趣的人,只是,她为什么会是我的师父?
“就算我很小,我也可以逃跑的。然后,我就去找给我饼子吃的婶子,让她继续给我饼子吃。”我那时候还真是挺天真的,一直觉得婶子家的饼子是最好吃的。当然了,不要钱的东西都好吃。
“婶子之前是看你可怜,所以才给你饼子吃的。但是她也不可能养你呀,所以,婶子也不会收留你的。你还是要回到娘亲这里,然后继续受苦的。”
“那就这样,咱们换个方法。第一,还是继续干活,但是不抱怨了。第二,就算被卖给了仇人也没关系,看看是做媳妇呢,还是童养媳。如果是媳妇呢,就说年纪小,各种温柔一点。如果是童养媳呢,那是最好的,可以欺负他的孩子。毕竟那个小老公应该还很小,哈哈哈哈,这样不就开心很多么?”
听完这番话,静心师父就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最后说道:“你这个是遗传,必定不是我交的。也不知道你家父母到底哪一个脑子不正常?”
所以,现在说回来,大部分正常人会逃跑。是的,逃跑,不干了。
我忽地站了起来,问净敕:“那群叽叽哇哇的衙役们在哪里?”
“还在县衙的偏厅。今晚要继续清点钱粮,并且要搬一部分去军营,所以耿县丞要求所有人都不许回家,要留在县衙帮忙的。”净敕见我站了起来,立刻就站了起来,伸手还扶了我一下,“穿鞋!”
“哦哦哦。”最近净敕也特别絮叨,对我进行各种管束。“咱们去一下吧,我感觉他们会逃跑,并且是连夜逃跑。”
“为什么?”净敕愣住了。
“明日便是第五日,虽然说有很多人已经交来了粮食,但明日是第一次期限,肯定是要有大热闹的。那些衙役们一定要知道,万一这群豪绅不来交粮,最终是需要他们做恶人去抓人杀人的,但今后他们还要在西门县生活,因此这等恶事是万万不能做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逃走,明天给咱们一个空荡荡的县衙,无人可派。”
“可这几日不也是在做事情么?”净敕的光头还是有不灵光的时候。
“你想想,这几日都是池将军的人做大部分的事情。送状纸这个事情交给他们做,因为池将军做的话,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军欺民的嫌疑。所以,耿县丞都没有跟咱们说什么,就一口答应下来的。但今天吃了瘪,明天可能会闹得更凶,他们也怕呀。”我想了想,又回身脱了南厂的制服,换上了简单的粗布女装,这才急匆匆地从官驿出来。
反正不远,走一走,跑一跑还是可以的。
净敕立刻招呼了武僧四兄弟跟上,跟着我。
陈一陈二还在搞那套传讯系统,我也没叫着他们。
果然,刚刚踏进县衙的时候,看到一众衙役正在乌压压地往出走,还群情激昂地喊道:“老子不干了!老子上东山当土匪去,都比在这个地方受鸟气要强!她肖小七算什么东西,她说怎样就怎样?她以为她是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而已!”
热闹呀!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县衙的大厅里,看着他们朝着我走了过来。
第四百三十二、这是让我立功呀
第四百三十二、这是让我立功呀
为什么衙役小吏们闹事?
当我来了之后,开始立法严追,作弊的漏洞没有了,那么银钱的来源也就没有了。为什么这么说?拖欠钱粮的豪绅,只问本人,不问他人。即便是依然还住在一起的兄弟姐妹,都不会涉及到,不会受到任何牵连。对于衙役和小吏来说,随意抓人,说若是要消除连坐,就必须给些银两,他们可以偷偷在花名册上将名字抹去。
啧啧啧,这从中要挣多少灰色收入呢?
这种事情很多,即便不是在西门县,其他地方也同样存在这种状况。只是,这里更严重一些。因为豪绅给钱,给的尤其痛快而已。
那这就是恶性循环。豪绅知道花钱能办事,自然就花钱。小吏知道能够挣到钱,那就找出各种花样来收钱。一个敢收,一个敢给。最终苦的却是百姓,因为他们才是从黄土地里一点点真正抠出金山银山的人。
所以,他们越想越生气,越发觉得这个日子过不下去了。劳累了一整天,半夜回来还被通知明日要一清早等在衙门口,因为还有人要交粮过来,他们又要做苦力一整天。这如何能令人愉快呢?
所以,他们群情激昂,一个个嚷嚷着不干了,就往县衙外面走,我刚好进来,就头碰头脚碰脚的遇到了。
这些人还真不少,几百人总是有的,看起来也挺壮观的。
我停下了脚步,闪开了身子,让他们往出走,也不做阻拦。他们这些人看到我之后也愣了愣神,不过看到我身前的武僧四兄弟气势很足,也就没有多说话,还是继续往外走。
有几个师爷追了出来,大声喊道:“你们不能走!”
但是,也基本上没有人搭理他们,还都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师爷们看到我之后,立刻就行礼问好,说道:“大人,他们在闹事情,小的们也关不了。”
“嗯,这是要上东山当土匪?”我问道,音量不大,但足以让大家都能够听得到。
“……”师爷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才好。
我笑了笑,也挺高兴的。“没事,去吧,回头本官混不下去了,也得去当土匪什么的了。这一天天的,被皇上追得,像是我欠了他的钱一样。我要是能给,早就都给了。”
师爷们更是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正在鱼贯而出的衙役小吏们的脚步略略慢了一点,有人在听我说话。
“不过,现在城门应该早都关了,不能出城了。”我瞅了瞅这些人,顿了一下才说道:“要不然,你们等等,我派人去找池将军拿钥匙,把大门开一下,把大家先放出去吧。”
听了我这个话,师爷们更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些正在往出走的人也停下了脚步,看着我。
“哎,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既然大家这么多人都要走,那就赶紧走,千万别等。”我揣着手手,状态很轻松。我临时借来的粗布女装看起来也挺普通的,没什么官架子。“回头我出门的走的时候,才不会让你们知道呢。我就偷偷走,很不知鬼不觉。嘿嘿。”
已经有人开始小范围聚集,一小堆,一小堆的,窃窃私语。的确,这么多人,也是挺乱的。
这时候,有留下的三班衙役,以及这几日跟我混的不错的衙役班头等人走了过来,冲我抱了个拳,表忠心来了。“大人,小人们人单势孤,但也愿意将这些带头闹事的抓回来。”
“哦,你们有多少人?”我瞅着他和他的小伙伴们,也都是大黑眼圈子,很是辛苦了。
班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二十人,总是有的。”
“那就别去了,还不如陪我吃个夜宵呢。”我笑着说,“这目测过去,他们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吧,你们就二十个人,管什么用呢?你们的武功也不成,饭量又不大,还不够人家一人一拳的呢。再说了,你们也是傻,这正是咱们立功的时候呀,不能拦着呢。”
“……”大家又都愣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我。
“哎,你们当我是傻的么?你们才是傻的呢。”我真是恨铁不成钢,“你们想想,当今也算是大月国的太平盛世,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战乱发生了,结果,差役们竟然敢深夜大闹公堂,这不是叛乱是什么呀?当然了,他们叛乱的原因是因为工作太多太累,没有油水可拿了。这个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县丞和钦差逼迫得太过于急和狠,令他们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可是,如果钦差和县丞不逼迫,那就是县丞和钦差的错误。现在呢,钦差和县丞是完全没有错,反而有功,至少是已经交来了大半至多的粮食,完全足够用了。结果呢,众差役要叛乱,这就不仅仅是背叛县丞和钦差,而是背叛朝廷了!今天,他们走出了这个门,就已经成了朝廷的叛乱分子。没什么法不责众之说。明天,我和耿县丞耀武扬威,让池将军带兵,直捣东山,一鼓作气,剿灭他们所有人。我们两个就是评定叛乱的功勋,立的就是战功,还要受到皇上的嘉奖,老厉害了。”我的笑容很是灿烂,一群人更加惶恐起来。
“当然了,必然也是有漏网之鱼的。”这群人其实年纪也都不小了,必然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能够成为衙役小吏也都是经营了一段时间,也算是家族中的荣誉了。如果忽然变成了叛贼,而不会像从前一样,威胁威胁软弱的耿县丞,事情就结束了。可惜呀,他们遇到的是我,是南厂肖小七,是玉面修罗肖不修最喜欢的肖小七。
“今日这事情,必然也是有被裹挟着去了东山,或者直接就回家躺平了,不过呢,做了就必然有名字,回头拿着花名册去抓人好了,反正一个都不能放过。之前呢,我们抓豪绅的时候还给了优惠,以及不追究亲友。但这个不一样呀,是叛乱,是反贼。至今,曹显叛乱的那些反贼还在追捕,更何况这些人,反正都是西门县的,有名字有住址,简直是太好抓了。真是天赐我也,让我刚好立个功,不错不错。”
人,人心,向来都是散沙。
肖不修都说过这句话。
但是,还有一句话,是曹显说的:每个人,人心,都有一处柔软的地方。
或许是人,亲人,爱人;或许是一处地方,是家,是自己的舒适床;或许是一个隐秘的角落,一杯茶,一碗粥,一盘花生米。谁不想岁月静好,无风无浪呢。
“秦师爷,王班头,你们整理一下花名册吧。现在就来唱名册,凡是立时能够应答的记录下来。这些时日也都是辛苦了,每人奖励十斗米,并且帮着送到家里去。要是嫌弃米太多了,就折换成钱或者其他等价的物品吃食,都可以的。这些事情你们就自己灵活掌握好了。如果,一时三刻,唱名册上没有应答,那就派人去抓,往死了打。有事情都算在我的头上,无妨的。反正我会向上汇报说是反贼处死的,也会罪及家人,一世不得安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这么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次,我没有学肖不修说话的阴惨惨,只是很平和,很淡然,就像是在念一段文章一般,波澜只会产生在他们的心里。每一个人心中的小算盘都已经打得山响,能够从眼眸的躲闪之中看出来的。
“开始吧,传令下去,堂下差役愿走尽走,不走的静听点名。”我心里也小小地叹息了一下,带着武僧四兄弟以及净敕直接往后堂走去。
我能够做的,都做了。世间万法,总归是利益而已。
耿县丞躲在内堂里发抖,看到我来了,才跑出来跪在地上,不住地说道:“大人啊,我拦不住的。”
我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办法说什么。这种人,太平盛世的老好人官员,遇到事情就完全不成了。可是,要怎么样?斩了他?惩罚他?换一个人来?西门县若是不从头到脚地整治一番,杀几千人,是完全不能改变局面的。
但是,这样做有意义么?
这是肖不修不在我身边后,我第一次自己面对这些官员和思考相关的事情。我忽然能够体会到他的愁眉不展的背后,更多的是思量和平衡。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容易的事情,也不会有杀了之后,就能够改变的。
有些地方,有些职位,即便是更换了一个人,但大环境没有改变,也一样是换汤不换药,都会被同流合污的。就像是之前某一处的县丞,每每爆发出贪墨的案子时,总会有这个地方的官员。换了三四个都不成。后来,我在文书处的卷宗中看到皇上的评语,说的是这个地方的政治格局就容易滋生腐败,但如何改革呢?
运输、买卖、人员……每一个环节都是腐败滋生之处,没有办法。唯一能够做到的是,约束,让他们尽量少贪一点而已。治国之君都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又能怎么办?
让耿县丞出去在院子里跪着,我坐在内堂里,一声不吭。净敕站在我身边,轻声问:“吃夜宵么?”
我想了想说道:“喝点热水吧,什么都吃不下。”
净敕让武僧四兄弟出去守卫,自己也去取了热水给我端了过来。“小包子、小花卷在外面听着他们点名呢。其他的四个在粮仓门口守着,等着给发放粮食或者折算成其他的东西。”
“净敕师兄。”我轻声地唤了他一声,最近我都很少喊他师兄这个名词,生怕这一声师兄暴露了我内心中柔软的一小部分。
“怎么了?”净敕明显抖动了一下。
“我就是觉得,我有点累了。刚才人太多了,空气都特别臭。”我有点撒娇。
他笑了起来,“小七呀,没事的。等这个事情结束了,咱们和皇上说说,放几天假,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净敕师兄,你和皇上很熟么?”我没有拐弯抹角。
他俯下了身子,轻声说道:“聪明如你。我是皇上的义子,悟心大师的亲儿子。”
大瓜,绝对是大瓜!
“行吧,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很满意。“耳朵放在你这里一个,等咱们休假的时候,你要好好和我说一下才成。”
“好。”净敕居然也没有惊讶我的反应,还是挺高兴的。
“咱们再吃一天红烧狮子头吧,其实也挺好吃的。”我揉了揉已经很困的眼睛,强忍着睡意。
“……肖小七,你这样好吗?以后我看到狮子头都会有心里都会阴影的。”净敕不乐意了。
“是呀,我也有阴影的。”我幽幽地看着他,“我还得赔人家耿县丞五十两银子呢。肉疼。”
四更天鸡鸣时分,已经按照花名册点完了名字,竟然所有人都在,没有一个走的。
秦师爷,王班头过来回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揣测着我的心思。我拿着这个花名册,仔细看了一遍所有人的名字,一共是三一十七人,乌压压也是一大片,若是真的闹起来,即便是有池将军坐镇,我们的确也是很难对付的。
我心里流淌了冷汗,但表面上一点都没有流出来。
“辛苦了。”我还是点了点头,在花名册上勾了二十几个人,然后说道:“在名册上的人都按照我刚才说的,每人十斗米,不愿意要米的,就折换成他想要的。这个事情去找小面条他们处理。另外我勾出的这二十几个人,给的是双倍,也就是二十斗米,奖励他们的忠心。无须遮掩,大家都可以知道,并且尽情得让他们其他人去羡慕吧。”
秦师爷,王班头看到这勾画的人名中有自己,都是喜上眉梢,开心坏了。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抓典型,树标杆。这样做,除了让他们在今后的岁月里更加忠心耿耿之外,就是死也要给西门县和朝廷卖命了。
不就是多给十斗米么?值得。
第四百三十三、大舅子家的鬼妾飞升了
第四百三十三、大舅子家的鬼妾飞升了
我的确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我很硬气,有恶童修罗的狠绝,可另一方面,我的内心深处又有许多柔软的地方,还有很多深深的血窟窿。可能是真的很累了,净敕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的时候,我甚至晃了晃,吓得他赶紧问我:“怎么了?”
“困了。”我闭了闭眼睛,“这一天天的不睡觉,简直是不要命了。我这个钦差大臣要用金牌一下。”
“啥?”武僧四兄弟也围了过来。
“我得拿着如朕亲临的金牌对我自己说:肖小七,睡觉去吧!”我真的把金牌从怀里掏了出来,笑嘻嘻地说着。这几个人都不太想搭理我了,一个个皱着眉。“好啦好啦,我真的睡一下呗。你们也休息一下,让池将军他们多干点活,反正粮食也有了,他都快开心死了,让他多干活!”
“行吧,你回去睡一下。陈一陈二还在官驿。我和他们要再去看看情况,确保不会有其他事情才好。毕竟今日还是交粮的期限日,还是去看看的好。”净敕还是很细心的,亲力亲为。
“行。”我伸了个懒腰,“据说今天晚上是西门县最热闹的花灯集市,我要养足精神晚上去逛街的。别怪我没有跟你们提前说,晚上逛街,我们是要吃吃喝喝的。”
西门县有个六月节,庆祝夏日的真正到来,处处都会挂花灯,每家每户都会做好吃的,来庆祝一年气候中最好的一天。陈志典的背调书里也特别写了这个庆典,说是每一年此时此夜,月上树梢,花灯齐亮,长街烟火,摩肩接踵。他还给了句批语:“才子佳人多故事,最是人间烟火处。”
睡醒之后,果然完美错过了午饭。陈一陈二正在一旁打盹,屋里也静悄悄的。官驿外面也没有声音,夏天果然是在小满节气之后来到了,已经开始有夏虫的呢喃之声。一切都很平静和安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当然,如果能够看到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就好了,要是能够拉拉他的手,那就更好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消失了三个月二十七天。这期间,我见过了九叔、静心师父、承平公主,他们都对于肖不修去了哪里,说不出所以然。但是又都说肖不修挺好的。所以呢?肖不修去做了什么?在哪里?有没有想我?
陈志典的态度就是皇上的态度,他明显是不知道肖不修去了哪里,所以才一直问我。皇上在我身边安插了这么多他的亲信,连他的义子都派出来了,就足以证明我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要不然,就是他们觉得肖不修会忽然回来,来找我,净敕就可以和肖不修打一架,看看是不是能够抓住他。
可是,抓肖不修做什么?
肖不修和曹显一起走的,那么,他们去了哪里?
我不是不想他,是想了太多之后没有答案,自己会头疼。
肖不修给我留下的侍卫肖二十一到二十七,依然还在宫里,皇上没有发还给我。陈一陈二之所以给了我,肯定是因为他们跟着我的时间最长,知道我的习惯和做事方式,让我能够舒服一些而已。
话题又绕回来,我应该是肖不修最喜欢的肖小七吧?可他怎么就不来找我呢?我可以养他呀。给他吃,给他穿,给他暖被窝,嘿嘿。
头疼,不开心。
翻了个身,结果把陈二惊醒了,他凑过来悄声问我:“醒了?上茅厕还是吃个饭?”
“陈二,你家大人就这么点追求么?”我没好气地问他。
“是是是,大人做大事的,要不就先喝口水?”陈二也是赖皮赖脸的,已经和潇洒严肃的南厂侍卫的形象相去甚远了。
“哎,我再躺会吧。”我也很郁闷,明明都是南长的黑色厂服,为什么肖不修穿起来那么好看,这两人穿着就不好看了呢?
“有个密函要不要先看一下?陈大人给传过来的。”陈一也醒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蜡丸,“我们在传消息给其他县的时候,刚好收到了这个。是陈大人发给南厂各处的,要大家开始警戒,最近不能松懈,要发生大事情了。”
哦?我接过了蜡丸,上面有南厂的漆印,还没拆开。
“陈大人特别给您的。”陈一补充道。
“捏开?”我没见过这个,大约就是蜜蜡药丸子吧。
陈二笑了起来,“大致道理差不多,这是南厂特制的蜜蜡药丸子。捏开后,就再也合不上。所以,就是作为保密信件来传递的。”
“懂了。”我点点头,但用力气的事情还是让他们做吧。
蜜蜡药丸子里有张字条,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字。我翻了翻白眼,这真是考验我的眼力。陈志典写到:小七,西凉国内讧,左将军杀了右将军上位,成为西凉国护国大将军,并且据说要拥戴一位女皇上位,并且发出了征讨大月国、北固国和东倭国的檄文,要统一大地疆土,恢复寰宇帝国的盛况。局势愈发诡谲,万望速速完成皇差,回京城。
“所以,真的要打仗?”我有一点点吃惊。
“西凉国一直蠢蠢欲动,这种口号喊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咱们也狠狠地揍过他们。不过,这一次这个左将军,也就是现在这个护国大将军很是厉害的,年纪可真的不小了,七十多岁了吧,还特别精神,身体特别好,骑马打仗无所不能。据说家里有七八十个小妾,孩子也有很多。这种人啊,真是可怕。”
“他图什么呀?在家里喝茶吃肉带孙子,多开心呀。”我皱着眉头把陈志典的字条又看了一遍之后,就按照南厂的方式直接烧掉了。这种事情现在还不能公开,毕竟若是百姓知道要开战了,会很惊慌的。
“我的大人呀,不是人人都跟您想的一样的。”陈一笑了起来,“陈大人也是让南厂各处先警戒起来,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等吩咐的。不过,我们也赶紧把西门县这里的事情收尾吧。下面的四个县已经传消息过去了,并且也让南厂的人进了当地的县衙督办,应该差不多的。”
“嗯,赶紧弄完回去吃肉了。”我点点头,现在这个钦差的活一点都不好玩,还费心费力,不是我的风格。
简单收拾了一下,天也黑了下来。我和陈一陈二出了门,来了西门县最热闹的长街看花灯。净敕跟了过来,说是武僧四兄弟和六个小包子稍后就到,正在县衙整理。今日又交了超级多的钱粮,一年的军粮都富富有余了。现在,他倒是担心这些粮食如果收藏不当,会腐烂坏掉的。所以,要耿县丞去找人想办法,看看怎么改善粮仓的状况,让这些粮食可以存储得好一些。
“那这么说,西门县的收成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可能交这么多粮食上来的。”我问道。
“这些都是粮产大县,自然粮食是多的。不过就是豪绅以及那些官吏会捏住这些粮食,这样就能控制价格了。”净敕果然知道的很多,“目前,我们掌握了粮食,也能够让米的价格下来一些,这样百姓也会觉得生活容易了一些的。”
“嗯,有道理。”我点了点头,心里小小地赞叹了一句,这人也真真不是一般人,有想法有抱负有格局。
随便小声闲聊着,在长街上慢慢走,看着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花灯,以及街市上人们的笑脸,还是很愉悦的。食物的香气也在空中弥散开来,我的注意力已经被这些香气十足的炸鸡小饼子什么的吸引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尖叫之声,细细听着,应该是在喊:“啊!妖怪啊!女鬼啊!女鬼出来了!妖怪来了!”
这些声音透着惊恐和慌张,我们也不由得跟着人群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只见半空之中有一个白衣身影飘来飘去,十分诡异。与此同时,还隐隐传来了缥缈的歌声,那声音无比的凄凉,大致的几句是:郎情妾意,狼心狗肺,喜新厌旧,心神俱灭。
街市上的人都吓坏了,黑暗之中的半空,这白色身影慢慢往南边飘去。大家纷纷躲避起来,唯恐被看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一下子,倒是把我们几个凸显了出来。毕竟,只有我们几个站在路中间,完全没有跑的意思。
不过,我们可不如这白色身影飘得快,眼瞅着它就飘走了,并且在长街的尽头似乎是掉了下来。那边已经有惊呼之声传了过来,听起来更加惊恐。
我连想都没想,直接就快步往前走。看热闹的事情,必然有我肖小七。
陈一陈二不愧是跟着我很长时间,立刻帮我扒拉开一旁的人,快速护着我往前走,净敕也赶紧跟了上来。
走到这身影掉落的地方,其实周边的人也没有近距离观看,都站在了两米开外的地方,交头接耳不敢上前。
我往前凑了凑,看到路中间居然倒了一名女子。身上白衣白裙,倒也是干净,没有任何血迹。只是眼睛睁得奇大,嘴巴也张的很大,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净敕见到这个情形也吓了一大跳,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才上前去探了探这女子的鼻息和脖颈,随即抽了手回来,面色极其难看地对我说:“这人死了。”
我去,当街死人呀,还是明目张胆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也太刺激了!
“先去通知耿县丞吧,派衙役过来保护现场,还有仵作。”不过我瞅了一眼我身边就三个人,谁都不能派走去报信,就直接在街上喊了起来,“我是南厂肖小七,哪一位先去县衙报案,让耿县丞过来一下?”
我这名字已经很有威慑力了,立刻就有几个人应了,飞快地去向了县衙方向。而我也开始问周边的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太多了,我们也没有特别注意。只是在说话之间,觉得有个人就倒地上了,然后又看到北面的人都很惊恐的喊,我们也就跟着喊了起来。”
“就是这个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我就抬头看天上那个白衣女鬼,然后就听到有人说有人倒下来……”
“这边相对来说不是特别亮,所以也没有特别看清楚。”
我大致总结了一下他们说的经过,就是这个女人忽然倒地死了。与此同时,天上有个白衣女鬼飘了过去。这女人和白衣女鬼的装束一样。我们远远看过去以为是女鬼落地了,但实际上这里的人都没有看到半空女鬼落地,只是低头看到这个死者的时候,再抬头看,半空中的女鬼已经不见了。
所以,也不能说这是女鬼落地?
并且,这个时候有人略略缓过来精气神,走进了又看了看说道:“这八成是之前那个女妖来复仇的!”
嚯,又出了女妖!就挺刺激的。
耿县丞和衙役们赶过来也是挺快的,仵作也立刻开始工作,确认这女子的确是死掉了。有围观的人还认出来,这死去的人名叫曼曼,原本是个青楼里的姑娘,前不久被豪绅岳文青看上了,便出了个高价把这女人赎了出来做了自己的妾侍。
岳文青的发妻因为难产死了,他就又娶了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罗素素。不过,因为这个青楼曼曼姑娘的出现,让这场本来热热闹闹的婚事变得有些怪异。不过,岳文青有钱有势,觉得不过是续弦和侍妾,也都无所谓的。干脆就挑了一个好日子,把这两顶花轿都抬进了门。
这个岳文青多牛气,人家是大皇子的大舅子,张扬得很。能够嫁给他,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谁也不能叽叽歪歪。结果,现在这个曼曼当街死掉了,还是女鬼飞升的方式,的确是牛气,真心比不了。
我退后三步,看着仵作侍卫们忙的不亦乐乎。周围的吃瓜群众议论纷纷,还真真是个热闹的西门县呀。
第四百三十四、一朵娇艳的曼陀罗
第四百三十四、一朵娇艳的曼陀罗
“你就是那一朵娇艳的曼陀罗花,让我欲罢不能呀!”岳文青初初与西门县月红楼头牌曼曼相识的那个夜晚,也真是干柴烈火,热闹的紧。
岳文青是月红楼的常客,甚至还有心想去参与其中的股份。大半年前,来了个头牌曼曼姑娘,那真是妖艳美丽,小手摸一摸都会觉得心神荡漾好久。
岳文青刚刚丧妻,又是生龙活虎的年纪,家里有钱有权有势,自然也是吃喝嫖赌通通有。更何况,他的父亲大人在京城做官,这里是他当家做主说了算,完全就是西门县的霸王。所以,人家不给我们这种催缴钱粮的人开门,也是很正常。
这朵曼陀罗花总是放在月红楼,让岳文青很是不爽,干脆和就老板商量了一下,直接给曼曼赎身,专门回家伺候他就好了。这种妖孽的人儿,放在眼前摇曳,还是挺不错的。
可此时,岳文青的父亲大人又把他青梅竹马的小表妹许配给了他,那意思是都是一家人,也不会亏待了他那个刚刚没有娘的嫡子,小表妹又是身家清白的好孩子,过日子嘛,当家主母还是要个出身好的才可以。
岳文青也没反对,反正都是女人,自己有钱,也养得起。小表妹的姿色也不错,放在厅堂摆着也可以的。
只是他这厢答应了娶曼曼,那边又要去小表妹罗素素,算来算去,这个月只有这么一个吉利日。他也是个极为抠门的人,想着反正也是续弦,没必要花大钱办事情。那么,同时把妾侍迎进门,也能省点钱。
这算盘扒拉得也是精明,所以安排好了日子,请了一套锣鼓队,两顶花轿,直接就出门接新人去了。
曼曼是苦出身,自然知道自己是攀了高枝,尤其是以她的身份,居然能够嫁给皇亲国戚,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此也很是开心,并不在意两顶花轿同时进门的事情,甚至还对岳文青说:“你要是觉得不妥,不合礼数,我可以从角门进来的,没关系,我就是个侍妾,做了你的女人,时时在你的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那些名分的事情都是虚的。”
岳文青听完之后十分感动,又把曼曼爱了又爱,甚至想把自己的全部精血都过给她,好好疼惜一番。
小表妹罗素素书香门第出身,正是大好年华,给表哥做续弦本身就不太乐意。要不是他皇亲国戚的身份,日后也有可能做了未来皇上的长辈,想想也是划算的。因此,她最终权衡了利弊之后,还是咬牙跺脚地嫁了。
可这婚礼上的两顶轿子同时从正门进入,并且她与一个勾栏青楼女子同时与岳文青拜堂,简直是奇耻大辱。当时就自己掀了盖头闹了起来,要不是两边的家长出面,罗素素是真心不想嫁过来了。
她的母亲一直劝她,“做人家的妻子,一定要有容忍之度,男人都一样,谁不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可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罗素素气得一直哭。
“你以为那个青楼女子能够得意多久?喜新厌旧而已。你看着,过几年,这人就人老珠黄,蹦跶不起来了。可你的年纪比她小呀,你熬得住。如果这些日子怀上了一男半女,在岳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你照顾好他那个儿子,自己再有孩子,这辈子也就不发愁了。”罗母也真心费尽了心力,苦口婆心地劝女儿要想开一些。
罗素素只好忍了下来,不多说不多做,必要的时候还躲开一些,不看岳文青和曼曼在一起的腻歪样子。
可这个曼曼是青楼出身,自然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有更多的算计和手段。她明显地知道罗素素的出身和地位都要高她太多了,并且又是正妻,以后等她生下一男半女站稳脚跟后,拿捏她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曼曼采取的方式也是两面派。在岳文青面前是通情达理,受尽委屈的小花,在罗素素面前是咄咄逼人的泼妇。岳文青对小表妹的床上运动一起兴致缺缺,毕竟一个大家闺秀,谈什么技巧呢。但是,曼曼则是完全不一样的。害,这种事情真是没法比的。
反正呢,婚后还不到一个月,岳文青明显对曼曼更好更疼惜一些,很少去小表妹素素的房间。
一日,小表妹素素独自坐在荷塘边看风景,想着自己为何要如此委曲求全呢。曼曼也恰好走到了这里,看这个情形,不由得想上前对她冷嘲热讽几句。结果,她余光又看到了岳文青正从角门走进来。
曼曼计上心来,假意上前来和小表妹交谈,还笑盈盈地拉她的手。可下一瞬间,她就直接借力一推,把自己推进了荷塘之中。
是的,是把自己推进了荷塘。
这个力度,只有小表妹知道。
并且,从岳文青的角度看过去,明显是曼曼好意上前说话,小表妹却一脸丧气地把人推下了池塘。因此,岳文青快步走了过来,查看情况。
此时在水里的曼曼正在拼命地挣扎喊着救命,小表妹完全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傻乎乎地站在一边发呆。岳文青看到狼狈挣扎地心头肉,立刻就急了眼,直接自己跳进了池塘了,把曼曼给救了上来。
当然,池塘的水仅仅齐腰深,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曼曼受到了刺激,吓得直接“昏死”过去。岳文青更加焦急起来,直接质问小表妹为何要推曼曼下水?
小表妹满脸的疑惑:“明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岳文青一听这话,直接就急眼了,直接给小表妹抡了一个嘴巴,她站立不稳直接坐在了地上,手掌全都破了,流了很多血。
“明明不是我做的,你为何打我?”她也疯了,直接吼了起来。
“念在你我青梅竹马以及你是我表妹的份上,我忍你已经很久了。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狠毒的女人,亏得曼曼还日日在我面前说你好话,让我多多去你的房间。现在这样的话,真是不必了!”
此时此刻,曼曼恰好就睁开了眼睛,轻轻咳了两声,缓缓地问道:“青郎呀,你别怪小表妹了,都是我不小心,是我不好,才会掉下去,不是她推的,真是我自己不好的……”那超大的泪珠子哗啦啦地滚落下来,真是我见犹怜,岳文青当时就受不了了,直接抱着曼曼狠狠地亲了起来。
小表妹素素也受不了了,直接吼道:“曼曼,你说清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站在这里好好的,你忽然冲过来抓住我的手,然后又自己跳下了池塘!”
曼曼推开了岳文青,红肿地嘴唇愈发显得娇艳起来,“素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加嫌弃我的出身。今日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你有你的缘由,我是不会怪你的。我只是希望,今后我们可以和平相处,不然为难的就是青郎了。”
小表妹也是嘴拙,更没有经验,结果被她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岳文青也是个愚蠢的渣男,直接对小表妹竖起了眉毛,吼道:“还不给曼曼道歉!我当初就不应该娶你!”
一边是又蠢又笨的小表妹,一边是温柔可人又娇艳的曼曼,岳文青自然是偏心偏到了曼曼的床上,男人的保护欲望万分地强烈起来,说什么也要把小表妹休掉,把她赶出家门才好。
一封休书丢过来的时候,小表妹直接疯掉了。隐忍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被休掉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完全不能再活下去了。
她被赶出岳家的时候,就直接吊死在岳家门口的大树上,场面极为惨烈。
所以,当时让衙役们过来找岳文青要钱粮。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叽叽歪歪的,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情。那这个岳文青不仅是渣男,更是蠢蛋。直到现在,居然还各种恶声恶气地闹腾,真是太讨厌了。
“我就说嘛,素素死的这么惨,必然是化作厉鬼来杀人的。你瞅瞅现在这个女人,死相如此惨,绝对是恶鬼杀人的。”围观群众又开始议论,八卦知道的太多了,怎么不写话本子去呢。
我又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这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女子,脸色惨白,长得也算是好看的。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到很是秀丽,若是好好化妆,应该也是妖艳的。身材也不错,前凸后翘,难怪岳文青喜欢。
不过,说什么都没用了。都死成这个样子了,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呢。
当然了,还吃什么饭呀,麻利地跟着回县衙吧。
我很是郁闷,什么都没有吃到。结果还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也变得很差了。再加上我已经暴露了肖小七的身份,街上有很多围观的人对我也开始指指点点,那个意思是我这个钦差也是南厂修罗。
净敕的动作很快,找了个马车让我坐了上去,并且放下了车帘。陈一陈二也立刻钻了进来,问我:“咱们去县衙吧?”
“哎,还能去哪里?先去瞅瞅仵作验尸的状况吧。”我叹了口气。
“女鬼杀人?”陈二问道。
“你觉得可能么?这世间哪里有鬼?完全不可能的。这必然又是一场阴谋诡计,真是烦死了。”我特别想挠头发,但又怕弄坏了我的发型,只好忍住了。我摸了摸发簪,我今天带的是肖不修给我的木簪,有一股淡淡的梨花木的香气,还是能够让我淡定下来的。“算了,这样也好,咱们应该也能够敲开岳文青这个大舅哥的家门,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顺道也去跟他要钱粮了。”
陈一居然笑了起来,“小七大人,果然与众不同。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钱粮的事情呢。”
“那是,他这么一个大户,必须找他要钱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刚才我还一直琢磨怎么能够完美的避开他家里的恶狗,进去找他谈一谈的。现在可以了,终于可以找他去了。不过,这眼瞅着就是两条人命,他应该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倒是。围观的人说的这个事情,听起来也是很惨烈,这人实在是渣!”
“呵,男人!”我哼了一声,一想到这种渣男,就很是生气,都替那个冤死的小表妹感到愤愤不平。
不过,听到我这样说,陈一陈二和赶车的净敕都没敢再出声,这三人也是男人呀。
马车直接进了县衙,我心情实在是不好。不过,看到县衙里粮食堆放得很整齐,所有人都很卖力地工作,我才点点头。这些人对我的样子已经变得相当恭敬,见我走进来,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冲我问好。
我想了想,就跟已经过来迎我的耿县丞说:“给大家弄点吃的吧,这么累,不能饿着的。多做一些,我也要吃的。”然后直接大手一挥,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怎么也是够的。
耿县丞看着这张银票,忽然就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哇哇地痛哭流涕,又把我吓坏了。“你这又是怎么了?”
“大人啊,我实在是太感动了!”耿县丞哭得都流鼻涕了,其他的衙役小吏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之前呀,所有的官员,豪绅什么的,来我们这里,都是我们勒紧裤腰带给他们送钱,好吃好喝好招待,最后还要拿走很多东西。可是您完全不一样,不仅帮着我们筹粮,还给我们钱,让我们吃饱喝好,让我们的家人也能够感到温暖,真的不一样,真的太感动了。我要带着我的一家老小给您磕头的……”
“嘿,赶紧都起来,这都什么样子?这不是很正常么?我在南厂也是这样的。”我瞅了瞅陈一陈二,这两人憋着笑,不说话。“行啦,赶紧去给我弄点吃的,我要吃馄饨包子,能弄来么?不成的话,你们就去喊肖十七,让他给我随便做点什么,真是要饿死本大人我了。”
脚底下没有停,我直接往内堂里走。“你们两要说什么?”我低声问陈一陈二。
“哦,也没什么。您在南厂请大家吃饭的时候,都是肖大人买单的,你就是说说的。”陈二特别可爱的一针见血。
“那是,其实现在也花的是肖大人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我可大方了。”我笑得也挺灿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