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 毒死了一家人
第三百七十五、毒死了一家人
京畿府派来了三个人,其中的元捕头还是我认识的。他看到我站在一群和尚中间,不由得愣了一下,才上前行礼问道:“卑职听说小七大人是在红光寺清修的,怎么这身打扮?”
因为熟悉,他问的也算是含蓄。其实潜台词就是:皇上让你清修,你应该在屋里别出来。怎么跟一群和尚搅和在一起,这不是给我捣乱么。
我嘿嘿笑了一下,指着红光寺住持悟心大师说道:“刚好要去找大师喝茶,你就来了,一听说是熟人,自然是要过来聊聊天的。”
元捕头也干笑了一下才说道:“那倒真是巧了。”
“佛门清修之地,不知官差为何要来?”红光寺住持悟心大师可没有那么客气,他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和尚,相当严厉,长得都特别严肃。我每次看到他,心里也有点发憷。有时候,我都偷偷想,皇上把我丢到这里来,估计就是想让悟心大师找机会修理我一顿吧。
元捕头看到悟心大师,立刻就恭敬得不得了,并且规规矩矩地说话之前先行礼,“刚刚神路街五十八号出了命案,一家人全部被毒死了。我们去勘察了现场,发现那里有红光寺下午的舍粥残留,并且仵作初步验过了,这粥里有毒。因此,我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粥里有毒?”我和净敕和尚又不淡定了,我可是刚才还喝了两碗呢。我直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胸口和胃,心里也慌张起来。
“如何确定就是本寺的粥有问题?”悟心大师一脸的严肃认真,并且不怒自威地样子,搞得元捕头都结巴了一下。
“只只只是怀疑,有人说是因为红光寺舍粥出的问题……所以,我们想过来取一些粥的样本,或者是熬粥的锅,拿走让仵作给验一验。”元捕头挺了挺腰背,看得出来,他是在自己给自己鼓气。
“本寺舍粥是为众生祈福,岂会有毒?真是岂有此理!就算你是京畿府的捕头,也不能这样做!”悟心大师直接怒了,那一声吼给大家都吓了一跳。当然,站在住持的角度,这不就是诬陷么?红光寺的舍粥要是出了问题,以后还怎么在大月国混下去?还有谁敢相信红光寺的善举?
看到悟心大师发火,其他的武僧和尚们也都直接吼了起来,步步紧逼把元捕头他们三个人直接推出了山门外。我揣着手跟在和尚们的后面,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也是挺替元捕头他们感到尴尬的。不过,谁让他刚才对我说话如此随意,我可以理解为悟心大师替我出了口气。虽然这只是我的臆想,但也是挺舒坦的。
当然了,其实这算是客气的。要是肖不修在,元捕头怎么敢如此放肆,直接来红光寺耀武扬威,早都被肖不修揍到半死不活了,这也真是没有眼力劲。但或许他就是知道肖不修不在吧,所以才如此大胆吧。
“大师,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为了这七条人命,也请大师协助。”元捕头看到自己完全搞不定,干脆就跪在了山门口,反正给悟心大师跪下也不丢人,很多人想跪还没机会见到悟心大师呢。
“若是红光寺责任,我悟心绝不躲避,若是诬陷,我悟心绝不轻饶造谣者。”悟心大师那一脸的正气,还真的挺吓人的。
“师父呀,莫生气。”我走了出来,走到悟心大师眼前,“这事情还不清楚,先别忙着生气。再说了,这下午舍粥的事情我也参与了,也喝了两碗。若是毒发,我现在也应该倒下了。不过,我目前还没有事情。所以,我可以作为证人,也作为调查者来参与这件事情好不好?”这话是对悟心大师说的,也是对元捕头说的。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庙里的生活实在无趣,皇上只是说在红光寺清修,但没有说不可以参与案件调查。
这种女孩子的软糯口气,就连一向强硬的悟心大师都顿了顿,表情也缓和了不少。反正,硬碰硬必然是不会胜的,那就是软一点呗。反正我肖小七,能屈能伸,出了红光寺就能去吃烧鸡了,还是划算的。
“让净敕跟着你,再带几个人去,注意安全。”悟心大师又嘱咐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羊脂白玉做的佛头递给了我,“拿着我的信物,若是有需要,可以不通过我直接征调红光寺的所有人。”
“啊!这么厉害!”我有点吃惊。
“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你拿着我的印信也好做事情。”悟心大师很郑重,我就赶紧接了过来。本来还想着要不要给他跪下磕个头什么的,结果人家转身走了。我抿了抿嘴,也转身对元捕头说:“咱们走呗,查查去。”
现在的元捕头已经没有刚才的随意,特别恭敬地站起身,哈着腰站在我身边,“一切听小七大人的。”
“嗯,那你等下我。我去换个衣服。现在这身袍子似乎不合适的。”我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觉得真是好丑。
回去换好南厂的黑色制服,我又跑去肖不修的屋子,他那里依然没有人,影子也不在。我只好留给他一个字条,说我和元捕头出去查查案子。陈一陈二也换好了南厂的制服,净敕和尚和四名武僧跟着我,五个光头看起来也是挺威武的。
出了红光寺的门,我的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因为我闻到了烧鸡烧鸭烧肉的味道,还有胡辣汤的香气,那种烟火气息实在太浓郁了。一时间,我都没想起净敕和尚在我身边,就直接转身进了烧鸡铺子,打算先掰个鸡翅膀解解馋。
陈一陈二在一旁咳嗽了几声,但依然是帮我掰了两个鸡翅膀,他们两个一人举了一个鸡腿,我们三个人满意地把骨头都吃干净了,才看到一脸震惊的元捕头。“走走走,先去案发现场。”我也没解释,就把油手擦在黑色衣服上,让陈二包起了剩下的烧鸡,然后快速穿越人群直接奔了案发现场。
神路街五十八号院是一个相当巨大且复杂的大杂院,这里是很多破烂的房屋挤在一起,穷人、乞丐、流浪者都会聚集在这里,除了卫生条件差一些外,治安还算好,小偷小摸有,但不会有什么大的凶杀案之类的。所以,京畿府对于这里的看管并非严格,相反,元捕头对这里的居民还是很熟悉,大家的关系也很不错。
我们一行人走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默不作声,神情很是奇怪。想我们这群人的组合也是奇怪的,所以我也没往心里去,直接跟着元捕头往里面走。出事的这一户人家,有父母,一儿一女,儿子有媳妇和三个孩子,分别是八岁和五岁。
现场已经有不少京畿府的衙役和仵作,大家各自忙碌着,看我们进来,都抱拳算是打了招呼。死去的人,尸身并不在这里,但房屋很是破烂阴暗,味道也相当难闻,我们都戴好了面巾。因为是没有阳光的东南房,感觉还相当的阴冷。
屋角捆住了一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模样,黑黑瘦瘦小小的,一脸的麻木,应该说是毫无表情,因为有呼吸,睁着眼睛,所以,是活着的。有捕头过来说:“这女人是这家的女儿,是活着的,估计是受了刺激吧,不过一直不太说话。但是,看起来也挺不正常的,所以我们先把她捆了起来。并且,也是她去红光寺领的白粥。”
我和净敕和尚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在回忆刚才是否看见过她。不过,当时我可能的注意力都在小豆干今天为什么切的这么薄,没有特别留意这些领粥的人们。净敕和尚悄声对我说:“我有些印象,这女人常常来领粥,不过也就是十天半个月来一次,不会天天来。今日,我应该是看见过她的。”
五十八号院里最先去报官的是隔壁家的陈婶,她被捕头叫了过来介绍了一下相关的情况。这户人家姓穆,死者是穆大伯、穆大娘、穆家二儿子的媳妇,以及两个孩子。现在,穆家二儿子穆拴柱还在急救,被捆起来的是穆家的长女穆槿娘。
穆槿娘每半个月回一次娘家,会带一些吃食过来,特别是会带一些红光寺的白粥和小豆干小咸菜。因为穆槿娘很是信奉红光寺的菩萨,觉得红光寺是很神圣的地方,也很喜欢那里的吃食。
今日,也是穆家小孙子的生日,所以一家人还做了一些好吃的,炒了几个菜算是庆祝。隔壁陈婶还给了两个鸡蛋,算作是贺礼,大家也是挺开心的。但谁知道,这饭刚刚吃完,先是小孙子喊肚子疼,然后是大孙子开始呕吐。大家以为是吃坏了肚子什么的,就赶紧让孩子们吐一吐,或是是拉出来。但是,这两孩子折腾了半天完全没有效果,并且脸色已经发白了。
穆大伯和穆大娘一看情况不对,也着急了。立刻让儿子儿媳向邻居借个板车,打算把孩子们拉去医馆看看。穆大娘扯着脖子吼自己的女儿穆槿娘,让她带上钱跟过来,然后就催促着儿子儿媳去找邻居借钱。
不过很快,穆大伯和穆大娘也开始肚子疼,并且呕吐发冷,然后就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邻家的陈婶和儿子看到了这样的情形就立刻喊人过来帮忙,用木板抬着人送去了最近的医馆。医馆的大夫看了看说道:“这不是吃坏了东西,而是中毒呀!”
然后,医馆的人立刻全都忙乎了起来,赶紧对这四个人进行抢救。陈婶吓坏了,问穆槿娘有什么不舒服么?穆槿娘摇摇头,一脸木然地看着眼前已经人事不省的四个人,还说道:“莫要花钱了,回家躺几天就好了。”
陈婶急急地说:“这状况不对呀?肯定是出了大事情的!大夫,赶紧先救人!”然后她扯住穆槿娘问道:“你弟弟呢?弟媳妇么?人呢?”
穆槿娘摇摇头,依然毫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要问我。”
陈婶一看这种情况,气得根本不想再和她说话,就直接推开了她,喊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赶紧出去找找。“我依稀记得两人说是出去借车了,你们去看看,务必把人找到。”
神路街也不长,很快,就有人发现穆拴柱和他的媳妇已经倒在街边了。状况也很是恐怖,口吐白沫,睁大了眼睛,面部表情很是扭曲,估计应该很不好受。有人看到过当时的样子,说是这两人急急地拖着板车往前走,然后忽然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很长一段时间,很是痛苦的样子。
他媳妇应该是死掉了,四肢都僵直了。但穆拴柱还在抽搐,还有呼吸。有人立刻将人抬进了医馆,让大夫给诊治。与此同时,穆家的父母以及两个孙子都已经断了呼吸。医馆里也一片混乱,医馆的秦大夫看到这个情形,就让所有人退后,他开始给穆拴柱嘴里灌大量的水催吐。因为如果真的是中毒,而穆拴柱没有吃太多的话,立时催吐,把毒物吐出来,应该还是能够救活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都很是紧张。可此时,陈婶忽然发现,穆槿娘不见了,并且是一声不吭地走掉了。她立时就炸了,这是她的亲人,现在是一家人都毒死了,她不关心?居然还不见了?那么,就一定是她下的毒!
陈婶一边喊着要报官,一边让人去找穆槿娘,乱糟糟之中,她还特别看了一眼这两个小孩子手里还捏着没来得及吃下去的鸡蛋,不由得心中大悲,哇哇地哭了起来。
大家都是邻居,彼此也算是有个照应的。现在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陈婶觉得有些接受不了。穆拴柱还在急救,其他人已经确认完全都死了,等京畿府的捕快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越聚越多,大家纷纷议论着,开始声讨穆槿娘,所有人一致认为她就是凶手,毒死全家的凶手。
第三百七十六、 关于世间的折叠面
第三百七十六、关于世间的折叠面
当捕头找到穆槿娘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回了神路街五十八号院,并且就坐在屋里发呆,问什么都不回答,只是发呆。立时就有衙役们把她先绑了起来,然后开始翻找证物。仵作也赶了过来,既然是认定中毒身亡,那必然是要找到各种证物才能够结案。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点食物都没有。
就是说,本来应该是庆祝孙子过生日的简单家宴,结果,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锅也刷干净了,粥也没有了,几个青菜都不见了。这是很奇怪的事情,衙役们立刻又翻箱倒柜,最后在墙角发现了一个鸡笼子,里面有剩下的白粥。不过,那三只鸡已经毒死了,死的透透的。青菜是在狗窝里找到的,狗居然也吃了青菜,但没有任何事情,依然活得不错。
因此,仵作的初步判断就是白粥有毒。
陈婶说这白粥是从红光寺拿来的,那么,如此推断,红光寺的白粥有毒。
我瞅着元捕头,一言不发。这么多内容听下来,前面的步骤都对,只是对于这个推断实在是太草率了。毕竟,这一下午,跑到红光寺喝粥的人也不少,而这个舍粥的活动也办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是硬生生说红光寺的粥有问题,那实在是其心可诛。
“我也是心急了一些,想着是粥有问题,就先去红光寺问问情况。”元捕头尴尬地说道,“我也是让人去问了,看看还有谁喝过红光寺的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今日熬粥的人,也喝过了粥,这不是还活着么?”净敕和尚一瞪眼睛,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是是是,大师们说得对,是我唐突了。”元捕头现在把自己的位置放得特别低,连声道歉。“目前,仵作验出这粥有毒,那么,也就是穆槿娘下毒,毒杀一家人……”
“别,先别下结论。”我看了看依然呆坐在一旁的穆槿娘,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按正常人的思路来说,要是家里人突然死了,一定会哭得死去活来的。即便是邻居陈婶都哭得眼睛红肿,焦急地忙前忙后,而这穆槿娘身为女儿,却看起来毫无作为,是伤心过度,还是漠不关心?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可是大事件,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并且又是毒杀。再加上大嘴巴的人又多,还牵扯到红光寺的舍粥,几大要素凑在一起,想低调都不成了。
京畿府陈大人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他说之前是在宫里和皇上说话,所以来晚了。的确,这里距离京城还是挺远的,外城的偏远位置,赶过来是要花时间的。元捕头他们又跟陈大人说了半天,然后陈大人过来问我:“所以,我们抓了这个穆槿娘,就算是结案了?”
“我不知道。”我这一次特别老实,“现在看起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穆槿娘,我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就是那种没反应,比路人还要冷漠。要不,还是先抓了再说吧,咱们再议论议论这个事情。”
陈大人立刻让人先把穆槿娘带走了,这地方实在是太乱了,人又多,味道也很不好闻。“要不,先去最近的乡里所去坐坐,咱们议论议论。”陈大人一脸的疲惫,看来今日应该也起得很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完全头大了。
“走走走。”我立刻响应。
乡里所其实也是个京畿府下面的办事机构,处理附近的大小事务。至少我们这么多人,有个地方先坐一坐,议论一下发生的事情,顺便也把附近的邻里都叫过来问问话什么的。这也是一套正常的办案流程,大家已经默认了。
我还有一个私心,是出了红光寺,我得溜达溜达,感受一下自由的空气。虽然净敕和尚他们跟着我,明摆着是监视我,但也有保护我的意思。我问他:“净敕师兄,我们先去吃个晚饭可好?”
净敕和尚看着我,一开始还挺严肃,不过,很快他就说:“你说什么是什么,你有悟心住持的佛头。”
对哦,我差点把这个事情忘记。“那走吧,咱们先吃个饭,然后和陈大人在乡里所汇合。”
元捕头看了看陈大人,又看了看我,一时间不知道要跟着谁好。我只好又说了一句:“元捕头,你跟着我吧。让陈大人到乡里所先休息一下,这一路他也累得够呛。”本来一个要退休的大人,这两年被肖不修拎起来一直干活,各种忙碌,也是怪辛苦的。但是,肖不修说,这人虽然资质平庸,但胜在人缘关系好,很多人脉都能够打通,所以要善于利用他的长项……反正肖不修说什么都有道理,我都会完全赞同。
离开神路街,既然他们都听我的,我就去了红光寺附近最大的客栈红光驿,这里开了个酒楼,鸡鸭鱼肉什么的,都很不错。不能说我馋,我只是想改换一下口味嘛。
净敕和尚他们几个单独给做了素食,我托着腮帮子等着我那几个荤菜上来。就在这个时候,我居然看到顾宝儿出现在客栈的二楼,身边跟了个侍女。
“宝儿!”我一声吼,直接成功地喊住了她。顾宝儿一脸地开心,立刻朝我这桌跑了过来,“小主,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在红光寺么?我还说明日一早去找你呢。”
“嘿嘿,你怎么跑出来了?”我拉着她亲亲热热地坐了下来。她这一身华服看着还真是贵气,除了眉眼之间的憔悴之外,其他看起来还都不错。
“我是心里憋得慌,平时我都是和真儿她们玩的,现在出了这个事情之后,我哭了好多日子,但想着也不能总是这样。兆奂烔死了,也算是真儿报了仇。兆奂烔那一妻一妾都‘殉情’了,这事情也就算是了结了。我爹的意思是让我也出去走走,哪怕是到南方转一转也是好的。我就想着还是先来看看你,然后再走。”顾宝儿还是很难过的样子,眼睛又红了。
“哦哦哦,那刚刚好,咱们先吃个饭饭,回头再详细说说。”我立刻拉住她的手安慰道。
“吃什么?这里的饭菜还算是可以吧。不过,我还单点了远望楼的烧鸭和齐红楼的白切鸡,你等下哈,我让他们从我屋里端过来。”
“啥?在这个地方了,你居然还单点?果然是有钱人。嗯,有钱真好呀。”我又开始赞叹了。这种事情我的确是比不了,顾宝儿从小就没有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只要是想要的,都能够得到。当然,除了心仪的男人这件事情没有满足之外,其他的物质需求全部能够满足,并且还可能是超惊喜满足。所以,对于她来说,完全不认为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像是她即将要开始的南方之旅,我刚才只看到了一个侍女,其实,她的仆人和老妈子以及护卫凑在一起十多个人,简直是豪华旅行团。
我不能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只好在心里啧啧啧了半天。“有素菜么?我还有几个师兄要吃饭的。”反正她有钱,也让净敕他们感受一下有钱人的幸福感。
顾宝儿看了一眼净敕和尚那一桌子光头,愣了一下才说道:“小主,你这是连和尚都收了么?回头咱们冷宫里装不下了。”
“嘿,这是什么话?我是来清修的……”
“是呀,您是来清修的呀,不是应该在红光寺里好好待着么?怎么把和尚们给拐带出来了?还这么多?”顾宝儿的声音小了一点,又贼眉鼠眼地看了一眼元捕头,“怎么连京畿府的捕头也在,你又干了什么?”
“顾宝儿!”我低吼了她一句,“我堂堂南厂肖小七,就是出来吃个饭,查个案子,别凑在我耳边说话,我耳朵好着呢!”
“哦,那我还是先去把菜端过来吧。”顾宝儿摸了摸自己的裙摆,略略尴尬了一下,这才小跑着去了自己的客栈房间。我瞥了一眼那裙子,也是挺贵的。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穆槿娘,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虽然不能够将顾宝儿和穆槿娘相提并论,但同样是生活在世间,一个是锦衣玉食的贵女,另外一个却是木然的女子,同一时空中生活着,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状态。
净敕和尚见到有陌生女子和我说话,走过来问我这人是谁?我发现他特别警觉,还总是有种想管天管地管我的自负感。我也是好说话的,简单跟他说了一下顾宝儿的身份,在座的元捕头都跟着点了点头,说是知道这位大小姐的名气。看来,当初她和李真儿抢状元夫婿这个事情传播得还挺远的。
净敕和尚皱着眉头说道:“皇上才打了几下军棍,应该再多打几下。女子不应该这样,过于娇奢,令人生厌。”
“师兄呀,你又不娶她,你讨厌她做什么?”我笑嘻嘻地说道,“吃饭饭吧。我让她去给咱们在弄几个好一些的素菜。要不然,你也来我身边吃饭饭呀,我是不敢说让你吃荤菜的,但是吧,反正吧,你看着办吧。”
我对红光寺的饮食还是有了解的,他们的确挺严格的吃素,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那种。要不然,我总觉得吃不饱,要不停地吃吃喝喝呢。
净敕和尚瞪了我一眼,转身又回去和他的师兄弟一桌子等着素菜上来了。我就给顾宝儿留了个位置,等她一起吃饭好了。等的时候,元捕头问我:“小七大人,红光寺的白粥好喝么?我从来没有喝过。”
“这么多年的舍粥,你都没有喝过?”我有些奇怪。
“公职在身,不敢妄为。”元捕头还挺老实的,“并且,能喝上这粥其实也挺花时间的。要早早去排队,并且也就那么一碗,很是珍贵的。”
要是这么想,也是挺对的。我当初没进冷宫的时候,也是排了好几次,才喝到的。所以说,能够喝到的人也是挺虔诚的。
吃完饭去了乡里所,那边的问话也都差不多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穆家以及穆锦娘的情况来展开的。说起来,穆锦娘有着极为凄惨的人生。她今年不过三十有二,有三个孩子,死了两个。重点是,她在少女时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但那人也是个穷人,家境并不富裕。穆大伯说什么也不同意,执意将她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丑男人,因为这男人给了足够多的彩礼,并且承诺她弟弟结婚的时候,可以再送一份大礼。
在大月国,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特别是家里很穷,又有儿有女的情况下,都会用嫁女儿得到的钱给儿子添一个媳妇。尽管穆锦娘争取了,闹了,甚至也搞出了上吊的戏码,但是穆大伯和穆大娘还是很强硬地把她塞进了花轿,送去了这个老男人的洞房里。
此后,穆家的儿子穆拴柱娶媳妇,生孙子等等事情,这个丑男人也兑现了承诺,都给了丰厚的礼物,让穆家至少吃饱了肚子。当然,这个丑男人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肯辛苦地干活,凭借着双手双脚在地里辛劳工作而已。
时间长了,孩子也接二连三地出生,穆锦娘也就不闹了,认命了。她每半个月回一次娘家,帮家里干干活,做做饭什么的。邻里之间对于穆锦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评论,都说她平时也不太爱说话,只是干活,然后就走了。
现在,这些证词其实是对她不利的。
粥是她拿过来的,只有她没有喝粥,没有中毒。发现其他人中毒后,她不愿意救治,甚至提出来回家躺一躺就好了。从身体条件上来说,女人去杀人的时候,多半会使用投毒的方式,因为女人的力量明显弱于男人,不可能正面和男人产生冲突。纵观她家的状况,穆大伯和穆拴柱的身高体重就明显优于她,所以也是完全不能正面杀人,想都不要想。那么,基于之前的婚配不如意,生活很坎坷的情况来看,她与家人的关系十分淡漠……这些细节线索串联在一起,她几乎可以断定就是投毒之人了!
第三百七十七、我们都挺难的
第三百七十七、我们都挺难的
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之后,大家心里也都大致有数了。陈大人想连夜回京城,顾宝儿想拉着我去喝酒,净敕和尚一定要我回红光寺,元捕头想先把人带回京畿府大牢,等着明日再审一遍。好像每一个环节都对,但又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目前,我和净敕和尚作为人证,证明这红光寺的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就是有人往粥里放了毒药。而这下毒之人很可能就是穆槿娘。但至于是什么毒,还需要仵作进一步勘验一番。
我看着外面的天色的确已经黑了下来,家家户户也亮起了灯火。这里和红光寺不一样,红光寺是白日里热闹,各种香客都会来进香,和尚们也会吟诵经文,熙熙攘攘的跟菜市场一样。但是,在红光寺门外,京城郊外的这座小外城里,入夜之后才热闹起来,灯火通明,炊烟渺渺。
“我想去看看穆槿娘。”我问陈大人,“你们审过她了么?”
“审过了,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一直呆呆地看着外面。也不是外面,就是那种很呆的样子。”陈大人也是恼火,如果嫌犯不认罪,这个事情就算是证据确凿,也始终有缺失。
“她的那个丑夫君和孩子来了么?”我又问。
“已经派人过去找他们了,如果快的话,也要明日才能来。话说,她嫁的这个人是山里的猎户,特别深的山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往。所以,我派了几个衙役过去的,先把人接来再说。”
“接过来有什么用?”
“至少也是问问到底是什么仇恨,最后搞出这样一出来吧?”陈大人已经累得上下眼皮打架了。
“算了,您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顾宝儿住的那个客栈看起来还挺不错的,要不您也去住一住,也方便我找您的。我今晚会和顾宝儿住的,有事情我们互相也能喊一下。”我想了想,不能回红光寺,因为这个事情还没有特别清楚明白,回去再出来,也是麻烦的。另外,我又想和顾宝儿聊聊天,至少也把李真儿这个事情再说一说,我不知道她的心结解开了没有,反正我还是挺不舒服的。
净敕和尚第一个不乐意了,站在我身边黑着脸说道:“要回去的。”
“不要啦!走不动的。”我保持了撒娇耍赖的样子。
“可皇上让你在红光寺清修的。”
“他也没说不可以外宿呀,师兄呀,我和我的小姐妹说说话嘛。你要是遇到了你的好朋友,师兄弟什么的,不也是要多闲聊几句么。”我瞅着净敕和尚,他这个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挺好看。
悟心大师派过来的武僧道行,道心,道信,道迟这四个人,说什么都不肯走,说是悟心大师既然要他们跟着我,就必须跟到底,他们也要住进客栈。“不成,我没钱给你们开房间的。”我立刻说道。
“无妨,我们有钱。”武僧之一的道行师兄身材高大威猛,说话也特别豪气。
道行带着师兄弟们就住在我和顾宝儿的隔壁,陈大人住在另外一间,其他人等都在住在二楼,还是挺热闹的。我拉着顾宝儿去见了穆槿娘,她一开始不乐意去见,但我想着,总应该让她见识一下人世间的折叠面。
当她在购买胭脂水粉的时候,穆槿娘正在弯腰打扫炉灶。当她享受清茶糕点的时候,穆槿娘正在吃丈夫孩子吃剩下的食物残渣。我见过世间的疾苦,也见过繁华。
穆槿娘依然沉默不语,我就坐在她的身边,给了她一杯清水,自己也慢慢喝了一杯。乡里所的柴房里,光线很暗。我们三个人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
顾宝儿首先沉不住气,问道:“这女人还有什么可问的?反正全家人都死了,她也要死的。”
“可是,你想死么?”我问穆槿娘,她依然没有回答我。
“她就是想死,要是想活,早就开始为自己辩解脱罪了。”顾宝儿一脸的不乐意。
“其实生和死就在一瞬之间,但是,我们大多数人还是想活着的,对不对?”我看着穆槿娘,想看看她的表情变化。“无论是不是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们首要的事情就是活着,倒不是怕死,而只是纯粹的想活着而已。”
“活着才有趣呀。”顾宝儿的回答。
“宝儿出身好,人也长得美。但其实宝儿也有很多烦恼,比如,最大的烦恼是无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很平静的口气说出来的,顾宝儿明显愣了一下,神情也黯淡了不少。“你看,无论我们出身如何,今时今日能够坐在一起说说话,我也不妨再多说几句。其实,我也羡慕宝儿和你,因为你们还能够有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喜欢谁?”
“你不是喜欢肖大人?”顾宝儿小声说道。
“是呀,我喜欢肖大人的。但是肖大人不喜欢我,那我怎么办呢?”我叹了口气,“就是这么难受,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可是,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过的好一点,不让自己觉得难受而已。那些恨呢?恨了也没有用,对不对?报仇么?如何报仇?为什么要报仇?红光寺的住持大师说:这世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情。那我的理解也是喜欢这种也不过是小事情,不值得用命来偿还的。对不对?”
穆槿娘抬头看着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贵女嫁人有多难?
顾宝儿对此的看法相当深刻。她说她之前之所以闹出事端,也不过是想争取一下,至少找一个体面的夫君。当一个女人有着良好的家事背景,有钱又才貌双全的时候,反而更难嫁出去。首先,家里人会挑剔,认为一定不能找穷人,门当户对随着女方家的财力等级变得更加苛刻。也就是说,顾宝儿这种选择夫婿的范围只能是在状元以及各部门大员之中找。但大月国的大员也就这么多,状元一年也就一个,所以怎么找?
再说了,人品是不是过关,更是这些人考虑的重点。婚后不幸福,那岂不是更悲惨,更成为上层社会的笑柄。因此,顾宝儿和李真儿之所以大打出手,也是为了争夺而已。
现在反观穆锦娘,其实她喜欢的那个青梅竹马也没有比深山猎户强多少,甚至差的更多。要是这两个人白手起家,这辈子恐怕也都不能平躺生活了。更何况,穆槿娘还背负着家里男丁的嫁娶事情。
其实,这个深山猎户对她还算不错,她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这个男人帮衬,每半个月还让她过来帮着操持家务。这已经是很不错了。穆槿娘在我们的慢慢闲聊之中,也简单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生活的确很艰难,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并且,她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更多的激情去做其他的事情。“我们还想再生一个儿子。但是,我发现我根本提不起兴致来。每天都很累,希望将自己的那个房子翻修一下,也给娘家再搭一间屋子出来。”
随便这样闲聊着,发现彼此的生活都并非看上去那个样子,有很多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也有一些期望和目标,都是生活的本真。
从乡里所出来,我和顾宝儿慢慢走着,反正身边有侍卫,很是安全。我很喜欢散步,享受慢慢行走的踏实感。顾宝儿问我:“所以,到底是谁下的毒?为什么?这穆槿娘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毒死自己父母的人。”
“嗯,所以,这就是疑点。”我看着黑夜里的街巷,“如果真的是她下毒,肯定是要辩解的。她现在的所有状态是一种,麻木和认命,是习惯性地接受,而不会为自己争取。”
“女人啊,除了嫁人之外,还能怎么样呢?”顾宝儿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也只能是让自己更好看一下,或许还是能够找到合适的人。”
“要不然,你再等等。明年还是有状元的……”
“万一是个老头呢?我可不冒这个险。再说了,明年我又老了一岁,这花容月貌又憔悴了。”顾宝儿这个性子也是够够的了,她居然停下了脚步,让我摸她的脸,“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皮肤细腻了很多?我最近用了一款新的香脂膏,感觉特别好。白日里更能够看出来,皮肤都亮了不少。”
画风转变得有点快,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京城的那个脂粉铺子,艳芳斋,你知道吧?很多贵女都去那里买胭脂水粉的。我听说,最近宫里的妃子宫女们都去买了。这款香脂膏就是特别贵,真的特别贵。小小一瓶就要二十两银子,简直是抢钱。但是效果特别好,就是那种你的脸色若是发黄,抹了十日,就立刻白皙起来,简直是神奇了。我虽说是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但也买了不少带在路上。一会我回去给你拿一瓶,你也试试。就算肖大人不喜欢你,你也要美美的,找其他人喜欢你。”
顾宝儿巴拉巴拉自顾自地讲了一大堆,我只接受到了两个信号:一是新款香脂膏,二是找别人喜欢我。
这话说得也挺正确的,我点了点头。
刚回到客栈,脚还没有迈进房间,就有衙役过来说穆槿娘的弟弟醒了。
穆拴柱喝粥喝得少,所以中毒也不深。医馆的大夫给他灌了大量的水催吐,因此他活了下来。衙役们一看到这个情形,就立刻过来喊我们。第一时间拿到新的证词很重要。所以,我们又忙不迭地又跑去了医馆看情况。
穆拴柱还很是虚弱,捂住肚子和胸口,很是难受。但是,能说话了,这很不错。大夫说,这就是砒霜的毒,吃的不多,所以能活。后遗症也没有什么,但要休养生息一下。
陈大人坐在穆拴柱的身边,还是亲切和蔼地问话的。但穆拴柱的回答让我们都愣住了。他在知道是因为粥里有毒,才令全家毒发身亡的,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原来他中午出门的时候,在路边捡到一个小竹筒,里面是白色的颗粒,看起来十分像糖霜。想着一会姐姐过来,一定会带一些红光寺的白粥,自家孩子喜欢甜的,把这个放在粥里,做成一碗甜粥,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因此,回家后看到家姐已经把粥又加了水热好了,就偷偷往里面放了一些小竹筒的糖霜。孩子们喝的时候说这个粥甜甜的,真是不错。很是开心。而他的父母也各自喝了一大碗,也是很喜欢。他妻子喝的是孩子剩下的粥,只是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但的确是甜的。他喝掉了锅里的粥,没有给自家姐姐留。
不过,当他喝完,就发现孩子们的状况不太对劲,父母的样子也不太好,就赶紧出门去借车……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这粥里的毒,应该是来自这个小竹筒里的糖霜。
元捕快立刻冲了出去,去穆家再次翻找小竹筒,陈大人又再次仔仔细细地问了一边,确认这个小竹筒就是在路边捡的,没有人蓄意投毒,没有人要他们全家都死。
所以,案子破了,这就是一场意外。
我揣着手站在那里,表示很茫然。要是这样说,穆拴柱就是凶手,投毒之人。可是,这又是一场意外,这个意外死了他们全家。这种状况,还真的挺出乎意料的。
元捕头很快拿了个小竹筒回来,仵作们验了验也确认了的确是砒霜,陈大人瞅了瞅,说道:“行吧,是个意外,就此结案。”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这一天熬得有点累,脸都垮了不少。净敕和尚问:“咱们回去吧?”
“别别别,我得和宝儿睡一下的。天亮再回去。”我一溜烟地扯着顾宝儿回了客栈房间,女孩子之间,当然是要说是体己话的。
第三百七十八、 肖不修的冷血妖孽
第三百七十八、肖不修的冷血妖孽
其实,我和顾宝儿也没怎么说话,天就亮了。
我两合衣,盖了薄被子,躺在床上闲聊,她特别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参与破案了,“这很么人都有,还挺危险的,何必呢?再说了,又不挣钱。你看,一瓶香脂膏你都要买不起了,这可不成。回头,要不然找肖大人问问,让他帮你买几瓶。”
我听了这话,一脑门子黑线。肖不修应该不会自己去买,给我钱也不太可能。倒是,我应该去找盐帮他们去要点钱花花,回来这么久,我差点把这个事情忘记。
“真的特别好用,你一定要买几瓶留着。”顾宝儿又叮嘱起来,“我也想好了,我就出去溜达半年,然后就回来了。或者,你清修完,就找我来,咱两一起玩。我也想好了,有很多山山水水我都没有见过,倒不如去转转。万一呢,我找到一个可心的人,我父亲应该也管不了的。咱两一起去玩,也可以一起找。你离开肖不修远一点,眼光就不会那么高了。否则,有肖不修这个颜值天花板在,你还能看的上哪个男人呀。”
我笑得都想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惊醒门口的陈一陈二,以及净敕他们。顾宝儿真是敢说,还怂恿我出去玩,这要是肖不修听到了……嗯,肖不修听到了,直接走了进来,不,不是正常推门进来,而是直接一脚踹开,走了进来,掀开被子,越过顾宝儿,把我从床里面揪了出来,抱起来就往出走。这动作,也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和顾宝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肖不修已经抱着我出了房门。
“大大大人啊,发生了什么呀?”我瞅着肖不修,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离顾宝儿远一点,别让她带坏你。”肖不修的脸上有浮土,但是不影响他的美貌,看来星夜兼程跑了回来,之前去做什么了?
“她咋了?”我又问道。
“你说呢?”肖不修脚步完全没停,走的极快。陈一陈二和净敕他们都没跟上来,我只能听到他们小跑的脚步声。想了想,这样也挺好的,省得我走路了。我往肖不修的胸口上蹭了蹭,才说道:“我还不能回红光寺,要去一下乡里所,把穆槿娘这个事情再说一说,见见她的那个丑老公。”
“好,我带你去。”肖不修很是利落,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我们都出了客栈。其实,天才蒙蒙亮,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应该是吃个早饭才好的。
“大人啊,咱们溜达着去好不好?顺道在路上,吃个早饭,我给您讲讲这个案子。”我虽然贪恋他的温暖,但还是挺注意自己的形象。
肖不修看了看,这才放我站好,与我进行早上散步。我其实很喜欢散步的,那种走得不用太快,但是可以慢慢交谈的感觉很好,可以和容易说一些话,说一些复杂的问题。因为乡里所并不远,所以我也是尽量简单地说了一下穆槿娘的这个事情,肖不修听完之后,没有问穆槿娘,而是问道:“这砒霜何处来的?”
“说是路上捡的。”
“大月国,随地就能捡到砒霜?”肖不修这话说的,口气特别阴森。
“嗯,让元捕头去查查这个小竹筒的来源了。这个事情的确很可疑,不过看起来穆拴柱没有任何下毒的动机,这个事情也只能说是意外了。”
“穆槿娘说了什么?”
“她几乎没有说任何话,但是既然穆拴柱说明了毒的来源,也就解除了穆槿娘的嫌疑。只是,她当时的很多做法令人怀疑,比如把碗筷都刷了,让不舒服的父母孩子在家躺一躺就好了,把剩下的饭菜喂鸡喂狗,太像是一个下毒之人的做法了。”
肖不修也学着我把手揣到了袖子里,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这事情其实也很好解释,就是因为穷。”
“什么?”
“肖小七,你可曾见过真正的穷人?是对生活麻木的穷人。”肖不修的声音低沉了起来,“你和顾宝儿相比,应该是见过了更多的穷人,但是,真正的穷人呢?那种赤贫到性命仅仅是活着就好的呢?穆槿娘是想活下去的,这是每个人都想要做的事情。但是,顾宝儿是不会理解穷到骨子里的那种扛过去的想法,还有那种卑微的心理。”
“是什么?”
“你发现了么?穆槿娘做的饭,去红光寺排队领粥,可最后这些她都没有吃。这说明无论在娘家,还是夫家,她的地位都极其卑微,不能上桌吃饭,只有等到她家里的男人吃完,孩子吃完,母亲吃完,甚至是弟弟的媳妇吃完之后,她才能够吃他们剩下的食物,所以,即便是食物里有毒,她轮不到她来吃。再者说,当她得知父母和侄子中毒了,邻居都知道要送去医馆,但是她却认为在家里躺一躺就好了,这也不是因为她下的毒,而是在她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去医馆这个概念。为什么?因为穷,因为没有钱去医馆。特别是当弟弟、弟媳妇去借车的时候,她更是慌张了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虽然,我还没有见到她本人,但是,通过你的描述,她在出事之后就一直是不说话的状态,发愣发呆,这是因为她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主见,才会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她后来也说话了呀。和我,和顾宝儿都聊了几句的。”
“那是因为你们说了,你们在带领她说话和思考,在引导她说话。她本身是没有想法和主见的人。肖小七,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有太多的想法。她也不是顾宝儿,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也没有听到过什么经验。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父母之外,就是弟弟,好不容易有个青梅竹马的男人,又因为穷而不能嫁。她的丑老公也未必是个能言之人,邻里之间见到她家如此穷困,又如何愿意和她多言呢?你自己想想,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的人,与旁人交流少,甚至自己也不过是睁开眼睛干活吃饭,闭上眼睛就是睡觉,与畜生有何分别?”
“别这样说嘛,她也是人呀,都生过三个孩子了……”我都觉得我的反驳有些无力了。
“是,那又如何?你可曾看到听到她有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当大家都认为她有罪的时候,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能力都没有。我再继续说,她为什么会清理剩菜剩饭?常年贫困的人都极为节约,养成了物尽其用的习惯。她会认为若是人不吃了,可以喂鸡喂鸭,总之不能浪费。她连青菜都可以拿去喂狗,她可曾想过,这些食物是因为有毒,才会让一家人死光光的?”
肖不修的话,一句句,极尽刻薄且悲凉,忽然让我感到了寒冷。这的确是极度贫穷是令感到绝望的,我们每个人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是根本无法理解其他人的生活。就是之前都还在吐槽顾宝儿她们的奢靡生活,一瓶香脂膏二十两银子,应该能够穆锦娘活五年的吧。
“肖小七,就算是穆锦娘没有下毒,穆拴柱仅仅是因为误捡了砒霜,但这也都不能抵消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一个是误杀,一个是见死不救,就算是他们的亲人,这也是错。你是不是还想今日与穆槿娘说说话,然后就把她放了呢?”
“她的确也没有参与其中的……”我说话的声音又小了一点。
“那你可曾见到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心和悔恨?或许,在她心中,早就盼望着杀死这些人呢?恨他们破坏了自己的人生?”肖不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肖小七,人心是最复杂的,她的麻木不仁,也许正是为了要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面。所有人都会有黑暗面,你我都不例外。”
我的确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看着肖不修,脑子里也是百转千回,没有一句话能够说出来。肖不修是对的,这种冷漠和麻木是对生命的漠视,也是愤恨。我把这个世间想的过于美好了,以为他们都是无辜的。但是真正杀人事件来临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会是无辜的。
我忽然就不想去乡里所了,停下了脚步。不过,肖不修拉着我还是去了乡里所,看了穆槿娘和她赶过来来的丑丈夫以及孩子。穆槿娘也只是看着她的丈夫和孩子,没有说什么话。她的丑丈夫也不善言辞,只是跪在地上磕头,让肖不修饶了他妻子的性命。
“你确定这女人不会有朝一日杀了你么?”肖不修那阴森可怖的声音,都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丑丈夫看了看依然面无表情的穆槿娘,又拉住了自己的儿子,才慢慢说道:“杀了也没关系的。我们这样的生活,与山里的野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活着,吃饭,睡觉。”
“那你也要想想你的孩子呀?不能让他像你们这样活着的?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这是他的命。”丑丈夫只会说这句话,只是说都是命。
肖不修看着他们,又看着我。
我看着他们,又看着肖不修。
我的确太过天真了。
忽然有种很强烈地挫败感,那种对于拨开迷雾找到真相后,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甚至都想挠人,但又空有力气,而没有能够挠的人,难道是要挠空气么?我伸开的手指,又弯曲。
最终,京畿府的陈大人说,要元捕头继续查找砒霜的来源,穆拴柱过失杀人,判刑十年。穆锦娘见死不救,劳役三年。穆拴柱好歹还嚎哭了几声,穆槿娘又是毫无表情地跟着衙役们走了,连自己的丑丈夫和孩子都没有再看一眼。
“她为什么也不辩解?”我问肖不修。
肖不修端起了一杯热茶,吹开了上面的茉莉花,才缓缓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没有人是无辜的。”
我坐在乡里所发了半天的呆,等陈大人他们做好了文书口供事项时候,才感觉这件事情真的算是结束了,只是胸口发闷,不是很舒服。顾宝儿的家奴过来报信说顾宝儿走了,有事情可以传信给她。想是她怕了肖不修,所以才不告而别的。
肖不修斜着眼睛看着我,问道:“你和顾宝儿的关系很好么?都要和她一起南下找男人了?”
“没有没有没有,只是随便说说话而已。”看他那个样子,我就知道,肖不修这种人绝对是一桩桩一件件拎得非常清楚的,解决了穆锦娘和穆拴柱,就腾出手来开始解决顾宝儿了。顾宝儿也是聪明的,跑的快,否则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只是可怜了我,跑也跑不了,只能站在他的身边低头认错,表示自己不过是随便闲聊,“女孩子之间的说话,都不算数的。”
“最好是这样。”肖不修那个喝茶的表情居然让我感到了害怕,我看陈大人都偷偷往出走了几步,估计是他也受不了这样的玉面修罗肖不修了。
“那香脂膏你要么?”肖不修忽然又问出了一句话,吓得我浑身一抖。
“不要不要不要!”我的三连否定式真是越发溜了,简直都是脱口而出的。
“要也无妨,让影子去买,他最近买过。”肖不修那个样子,不知道是在出卖影子,还是挤兑人,还是就是试探我,我真想挠他。
“不不不,我有钱,我自己买。”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也不用,二十两也挺贵的,不至于。您给我的香脂膏还都没有用完,我可喜欢了,我还是抹您给的那个,味道好,又细腻。您是最体贴我的,我才不要别人做的东西呢。”狗腿子肖小七又出现了,还一定要表现出特别真诚,也是不容易。
肖不修又斜眼看了看我,喝了一口热茶,又放下了杯子,这套动作居然让我想到了妖孽,真是太不应该了。我咽了咽口水,忍住了挠他的心。但他仿佛是看穿了我一样,说道:“肖小七,收起你的那些非分之想,老老实实滚回红光寺去。”
第三百七十九、 梁贵妃的花容月貌
第三百七十九、梁贵妃的花容月貌
我特别想知道肖不修消失的这几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但是他完全没有给我这个知晓的机会,回了红光寺之后就把自己房门关了起来,和影子在屋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借着问他吃什么的缘由,硬是把房门敲开了。只听了一句肖不修很严厉地对影子说:“谁不是可怜之人呢?”
他们看到我进来,就不再说话。影子转身出门的时候,多看了我一眼,搞得我又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我今天应该是洗过脸了。
肖不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瞪着我问道:“每天就知道吃,还会做什么?”
完了,这明显是在气头上。我小心翼翼地说:“我错了,那我出去了。”
“肖小七,有些事情可以管,有些事情不可以管,懂不懂?”肖不修明显话里有话。
我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哦”了一声。心里百转千回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按道理说,这肖不修目前也不是南厂都督,怎么还这么多事情?我分明在他桌子上又看到了不少折子,还是绝密的皇家信封,这岂不是说他和皇上有单线联系。
不过,明显感觉到肖不修在刻意疏远我,就很离谱。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自己臊眉耷眼地出去找净敕和尚熬粥去了。
又过了两日,听到有香客八卦说,梁贵妃因为脸上起了红疹子,被皇上嫌弃,赶回娘家去了。这可是大事件!目前,皇上的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就属梁贵妃的位置最高了。皇后不在宫里,那就应该是梁贵妃执掌后宫大权,结果她被赶回娘家去了,这难道是破了相了?或者说,她因为心情不好,又把皇上给挠了?
啧啧啧,听这种八卦,必须有我呀!
结果,我竖着耳朵,又仔细听了听,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净敕和尚居然还去阻拦人家,说这种事情不能多说,是口业障。吓得香客什么都不说了,一心礼佛,还多交了一百两银子做香火钱。
我揣着手站在阳光下,看着净敕和尚,心里想:这人到底是劝人向善呢,还是在挣钱呢?不过,每日里的舍粥银子倒是又挣出来了。
所以说,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无解的。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根本没有定论。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在不断挣扎,最终只是有取舍而已。
我真心是闲的太难受了,就跑去红光寺藏书阁看了两日书。结果,晌午饭刚刚吃饭,我打算找本鬼怪的书随便看看,然后倒在温暖的初夏阳光里睡个午觉。净敕和尚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过来,一点都没有了出家人的矜持和淡定。
“肖小七,小七大人!”他还真的挺难得喊我的官名,自从破了穆槿娘那个案子之后,他似乎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很多,每次都很客气了。这还没客气两天,他这又怎么了?
我从藏书阁二楼的窗口探出头去,问他:“师兄,咋了?”
“梁贵妃来了!气势汹汹的,是不是要找你呀?”净敕一脸的紧张,都冒汗了。
“我和她特别不熟,她找我做什么?”我皱了皱眉。
“她点名问肖小七在不在?你不是找你,找谁?”
“也可能是找肖大人吧?他那么人见人爱,一般娘娘们也都喜欢找他的。”人家肖不修可是掌管内宫的总管,厉害得紧呢。咦,我为什么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娘娘们喜欢肖不修的时候,我不开心?
“哎呀,要不,你去山门口看看,迎接一下。悟心大师不在,现在只有你拿着红光寺的大印,也算是红光寺的主事……”
“啊!早知道我就不要这个佛头了……要不是看在这个佛头质量这么好,这么贵……”我就知道没好事情,一般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说不准都是让我背黑锅的。
贪字头上一大把刀,我记住了。
穿好鞋,我也赶紧跟着净敕山门跑,顺道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灰色袍子以及眼屎。“肖大人呢?”
“屋里没人,据说清早就出去了。”净敕还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就说嘛,要是肖不修在,净敕绝对不会来找我。藏书阁距离山门真是有距离,我跑到一半已经气喘吁吁了。悟心大师给我留的四个武僧正在场院里赤着上身练功,那汗津津的精壮肌肉在阳光下居然还能够闪着光。
我愣了愣,这才又想起我的陈一陈二呢?
“你的那两个侍卫被你指使出去买桂花糕、糖葫芦、酸梅饼子,还有宣纸和话本子……”净敕还真是明白我的。本来想着下午我也不会做什么事情,在红光寺一直很安全,就把这两人给派出去进行大采购。结果,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梁贵妃一行人到不张扬,皇贵妃规制的车马轿子以及人员配置一个都不少,明晃晃的在风中飘荡的旌旗让我都恍惚了一下,还真是挺有气场的。周边的香客早已经清场了,谁敢和皇家的人争门口呀。就连下午舍粥的地方都被她占了,搞得有几个师兄端着粥锅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她一直在马车里没出来,也不知道是要进香,还只是在门口歇一会。
我小跑着赶到了梁贵妃的马车前面,恭恭敬敬地说道:“卑职肖小七恭迎梁贵妃……”
“行了,别恭迎了,赶紧上来说话。”梁贵妃还真没客气,但口气也相当不好。把我给吓的,战战兢兢地让净敕托了我一把,才狼狈地爬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
唔,这个吧,还真的不好形容。
首先车厢里还挺暗的,眼睛一时间都不太适应这个昏暗的光线。其次,梁贵妃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车厢里一股子草药的味道,也熏得人头疼。第三就是她穿了个居家服就出来了,要不是通过声音辨认,我绝对没想到这贵气的女人也有这样慵懒的一面。
“我我我,还是要给您见礼请安的。”车厢里虽然狭小,但抱个拳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梁贵妃这一次没有拦着,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来,低声说道:“红光寺的悟心大师不在?真的不在?”
“啊,是呀,真的不在。前几日说要出远门,然后就走了。”我赶紧毕恭毕敬地回答。
“肖不修呢?影子呢?”梁贵妃的声音更低了。
“听说也不在……”
“肖小七,你不是跟肖不修在一起么?怎么连他在不在都不知道?”梁贵妃明显这是要瞪眼。我赶紧说道:“您也是知道的,我就是小兵,人家都是大人物,我也不能问的。皇上让我来清修的,我就一天到晚的看看佛经,修修内心什么的……”
“少跟我这里装,你要是修身养性,就不会跑去看人家下毒了。”梁贵妃轻轻哼了一声,搞得我又紧张起来。
“这事您都知道啦?”我小声地问。
“我能不知道么?这事情也死了那么多人,皇上是一定要知道的。再说了,陈志典那个大嘴巴,又要写话本子了,我还等着看呢。”
“啊!您也看陈志典的话本子啊!”我又惊讶了,这梁贵妃果然一如从前,各种不遮掩。
“行吧,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是来找悟心大师的,你瞅瞅我这脸,现在全是红疹子,并且有蔓延的趋势,连脖子上都有了,真是太可怕了。”
“看不到呀。”我又看了看梁贵妃的脸,但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楚。“悟心大师懂医术?”
“嗯,他的医术很高明的,并且擅长治疗风疹等皮肤上的问题。我这是起了一个大早,结果没赶上。”梁贵妃有点难过。
“哦哦哦,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想想我只知道吃喝玩乐,完全没想过这些事情。“那现在咋办?他可出了远门,一会半会可回不来。”
“那我住红光寺几日再说,你让这些和尚给我清场,我要下车进去。”梁贵妃推了我一把。
我又愣住了,“不合适吧,您可是贵妃娘娘。”
“你别说不就得了。”
“这可不是我不说人家就不知道的……”我也想挠人。
“你住哪里?我住你那屋里。你去找肖不修住,反正你们两也不是没住过。”梁贵妃靠近了我,“肖小七,治好了本宫的脸,你也算是大功一件,本宫赏你一万两如何?”
“啊呀,住住住,我把的我新被子都给您。”我连笑容都没来得及展开,就立刻掏出了怀里的羊脂玉佛头,“悟心大师让我暂时替他管理红光寺的,您要啥都直接说,我都能行!”
梁贵妃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佛头,笑了起来,“果然你是不同的,连悟心大师都把整座寺庙交给你了。”
“哟,这话怎么讲?”我也凑近了她。但是,梁贵妃完全不说,直接把我推出了马车,“你赶紧,别让人看到我的脸,我想出恭的,你快点。”
“是是是。”我立刻蹦下了马车,净敕吓了一大跳,直接接住了我,四个师兄也拥了过来,搞得我还是挺有面子的。“师兄,清清场,让我姐住我那屋子。”
净敕停顿了一下,“你姐?”
“对对对,我姐。我姐来看我,没事没事,就住我那屋就成。一切正常,没事情。”我挤眉弄眼,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顺便晃了一下羊脂玉佛头,净敕扁了扁嘴,这才开始张罗清场,把无关的人等都驱散开。然后让迎客僧们都背转过身去不看梁贵妃一行人,我立刻冲过去把梁贵妃从马车上拉了下来,然后快速地把她带进了庙里,我住的小院落。
不过净敕说那些侍卫和丫鬟婆子什么的尽量不要太多,否则影响不好。这个我比较赞同,所以就和梁贵妃又商量了一下,才只留了三四个人,其他都住到外面的民宅和客栈中。
现在这倒好了,我这个小院落全是人,我是除了陈一陈二之外就是红光寺的师兄们了,肖不修有不少侍卫的,梁贵妃这边的人也进来了,基本上是站满了。
梁贵妃坐在我的屋里,才摘下了面纱。果然,满脸红肿,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发黑,看起来也很吓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呀?”我也顾不上熟不熟了,直接上前仔细看了看这张脸,“疼不疼呀?”
梁贵妃直接就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呀,七日之前开始的,一开始就是红和发痒,然后就越来越严重,御医们也看过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吃什么过敏了?”我找了个干净的帕子,让她的婢女去端了盆清水,“这抹了什么东西?我要擦干净仔细看看。”
“你懂医术?”
“不懂。”
“那你看什么看?”梁贵妃又瞪了大眼睛。
“看一下嘛,然后我去找其他的大师问问。我总不能把这些大师都叫到屋子里,然后摸摸您的脸吧……”我还是很讲道理的。
梁贵妃虽然看不清楚脸色,但也没有再反对。我又仔细问了问情况,她说是大约是在七日前脸上开始痒,当时以为是在御花园里溜达了一下午,所以沾染上了花粉什么的。还特别洗了洗澡,以为就没事了。谁知道第二日就严重了,第三日,第四日就越发的红肿起来,因此就立刻传了御医来瞧瞧。
御医们轮番过来看了一大圈,也没商量出一个所以然。后来就干脆给她开了一些消肿的药粉撒在脸上,结果,就变得更厉害了。
皇上过来看了一次,但是也没什么办法。梁贵妃心情极差,又与皇上吵了一架,闹着要出宫回娘家住几日。皇上皱着眉头看着她,直接说道:“你当我皇宫是什么?想走就走么?”
梁贵妃也是心情不好,直接脱口而出:“皇后怎么就能出去?每年都出去住大半年,我怎么就不成?我干嘛要住在这里?你十年八年都不肯来看看我,还要我去上杆子看你。现在我的脸都毁了,你更不喜欢了,那我还不走?我要是死,也不能死在宫里,我要回家去!”
第三百八十、 应该砍了影子
第三百八十、应该砍了影子
大闹了一场之后,梁贵妃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宫回了娘家,但她娘家明显也完全没做好准备,极为惊慌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生怕皇上因为她离宫出走而震怒,要连坐她的全家人。
梁贵妃也是气得要死要活的,站在娘家门口吼了一通,这才勉强进了家门。幸好她做学问的大哥很是通情达理,且十分耐心,仔细询问了贵妃妹妹的情况,又找相熟的大夫给梁贵妃看了看脸,也是觉得有些棘手。
梁家在大月国也是权臣之家,梁父虽然已经在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不过也是关心大月国的种种事情。但对于自己的女儿还是相当严厉的,甚至是觉得她这一次私自出宫,和皇上大吵大闹简直是大罪过,甚至想绑了自己的女儿送回宫去。
但梁贵妃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已经做了二十年的皇贵妃,什么没见过,什么不知道。所以她根本也不在乎,直接怼她的父亲说:“要不您去吧,您和皇上住一起,彻夜长谈,夜夜笙歌。您女儿没学识,没天分,现在连脸都没有了,回去干吗呢?给大家添堵了是吧?那我明日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这下子是真把老父亲给气得半死,柱着拐杖骂了半天。但梁贵妃没在怕的,直接回了自己的闺房,与大哥细细研究了一下脸上的状况。后来想起红光寺的悟心大师也是医术高手,更是治疗过不少皮肤疾病,因此就又准备了一些,赶来了红光寺。
“您也没打听打听,悟心大师在不在……”我也是不想说梁贵妃的,但是,这个事情吧,的确应该先问问人在不在,这冷不丁地跑了过来,结果还扑了个空。
“按常理来说,悟心大师不出门的。反正至少我是没听说过他出门的,这几年都没出。”梁贵妃略略思索了一下,“兴许是短暂地出去一下的,我可以等。”
“他都把佛头给我了,看来不会短暂。”我咬了咬牙,“要不,我让南厂的人打听一下?”
“那就别了,这事情还不至于。”梁贵妃阻止了我,“倒是肖大人怎么也不在?影子必然也不在吧?”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肖大人最近特别嫌弃我,都不和我吃饭了,所以,我也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挠了挠头,“影子也没见到过,估计都一起出去了。”
“最近有案子?”
“不知道。”我也很郁闷呀。
“行吧,你去肖不修那里住,我今晚就住你这里了。还有,你去找那几个和尚问问,悟心大师什么时候回来?我这脸估计不太能等,都黑了,开始疼了。”梁贵妃看我这里没有任何信息,就懒得再继续跟我说话,摆出了气场十足的“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的表情,搞得我在想,要不要来个跪安什么的。
幸好她的婢女莲香很是客气,直接把我请了出去。我站在门口,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什么都没抹,一如既往的大白脸,就是有点不开心。
我拿着巴掌大的羊脂玉佛头在红光寺里走了一大圈,谁也说不清楚悟心大师去了哪里,几时回来。净敕最后对我说:“万一要是闭关辟谷了,这可就是一两年的时间,梁贵妃那个脸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么?”
我打了个冷战,这要是真的出了问题,耽误了梁贵妃的貌美如花,她和皇上会不会责怪到我的脑袋上?我都是个清修的人了,结果又摊上这种事情,真是命运啊。
哀叹了一会,我进了肖不修的房间。他那个屋子干净得就跟没有人住过一样,我默默地赞叹了一下。陈一陈二把我的被子和行囊箱子抱过来的时候说,顾宝儿让人给我送了点吃的用的,都放在这里了。
我点了点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有个小白瓷罐,真的是特别小,但居然还有香气,这应该就是她说的香脂膏了。这姑娘真是有钱,随便就给我一罐,回头我怎么还这个人情呢?我可是舍不得花二十两银子买这么个东西,买二百斤酱牛肉我还是可以的,我自己就能扛回来。
肖不修是半夜回来的,我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但我是非常快的知道的。因为我是被梁贵妃的尖叫声惊醒的,直接光着脚就跑了出去,看见肖不修和影子很是尴尬地站在院子里,冲着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梁贵妃赔礼道歉。
想来是肖不修半夜要去我的房间,结果发现屋里换人了。
这下热闹了,我开心地站在门口看着梁贵妃插着腰破口大骂,她是心情真的不好了,要是挠人的话,我都能够理解的。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这个事情就大了去了。
肖不修见我从他的屋里出来,脸色都变成了黑炭,吼我道:“肖小七,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哦哦,那个吧,就是梁贵妃来睡我的屋子,我没有地方睡,就在您这里凑合一晚上先。”热闹嘛,我还是愿意掺和一脚的。
此时此刻的影子已经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说话。梁贵妃捂着自己的脸居然哭了起来,然后说道:“连我都认不出来么?我的容貌尽毁了么?”
“不是。”影子的声音很低,很沉闷。
“那你怎么会认不出我?”梁贵妃上前一步。
“只是没想到。”影子说道。
“那你就直接掀被子么?难道你就是这样对肖小七的?”梁贵妃横了我一眼,声音有点尖利,“你和肖小七什么关系?都好到掀被窝了么?”
“啊!”这个事情要糟糕,梁贵妃居然问出这样的话。我立刻冲了过去,“不不不,我和影子没啥关系的。”
“肖小七,你闭嘴!”梁贵妃表情愈加差了,侍卫们点了灯过来,又默默地放下,默默地退了出去。我也默默地靠近了一点点肖不修,先闭了嘴。
“我只是按照惯例来看一下肖小七的情况……看到她床上被子的形态不一样,屋里睡了婢女,所以觉得可能有问题,才直接掀了被子……”影子都没抬头。
肖不修立刻接了口,说道:“南厂为了保护肖小七,自有一套方式。比如每晚会检查房内状况,会安排人手……”
“哦,你们倒是真的把肖小七保护得很好。”梁贵妃这话说的,我居然感觉到了酸味儿。
“是,肖小七是南厂的重要之人,理应如此。”肖不修还挺有理的。
“那你们连她换了房间都不知道,岂不是失职?”
“的确是。”肖不修点头,“并且无意中冲撞了贵妃娘娘,也的确是罪过,理应受罚。”
“如何惩罚?”梁贵妃那气势真是绝了,特别高高在上的感觉,我都想翻白眼了。
“理应直接砍了影侍卫。”肖不修一点感情都没有,特别严肃。我又忍不住踹着手,往边上默默挪了两步。
梁贵妃听到这个答案完全愣住了,看了半晌肖不修才说道:“这似乎重了一点吧?”
“理应如此,这是冲撞了贵妃娘娘,是死罪。”肖不修那张妖孽的脸在黑暗之中,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冷笑的意味,看得我有些迷茫了。
“的确有罪,但不至于。”梁贵妃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不,应该治罪。”肖不修居然还上前了一步,顺道扯住了我,才说道:“影侍卫与肖小七关系好,是因为影侍卫一直对肖小七照顾有加,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来对待,并且有时也会把她看做是自己的女儿,但也是过分亲密了,的确是不对的。因此,此次冲撞了贵妃娘娘,这更是大罪过。所以,直接砍了吧。”说完,居然抽出了自己身上的软剑,打算要行刑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梁贵妃已经拦在了影子身前,说道:“小惩大诫,以后让他多注意好了。”
“不行,我南厂有严格的规矩。”
“不行,肖不修,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梁贵妃居然也开始较劲了。
我倒是想张嘴说句话的,但是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站在哪一边似乎都不好。但是,肖不修还扯着我的袖子,我还真的脱不了身。
“贵妃娘娘,肖大人,这事情也是我的错,我和影子关系的确是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吧,我这不是岁数小,爱玩么。所以常常和影子侍卫玩来着,这次玩过了……当然了,不知者不罪嘛,影子也真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忽然来了这里,一时间没认出来……”
“你居然连我都没认出来,还是砍了吧。”没想到,我这句话反而让贵妃娘娘生气了,一转身,回屋了。
“哎,娘娘呀,别呀,这个不好吧……这好歹也是佛门圣地……我我我我有佛头印信的,先不能砍……哎……”我跳着脚,开始百般解释。肖不修揪着我,一点都没松手的意思。院子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影子居然自己就站了起来,然后跟着梁贵妃进屋了。
是的,进屋了。
然后,还把门关上了。
我看了看肖不修,又指了指门,结巴地说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们两有一腿?”
“非礼勿视,小孩子懂什么。”肖不修居然还训了我一顿,直接扯着我回了他的房间。
我站在门口,死死扒住了门框,完全不想进去。然后竖着耳朵,眼睛也死死地盯着我那个房间。一开始还在烛火的映衬下,看得到屋里人影晃动,隐隐能够听得到有哭声,把我给急的。“肖大人呀,咱们去看看吧,梁贵妃要是真的把影子欺负哭了,就不好了呀。”
肖不修特别无语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他特别不客气地把我拦腰扯进了屋,并且直接关了门。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叹了口气。“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我已经看不懂了。”
“知道太多,死得快。”肖不修甩给我这么一句,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你要干嘛?”我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换衣服,睡觉。”
“睡在哪里?”
“床。”
“那我呢?”
“床。”
“不好吧?”
“又不是没睡过。”说话之间,肖不修已经快速地换好了宽松的衣服,其实一点都没露出什么,他这人身子精瘦,里面还穿了内衬,所以完全看不到任何春光。
“睡睡睡。”我忙着往床上爬,结果又被他嫌弃地扯住,“洗脚去,光着脚在院子里溜达半天了,太脏。”
嘿,这人真讨厌。我立刻又跑到屋角找了一桶清水,用沾湿的布把脚擦了擦,肖不修就这么看着我,还看的挺仔细。“又怎么了?我在擦脚啊!”
“没什么。”肖不修忽然很别扭地转过身,侧躺在床的外面。咦,我要是睡进去的话,势必要横跨住他呀。哎呀,多不好意思呀。
但我一脸地开心,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还没靠近,肖不修忽然又翻身坐了起来,在床上摸出了一个小小白瓷罐,问道:“这是什么?”
“哦哦哦,顾宝儿给我的,就是那个抹完了以后就变得白白嫩嫩的,特别好看的香脂膏。别动别动,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呢……哎,别扔别扔。”这肖不修太不识货了,居然要扔出去。我一个箭步扑了上去,直接把他扑倒在床里,着急地说:“银子,银子,回头我转手卖了,能卖三十两。”
肖不修的脸色变得愈发不好看了,我这才发现,我居然完全贴合着他倒在床上,只有脸还没有贴上他,其他的各个部分都挺没有缝隙的。
“起来!”肖不修不太凶。
“不行,先把香脂膏给我。”这人胳膊太长,伸直了我还够不着,只得在他身上蹭了蹭,企图再往上爬一爬。结果,肖不修的脸色变得更差了,眼睛里都变得模糊起来。
“起来!”他又低吼了一声,也不是特别凶。
“起不来呀!”我有点故意了,直接躺在他的身上,“哎呀,我困了,我要睡了。”
“肖小七!”
“我在呀!”我趴在他的胸口,手还在够他的手,但就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大人呀,这样真好,暖暖的,香香的,我很喜欢的。”
第三百八十一、 影子一开口,都是大瓜
第三百八十一、影子一开口,都是大瓜
肖不修躺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把我推开,只是很平静地说道:“肖小七,你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事情?”
“啥事情?”我还保持了平扑的状态,想着是不是把手抽回来,摸摸肖不修的脸。
“我今日在金功山的山洞里翻检了大约十二具高度腐烂的死尸,都是我亲手检验的……”
“啊!你干嘛不早说!你干嘛不去仔细洗一洗!肖大人啊,你不可以这样的,这是我的床,赶紧去洗一下啊!”我想我从来没有这么快的速度从肖不修的身上爬了起来,并且飞快地距离他三米之外,很是嫌弃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衫,特别郁闷。
肖不修坐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那个小白瓷罐,问道:“你这几日还是太闲了,应该去做些事情的。”
“别别别,我可不去看死尸。”我立刻摇头摆手,特别坚决的拒绝着。
“这个事情已经快马加鞭报给了皇上,陈志典也很快就会过来。你觉得,他们会放任你在这里清修么?”肖不修这人吧,好看是好看,但一说话的时候,那种阴柔地媚态全显现了出来,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大人啊,那咱们还是睡了吧,有事情明天再说好了。”明天我就跑去悟心大师的禅房,关起门来说自己闭关了,我看他们还怎么找我。
肖不修又轻笑了一下,去一旁洗了脸和手,这才又坐了下来,看着我说道:“衣服我早已经换过了,刚才又换了一身,很干净的。脸和手在溪水旁就早已经洗干净了,现在只是有些累了,你帮我找些吃食过来,我吃一些。”
“这个可以有。”我忙着往出跑,肖不修又喊住了我,“穿鞋。”
我立刻趿拉着鞋跑了出去,跑到了院门口,发现侍卫们和梁贵妃的侍卫侍女们都站在大门口,恭恭敬敬的,没有一个发出声音,也没有人敢动的。
净敕和四个武僧师兄也站在门口,大家大眼瞪小眼的,应该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略略有些紧张。
我赶紧和净敕说道:“师兄呀,还有吃的么?我饿了。”
净敕一脸黑的看着我,明显是想说我晚上不是已经吃过了,怎么又饿了。但是,他忍住了。带着四个师兄立刻去给我找吃的。
我又跟陈一陈二说:“问问还有房间么?安排大家先找地方睡一下,并且赶紧睡觉。估计明早我们要出门去的。”
陈一陈二都是训练有素的,立刻就去安排地方了。
我又叫来了梁贵妃的管事婢女莲香,低声说道:“尽量隐藏你们的存在,切莫声张梁贵妃在这里。并且,这里有了大案子,皇上会关注这里的,你们千万要尽量低调一些。另外,贵妃娘娘睡在我那里了,我会好生伺候着,你们就莫要打扰她了。明早来这里候着,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莲香已经看出我的地位,很有眼力劲,立刻点头称是,悄声和其他人说了几句,然后就随着陈一陈二走了。
想来肖不修把我赶出来去找吃的,无非也是让我出面,把门口这些人安排一下。大半夜的,都堆在这里也很奇怪。
我站黑夜里站了一小会,净敕已经提了食盒走了过来。“还有一些热粥和咸菜,幸好是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念早课了,师兄们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
“嗯嗯,辛苦师兄们了。”这个时间,的确是准备念早课了。晨昏定省,是红光寺里必须做的事情。“那你们也去吧,我吃完就睡一下下。估计陈大人,两个陈大人,南厂的代理都督陈大人和京畿府尹陈大人可能晌午之后都会来,你们也稍微准备一下。”
净敕愣了一下,问道:“又怎么了?”
“出大事了呗。”我又特别叮嘱了一句,“别跟人说梁贵妃在我这里,她这脸成了这个样子,必然不想别人看到知道,所以,我们就都装作不知道哈,切记切记。”
“好的。”净敕立刻答应下来,事关皇贵妃,他也不敢大意的。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我的房间还亮着灯,隐约有说话的声音,看来梁贵妃和影子还在说着什么。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情,我大约是看出来了,但是又不敢猜得太多,毕竟这个事情要是闹起来,就是天大的事件了。
可是,这个也挺奇怪的,肖不修居然允许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么?
推开肖不修的房门,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看书,还特别正经的样子。我扁了扁嘴,立刻把吃食都摆在了桌子上,轻声说道:“大人呀,随便吃一口吧,但是不可以吃太多的,咱们等天亮了吃个好的呀。”
肖不修放下书,又横了我一眼,才说道:“顾宝儿送你的这个香脂膏,你抹了么?”
“没有呀,这么贵,我都舍不得抹。感觉要是抹一下,就是一两银子没有了,太心疼了。”此时的我居然看到肖不修直接打开了盖子,剜了黄豆粒那么大的香脂膏,抹在了手背上,“啊,大人啊,这个不是擦手的呀,别呀,贵呀!”
“肖小七,本大人还是有钱买得起,也用得起的。”肖不修一脸的不乐意,“什么味道?”
“啥味道?说是用木槿花的花瓣做成的,美白,嫩肤,除皱,提亮,去黄……这不是挺香的么。”我赶紧闻了闻,这是二十两银子的味道。
肖不修又闻了闻自己的手背,我赶紧把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打算蹭一点抹抹。可是肖不修完全不搭理我,双手自己蹭了蹭,然后把盖子盖上,说道:“先抹我给你的香脂膏,这种东西不值钱的。”
“啥?二十两很贵的。”
“我给你的是五十两的。”肖不修一脸的看不起,“比这个贵。”
“也许人家效果好呢?”
“肖小七!”
“在哦。”看来肖不修又不乐意了,“是是是,先抹您给的,那个香香的,我还是很喜欢的。”
这种人吧,也不知道应该是哄着呢,还是哄着呢,哄着呢。我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三百圈之后,才开开心心地去抹了一点点肖不修牌的香脂膏,这才准备躺下睡觉。结果,肖不修又迈着大长腿推门出去了。
我紧跟了两步,发现他去了梁贵妃那里,也没有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哎呀,此时不八卦,何时才能拿到一手秘闻资料呢。我特别速度地冲了过去,还特别轻巧地给关上了门,瞅着房间里的那两个人。
此时此刻梁贵妃的脸看起来更加红肿,甚至有破皮流黄水的迹象。影子站在一旁,鼓捣着什么粉末。油灯烛火都点上了,屋子倒是很亮堂,只是这味道闻起来很不舒服。
肖不修的态度极为温柔,轻声问道:“贵妃娘娘这脸是什么时候发起来的?饮食上可有什么不妥?”
梁贵妃应该已经是哭过一起了,现在心态平稳了不少。端坐在那里,看了看正在影子,才说道:“这事情我已经仔细想过很多次了,并没有任何异常。就是平时吃的东西,没有任何外面的食物,我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排除这些,还有什么与之前不同的?”肖不修问的很仔细,“娘娘也可以回忆一下,是否见过什么人?换了新衣服?或者衣服被什么人碰到过?只要有任何疑点,都可以说出来的。”
梁贵妃又想了半天,才说道:“和平时并无两样。”
“她的脉象很平稳,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现在只是脸上红肿的厉害。我也检查过了,像是春天的风疹,但似乎是太过于厉害了,看起来很是吓人。”我这才发现,影子居然摘了面巾,虽然还是黑衣,但那个样子也温柔了许多,许多呀。
“现在如何处理?”肖不修继续问道。
“我想干脆把肿块挑破,让黄水流出来,之后敷上药粉,静养。”原来影子正在做的就是这个药粉,手脚还是很麻利地,很快就弄好了。
“等下等下,挑破了,会不会留疤?”女人才懂得女人,我们在意的并不是红肿,而是弄破了,会不会留下疤痕,那才是生不如死。所以,我立刻就插嘴问道。
影子瞥了我一眼,问道肖不修:“肖小七知道多少?”
“你问她。”肖不修还真会推。
“我啥都不知道。”我抿了抿嘴,“反正,我也不怕知道更多,因为我已经知道很多了。”说话都是有技巧的,就看谁能算计过谁而已。现在这个情形,不让我知道,都已经完全不可以了。
“那你说说呗。”影子的确是太讨厌了。
“简单简单。”我只好又嘿嘿笑了两声,“贵妃娘娘来这里找悟心大师的确是真的,但她大可以是让人过来把悟心大师请过去,省的自己跑来一趟。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这里还有贵妃娘娘要见的人,并且这个人不太容易召唤到自己的娘家去。”
“行吧,别掖着藏着了,这事情就是这样。我是来见影侍卫的,让他帮我看看脸。顺便……”梁贵妃还是爽快的人,“我也很久没看到他了,颇为想念。”
“咳咳咳……”我居然咳嗽了。
“行了行了,这事情的确挺不好说出来的,可是,我也算是敢作敢当……”梁贵妃要说出来了。
影子却先了一步,说道:“是我主动的。”
“哦哦哦,别急别急,慢慢说,长夜漫漫,故事有趣才成。”我这一脸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了,自己特别主动地搬了个绣墩先让肖不修坐下,然后又搬了个绣墩,自己坐了下来。“不过,说故事之前,先不要弄脸上的肿块,用清水先洗洗,然后晾干,不能抹任何东西。”
“为何?”话题转换太快,影子居然有点没转过来。
“既然不是食物引起的内部原因,那就是外因。一般来说,清洁才是最重要的。”对于这种事情,我还是有心得的。“弄干净之后,明日光线好的时候再仔细看看,咱们再决定。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只要没有溃烂,没有疼痛难忍,咱们就再等一等。”
“好。”反正影子也把粉末弄好了,就直接装进了一纸包里收好。然后又打了一盆干净的水,帮梁贵妃细细地擦脸,那动作轻柔耐心,看得我都瞠目结舌,心跳不止。
“我喜欢贵妃娘娘的,不是一天两天,是十五年。”影子一开口,都是大瓜。
“哦哦哦。”这故事长了,我很激动,真想来壶热茶,瓜子嗑起来。
影子比肖不修大三岁,是肖不修进宫之前的师兄,轻功出神入化,被他们的师父选定为肖不修的影子,方便做事情。但肖不修入宫之后,直到登上南厂都督的职位之前,影子都只是在暗中守护肖不修,并没有暴露出来。
当然,影子也没有住在禁卫森严的宫里,而是在外面有单独的住处,作为肖不修的退路。这个事情也很容易理解,就肖不修这种人,必然是会给自己留有后手的,不过,现在影子这根线都已经变成了明线。
反正这段故事影子说的含糊,我也就没有过多问。终有一天,我会知道所有事情的,我一点都不着急。
肖不修刚刚入宫的时候,影子经常偷偷去看他,发现他被皇后责罚,搞得遍体鳞伤,就想着去御医那里偷些药材给肖不修搞一搞。
当时也不太熟悉宫里的线路,就在某一个院落里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哭得相当厉害,然后看着她往房梁上扔一条白绫子,很明显是要上吊自杀。影子当时想,这么漂亮的姐姐要死,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就暗暗让白绫子断了三次,这年轻女子也就不哭了,气得要死要活的,咒骂起来。
影子听着也觉得十分有趣,就蹲在角落里看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原来她是刚刚入宫被封为妃子的梁姓女子,一开始根本不想进宫,特别是要伺候一个大她十岁的皇上,她快要烦死了。大家都知道,皇上心中只有皇后一人,其他娘娘基本上都是摆设,所以进宫就跟进了大牢一样,完全没有意思。那么,要不要再换个方法自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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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有人期待我爆更的?
能举举手让我看到么?
第三百八十二、 又是一夜没睡
第三百八十二、又是一夜没睡
自杀的方式其实挺多的,宫里也有不少传说。但是,这女子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挺没意思的,所以,她就想着要就别不自杀了吧。再说了,好不容下定决心上吊自杀,结果,白绫子还断了三次,估计就是“天意”了。
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她又想着干脆吃好喝好,反正在宫里做娘娘也是有钱花的,穿的也好,住的也不错。
打定了主意,日子反而过的轻松起来。皇上基本上一年来个一两次,她略略表现一下,皇上也是满意的。偶尔装一装,还算是个情趣。这日子居然也就过了下来,还因为父兄的关系,她居然慢慢被提升为了贵妃,成为了皇后下面最有权势的妃子。虽然因为每年次数太少了,没有怀孕生下一男半女,但日子过得真是养尊处优,很是舒适。
影子自从偷偷救下这个人之后,每每进宫的时候都会来看看她。看到她吃喝玩乐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挺开心的。日子久了,居然就变成了习惯。影子那个时候也小,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贵女,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随着她开心而开心,难过而难过。
有一晚,他进宫找肖不修,看到这女子一个人站在灌风的宫中夹道里哭泣,特别伤心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抱住了她。这女子也没有拒绝,反而哭得声音更大了一些。影子不问,她也不说,两个人就在夹道里抱了半宿。最后还是影子下了沉香,让她睡了过去,才悄悄走掉了。
后来,肖不修正式成为了南厂的都督,影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宫中。肖不修问他,要不要找梁贵妃表明一下身份?
影子觉得不好。
肖不修也就不再说话。
肖不修这一路走来,惊心动魄。权势的争斗,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更何况他牵扯其中之后发现这也并非是简单的事情。但是,被皇上推上了这个位置,若只是做棋子,就会失去主动权。因此,他每一步都要走得很稳,影子保护他也尽心尽力。
日子就这么血雨腥风地过着,居然十几年都过去了。一个春日的午后,已经成为梁贵妃的贵女早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并且成为贵妃,占据了无比风光的位置。皇后不在,她就要代替皇后陪在皇上身边出席各样场合。但她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每每都会称病在宫里看话本子。
但有一日是真的病了,直接倒在了御花园里。影子正好和肖不修进宫,遇到了。影子立刻冲上去施救,被梁贵妃凭借着那一点手感认出了他。直接扯住影子回了自己的院落,细细地盘问了一遍。
她这种聪明人,早就知道三次上吊不成功必然会有原因的。凭借女人的直觉,她也知道有人在暗处看着她。能够感觉到没有恶意,但也觉得不舒服。而有一日,她与皇上吵架,伤心地站在夹道里哭泣。这人出现抱住了她。就在那一刻起,梁贵妃就知道,有个男人在暗中看着她,关心她,保护她。
认出了影子之后,梁贵妃倒是开心了。常常说自己头疼,只有影子的独家医术能够治疗自己,就直接告诉皇上需要影子给治疗。皇上忙着对付旱灾,东倭国,科考、以及肖小七破的那些各类惨案的后续处理,也不太搭理梁贵妃。
这两人慢慢就亲密起来,还特别亲密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有问题。”当事人说出的大瓜,味道少了些八卦和神秘,听起来还有些要相互表白的意味。“但是吧,这个吧……”
“怎么着,肖小七,你有意见?”梁贵妃一瞪眼,我立刻怂了。
“我不是有意见啊,也轮不到我有意见啊。但是啊,这个吧……肯定不合适的。”我迫于梁贵妃的淫威,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
“是呀,我比他大了十岁,如今又毁了容貌,真是不合适。”梁贵妃变脸太快,立刻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觉得我浑身地毛都竖了起来,立刻站起了身,往门口蹭了蹭。
“莫哭,谁说不合适,我就杀了谁。”影子必然是个恋爱脑,这一点武德都不讲了,居然要下黑手。
“等下等下,让我先冷静一下。我坚决站在你们这一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站在你们这一边。”我特别无奈,但是这个时候只能先站队,表明态度。“我要先说的是,贵妃娘娘,咱们还是先把脸搞一搞,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的。”
肖不修也站起了身,横了一眼影子,才说道:“这事情的确不合适,但是还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结果,我依然像之前一样,睁一眼闭一眼。我的原则是,只要不耽误事情,怎么都好。自己的路,自己做的事情,都要负起责任。仅此而已。肖小七,包括你在内,你要做什么,我不会管,但是,你既然要做南厂的肖小七,就要对得起这个名字,我也会保护肖小七。”
“哦哦哦。”我赶紧点点头,表示同意。
梁贵妃和影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其实还挺养眼的,一个身姿挺拔,一个娇俏可人。别看影子不苟言笑,但梁贵妃是个妙人,喜欢说说笑笑。重点是,她喜欢看话本子呀,我随便看了一眼,就发现她的床上有几本新出的话本子,我都没买到的。
算了,管不了。我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了,更管不了别人的事情。事已至此,大瓜听完,我居然无感。可能是和之前猜的差不多了,现在也就是印证一下而已。
我打了个哈欠,问道:“咱能先睡一会儿么?不是说天亮了还要做事情么?再说了,熬夜这种事情对皮肤不好,我们就不能美美哒了。”
“睡觉睡觉。”梁贵妃第一个响应,并且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不准明日睡醒就好了呢。”
“我守着你。”影子一脸的严肃,搞得我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啧啧啧,看看人家,四个字,搞得如此温馨和有意义,哪里像肖不修那种人,恨不得直接把我丢出去才好。
“你们睡你们睡,我去和肖大人睡。”我也是厚脸皮的,嘿嘿笑着回了肖不修的房间。肖不修倒是一言不发地跟在我的身后,我走到哪里,他走到哪里。“大人,你先睡吧,我得去出个恭,吃多了,难受。”
肖不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径直就去睡了。我小跑着又出了院子,直奔茅厕解决了一下,然后才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场院里,武僧们的练功已经开始了,嘿嘿哈哈地开始一天的晨练。其他的和尚们在大殿里念诵早课,嗡嗡的,也挺有气韵的。
这红光寺的每日清晨是最值得看的,天边鱼肚泛白,晨昏定省的出家人开始忙碌,清净自身,也扫出红尘之中的俗世之情。我有时候睡不着,就喜欢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之前几次,他们还有些奇怪,汇报给了悟心大师。大师念完早课之后,过来问我是不是一起吃个粥?
我就兴高采烈地跟着他去了禅房,他的禅房不大,除了必要的桌椅板凳和床及书柜药箱之外,其他的也什么都没有。他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人的本身就是来世间修行,就像来世一无所有,走时一无所有。
我就反问他:“也不对呀,帝王家的孩子生来就是在富贵窝里,人家都是准备好了,啥也不缺。走的时候倒是什么都带不走,大家都带不走。”
悟心大师瞅着我,示意让我坐下,问道:“所以,你认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错的?”
“那倒不是。这话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是劝人向善而已。告诉大家别计较,别纠结。不是说这些钱的事情。”
“所以?”
“该享受还是要享受的,您这屋里还是要来个垫子,一个薄被子,这样的话,躺着也舒服嘛。舒服了,念经都开心,一开心呢,就多吃几口,那身体也好了,身体好了就更开心了,然后又劝人向善,普渡了好几个众生……哎呀呀,这多好啊!”我絮絮叨叨地给他讲着,他倒是很开心地看着我,愈发地慈祥和蔼。
自此之后,悟心大师的禅房里果然多了垫子和被子,我从外面买来的小糕点偷偷放在他的房间里,因为谁都不敢进他的房间,所以我买的这些吃食也不会被偷走。大师那么老实,也就是我在的时候,陪着我吃一些。其余的时候,都藏好了,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当然,在悟心大师的禅房里待的久了,就知道他的那些药箱里都藏了什么好药。忽然想到,我应该去悟心大师的房里翻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药能够治梁贵妃的脸。所以,我就冲道行,道心,道信,道迟四个武僧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好好练,净敕跟着我就好了。
净敕大约是新剃了头,还挺亮的。我跟他随口瞎说着什么,就推开了悟心大师的房门,结果眼前恍惚了一下,似乎有人影闪了过去。我连“啊”的一声都没喊出来,就看净敕飞了过去,和那一道身影交了手,但那个身影没有要缠斗的意思,找了个破绽就直接从我身边略过去,居然就从大门飞出去了。
这真是把我吓到了,才“啊啊啊”地喊了起来,道行,道心,道信,道迟速度极快地赶了过来,道行速度更加快,直接追着那道影子飞了过去。净敕看了我一眼,要继续追,我喊道:“别别别,你别去,你跟我去悟心大师房里看看少了什么?”
这明显是偷儿在悟心大师的房间里翻找东西,因为红光寺这一晚实在是太乱了,各路人马都在这里警戒,所以偷儿反而不容易下手。直到大家都洗洗睡了,偷儿才潜进了悟心大师的房间,其实我也没想着要过来看看,只是上完茅厕忽然想起药箱的事情,才临时起意过来的。
我也想睡一下的,但是怎么就这么多事情呢?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在悟心大师的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有那一个药箱被翻开了,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动。这么说,这人也是奔着药来的?
我大致还记得药箱里的东西,就蹲在那里翻检了一下,似乎也是什么都没有丢。净敕问我:“他会不会以为药箱是个藏宝箱,所以翻开之后发现就是瓶瓶罐罐,就没有拿?”
“一个大和尚的屋里能有什么宝贝?”我瞥了他一眼,忽然想到我那堆小糕点呢?立刻冲了过去,在书柜的最上面一层翻了翻,那里的蜜饯糕点居然也被翻动了,桂花糕居然还被吃了两块,好气哦!
道行先回来的,跟我说:“人消失在你的那个院子里,有肖大人的侍卫拦着,我们进不去。”
“等我,我去!”我立刻往出跑,他们在后面跟着,搞得红光寺的和尚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跟着我跑。我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就冲到了门口,南厂侍卫看到我自然是放行,我就大喊着说:“赶紧看看,有人飞进来没有?”
“啥?”侍卫们面面相觑。
“道行说的,往咱们这个院子里来了。”
“我们看着他往这边飞,然后就不见了。”道行立刻解释道。
南厂侍卫们立刻就警觉起来,站出了队形,把院子里里外外都开始找了起来。肖不修听到了声音走了出来,一脸的不高兴,问道:“肖小七,你搞什么鬼?”
“大人啊,有个黑影飞了过来,吓死我了。”我表现出的胆小的样子,令他又不开心了。此时此刻,影子从我那个屋里出来,居然是精光着上身,头发还是凌乱的。他可能也是没想到一推开门,门口站了这么多侍卫、和尚以及我。
“什么事?”他问。
我看到影子的身材,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不错。瞬间我就不困了,立刻冲到他的身边,摸着他的胸肌说道:“才起呀?大事件你居然没赶上!滚床单来着吧?”
第三百八十三、 十二具尸体
第三百八十三、十二具尸体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动作会这么快,大约在摸小哥哥这件事情上,我的动作永远都会很快的。不过,肖不修的动作更快,直接丢给了影子一件外衫,并且将我直接推进了屋里,关上了房门。
梁贵妃还在睡着,盖着薄被,睡得很是安稳。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可以这样美好。我的确是要好好学习一下了,不能每天头发都鸡窝一样的邋遢样子。
影子也迅速闪身进来,把门关好,问道:“怎么了?”
“悟心大师的房间里进了偷儿,没看清楚是谁,一道黑影。道行说这人来了咱们院子,但是,侍卫们守着,他们不好进来,所以我就赶过来了。前后没差多少,所以,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我快速地解释了一边,又摸了摸影子搭在椅子上的外衫,顺道还闻了闻。
“肖小七!”肖不修的口气不太好,直接问我:“你在做什么?”
“闻闻。”我又把影子的衣服全都摸了一遍,想了想又拉着影子的手闻了闻。影子还没有炸毛,肖不修已经不成了,直接站在了我的面前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哦,那人一袭黑衣,我也没看清楚,但轻功也算是不错,既然往咱们这边来了,那是不是影子呢?”我必须怀疑呀,这个也是黑衣人,身形和影子还有点像,但似乎又矮了一些。
“我怎么可能去悟心大师的房里?”影子把衣服穿好了,又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梁贵妃,欲言又止。
“是呀,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刚刚你们肯定是亲亲我我,来不及去悟心大师哪里的。但是,我还是怀疑嘛。这偷儿吃了我的桂花糕和小饼子,身上和手上必然是有味道的,所以我闻闻。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在认真工作。”我很正义的,肖不修却有一种要吐血的感觉。
“行了,不是影子。这两人说了半天的话,贵妃娘娘这才睡下,还是因为沉香的缘故,一时三刻也不会醒的。”
“那你干嘛脱衣服?”我又伸出了手,打算再摸摸,肖不修直接拎住了我的后脖领子,扯着我出了房门。
影子跟在后面说道:“刚才擦娘娘的脸时,有点疼,她一生气,就把水盆打翻了,弄了我一身水。这好言好语才让她安静下来,睡了。这才说要换件衣服的,谁知道你们就跑来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没事没事,就算滚床单,我也理解的。”我的笑容过于隐秘了,肖不修的手怎么就掐住了我的后脖颈子,那要是使点力气,我可能就不需要破案,可以直接平躺了。
南厂侍卫们、红光寺的和尚们,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梁贵妃的随行们都聚集在了门口,此刻天都亮了。肖不修面无表情地说:“无事,都散了吧。”
影子已经收了身影,带了面巾,站在我的身后,看起来也挺严肃的。我只好揣着手,默默地又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的状态,道行过来悄声说:“没有任何发现。”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来了这个院门口,道行师兄最靠近那个偷儿,但他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那么,这就是说,这个人居然就在我们这么多高手面前逃跑了,也是挺厉害的。
又是一宿没睡,我都有了黑眼圈。净敕问:“咱们干脆就把早饭先吃了吧,然后再说接下来的事情。”
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居然回去睡觉了,完全又不搭理我了。
不过,幸好我当机立断去吃了早饭,因为饭碗刚刚放下的时候,陈志典就快马加鞭地跑来了,气喘吁吁地抓住我的手腕说道:“有吃的么?快给我一口,我就要饿死了。”
我把他的手拿下来,让他抓住了净敕和尚的手腕,说道:“他有吃的,馒头,烙饼和粥,你随便挑。”
陈志典立刻嫌弃地伸直了手指,坐在了我的身边。跟着他的还有不少南厂的侍卫,肖小三和肖小五也在身边跟着,一脸的平静,看来,这群人也已经习惯陈志典这种近似于靠谱和不靠谱的表现了。
净敕拿过来不少吃的,让大家赶紧吃一吃。
我问肖小五要了一百两银子给净敕和尚,算作南厂给的香烛钱,这么多人可不能白吃白喝。净敕还挺不客气的,直接就收了下来。然后很客气地问我:“要不要我去喊肖大人过来?”
我是觉得吧,他特别喜欢肖大人的脸,但有总觉得这一脸的冰霜也是挺难接近的。难得有个正经的由头,他就想去找肖不修说说话。哎,真是美人的魅力太大了,连净敕都忍不住想和他多说两句话。但是,想想现在应该是肖不修和影子睡在了一起,那画面会不会太美好了?
我笑眯眯地让净敕去喊肖不修,净敕忽然就停住了脚步,怀疑地看着我。他才跟了我几天,居然看穿了我,这和尚厉害呀。
等到京畿府的陈大人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的时候,肖不修和影子这才起了身,来到饭堂坐了下来,我们都在红光寺的僧人这里,地方真大,开起会来,大家都有坐,不用自带板凳。
几日前,红光寺有采药的和尚进山,打算找一些这个季节才有的特别草药。结果在避雨的时候进了一个山洞,被山洞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坏了,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告诉了悟心大师。可悟心大师的行程早都已经安排好了,无暇分身去。而刚好那一日,肖不修正在与悟心大师吃茶,得知了此事之后,便立刻动身去山里查看。
这些人都身穿绫罗绸缎,看起来极为富贵的打扮。但若真是大富人家丢了人,必然会大张旗鼓地找,还有可能是悬赏找人。这些人,明显已经死了很多时日,四里八乡的也并没有找人的消息,这不是很奇怪么?
再仔细看看这些人的尸身更是令人感到作呕和恐怖,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起了黑青色的脓疱,流着黑血,泛着臭气,并且没有腐烂得特别厉害的几具尸体的面部表情极为狰狞,眼睛突出,嘴唇破裂,两耳肿大,且有脓血流出。腹部肿胀得十分骇人,十指也呈现了十分可怖的黑青色,看起来非常恶心。
影子仔细翻检了这些人,半天没有说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且令人寒战的尸身,深深地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疑点重重。影子说,根据这些尸体表现出的状况判断,应该是中毒而亡,并且很有可能用的是砒霜。
可用砒霜毒杀这么多人,凶手如此胆大妄为,是完全不顾法纪,还是根本就是要搞事情呢?
肖不修蹲在尸身前面又仔细勘验了一番,发现很多具尸身的小手臂处都有血肉腐烂的窟窿,很明显是被人挖走了其中的一块肉。有些人是单臂,有些人是双臂都被挖了窟窿。“这难道是要消灭什么罪证?比如,这些都有相同的纹身?是什么组织的?”
若真是有什么邪教组织,并且在大规模的杀人,那可就真是非同小可,一定要赶紧上报皇上,并且要彻查此事了。他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了皇上,也喊来了陈志典和陈大人,让他们务必派人过来具体看看情况。
“这事情还有一点很奇怪。”我插嘴道,“这么多人都死了,并且都是砒霜毒死的。那么,问题来了,第一,他们如何吃下去的砒霜?第二,这些人死的时间应该不尽相同,因为腐烂程度不一样。那么,这些人是死后被拖上山的?还是就直接在山里死的?这个山洞是死亡的第一地点,还只是一个藏尸体的地方?第三,能看出这些人都是多大年纪?性别都是男性么?第四,这些人真的是富贵人家,还只是穿了绫罗绸缎?”
肖不修和影子都回答不上这些问题,当时只是跟随着采药的和尚去看了看。另外,目前肖不修也只是在红光寺清修的居士,没有任何实权。现在他连我都不如,我好歹手里还有悟心大师的羊脂玉佛头,可以号令红光寺的一众光头们呢。
大家坐在一起互相说了说情况,陈志典建议还是派人上山再去看看,但不要打草惊蛇,万一被歹人发现,他可能就要换另外一种方式了。不过,他也要求在座的所有人必须严格保密,谁都不能说出去。
“小七要不要去?”陈志典居然还问我。
“那必然是不能够呀!”我立刻就回答道,“我身体不好,爬不了山。”
“我瞅你红光满面的,哪里像身体不好的样子。”这陈志典一脸的讨人嫌,“刚刚还在路上给你买了油条和肉包子,想着趁热送过来呢。”
“哎呀,陈大人真是好人。”我眉开眼笑地看着他,继续说道,“那我也是身体不好,不去。”
光听肖不修的诉说,我都能够想象得到那山洞里的血腥场面,所以我怎么能去恶心自己呢。我特别淡定地跟净敕说:“师兄,要不然你替我去一趟吧。”
净敕一脸的扭曲,问道:“悟心大师说让我跟着你,寸步不离的。我就不去了吧,让道心师兄去一下吧。”
嘿嘿,大家都不肯去。
当然,陈志典、肖不修是一定要去的,要现场勘查,才能再找找线索什么的。很快,散会之后,陈志典、肖不修、道心和肖小三、肖小五一起轻装上了山。一来一回,快的话,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我默默地把陈志典给我的包子塞给了肖小五,让他们在路上吃。
京畿府陈大人和我又去了悟心大师的禅房,看了看现场状况。因为只丢了我的糕点,其他什么都没丢。所以,这个事情也不能立案。陈大人问我:“你可有什么猜测?”
“完全没有。”主要是我和悟心大师也不算特别熟,因此很多事情恐怕也是我不知道的。
事情变得很胶着,我也没什么想法,只好先建议陈大人去查查砒霜的情况。在大月国,药铺里会售卖砒霜,但一般数量都不会太多,用作毒杀老鼠之类的害虫使用。当然,各个药铺也会有销售记录,查一查就知道砒霜都卖给了谁,作了什么用途。
不过,陈志典在出门之前偷偷跟我说要我装病,因为他毕竟是带着南厂侍卫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万一被有心人或者歹人看到,会引起怀疑。他那个表情看得我也是奇奇怪怪的,但一想到他必然是知道梁贵妃在这里,可能也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吧。
所以,和陈大人说完了事情之后,我就明晃晃地倒在了场院里,道行和净敕和尚慌手慌脚地把我抬回了肖不修的房间。当然,午饭也是摆了进来,虽然是素食,但总比没有强。
刚拿起碗,准备要吃饭。肖不修忽然从闪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吓了我一大跳,净敕和尚也立刻警戒起来。
“大大大人啊,你怎么回来了?”我有点结巴。
“我留了影子在这里,有事情你喊他。”他看了我一眼,“贵妃娘娘那个脸你莫要动,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哦。”我想我也是不会动的,她才不会让我碰呢。万一碰疼了,就像影子一样被搞一身水,多尴尬。不过,我发现肖不修的手背有些红,就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这是咋了?刚才碰到了?”
“不知。”他也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的确两只手的手背都有些红。我悄悄又摸了摸他手心的薄茧,心里略略叹了口气,这人吧,也是个操心的命。
“放心啦,我不会乱跑的。”我摸了摸他的衣襟,“还有什么事情?”
“老老实实待着就好,不要出红光寺。这次事情很蹊跷,以防万一。”肖不修居然特地回来就是为了嘱咐我这个?我表示很诧异。
“陈志典让我装病的。”
“嗯,装。”他点了点头,并且对净敕说:“这几日虽然还是像以往一样开山门,但也多注意一些才好。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所有的吃食都由你亲手拿进来。还有,贵妃那边不要管,也不要问。”
“……”我就知道局面很复杂,肖不修要搞不定了。但凡有了皇家的事情,特别是有了娘娘的捣乱,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第三百八十四、 梁贵妃又把皇上给挠了
第三百八十四、梁贵妃又把皇上给挠了
肖不修前脚走了,皇上后脚就跟了过来,他虽然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表明身份,但那气度一看就是气得不得了。黑着脸,走路如风。在傍晚时分,就在和尚们正要去关山门的时候,他带着人冲了进来。
我又是才端起了碗,然后就看到微服私访的皇上大步地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群急吼吼地和尚们,咋呼着也不敢阻拦。估计是在山门口,张公公已经吼过了,还有知客僧是认识皇上这张大脸的,所以也没敢拦着。他们就算是半引着,把人指到了饭堂,我刚刚坐下的位置。
看到这张大脸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的想法居然是:这人怎么这么闲啊?难道没什么文书要看么?从皇城到红光寺,路程也不近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亲自来呢?还非赶着我吃饭的时候过来,这不是诚心么?
不过,我还是赶紧站起了身,规规矩矩地给皇上跪了下来,口称:“啊呀,皇上呀,您来了呀。”
红光寺正在吃饭的和尚们也都立刻跪了下来,谁都不敢再说话了。
皇上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就直接坐在了我刚才做的位置上,说道:“起来吧,朕是微服而来,莫要声张。”
我心说呢,您都这样了,还算是微服,也真是够了。但是,表面上还是特别老实地说:“不不不,您是尊贵的人,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就你话多。”皇上居然甩给我这么一句,我好想“嗯嗯嗯”地赞同的,然后就可以退下了。可是,不可以呀,我现在拿着佛头呢。
“皇上呀,您吃了么?我正要喝粥呢?您要是不嫌弃,我给您搞一碗来?”我指了指桌子上我那还没喝的粥,还冒着热气。
“这怎么像是舍的粥?”皇上瞥了一眼,端起了碗,居然就喝了一大口。
“那个吧,下午舍粥的时候,忽然下了场春雨。我想着可别把粥弄脏了,还有那么一点点没发完,我就让大家把粥锅收了起来。当然,也不能浪费,刚好我胃口不好,我就兑了点热水,想着晚上就喝点粥好了。”
“肖小七,朕让你来清修,怎么身体还这么差?”皇上挑眉了。
“哎呀,这已经很好了,我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呢。”为了装病,我已经两天没来饭堂吃饭了,都让陈一偷偷出门给我买好吃的。肖不修和陈志典出门之前,都叮嘱我要装病,我可是谨记在心的。
看来,他们是猜到皇上跑来了,很有可能是为了梁贵妃。为了撇清我,就一致认为我应该装病装傻。这两人都是人精儿呀,佩服佩服。
皇上又哼了一声,然后把热粥全都喝完了,才问我:“你住哪里?”
“我带您去?”我立刻做出了要引路的样子,并且悄悄摆手让陈二快去给梁贵妃报信。不过,皇上的眼睛太尖,直接就说道:“谁都别动,肖小七跟着朕就好。”
我又冲净敕眨眨眼睛,这人居然一动不动,丝毫不动。我要是这个时候拿出佛头来,似乎有点过分了。只好咬了咬后槽牙说道:“那您跟我这边走哈。”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张公公要来了灯笼,在皇上的身侧替他照亮。还有几个亲随禁军跟着我们,我这才看见,居然马茂春也来了。他低眉顺眼地也不看我,估计绝对是有事情。
心里又叹了口气,自求多福好了。
刚一推开我那院子的门就听见摔盆摔碗的声音,梁贵妃那尖利地嗓音也是够了。“洗脸有用么?到底有没有药?有没有方法?肖小七人呢?她说洗脸就洗脸么?”
我一脑门子的汗立刻就流了下来,不禁往后又慢走了半步,让皇上他们先进去了。皇上的步子更大更快了一些,张公公那小碎步更快,直接就把梁贵妃那屋的门给推开了。
我虽然晚半步,但还是看到这一屋子的狼藉啊,盆和碗摔了也就算了,我那话本子和被子也都扔在了地上。我张了张手掌,又攥上了拳头。不行呀,人家是贵妃娘娘,咱惹不起的。
梁贵妃看到了皇上,也丝毫没有惊慌,声调依然是尖利的,直接吼道:“怎么皇上来了?我长得这么丑了,还来看什么看?”
这句话也是把我吓得踉跄了一步,这梁贵妃果然勇猛,女中豪杰,敢这么和皇上说话。马茂春站在门口,拦了我一下,低声且快速地说:“可别进去,小心误伤。”
啊!我立刻收了腿,老老实实站在他的身后。
皇上进了屋子,张公公立刻把房门关上了。一开始还能听到梁贵妃的怨气,然后就听到皇上的声音很是平和,说他正在寻找名医,让梁贵妃稍安勿躁。可是,梁贵妃忽然就飚了,问道:“稍安勿躁?你每一次都用这句话来敷衍我是不是?”
“这是什么混账话?注意你的态度!”皇上也飚了。
“皇上,您是君王,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但您可曾为我想过?”听着这个声音,梁贵妃应该是跪在了地上,“若我的容颜尽毁,此生还有何意义?拖一天,就危险一天,您能明白么?”
“朕都知道,所以朕也很着急。”
“您着急么?您忙着给皇后送果子,给她送桂花糕,那我呢?我已经厌倦了,真的没有意思了。”
“放肆!”皇上这个是真生气了吧。
“还不能让我说说么?”梁贵妃冷笑了一声,“不过,您那么喜欢她,她未必喜欢您吧,何必呢?”
“闭嘴。”这一声的确有点狠了,我吓了一哆嗦,马茂春拉了我一把。不过,他又低声说了一句,“没事,这两人经常这样吵架。”
这是什么恶趣味?我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我就是要说的,皇后到底喜欢谁,您不知道么?这么多年了,她对您也没什么好脸色吧?真是可怜了我和曹贵妃……”
“朕对你们不好么?”皇上的口气忽然又缓和了下来,“你们都已经在朕能给的最高的位置,还想要什么?真心么?那一定是没有的。作为君王来说何曾有过真心相付?朕也早就说过的。朕要的是这个天下,而并非是男欢女爱的亲亲我我,你要是再纠结这些情爱之事,那就真是辜负了朕的心。”
“我理解,我也忍着。我现在不过是发发脾气,不可以么?”梁贵妃的口气也缓和下来。
我现在完全是莫名其妙了,这皇上居然以天下为为重,好令人感动。吃饱喝足有人暖被窝,不好么?他若是要这个天下,完全可以统一各国,做一个真正“一统江山”的帝王呀,干嘛不动手呢?
可是,干嘛“一统江山”呢?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安居乐业,才是人活着的意义。我揣着手,站在马茂春的身后,继续听窗户。梁贵妃又开始纠结皇上不去看她,这个月多看了曹贵妃一次,虽然给了她多了一件首饰,但是,没有看到皇上的人,不开心。
现在我终于理解马茂春的话,皇上和梁贵妃的吵架也是醉了,两人可能觉得这是一种情趣,一种彼此的相处模式,一个不断质疑,一个不断坚定,一个不断矫情,一个不断解释,一个随便撒撒娇,一个就宽容大度,显示出了自己的帝王气度。
过分了哈,害得我还紧张了一下。
不过,就在我刚想舒一口气的时候,皇上说给梁贵妃洗洗脸,让张公公去捡已经扔在地上的盆,出门来打些水。梁贵妃又不乐意了,说不成,脸上特别疼。皇上估计是去摸了一下,梁贵妃就尖叫起来,挥出了双手,把皇上的脸给挠了……是的,挠了皇上的脸。
虽然这一画面我没有亲眼见到,但听到的大致顺序就是如此。马茂春听着声音不对冲进去的时候,我也赶紧跟着进去了,只看到了皇上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三道血印子,梁贵妃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样子,也挺吓人的。
这一刻,我不大知道自己应该先顾着谁,只好愣在一边。张公公自然是护住了皇上,急急地问道:“哎呀,流血了,皇上呀!”
马茂春站在了梁贵妃的身前,毕竟他是侍卫,也不太好去拉拽,但是明显保持了警戒状态,那样子就是梁贵妃要是再动一动直接杀了她。
“怎么,这下您也破相了吧。”梁贵妃还挺高兴的。
皇上自己摸了摸脸,幸好就是血痕,估计是有点疼。他拨开张公公的手,直视着梁贵妃问道:“你在做什么?你要什么?你在保护谁?”
听完这话,我最心虚。奇怪,为什么我会心虚?我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一脚就踩在了一个破茶壶上,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了。影子忽然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一把抄住了我。不过,他也只是来得及把手垫在了我的后背上,他的手背硌在了破茶壶的碎瓷片上,瞬间就流了好多血。
场面太混乱了,大家又都看着我,我看着影子的手背。那瓷片虽然不大,但扎得挺深。“我我我没站稳……你流血了……”
“没事你看看脚有没有扎到?”影子倒是很镇定,特别气魄地徒手把瓷片拔了出来,拿着黑面巾直接裹了起来。
“别别别,不能这样,咱们要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碎片……我有悟心大师的药箱,走走走,咱们去上药。”我瞥了一眼自己的脚,没有扎到,纯粹就是地上有水,滑了一下。我扯着影子往出走,还不忘跟皇上说了一句:“皇上,您要不要上药?药箱在悟心大师的房里,我去拿一下哈。”
我是真心也没看皇上的表情,就这么自顾自地拉着影子出了门,出了院子,穿过了饭堂,进了悟心大师的禅房,翻出了药箱,陈一陈二和净敕几个已经在院子门口跟上了我,所以立刻点亮了灯火。
净敕过来处理伤口,很是仔细。我坐在一旁看着影子有些苍白的脸,估计也是挺疼的。但是,今日这场闹剧能骗得了皇上么?连我都骗不过去吧?
肖不修和陈志典嘱咐我装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不想我掺和梁贵妃的事情,并且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这里出了下毒案和原因不明的山洞十二具被毒杀的尸体,还有梁贵妃忽然跑来,这些事情凑在一起,皇上是一定回来看看的。
爱不爱,怎么爱……这些事情我已经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这都是他们的事情。我又看了影子一眼之后,给净敕留了一些药,就抱着药箱回了皇上这里。他已经坐在了肖不修的房里,一脸的黑。
“这是悟心大师的药箱,您瞅瞅。”我小声对张公公说着。张公公立刻翻检了起来,然后捏出了一个白瓷瓶,打开又闻了闻,准备要给皇上的脸上药。但皇上拨开了他的手,说道:“肖小七,你去给朕打盆水过来擦擦脸。其他的人,都出去。”
“哦。”我抿了抿嘴,没犹豫,很速度地出去打水。当然,陈一陈二都弄好了,我负责端进去就好。张公公低声说:“小心伺候,我也不知道这都是怎么了。”
哎,你们都不知道么?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屋里也点了灯,不算黑,但也不亮。我拿着沾过水的干净帕子瞅着坐在椅子上的皇上,他也看着我,那眼神看起来也挺不善良的。“皇上,我我我给您擦擦?其实吧,要是不流血的话,就不用上药,因为上药挺难看的。倒不如就这么晾着,估计好得还会快的。当然吧,我得再仔细看看,因为我距离太远了,看不见呀。”
“过来吧。”皇上还是看着我。
我把铜盆直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去拿了油灯过来,仔细看了看,“还成,挠的不狠,流了一点点血,不用上药也成。我就把血擦干净,咱们明天天亮再看看,估计没大事。”
“你就是这样处理伤口的?”皇上忽然看着我,问道。
“是呀,您这个算是小伤口了,我可有过比您这个伤口厉害好多的大口子,手上,胳膊上,对对,后脑勺上都有,流了好多好多血呢。但是,这不也都好了,不耽误吃吃喝喝的。”我笑嘻嘻地安慰着,“这种伤口也不会留疤痕的,您这么英武神气,不影响的。”
“那你的伤口留疤了么?”皇上又问道。
“留了呀,但是在胳膊上的,能够有衣服遮挡,在后脑勺的,有头发掩盖着,都没事的呀。就是手上这个有些疤痕,但过几年也就好了,没事的。”
“女孩子不可以留疤的,会嫁不出去的。”皇上这话说的,扎心了。我皱了皱眉,直接说道:“没事,不嫁了,回头直接找个上门女婿,咱们有钱,养七八个也成。”
“你倒是想得开。”皇上裂嘴笑了一下。
“哎,必须想得开呀,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咋办呢?要是真的嫌弃,就别娶我呗。其实,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要不,您瞅瞅,我手上这个是去年破的,您也记得吧。现在结疤了,好了,但是还是有印记的。但这个也会时刻提醒我,要对自己好一点,要小心一些嘛。所以说,这个是好事情的。”
“你这脾气随谁呢?曹显么?”皇上拉着我的手,看疤痕的时候,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吓得我一抖。
第三百八十五、 夜游红光寺
第三百八十五、夜游红光寺
皇上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才又说道:“手和脸上的伤其实都会好的很快,留疤的机会也不多。你这口子虽然深了一些,但过些日子也就会消除的。”
“嗯嗯嗯。”我赶紧很乖巧地点点了头。
“当年,曹显是朕最好的朋友,还想着以后长大了一起吃喝玩乐闯天下呢。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朕都老了。”皇上看着我,又流露出晦暗不明的眼神。
“要不要跟我说说?”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你想知道什么?”博弈开始了。
“您想让我知道什么?”
“重点是你知道了多少?”
“知道的不多。”
“不多是多少?”
“就那么一点点呗。”我的确是不如皇上,言语上的博弈我还是不成,最终的退路基本上就是耍赖。“不愿意说就别说呗,我也不稀罕知道那么多。再说了,我还没吃饭呢,您把我的粥都喝掉了,我现在饿着呢。”
其实,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只要我很严肃的时候,皇上就特别严肃,甚至变得严厉。而我撒撒娇耍耍赖的时候,他会变得特别慈爱,甚至有求必应,甚至都有一种老父亲的感觉。所以,耍赖这一招使出之后又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他果然表情又和蔼了很多,柔声问道:“想吃点什么呀?让他们给你做一些。”
“喝粥呀,不能瞎吃瞎喝的,胃疼。”装病这个事情我可不能忘记,要贯彻到底。
“对,那就喝粥吧。”皇上点了点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句,“张公公,去弄点粥来,朕和肖小七吃点东西。”
“是。”张公公那回答的极快。
“梁贵妃呢?人家的脸都成那个样子了,也得吃点东西才能养得好吧。”我又好死不死地提了一句。
皇上倒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你倒真是心大,她挠伤了朕,这可是大罪。”
“哎,她心情不好,情有可原嘛。您禁足她,罚她银子。等她好了,您让她多干点活,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省得她闲的难受,生出事端。”我随口说道。
“朕是帝王。”皇上居然还强调起来。
“是呀,您是特别好的皇上呀。所以,就更不能责怪她了,要体贴人家嘛。”我纯粹是抹泥的,“别生气啦,跟她生什么气呢?要不然,回头给她降成妃子什么的,杀杀她的戾气。要是政治上不允许,就让她天天给您捶腿端茶倒水研墨……反正让她干活,累死她。”
瞎说八道,我第一。
皇上笑了。
张公公已经把粥和小咸菜小豆干全都端了上来,红光寺那个常年开着的大灶也就是有这些吃食,其他的也真是什么都没有。他麻利地给皇上盛了一碗稀粥,也打算给我盛一碗,我立刻自己动手,自给自足。
“曹显虽然也是喜欢说话,但绝对不会这样瞎说八道。你这脾气倒是和朕有些相似,话多,乱说。”皇上喝了粥之后,明显心情都好了起来。
我也赶紧喝了一大口,才说道:“那多好呀,我们话多的人才是最善良的呢。总是替别人着想,生怕伤害了别人,所以呀,您是好人呢。”
“嗯,你的话比朕还多。”皇上开始吃了小咸菜和小豆干,明显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吃饭上来。张公公暗暗给我夹了一块小豆干,特别敲了敲筷子。我懂,他表扬了我。
“您吃桂花糕么?我藏了几块。”我笑嘻嘻地问皇上。他心情缓和了,自然也想着再多吃一点东西。我立刻就去把肖不修的书柜打开,找出了我藏起来的桂花糕,开开心心地给了皇上吃起来。
气氛好了起来,他开始问我穆槿娘那个下毒的案子,以及山洞里的十二具尸体的一些细节,我也就絮絮叨叨讲了起来,并且尽量绘声绘色,极为详细。
我问他:“穆槿娘那个判罚会不会太重了?毕竟这女人也不是下毒的哪一个。”
“那要如何呢?”皇上看着我,“肖不修还是判得轻了,要是朕来决断,应该当场就杀掉了。这种人,本身就已经麻木无思想,留下来只是浪费粮食。”
“别这样嘛,人家好歹也有孩子要养的,再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万一以后有需要呢?也许能够用上的。”我也是没话找话,各种瞎说八道一番而已。
皇上居然喝了两碗粥,三块桂花糕,食欲相当好。张公公都忍不住出声说道:“皇上,有点多呀。”
“无妨,朕和肖小七说说话,心情好。”
“那要不咱们一会来一个夜游红光寺如何?”我兴致勃勃地问道,“我特喜欢夜里在寺庙里溜达,安安静静的,其实大家都已经睡了,可那些塑像还睁着眼睛,有那么一点点寂寞。”
“什么?”皇上愣住了,“你这是什么爱好?”
“我小时候呀,就在尼姑庵住过的。晚上我就在尼姑庵里溜达,师父不让,我就偷偷去转,然后和这些塑像说话,闲聊,说说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想的,然后自己劝自己要开心,心情也就好了,积食也消化了,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皇上看着我的样子,又像是我的脸上有花,应该还是很美的那种吧。“这是在劝朕么?这方法倒是新奇。”
“哎,也不算是。只是觉得您吃也吃了,刚才闹也闹了,应该在睡觉之前出门溜达一下,舒缓一下情绪嘛。”
“好。”皇上站起了身,“走吧。”
“咱们悄悄的,别把那群和尚吵醒了哈。”我赶紧去找灯笼,张公公和马茂春跟着,净敕也跟住了我们,在静夜的红光寺里溜达起来。
寺庙的夜晚很安静,大殿里供奉着长明灯,但并不明亮,只是暗簇簇的火苗,看起来到也不害怕。轻烟飘荡起来,又散开,像是时间在飞舞一般。
“朕小的时候偷偷在白马寺夜游过,当时悟心大师也只是个知客僧,发现了朕,但没有声张,还和朕一起一个个大殿逛了起来。说起来,夜里的佛像和白日里看到的的确很不一样,只有真的看过的人才能够体会得到。”皇上看着这些神态各异的佛陀,也很是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和你在这里又转了一圈。”
“皇上,我现在可是红光寺的代理住持,我有悟心大师的印信。”我赶紧强调了一下,“所以,悟心大师虽然不在这里,但是有我呀。”
黑暗中,我都能看到皇上笑了一下,才说道:“看来悟心也是很喜欢你,才会在出门的时候把整座寺庙都交给你。他也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和尚,有趣得很。”
“不过,刚才您说悟心大师之前在白马寺么?”
“对,他从小就在白马寺出家,后来才来了红光寺。反正这两座寺庙距离不远,也都是皇家寺庙,朕也是同意的。”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这个人吧,就是比较敏感敏锐敏捷地发现问题。
“这事情也不怨他。”话匣子一打开,皇上根本停不下来了。我大致总结了一下,就是当初悟心还是小沙弥的时候就在白马寺里修行,有了很多同伴和尚。他很聪明,学东西也快,所以深得他师父的喜欢。他师父的医术精湛,特别擅长治疗皮肤上的疑难杂症,所以,悟心也学了七七八八,还是很用心的。有几个师兄与他一同学习,也都很用心。但某一次在熬药的时候,忽然着了火,烧死了一位师兄。
悟心当时在山里采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心情极为难过,毕竟是相熟的关系很好的师兄,他觉得如果当时自己在场,没有去采药,或许就能够救出师兄,不会让他烧得尸骨碎裂,面目皆非。那个惨状,让悟心痛哭了数日。
再后来,悟心的师父也圆寂了,他每每在白马寺行走的时候,心里都很别扭。特别是坐在后来重新修建起来的药庐中熬药时,心情更加抑郁。就问来拜佛的皇上,可不可以去红光寺做个住持和尚。
皇上很是奇怪,因为当时按照悟心的辈分和级别,已经在白马寺做到了堂主的级别。在寺庙中,堂主既是职务又是职称,一般都是由本寺的真修实证的大德担任,负责带领大家的修学,是寺院里真正的核心领导以及管理人员。
红光寺是刚刚修复的寺庙,也是百废待兴的状态。经过几番衡量之后,皇上也同意了悟心的请求,但同时也下旨昭告天下,悟心虽然是住持,但更是堂主和大长老级别,也就是说,他的职务甚至要比原来在白马寺的地位更高了。
不过,悟心大师可不在乎这些世俗的虚名,他所求的是心里的安宁和对佛教佛法的弘扬光大。所以,到了红光寺之后,他很迅速地就把红光寺的威名恢复了起来,当然,也是得到了皇上的支持,令这里也成为能够和白马寺相媲美的大寺庙,香火日渐兴盛起来。
其实,这么算起来,也二十余年的时间了,悟心大师都成为老头了,皇上也到了春秋鼎盛时期。我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其实,悟心大师这一步是对的,要是还在白马寺里修行,也未必能够有现在的局面。”
“这话怎么说?”皇上有些好奇。
“第一,红光寺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可能修缮之后,也未必回到原来的光景。第二,要不是您的支持,将大量的之前的佛经典籍和佛像送了回来,红光寺也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当然,第三,也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红光寺常年不断的舍粥行为,这个真是好喝。”
“肖小七……”皇上特别无奈的样子,“前面说的好歹也是对的,第三条真是瞎扯。”
“也不是啦,从前红光寺有多辉煌?我们都不知道,没见过。但是,现在的红光寺,只要一提起来,大家都知道这里是舍粥的,小豆干小咸菜又都特别好吃,自然是心生欢喜,也喜欢上红光寺的呀。所以说,这个很重要。”我笑得很明媚,说得全是大实话。
“行吧,就你话多。”皇上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等悟心大师回来,让他给梁贵妃看看,很快也就好了。”
“嗯嗯嗯。”我也用力点了点头。
又转了一会儿,夜也真的很深了。张公公又轻咳了两声,示意皇上应该去睡觉了。我只好自然是又让出了肖不修的房间给皇上住,我还真的就躺在悟心大师的炕上睡了一宿,就是真的太硬了,硌得我浑身都疼。
一大清早,山门又被拍得山响,真是够了。也唬的红光寺的和尚们惊慌了一下,毕竟还在上早课,很是影响情绪的。立时就有几个武僧举着棍子就冲了出去,也把站在门口的元捕头吓得够呛。两边都互相瞅了瞅,元捕头哪里打得过武僧们,立刻就低头认错,说是自己太心急了,着急找我说事情而已。
武僧们这才让出了一条路,让他进了山门。
元捕头带着几个人过来找我,说是查到了一些线索,让我来判断一下。我随便套上了衣服,就跑了出来,陈一陈二也是一脸的困倦,这都是没睡好呀。净敕可能真是练功的,跟我们都不一样,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瞅着还挺有气魄的。
“净敕师兄,我要吃饭!我不喝粥!真的不喝粥!”我一脸的哀怨,昨天晚上陪着皇上喝的粥,搞得我半夜去了好几次厕所,太影响睡眠质量了。
净敕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准备了一些素面,皇上昨晚让人去把白马寺的智空和尚喊了来,说是做素面给大家吃一吃的。”
“啊呀,皇上真是好人啊!”我的笑容也好看了一些,这才有好脸色看着元捕头,问他:“咋地,说说呗。”
“有人分了几次买了砒霜,数量可是不少。”元捕头开始说起了他们的发现。
第三百八十六、 拍马屁,我第一
第三百八十六、拍马屁,我第一
元捕头带着人连夜去京城和京郊各个药铺排查购买砒霜的人,一般来说,购买砒霜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这个也比较好查。按照名单上来看,也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元捕头是个比较细心的人,他除了查购买砒霜的客人外,还顺道查了查每家药铺进砒霜的数量,以及现在药铺里的砒霜存量,看看数量是不是能够对得上。
这样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很明显有三家药铺的数据对不上,都是进货量大,销售量没有,但是,砒霜没有了库存。这明显就是有人买走了,但是没有记录在册。三个店家的老板都极力否认自己不知道这个事情,那元捕头也不是白吃大月国京畿府的俸禄的,那大黑脸唬人还是挺厉害的,遇到比较嘴硬的,就直接拿出了砍刀。
反正,搞成了这个样子,自然这些小伙计就招了。说是有些脂粉铺子会购买砒霜,但是一般都不会记录在案的。并且,都是他们自己经手,有暗帐的。
所以,暗帐翻了出来之后,元捕头又核对了一遍,发现的确如此。京城几乎所有的脂粉铺子都会购买砒霜,用途就是药用。
在胭脂水粉之中混入少量的砒霜和铅,以及一部分滑石粉,能够起到美白的效果,甚至有些人涂抹之后还能够令皮肤变好。很多脂粉铺子都会购买一些,这些也都是有定量的,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
在这些脂粉铺子中,以艳芳斋购买的砒霜数量最多,也最为频繁。“不过,若是说是可疑,也有些牵强。我们暗地里也调查了艳芳斋,他们的出货量和进货量都很大,特别是这半年来有一款香脂膏销售得特别好,几乎是一货难求的地步。”
“二十两银子一瓶的咏春膏?”我想起顾宝儿给我的那一个小瓷罐,依稀仿佛也是这个艳芳斋销售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基本上都是断货状态,很难买到。我们陈大人的夫人买过一瓶之后说特别好用。但是想再买,就买不到了。”
“顾宝儿买了好多瓶,给了我一瓶。要是陈夫人不嫌弃,我就把我那个给她。不过,肖大人前天抠了一小块,但也不多,就一点点。”我笑嘻嘻地说道。
“这可使不得,这是顾小姐送给您的,我们也敢要。”元捕头还挺客气。
已经进来旁听了一会儿的皇上瞥了我一眼,问道:“肖不修还用这个?”
我笑得有点灿烂了,“没有啦,他就是试试,说没见过,要尝试一下。顾宝儿说得可神奇了,我本来打算自己抹一下的,但我还有一瓶别的香脂膏没有用完,就想着等用完了再抹。”
皇上没再搭理我,又继续问元捕头:“就这么点事情,值得你一大早就拍门?搞得整个红光寺都不安宁?”
这话的口气不太好把元捕头吓坏了,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惊慌地说:“我我我想着也是一个大发现吧,就赶紧过来跟肖小七大人说一下,万一是个线索呢……”
“对对对,没错的,挺好的。”我立刻帮着他说话,皇上又横了我一眼,看来是起床气十足。我也没搭理他,直接又问元捕头,“挖手臂上的肉,这个事情有什么说法么?”
元捕头很是感激地看着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继续说道:“这个事情吧,其实早先大月国也有这样一个法度,说是如果的犯过罪的人都会在手臂上刻下一个字,比如,盗、奸、骗、杀……,后来,先皇是仁君嘛,觉得这个也挺残忍的,所以就给废除了。”
听了这话,皇上略略点了点头,表示这个说法很对。我只是依稀听到过,但早都不记得了。看到皇上点了头,那就是真的了。“你们怀疑这些死尸是这些人?”
“我们有几个老捕快,经验比较丰富,大家说起来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们提供了这个思路。因此,我们也就排查了一下这些人。不过,这些人还活着的,在名册上的也只剩下了五个人,并且有两个已经病入膏肓,其余三个还活着。可是,山洞里发现的尸体,年纪应该是十几岁到六十岁不等,如果按照这个来推算的话,即便是犯了事的人,也没有这种纹身烙印才对。”
皇上沉思了一下,说道:“这种烙印在八十年前就废除掉了,因为有些人的确是改正了,所以再有这个烙印会影响日后的生活。可现在这样说,为什么这些尸体会独独挖掉手臂上的肉呢?”
这个问题的确目前是无解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瞅着他撇嘴。元捕头大着胆子说道:“或者是凶徒想转移视线,或者遮掩住什么事情,才会这样做的。”
“的确有这个可能。”皇上肯定了这个说法,元捕头也舒了一口气。皇上又问道:“京城最近有什么失踪人口么?或者有人报案说家人失踪了?”
“这个也在排查之中,目前来说,还没有符合这十二具尸体的。”因为肖不修和影子给的信息比较详细,元捕头按照这个去排查了一圈,不过没有发现。
事情僵持在这里,有些推进不下去了。皇上想了想,还是让元捕头先回去,继续排查失踪人口,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然后转过头来问,“朕今日要回宫了,你要和朕一起回去么?”
“不要!”我特别坚决的否定,“我还没有清修好,我不要回去。”一想到我那个院子里还死了人,心里就别扭,还是不能回去。
“行吧,那朕先回去了。”皇上应该也是想到了,长叹了一声,“这事情也真是挺难的,谁知道搞成了这个样子。”
“媳妇多了不好。”我小声嘀咕了一句,皇上又瞪了我一眼,很明显听得懂我在内涵他。
他让张公公给盛了半碗白粥,喝了几口,才说道:“朕这个位置有多难,你不会知道的。”
“嗯嗯嗯,您辛苦了。”我赶紧跪着,特别诚恳,但心里的潜台词是:你怎么还不走?你赶紧走吧。
最终,皇上没有再去看梁贵妃,而是喝完粥,又打包了一份咸菜和小豆干,默默地走了。我还特别狗腿地追了出去问:“素面我打包了一份,要不您半路上再吃两口。”
他瞅着我,一言不发。张公公也不敢私自行动,僵在那里。我就把食盒拎了过去,展开给张公公看。
“素面也是可以打包带着的。我把煮熟的素面已经捞出来沥干了,放在这个碗里,浇头放在另外一个碗里。这个浇头是很讲究的,有笋干,有口蘑,有木耳,并且还特别打了一个鸡蛋在里面,智空大师特别给的。然后,我这里还有一个空碗放在一边,吃的时候,吃多少面,就挑多少到这个碗里,然后加上适量的浇头就可以了。对了,别担心,不会凉的,这个食盒我包了个棉被。放心,这个棉被是新的,悟心大师找人给我单独做了一床新被子,我还没盖过的。对了,这被子可别给我扔了,就放回我的冷宫里,我回去要盖的。”
我都觉得我实在是太絮叨了,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皇上居然也不厌烦,还站在一旁,极有兴致地听着,伸手摸了摸碗、食盒和棉被,表情相当平和。
马茂春站在一旁,低声问我:“我有么?”
“哦,这个还真没有。智空大师就来得及赶出这碗面,本来是我要吃的,但想着皇上这时候回宫,必然晌午饭要在路上吃了,倒不如就把这个吃了。”我嘿嘿笑着,让净敕和尚又拿了一个大包袱过来,“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带上这个。这个是昨日寺庙里剩下的一些馒头、窝头和花卷,还有一些小咸菜和小豆干。其实,也不算是剩的,是昨天夜里做的,想着今早吃的。可是,皇上一来,把大家吓得食量都小了,就没吃……”
看着张公公和马茂春憋着笑,皇上的眉毛挑了起来,我心情也愉快不少。“好啦好啦,我再清修两天,把这个案子破一破,就回去。”
“走了。”皇上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都不搭理我了。张公公抱着食盒,马茂春去牵马,一行人可算是走了。红光寺的后门还算是隐蔽,没有太多人看到。我又立刻回身进了红光寺,小跑着去找梁贵妃。
影子不在,梁贵妃一个人坐在屋里看话本子,莲香准备了清茶正要端进去。刚好我帮着莲香把门打开,然后也跟着她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梁贵妃的脸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我凑近了去看了看。把她唬了一跳,往后错了错身子,问道:“肖小七,你要做什么?”
“我怎么觉得娘娘这脸好了那么一丢丢呢?”我想去把窗户打开,让阳光照进来。结果,影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按住了我的手。
“不能晒到光,会变黑。”
“可是,我要看一眼的,就晒一下,没关系的。”我也挺坚持的,梁贵妃看了看我,还是让我把窗户打开了。阳光不错,天气晴朗。仔细看了看梁贵妃的脸,红肿泛黑,以脸颊为中心发散开,但在发根的位置却丝毫没有问题。“我要摸一下脖子和耳朵。”
“好。”梁贵妃也很是配合。
我伸手扒拉开碎头发,仔细看了看,头发里,后脖颈,耳根后都没有问题。“我要看看肩膀和心口。”
“肖小七,你要干嘛?”梁贵妃瞪了我一眼。
“总要都看看吧。我确认一下嘛。”
“看。”梁贵妃直接解领口,影子立刻就闪身不见了。这人还真有趣,这个时候开始避嫌了。
我只是看了看肩头和锁骨位置,皮肤都很好很光滑,没有任何红肿发黑的迹象。那么,就只是在脸颊上出现的红肿。“我建议吧,还是什么都不要抹,就用清水洗脸,如果可以的话,一天洗三次,注意清洁,保持干燥。然后,您多喝点水,多上几次茅厕。”
“嗯。”梁贵妃还是挺配合的。
“其实吧,我是觉得可能是风疹,过敏……当然,我也就是说说。我师父曾经说过,一般脸上出了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洗脸,把脸洗的干干净净的就会好。当然,可不能搓,不能使劲,就是轻柔地洗洗。如果太干燥了,就抹一点点油脂。我觉得吧,您先抹我的那个香脂膏,特别温和,没有刺激性。因为我的皮肤特别容易干燥和过敏,春天容易起风疹子,但肖大人给我的那个香脂膏很好用的,也没有特别香。您别嫌弃哈,就是先用用。”
梁贵妃难得笑了一下,说道:“看来这是肖不修专门给你配的香脂膏呀。肖大人给宫里的娘娘们倒是都会配香脂膏,但也是市面上很一般的那种,没想到他居然给你单独配。”
“那是,我这天天拍马屁,说他是天下第一帅,我站在他旁边也不能太丑了。看来肖大人心情好了,就施舍小恩小惠给我,我这不也就算是占了个便宜么。”
“嘿嘿,这个小恩小惠还是很划算的。”梁贵妃也嘿嘿笑了起来。
又嘱咐了梁贵妃几句,我又去了悟心大师的禅房,想着再去看看他的药箱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影子倒是默默地跟在了我的身后,搞得陈一陈二都落了半步,净敕和武僧四兄弟更落在了后面。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影子低声问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了他一眼。
“我跟了你这么久,怎么能不知道你的想法呢。”影子还有了一点点小傲娇,他果然是和肖不修一挂的,那个表情也真是挺好看的。
“好吧,我的确是有想法了,但是,我还想再听一些事情。因为目前线索太少了。我想找高秉文和周不全过来,能帮我么?”
“可以。”
“让他两速速过来就好,不要问为什么。”我又补充了一句。
“好。”影子转身要走,我又扯住了他,“话说,能给我买点桂花糕么?我那个都被偷儿吃掉了,好可惜。”
影子立刻就呲牙了,问道:“肖小七,你能别这么使唤我么?我可是肖不修的影子,也是他的师兄。”
“是呀是呀,肖大人要是在,我一定也会要他帮我带桂花糕的。”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还直接伸手去抱住了他,“并且,我还会抱抱他的。现在,他不在,我就抱抱你呗,一样的。”
“肖小七,一样么?”这一次,肖不修成了影子的影子,忽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拎着我的后脖领子问道,“我不在,你就调戏影子了?皮痒了是不是?”
第三百八十七、 闲聊了三天
第三百八十七、闲聊了三天
肖不修的神出鬼没堪比影子,比影子还厉害,陈一陈二就算是看到也不会说的,但净敕和武僧四兄弟居然也没有察觉到,就这么明晃晃地让肖不修成功接近了我,并且拎起了我的衣领。
我很是生气呀!
“悟心大师说要你们保护我的,怎么搞的,肖大人都靠这么近了,没有人给我示警一下么?”
我被迫松开了影子,直接靠在了肖不修的身上,但是一脸的不开心,冲净敕喊道:“过分了哈。”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肖不修哼了一声,他们就又退了退。
看来,这群人也害怕他。气场足,没办法。
我靠着肖不修,不过忽然又想起来,他可是刚从山里回来,看完了十二具尸体的……“别揪着我,你快去洗洗。”
“嫌弃我?”肖不修又不高兴了。
“是呀,嫌弃的。快去洗洗,然后吃饭饭啦。”我尽量保持了温柔的口气,但实际上是想他能滚多远就有多远。
“好。”幸好肖不修没有继续,转身走掉了。
我环顾了一下,居然只有肖不修,其他一起去山上的人都不在。看来他这速度真够快的,或者就是他把那群人给丢在山上了。
影子也不见了,应该是去通知高秉文和周不全去了。我揣着手,看着净敕和武僧四兄弟,似笑非笑地问道:“陈一陈二不说也就算了,你们五个也没有听到肖大人回来么?不阻拦一下么?”
道心是他们几个之中最好看,也是说话比较利落的一个,他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看四周,确认肖不修不在,才低声说道:“谁敢拦着肖大人啊!玉面修罗不是浪得虚名。当年,我们几个跟着肖大人去剿灭金功山的匪寇的时候,亲眼见到他以一敌百,杀得浑身赤红,简直是凶煞战神一般。”
“什么匪寇这么厉害?”我还是孤陋寡闻了,啥都不知道。
“金功山的匪寇可有百年历史了,一直是不能剿灭干净。十年前,这些匪寇下山来嚯嚯了一个村子,肖大人就带着南厂百十来号人过来查看情况。当时,我们也不过是刚刚习武的小和尚,悟心大师说让他带我们去历练一番。然后,我们就跟着肖大人上了金功山,这一场厮杀也是相当厉害的。主要是他们人也多,我们的武功也不成。后来肖大人一个人直接潜入内部,直接杀了匪寇的头领,相当利落干脆。”
“……不招安么?”我有点咂舌。
“百年历史……这里的匪寇相当厉害的,父传子,要是再搞下去,都有可能自组叛军了。有官员来过谈招安的事情,但是没谈成。还把这官员给杀了。肖大人就直接冲了上来,把这群人全杀了……那场面,我现在想起来腿肚子还抽筋呢。”
我也打了个激灵,看来的确挺血腥的。“行吧,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不过,以后要是肖大人要杀我的话,你们还是要拦着点吧。我是有羊脂玉佛头的人哈,记住哈。”
“我们努力。”这几个人倒是点头答应了,瞅着也挺不情愿的。
“我要是杀肖大人的时候,你们也拦着点哈,这样比较热闹。”听了我这句话,这群人张着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看着也挺搞笑的。
坐在悟心大师的房间里,瞅着这些和尚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能就是有点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感觉。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才轻轻痰嗽了一声说道:“这几日寺庙里来的人比较多,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注意保密。另外,可以多听听香客们在说什么,有八卦,及时过来告诉我。”
这群人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都是一脸的尴尬。但是,我用佛头把红光寺有头有脸的和尚们都召唤过来了,还是要吩咐一些事情的。当然,我又给了红光寺一千两银子,作为饭费,还是挺大气的。
这钱回头我得找皇上报销去,毕竟他吃的素面和馒头稀粥,是要付钱的。
等我跟这些和尚们说完话,肖不修陈志典他们也都洗漱干净坐到了我这里,据说是肖小三带着人要把这十二具尸体弄下来,毕竟这事情很大,一定要有个说法的。
他们又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遍尸体的状态,听得我干呕了好几次。但是,就冲这样的惨状,这事情也是一定要找出真相,不能让他们枉死的。
过了两日,我发现梁贵妃的脸有了好转。没有抹任何药,但是正在恢复中。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都把我的素面吃光了。
肖不修和陈志典忙着去处理那些尸身的事情,京畿府陈大人也跟着一起忙忙乱乱的。但这个事情一直是秘密进行中,没有让旁人知道。元捕头这一次学乖了,悄悄进了后门找我,说了一个八卦给我听。
艳芳斋就是一个小脂粉铺子,平时的销量也很一般,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大约在一年前,老板娘忽然换人了,是一个相当美艳的妇人,每日里都是香香的,皮肤也很白嫩,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徐娘风姿,很是养眼。
她自称是老板娘的二姨芳姨,老板娘回家生孩子去了,她就接手了这个铺子,继续买胭脂水粉。半年前,她做出了一款新的香脂膏——咏春膏,按照字面的意思,就是永远青春。当然,这就是那二十两的香脂膏。
按照她的说法,她得到了一个高僧的指点,这僧人曾经在百年前的红光寺修行,后来云游四方得到了永葆青春的仙方。这么多年了,容颜未改,一直保持了年轻的模样。芳姨也是无意之中遇到了这个和尚,请他吃了一顿素斋,为了报答她的一饭之恩,所以就给了她这个秘方。
芳姨自己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觉得怎么可能呢。但后来她调配了一番之后,发现果然对皮肤有了很大的改善。据说,她原先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都成了黄脸婆的样子。但是用了这个秘方之后,不仅肤白貌美,整个人都年轻了很多。
她本着传播美,恩济众生的朴素愿望,才开始销售咏春膏。不过,定价稍微贵了一些,也是希望能够把这样的好东西传递给有缘人。
反正这一通说辞有很多人都相信了,但重点是这咏春膏的确是很管用,很多人使用之后,皮肤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一传十,十传百,没出半年,口碑就做了起来,特别是在京城的官宦人家以及贵女之间,购买力相当强悍,基本上都是用抢的。
“这事情能说明什么?”我问元捕头。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种永葆青春的说法,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爱美的女人……咳咳,主要是,这东西卖的实在太好了,效果也是有的,不过,他们也是大量购买砒霜的店铺,所以,我也就是多留了个心眼,听了听八卦。”
其实,现在依然是僵局之中。线索不多,且极为分散和零碎,重点是很多线索也不是线索,都是道听途说的八卦而已。就比如这几日也陆续有接待僧过来跟我说了其他的事情。比如,有香客说最近春天的风疹多了起来,很多女眷的脸上都起了疹子;有人为了一瓶香脂膏正在闹和离;有因为春旱逃难过来的流民看上了我们的舍粥,每天都要过来排队,搞得粥不太够了。
周不全坐在禅房里的时候居然瘦了很多,据说是陈志典给他安排了很多事情,让他没日没夜地写东西。幸好是我把他叫了过来,这才喘了口气,甚至可以在我这个禅房里打个盹,安静地睡一会。
高秉文和柴文进是一起来,高秉文的意思是,柴文进是我的护卫,怎么可能不过来呢。所以,他得到消息我要他来红光寺的时候,就立刻叫了柴文进一起过来。但我瞅着柴文进,怎么都没觉得他是我的侍卫,倒像是高秉文的侍卫一般,整日里形影不离。
这两人倒是神采飞扬的,很是精神。据说是陈志典让这两人在翰林院也兼职了编修的工作,发挥了两人绝佳的文学才华,令编修进度快了不少。
“我要你过来,是要听市井八卦的。”我盘着腿坐在炕上,开始嗑瓜子。
高秉文一脸的疑惑,问道:“这大老远的,就让我干这个?我以为是要我去查看什么重大线索呢?”
“哪里有什么线索呀?现在是什么都没有。都三天了,我的头发都快秃了。”本来想着把案子破了,就可以回南厂温暖的被窝里平躺了,结果到现在除了听到了一大堆八卦之外,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要听哪方面的?我要我家的掌柜子过来?”高秉文又问道。
“那倒不用了,我就是想知道关于红光寺之前的事情。比如红光寺的历史,都有过什么人,哪些和尚比较出名之类的,随便什么,只要是关于红光寺的,都可以的。翰林院应该有相关的记载吧?”
“也不多,其实红光寺修缮后的大事记,都刻在门口的石碑上了,跟翰林院记载的都差不多。”
“那白马寺呢?有什么传说?”
“皇家寺庙,也是百年历史了。皇后娘娘现在还在那里清修呢,很是正常的。”
“比如,悟心大师的师父是谁?这个有记载么?”我实在也没什么问题,只好随口问了一个。
“那得多久远了?我只记得似乎是个很厉害的长老,悟心大师他们几个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这位师父修行,这师父医术相当高超,大家当做活菩萨来供奉的。对了,至今白马寺的后院还有这位大师的肉身,百年不坏的那种。先皇给塑了金身,就在白马寺里放着。”
“所以,悟心大师都学了什么医术?”
“悟心大师应该是很多都会吧,这个倒不是知道的太多。我就听说好多官宦女眷贵女之类的,都找他看病,大约是妇科?皮肤?”
“哦。”我点点头,这个答案也就是随便闲聊而已。“算了,你们两个随便找地方歇一会吧。饿了的话,就去饭堂吃点什么。或者,你们去帮忙舍粥好不好?我今天不想出去,风太大。”
这两人很是听话,齐齐站起身就出去了。
周不全还在一旁打盹,我就随便找了本书看着。陈一陈二悄声问我:“梁贵妃问能不能洗澡?”
“为啥呀?这个天气洗澡可不好,容易着凉的。”我皱着眉头,她又要干嘛?脸刚刚好了一点点,又要闹腾。
“她说这几日在屋里憋闷得难受,想洗一洗……”
“我那屋里还憋闷?我那间屋子多舒服呀,又暖和又有阳光,还有话本子……真是的,悟心大师这屋里啥都没有。”我越发生气起来,肖不修还在隔壁住,溜达一下就能去看看他的脸。现在,我住在悟心大师这里,要走半天才能到他那里。
算了,不生气。我还是去看看梁贵妃吧,人家至少也是贵妃娘娘,地位太高了,我得供着。陈二要跟着我,被我打发着去找了智空大师,问问晚上的素面能多做几大碗么,我这里多了三个大男人的。
陈一说他要顺道去看看刚买来的大米品质,正好两人一起过去。红光寺里都是自己人,不用时时刻刻地跟着,他们两个现在也舒服了不少。我自己溜达着往梁贵妃那里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院子里太过安静了,而房间里似乎还有声音。
凭借着我的耳力和敏感程度来判断,这屋里有问题呀。
唔,这个似乎是即将要滚床单的节奏。一时间,我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应该去看看,还是就停在这里,示警一下。
可是,屋里的呼吸声渐渐大了起来,有那么一点旖旎暧昧的意思。
我抿了抿嘴,又侧耳听了听,并且又往后面退了退。结果,退倒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问我:“想看?”
第三百八十八、 咱们披床单也成
第三百八十八、咱们披床单也成
“也没有那么想啦……”我又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不过,原来影子不是太监呀。”
“他怎么可能是?他一直是我的影侍卫。”肖不修距离我太近了,说话就在我的耳畔,那呼出的气息都让我的耳朵痒痒的,我也没敢回头。
“这事情吧,咱也不敢,咱也不敢说。他是你的,我就不说啥了。反正吧,回头要是砍头连坐的时候,别牵扯到我就好了。”我挺理智的。
“他也是你的影侍卫,对你是最好的。当初你养伤的时候,也都是他忙前忙后的。”肖不修继续低声说着,感觉到他整个人都要趴在我的后背上了。
“那这个事情有问题呀,我帮不上。要是我能和影子滚床单,估计皇上不会说什么的。可是,现在不是我呀。”
“特别可惜,是不是?”
“有那么一点点。”我又抿了抿嘴,因为屋里的声音又大了那么一点点,看来要进入实战阶段了。
“所以呢?”肖不修居然还有心情问我。
“所以,现在要阻止他们!必须!”我可不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出那么多事情,要不然我也撇不清干系。“洗床单!贵妃娘娘,我来洗床单了!”
就我这一声吼,不止肖不修吓了一跳,屋里的人也立刻没了声音。我也不着急,揣着手站在院子里,闲庭信步。肖不修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两步远的位置,也很闲的样子。
很快,梁贵妃吼了我一句:“肖小七,你给我滚进来!”
“好嘞!”我答应着,又看了一眼肖不修。他居然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完全没有焦急的样子。我进了梁贵妃的屋子,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红肿又消了不少。不过,眉眼之间春风含情,还是挺有魅力的。
“肖小七,以后少听窗根儿。”梁贵妃这句话说的吧,也不能算是威严,但是也不太友好。我琢磨了一下才说道:“贵妃娘娘,这事情虽然我说出来不合适,但是吧,影侍卫毕竟是我们南厂的,也照顾过我,并且一直把我照顾得很好,所以,我就斗胆说这么一句:您可别把的影侍卫害死,您要是害死他,我就害死您。”
这话说的,的确逾越了,但是我还是挺认真的。梁贵妃的表情也愣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屋里很安静,我都能够听到我两的心跳声了。但是,我这一次真的没有怂,特别严肃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闭了闭眼睛,才仿佛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你放心吧,即便是我死,也不会让影侍卫有事情的。在外人看起来,这个事情的确不像话,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或许才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我厌倦了皇宫,厌倦了端坐在那里的日子……说这些,可能你也会觉得我矫情了,但是,我必然是会对影侍卫负责的。”
“哦。”我面无表情,“或许这事情对于您来说,也就是冷宫或者贬为庶人,但我的影侍卫很可能是要死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让影侍卫有事情的。”梁贵妃又强调了一遍,“从我和他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在想要怎样做,怎么办。我要的是我想过的生活,我为什么在困守在一座毫无意义的皇宫里呢?那些光鲜亮丽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成,我还是要影侍卫保护我的,你不能拐走他。”我想着,这要是梁贵妃和影子私奔了,也是不成的,我们南厂估计也会被连坐的。
“那你要怎样?”梁贵妃看着我。
“要你死。”我果然很绝情。这话一说出去,不止是梁贵妃抖了一下,就连影子和肖不修都出现了,看着我。影子还吼了我一句:“肖小七。”
我瞅了瞅他们三个人,也没在怕的。“别吼我,我耳朵没坏。你要我怎么样?如果你和梁贵妃都失踪了,我们南厂怎么解释?肖大人要怎么解释?我再问一句,梁贵妃肯屈尊做一名普通的女子,隐藏在后院里么?你可以做得到么?”
大约是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吧,梁贵妃和影子的表情都变得很差。肖不修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是呀,我也挺感动的,你们两人居然在一起了,居然搞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呢?我不说影子这边,只是说贵妃娘娘您这里,您不怕,您宫里的婢女和太监呢?还有您宫外的父亲,兄弟姐妹呢?他们都是仰仗着您的地位生活着,如果您出了事情,他们也会连坐的呀。”
“我知道的。”
“所以呢?”梁贵妃的声音小了许多,我也只能再继续问,“都这样了,不能说没有过吧。可是,你们这样子现在很难收场啊。”
“所以呢?”她问我,
“我这么说吧,就算是现在您被贬为庶人,也都不可能和影侍卫在一起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您死了,失踪了,人间蒸发了,再也找不到了。”
“肖小七。”影子又吼了我一句,我只好掏了掏耳朵。
“现在有个最好的办法,就说您脸上的红肿恶化了,然后死了。自此,大月国没有了梁贵妃这号人物,您随便换个名字就可以和影子在一起了。这个是我能够想到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你觉得皇上能够相信么?”梁贵妃忽然问我,“你对皇上有多了解?”
“不多,非常不多。”我也很老实。
“你觉得他很好么?很和善,很关心人?”梁贵妃继续问道。
“差不多吧。”这话问的,完全是话中有话。
“呵呵,也就是骗骗你这种小姑娘罢了。这种男人,心里只有自己而已。”梁贵妃居然冷笑了起来。我只好叹息了再叹息,这些人都是有故事的。
“所以呢?”我也不想管了,只想知道要如何。
“算了,这事情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的,不会伤害到影侍卫的,也不会连累到你们的,放心。”梁贵妃明显也不想和我再说这个话题,她站起了身,但又忽然停住了,问我:“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我就知道,这群人都特别喜欢藏着秘密,关键时刻说一个出来。
“想知道么?”
“说呗,我什么都想知道。”
“有空你可以去看看,皇后在不在白马寺。”
“我看她干嘛?”我挑了挑眉毛。
“去看看就知道了。”梁贵妃这个笑容也是诡异了。不过我还想继续再问的,肖不修已经扯着我走了出来,并且低声警告我:“这些事情你都少管,小心小命不保。”
“我也不想管啊,刚才不是您说的这个事情看看怎么搞一下么?”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肖不修也是挺烦躁的。事情知道的越多,我越是烦躁。“要不然,咱两披个床单聊一下,看看这个事情怎么解决?”
“肖小七!”肖不修生气了,然后走了。
咦,我说什么了?我没说滚床单,说的是披床单呀。这人真是的,一点都不好玩了。我回头又看了看梁贵妃已经紧闭的房门,心里也是百转千回了半天,只是感觉爱恨情仇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没有办法解释。唯一能够保持自己的理智和清爽,真的是不能喜欢任何人的。
第一次,我很赞同他们对我的那个评价:这孩子没有心的。
柴文进和高秉文舍完粥之后,过来找我,正好在路上遇到了。我问有啥感触么?
柴文进说道:“看到世间疾苦。”
“说人话。”我没好气地说他。
“近来因为春旱,流民增加。刚刚看到一个小孩子在大哭,说是她的父亲不见了,真是闻者悲伤,心情不好。”
“流民?流民带着孩子?”我问道,“没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就不去了,那孩子明显对我有戒备,倒是对文进兄很是有好感的。”高秉文居然还有点酸味。
“为啥?”我和已经醒过来找我的周不全一同问道。
“大约我比较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翩翩公子……”高秉文向来都是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那种人。
“嗯,没错。”柴文进居然也特别配合他。
“说人话。”我继续说道。
“文进兄给她单独端了一碗热粥,让她慢慢喝。小姑娘嘛,自然还是喜欢这样的大哥哥的。”高秉文又是酸的。柴文进倒是很正常的,继续说道:“我就是问了问情况,这孩子说是跟着父亲兄长背井离乡,想到京城讨碗饭吃。这一路走过来,吃了不少苦头。他父亲到处打零工,养活他们兄妹二人。不过,前些日子,他父亲去打零工,但后来就没有回来。她的兄长出门去寻找了,但也没有回来。小姑娘饿得不行了,听说红光寺下午有舍粥,就跑来了。但是,这几日因为流民太多了都来喝粥,她人小势单,一直喝不到……刚好被我看到了,我就给她单独盛了一碗。”
“她不是被卖掉了?或者被丢掉了?”这年头,卖儿卖女的事情时有发生,我也是大致有了解的。
“听这个小女孩的说法,不太像。”柴文进摇了摇头,“我有问过她的父兄去哪里打零工的,她说是一个脂粉铺子,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
“什么?”我忽然有些紧张,“具体说说!”
看到我的表情有异,柴文进也紧张起来,“要不,我把那孩子叫进来,她此刻人还在庙门外喝粥呢。”
“行,赶紧。”我急急地说道。
小女孩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饿了很多日子。她说她叫小花,跟着父兄来的。前几日,她父亲听说一家脂粉铺子找零工,做一些体力活,但工钱还挺多的。于是,他父亲就去应征。没想到一去,老板娘就同意了,还给他们兄妹二人一两银子,说是可以去买点好吃的,等他父亲做完工之后,就可以拿着银子回家乡了。
这兄妹两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都是瘦弱矮小的,想着能有好吃的了,就开开心心拿着钱走了。第二日来找父亲的时候,他父亲说这里的老板娘对他很好,他打算再多干几日,这样回家的时候,也不至于发愁了。
这对兄妹也是很听话,就去了别处给人家搬搬抬抬,挣个三瓜两枣的钱,也算是帮衬。可是,又过了三日,他们再来脂粉铺子找自己的父亲的时候,那老板娘说他们的父亲拿着工钱已经走了,她还特别给了多一些的银钱,因为就想着这对小兄妹还未成年,应该多给一些的。
可是,这兄妹二人完全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并且根本不知道父亲已经不在这里打零工了。老板娘说:“似乎听到你们的父亲说去了铁匠铺继续打零工,但具体是哪里就不知道了。”
可兄妹二人找遍了京城的铁匠铺子,也都没有发现他们父亲的身影。后来,哥哥说,他再去脂粉铺子问问,让妹妹找个地方等他。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哥哥的妹妹小花也去了脂粉铺子,但是老板娘说根本就没有看到过她的哥哥,还驱赶了小花。
小花一个人非常害怕,站在街角等了哥哥一天一宿,也没有等到哥哥。自己饿得不行了,就偷一点吃的继续蹲在街角。后来,有几个老乞丐看到了她,说这孩子也是可怜的,去红光寺喝几天粥也是好的。所以,就带着她来了红光寺。
小女孩没有领到粥,急的大哭起来,这才被柴文进看到。
我尽量保持了平和的语气,也按住了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轻声问道:“小妹妹,你知道这个脂粉铺子在哪里么?叫什么名字?老板娘是谁?长什么样子?你父亲有多高?长什么样子?身上有什么特征么?比如哪里有胎记?有痣有痦子?头发是什么颜色的?有没有缺牙齿……”
这孩子听我问了这么一大串话之后,有些愣神,不知道要先说哪一个好。
柴文进蹲下了身子问道:“小妹妹,你知道这个老板娘叫什么么?”
“芳姨。”小女孩的回答犹如一道炸雷响在了我的耳边。
第三百八十九、 小鲁哥哥的发现
第三百八十九、小鲁哥哥的发现
小女孩口中的芳姨,必然就是艳芳斋的那个老板娘,现在很多线索都指向了艳芳斋,成为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但是,到了现在为止,我依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让柴文进暂时将小花妹妹安顿好,我站在院子里转圈,并且让陈一速速去找陈志典,要那十二个人的验尸报告,因为小花说她父亲的胸口有一块胎记,很明显的。
报告文书没有拿过来,陈志典倒是先跑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简单说了一下,陈志典的脸色都变了,“的确是有一具尸体胸前有一块胎记,但因为腐烂得太厉害了,也只能说可能是,或许是尸瘢也说不准。”
我攥了攥拳头,在院子里又开始转圈。陈志典陪着我一起转圈,问道:“所以,你怀疑是这个芳姨用砒霜杀人?那她图的是什么呢?”
“完全不知道。”我也开始琢磨到底杀人动机是什么,“肖大人呢?”
“刚才肖小三传消息过来,说是在山上有新的发现,肖大人怕出什么意外,就赶了过去。”
“又发现了尸体?”我惊了一下。
“应该不是,不过应该也是挺重要的。”陈志典搓了搓手,“要不然,我先派人把艳芳斋监视起来?”
“那也是要暗中进行了,不能张扬。还有,那些尸身运下来,没有旁人看到吧?”
“没有,先运到京郊禁军的义庄里去了,没人看到。”
“让我想想哈。”我又转了一圈,看了看天色怎么又黑了下来。“要不,咱们先吃个饭?”
“……”陈志典瞥了我一眼,直接也走了。
我坐在肖不修房间的门口,一直等到了半夜他才回来。看到我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便问道:“这又怎么了?我房间门口居然出现了石狮子?”
“没有啦,快说说,肖小三发现了什么?”我伸出手去拉他的手,借着灯笼的光看过去,他的手很干净。
“一个男孩,十多岁,不过现在还是昏迷状态,应该是饿的,就在山洞附近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和案情有关系,所以肖小三先把人带了下来,我已经把人安置在禁军那边,不能带到红光寺的。”
“带我去看看。”
“为何?”
我立刻把下午那个小花妹妹事情说了一下,肖不修也皱了眉头。这应该就是突破口了,并且,我们必须快一些。肖不修很是利落,立刻带着我出了红光寺,我又让陈一去通知了柴文进他们,立刻带着小花妹妹一起跟着我们走。
禁军大营中,小花妹妹见到正在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立刻就扑了过去,哇哇大哭起来,喊着:“哥哥呀,你怎么了?”
肖小三简单说了一下发现这个小男孩的过程。他们在山洞里收拾好这十二具尸身后,准备了袋子装好,并且又派了人在附近勘察了一下情况,看看是否有人在附近出没。有侍卫转了几圈之后,发现在距离山洞一里的斜坡下方躺着一个昏迷的小男孩。不知道是因为迷路了,还是什么原因。
肖小三过来看了看状况,发现这个孩子身上有擦伤,但没有明显致命的外伤,脉搏虽然微弱,但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饿了很多天才昏过去的。他手里捏了一块碎布条,看起来是从什么华服上扯下来的一条布料。
鉴于山洞里的尸体都是华服,肖小三也多了一个心眼,让侍卫们也把这个孩子直接弄下山,并且向肖不修传了消息,或许是一个大发现。
现在,我们几个人都围在这个孩子身边,小花妹妹哭了一会,听柴文进说她哥哥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饿晕过去了,这才小声抽泣着趴在哥哥的身旁,又小声喊着他。这男孩叫小鲁,长得也很是瘦弱,看来这日子也是很艰难的。
肖不修嫌弃大营里人太多了,就出去透气。我和柴文进依然守在这个孩子的身边,陈一帮我打了盆水,我给这个孩子擦了擦脸和身子。小花妹妹说:“大人姐姐,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轻轻的香气。那个芳姨身上虽然也是香香的,但是太香了,我不喜欢。”
“那个芳姨有没有很么很奇怪的地方?”我顺道也给小花妹妹擦了擦脸,整理着头发。
“挺和气的,但不太笑。其实,也不是不太笑,也是笑的,只是笑的有些难看,是那种只有嘴角向上。”小孩子看人的时候,观察的角度和大人不一样,她可能不会记得这些人说了什么,但是那些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却是记得最清楚的。
“你爹爹去和芳姨说话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就站在店铺外面看着,后来芳姨让爹爹进到铺子的后面去了,哥哥说,那个是作坊,就是做这些香脂膏的地方。爹爹拿着银子出来的时候,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小花妹妹还算清楚,抹干了眼泪,努力想着。
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小傻子,应该也不太聪明吧。暗自又叹了口气,却看到了周不全站在门口,“怎么了?”
“没事,我给你拿了点吃的,怕你饿着。”周不全还是很贴心的,他还真是交际广泛,这么一会,就在禁军大营里讨了一大碗米汤和两个烧饼。
“这是怎么弄到的?”我好奇地问。
“进军大营必然也有常年开火的大灶,我闻着味儿过去的,然后说我们家小七大人饿了,随便给点吃的呗。然后,禁军那边就有人立刻给找了点吃的。”
嘿,合着是打着我的旗号出去讨食,我还要不要面子。我轻轻哼了一声,先把米汤喝了好几口,然后递给小花妹妹,但是她居然没喝,说是要给小鲁哥哥喝。可是,肖小三他们已经给小鲁哥哥灌了些米汤,不能吃太多的。
小花妹妹坚持要再给哥哥喝几口,并且要把饼子放在他的鼻子下面,说这样哥哥会很快醒过来。然后,小鲁哥哥就真的醒了。
啧啧啧,这长大之后必然是个吃货。
周不全说这两个孩子说话的口音像是自己家乡附近的人,所以他来问话,让孩子们不会太紧张,还能说得多一些。我就往后退了退,开始听这孩子的叙述。
小鲁哥哥和妹妹拿了一两银子出门吃了顿饱饭之后,就跑去任何能够需要搬搬抬抬的铺子做零散的事情,那些店铺有的会给一些铜板,有些给的是吃食,兄妹两人还挺高兴的。晚上小鲁哥哥带着妹妹住在荒宅里,也有不少乞丐流民都住在那里,也比较热闹。
第二日,小鲁哥哥带着妹妹去艳芳斋找爹爹,爹爹出来塞给他们一些吃食,说是老板娘人很好,要带他做工,觉得他很能干,工钱也会多一些。看着爹爹很高兴,小鲁哥哥也很高兴,就和妹妹继续在街上找零工做。
又过了三日,这兄妹二人再来艳芳斋的时候,老板娘却说他们爹爹拿着钱走了,可这兄妹两完全没有看见过爹爹。老板娘说他们的爹爹可能去了铁匠铺,他们就挨家挨户去找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爹爹的身影。
小花妹妹年纪小,体力不足,走了大半天就已经不成了。小鲁哥哥就让她在街角找个地方歇一歇,他再去艳芳斋问问清楚,这样瞎找也不成。
小鲁哥哥刚刚走到了艳芳斋的门口,就看到有个脸熟的流民走了进去,老板娘芳姨也是那一套说辞,让这人来这里做零工,待遇会很好的。小鲁哥哥在荒宅里见过这个流民,四十多岁,身体不算强壮,皮肤略略发黄。
小鲁哥哥留了个心眼,偷偷跟进了店铺之中,听到芳姨在说让这人去后院帮忙,有吃有穿有住。这人就是一个人,听到这个条件也是挺高兴的,就随着芳姨进了后院。小鲁哥哥站在角落里看着,想着等芳姨出来之后,他再上前去问问他爹爹的去向。
不过,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就在他想回去找妹妹的时候,这个流民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还挺贵气的长衫跟着芳姨走了出来。小鲁哥哥愣了一下,他依稀记得他爹爹也穿过这样类似的一身新衣,要不是近距离说过话,都不敢认这是刚刚进去的流民。
小鲁哥哥心里觉得这可能有什么问题,就悄悄跟在了这两个人的后面。跟着他们穿越过街市,走出了长街,进了金功山。因为相隔有些远,小鲁哥哥也不敢靠的特别近,所以也听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但看着两个人走路的样子,聊得还是挺开心的,没有丝毫不开心或者吵架的意思。芳姨还常常捂着嘴笑着,看起来也挺和善的。
他们一路进了金功山,这里的山势陡峭,很快小鲁哥哥就跟不上了,体力也让他气喘吁吁停下来休息,可是这两个人还在往前走,走的还挺快的,渐渐追不上了。小鲁哥哥想了想,干脆休息了一下,才继续往上爬。因为他琢磨这这两个人万一下山,可能也会遇到的。
不过,这一路上去,不但没有遇到,还让他看到了特别骇人的一幕。他顺着这两人留下来的脚印痕迹找了上去,在一个山洞口有不少凌乱的脚步和拖拽的痕迹。此时已经距离刚刚两人上山有了一段时间,小鲁哥哥已经不太能确认这两个人是否还在这里了。
但是,既然脚步是在这里消失的,不如进山洞里看看再说。
男孩子的胆子毕竟大的,他摸着黑走了进去,大约十几米的样子,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顺手摸了摸,发现是有温度的人的腿。他就大着胆子喊了几嗓子,问问有没有人在,问问这人是不是睡着了?
可以没有人回应他。
他记得他爹爹说过,看一个人的生死,就摸摸鼻孔,看看还有没有气息。所以,他就在黑暗之中顺着这人的腿往上摸过去,摸到了鼻子的位置,发现完全没有气息。
此时此刻,真是慌极了。
他想站起来赶紧跑出去,但脚下被这人的衣服勾出了。害怕,紧张,慌张交织在一起,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徒手扯开了这个人的衣襟,跌跌撞撞地往出跑。一口气,也不辨方向地瞎跑。最终就从一个斜坡上滚了下去,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可是浑身都要疼死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又急又饿地等了两天,渐渐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小花妹妹和我们这一大堆人。幸好周不全说了他的家乡话,小鲁哥哥才略略放下了心,抱着妹妹嚎啕大哭起来。因为他感觉他的父亲可能也已经死了,就死在那个山洞里。
“芳姨为什么要把人带到那个山洞里呢?她要做什么?”周不全问道。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小鲁哥哥哭得很厉害,“大人们,如果我爹爹真的死了,一定要帮我报仇!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说完,就要拉着妹妹一起给我们磕头,周不全一把就拽住了他们两个。
“别这样,抓住凶手本来就是我们南厂的责任。现在,这是肖小七大人,她会帮你们的。”我觉得吧,周不全已经把我放在了他心中的最高位置,事事都必须把我放在第一位了。
这两个孩子抬头看着我,泪眼朦胧,看的我心都碎了。“嗯,一定抓住凶手!”
柴文进哄着这两个孩子吃了些东西,又说了会话,让他们两人睡下了。我们几个又找了个地方,急急地开会说一下目前的状况。虽然目标明确了,但是动机还不明朗,如果现在去抓人,这个芳姨未必肯认罪。说不准还会倒打一耙,说我们为了破案而冤枉她。
很是焦灼。
我看着肖不修,看着他那张俊美妖孽的脸因为熬夜都憔悴了一些。那岂不是说明我的脸现在也很憔悴,说不准大黑眼圈都出来呢。
“大人,要不然我借您的脸用用?”我小心翼翼地对肖不修说着,“不白借的,回头我给您洗脸,一天洗三回那种。洗澡也成的,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