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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喜悦是我     我在冷宫第三年txt下载     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九、状元宴

    第三百五十九、状元宴

    状元宴,顾名思义,这是一场状元们的聚会。

    皇上觉得今年选出了两个状元,更应该大张旗鼓地宣扬大月国的包容和开阔。因此,这一场状元宴也要把历年来的状元,虽然匆忙了一点,但能来的,都叫来了。

    宫城阙高,四面鼓钟,衣衫皆鲜艳,中央列罗绮,春风吹拂时,兰麝闻数里。

    这绝对是大月国历史上的一场大热闹。

    肖不修也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居然是有暗黄色纹路的袍子,与皇家的御用颜色很接近了。我小小地吃了一惊,原来肖不修已经位置这么高了么?那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那我真的要小心一下,不能这样随随便便的对待他了。

    他给我准备的是一套贵女中的礼服,果然精致且华贵,梅兰竹菊的图案样样有,甚至更加繁琐艳丽一些。看起来也并非是仓促准备的,像是之前就做好了,只是没给我看到过。重点是,这身礼服居然是个绿色的,让我很不爽。穿起来就像一棵植物,虽然也是穿金戴银,但我可不喜欢这个颜色。

    我默默地站在肖不修的身后,站在他的阴影里,尽量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他说,这种场合我应该低调一些。所以,我很是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甚至后来都站到了皇上身后的阴影里,龙椅的背后。

    皇上瞥了我一眼,愣了一下,才低声问道:“你这打算要站到哪里去?”

    “肖大人说要我站的低调一些。”我也小声回答道。

    肖不修立刻横了我一眼,我又赶紧低下了头。“皇上,臣就是让她来看看热闹,两位新科状元还要谢她的救命之恩,臣安排在了您的御心斋中。”

    “嗯,行吧,你就站在朕的背后吧,无妨的。”皇上的笑容一直都很饱满,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不少。“今日皇后没来,往常她也是喜欢看热闹的。你这身衣服倒是皇后最喜欢的,这颜色也是她最钟爱的。想当年啊,她也是如此如花似玉的好年华,好看的紧呀。”

    这句话真心不太好接,我继续不吭声。肖不修也没说话,只是按部就班开始准备状元宴的流程了。我就真的像一棵植物一样,低调地站着,看着。

    大月国的状元,特别是从皇上任期中也产生了不少状元,各个年龄段都有。文武状元,能来的都来了,也算是一种荣耀。所以,我也是默默地看了不少人才。然后又再次感叹了一下,还是肖不修好看。

    就他那身暗黄色的官服,简直是太精神了!把旁边那三个皇子都比下去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看那个表情,这三个人过得都不错,白白胖胖的,一脸的不关心,心思都不在这里。

    三皇子还冲我挤眉弄眼,甚至想过来聊几句。我可是不敢闲聊,这么多人看着呢,我绝对不要出错。

    流程过半,宫宴开启。皇上率先敬酒发言,大致的意思就是我大月国繁荣昌盛,未来可期。肖不修看似平淡,但实际上一直在不紧不慢,有序地安排所有的事情,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整场宫宴非常紧凑。

    状元们携带家眷出席,每一家都搞了一桌,并且是男女老幼同席,也是挺具有突破性的。要知道,在大月国,这种场面几乎没有。就算是一家人,也未必能够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毕竟男女有别,长幼之分,还是很重要的。

    周不全家里没有任何亲人,本来是想叫一下他的同僚朋友过来。但是时间太赶了,这些人也来不了。肖不修看着他那桌实在是孤单了一些,就让我直接坐了过去,算是周不全的家眷。我又吃惊了一下,但想想也算是合情合理。毕竟我和周不全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恩人嘛。

    嘿嘿,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能够吃到宫宴的,也是摩拳擦掌了一下的。不过,肖不修提醒了一句说道:“别吃太饱,这些食物看起来好吃,但从御厨房端过来,基本上都凉了。你的肠胃不好,会不舒服的。”

    这话真暖心,我记下了。

    一片歌功颂德,欢声笑语。我渐渐失去了耐心,听着有些累了。况且,这一桌只有我和周不全,也是挺尴尬的。我和他虽然在一个圆桌上,但是距离很远,想说句话都很累。周不全虽然很是高兴,但我一点都不高兴。

    此时,兆奂烔倒是偷偷溜了过来,坐到我身边问道:“别吃太多,这饭菜是凉的,对肠胃不好。”

    “哦哦哦,肖大人提醒过我了,我没吃多少的。”我点了点头,他身后有两个身着华丽的女子也悄悄跟了过来,然后坐在了我的身边。他那桌上人多,老兆大人都来了,一家子都在,热热闹闹都快坐不下了。

    “我家好几个状元,大家坐着有点挤。看到你这里松快一些,就蹭过来坐了。周状元,可以吧?”兆奂烔很是客气,周不全一个初初进入如此高阶级别盛宴的人,自然是什么都说好,不敢多说一句。

    “这是我的两位夫人,玉珍,璎珞。”兆奂烔很是亲切地介绍。我赶紧对这两位行了礼,毕竟人家是状元夫人了,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这两人玉珍是眉目清秀,知书达理,估计就是之前肖不修说要找来教导我的人。璎珞看起来年轻一些,长得很是灵动,眼睛大大的,也是好看的。

    饭菜端上来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肖不修和兆奂烔都叮嘱我不要多吃,结果我就是眼巴巴地看着这些冷掉的菜,实在是饿得要死。璎珞坐在我的身边,偷偷从怀里拿出了两块话梅糖递给我:“小七大人要不要吃一颗品珍阁的梅子糖?”

    “啊呀,我好喜欢它家的糖,特别好吃的。”我这表情变化得有些快,看得对面的周不全都愣住了,赶紧往我这里凑着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我悄声给他普及了一下知识。品珍阁是京城有名的糖果铺子。虽然是起了一个珠宝店的名字,但实际上是做糖果生意的。他家的糖果货真价实,味道非常浓郁,话梅糖是真的用一颗颗话梅熬制而成,酸甜可口,有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口中酸酸的,想吃!

    一包话梅糖一两银子,价格略贵,但是,这都买不到!我让陈一陈二去排过队,可是也不是每次都能够买得到。后来他们还说要不要亮出南厂的身份,从气势上压一下他们?我想了想肖不修那张黑脸,觉得要是让他知道我为了一颗糖使用了他南厂的身份和令牌,不知道会不会又揍我一顿。

    所以,这个话梅糖我倒是有,但是一直很小心翼翼地吃着。没想到璎珞直接掏出了两块,特别豪气。“小七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呀。”她居然兜里还有个小纸包,里面还有七八块。

    “啊!姐姐这么厉害!我都买不到啊!”我忍不住了,我要吃一颗。捏了一颗放到嘴里,那种酸甜的味道立刻引起了味蕾之间的共鸣,极为舒服。我的眼睛都开心地眯了起来,“谢谢姐姐,太好吃了!我超级喜欢!”

    女人之间的友谊特别简单,一颗糖就能够拉进距离。就在两道菜之间,我已经和璎珞熟悉起来,她笑着把那一包话梅糖都塞给了我,“小七大人喜欢,这一包就都是你的。”

    “哎呀,不好不好,本大人不收贿赂的。”嘴上说着,手上却很诚实,我已经接过了这一小纸包。

    “不是贿赂啦,干嘛说的这么严重。小七大人还不知道吧?这品珍阁是玉珍姐姐开的,所以这不过是自家的小糖果,不值钱的。”璎珞笑得更加灿烂了。

    “了不得了,这么厉害!”我速度着开始掏兜,找银票,“我有钱的,我可以买的,但我就是排不上队。以后姐姐能给我一个名额么?我就不要排队了,我先把银子交过来……”

    “小七大人呀,这不就是见外了么?”玉珍也加入了谈话,温柔一笑,看的令人心醉。“以后我让人每日都给小七大人送一些过去,还有那些新鲜的糖果,也一并送一些过去。”

    我手里的银票直接被这双香香嫩嫩好看的手给推了回来,她还直接伸手塞到了我的怀中,那动作果然也是很亲热的,搞得我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还真是容易熟络起来,我是没什么闺中密友的,自从多了两名贵女在身边之后,忽然又认识了这样两位状元夫人,大家年纪上下浮动也不过七八岁,还不至于有什么代沟,这好像是让我打开了新天地。身边终于都不是那些严肃冷酷的南厂侍卫,好像也挺软软香香的。

    有了这两个女子的陪伴,我们这一桌显得热闹了许多。周不全看到我笑逐颜开的样子,表情也好了很多,兆奂烔与他闲聊起了诗词歌赋之类的安全话题,两人也算是投机。不过,还是那个玉珍比较厉害,除了会做糖果之外,诗词歌赋也是很有一套的。

    她随随便便说了几句应景的诗文,搞得周不全都点头连连,表示很佩服。我自然也跟着赶紧佩服起来,反正我也没太仔细听,心里全是话梅糖的喜悦。

    状元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已经有状元喝高了,正在借着酒劲吟诗,歌颂大月国皇帝的英明威武。皇上也笑眯眯地听着,还走到了大家中间,继续敬酒。这群状元更加开心,有些年纪大的状元们甚至觉得这辈子能够参加这样的盛宴,甚至比自己骑马游街还要荣耀。

    我略略张望了一下,陈志典带着自己的两个子侄也在座,不过他忙着照顾两个小的,也没有喝酒。玉珍看到我注意到陈志典,就笑了一下说道:“小七大人和陈翰林也是熟悉的,我倒是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璎珞妹妹,帮忙去照顾一下那两个小的,换陈大人过来闲聊几句吧。”

    “好的好的。”璎珞还挺高兴的,直接溜去了陈志典那一桌,居然就把他换了过来,那两个孩子也没有闹腾。看来和璎珞也是熟悉的,我有点惊讶。

    “大家都是翰林,彼此之间有些照顾的。”玉珍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还摩挲了起来,然后解释道,“我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但我和璎珞还都没有孩子,所以就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子。知道陈翰林家的事情后,因为彼此也相熟,所以偶尔也会去帮忙,孩子们也是可爱的年纪,自然也是熟络一些的。”

    “哦哦哦。”我还真的不太习惯被别人摸着手说话,所以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但这玉珍的力气还挺大,一直拉着我的手。

    “小七大人用的是什么香?闻起来也是好闻的,自是和一般女子不一样。”

    “不知道呀,肖大人给的香囊,我就随手用了,我没问过。”我一脸的认真。

    玉珍愣了一下,才笑道:“果然传说肖大人对小七大人很好是真的,这味道果然是肖大人的,倒是我忽略了。”

    陈志典此时已经坐了过来,问道:“玉珍在和小七说话呀,你们两倒是应该早些认识的,省的小七毛毛躁躁,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小七这么可爱,自有一番情趣,怎么能说毛毛躁躁呢?陈大人可不要说我们小七大人。”玉珍倒是抢着替我辩白了几句,让我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心里也暖暖的。哎呀,这世上终于还是有人说我可爱有情趣的,真是不太容易的。

    陈志典也笑了起来,“好好好,我说错了,小七最可爱了。自罚一杯好了!”说完就仰头喝了一杯下去,看起来也是挺豪气的,今日状元们心情都很不错,周不全一看自己的偶像陈志典都在这里喝酒,心情更是激动,一定要拉着陈志典一起喝酒。这一桌子加上兆奂烔,一共三个状元,文绉绉说起话来还是挺热闹的。

    皇上走过来的时候,这三个人还热热闹闹地说话,都没有注意到。还是肖不修提醒了一句,玉珍和璎珞都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才让他们三个人反应过来皇上来了。

    皇上也是心情好,举着酒杯看着这三个人,又想起徐世珍来,让内侍把徐世珍也叫了过来,这才说道:“大月国有你们这样的栋梁人才,也是大月国之幸事。即便是出身不同,受教育背景不同,但因缘际会都坐在这里,我们一桌喝酒,这也是大月国的幸事。值得喝上一杯的!”

    这四个人立刻点头哈腰,略显惶恐了一些。然后十分客气地纷纷说道:“皇上英明,才有这太平盛世。”

    “皇上的开通才令我国国富民强!”

    “皇上才是我大月国之幸!”

    “臣等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

    皇上是有多开心啊,脸是微微红的,笑容也是满满的,喝了一杯之后,笑着问我:“李小蛮,你怎么说?”

    “我说啥?”我也没有酒杯,不能敬酒。

    “今日这状元宴,你不妨挑个女婿回家呀?”皇上也是开心坏了,这场合说出这话来,多少人听着呢。我立刻就紧张起来,都想挠桌子了。

第三百六十、太过热闹的场面

    第三百六十、太过热闹的场面

    皇上这话一出,大殿里居然立刻安静了下来,应该是都想听我的答案。我撇了撇嘴,直接说道:“您是嫌弃我吃您的饭了,对不对?我这么努力破案,还不能抵我的饭钱么?”

    皇上听了这话,明显愣了一下,眯着眼睛问我:“所以呢?不应该嫁人么?”

    “嫁呀!但是我要挑一个,您能同意么?”我一点都不羞涩,还很是坦然。

    “是谁?”皇上这表情也挺八卦的。

    “肖大人呀!”我的笑容过于灿烂了,“我可喜欢他了!”

    “胡闹!”皇上也撇了嘴,“我是让你在状元里面挑。”

    “不要!他们都有妻子了……”

    “这几个还没有嘛……”皇上学我说话。

    “可这几个我不喜欢呀!”我很讨厌这个话题。

    “所以呢?”

    “肖大人!”我很执着的想转移视线,可是肖不修居然默不作声,完全看不出来他是怎么想的。倒是玉珍站了出来,笑着说道:“皇上呀,这么大场面提这个事情让女孩子家家的多不好意思呀。咱们回头再议也是好的呀。”

    “行吧。”皇上看了一眼肖不修,这才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你这年纪,皇后都已经嫁给我了。”

    “哦。”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太想搭理他。

    “皇上当年必然更是神采飞扬,不知道多少女子倾心呢。即便是现在,也是样貌年轻,着实好看呢。”玉珍这马屁拍的,我还真有点自愧不如。

    “哈哈哈哈,就冲这话,玉珍,和朕也喝一杯吧。”皇上这开心的,让内侍又开始倒酒。玉珍立刻拦了下来,笑眯眯地柔声说道:“这酒臣等可是不敢喝的,特别是这个场合。您们都是大人物,我们是来庆祝的。”

    “今日就破破规矩,来来来,朕也敬所有状元的家眷们,你们也是辛苦的。”皇上又举了杯,能喝的不能喝的也都举起了杯子,玉珍替我举了杯,自己干了两杯。倒是真看不出来,这个柔弱的女子居然还有这样豪气的一面。

    我悄声向她道谢,她又拍了拍我的手臂示意无妨。

    皇上是心满意足地又往别的桌走了过去,我们这群人这才坐了下来继续说话。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皇上要我选婿的事情,又继续了诗词歌赋的话题,仿佛是从来也没有过刚才那一幕。

    我向肖不修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依然紧紧跟在皇上的身后,只是关注着皇上的一举一动,忠心耿耿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尽职尽责。玉珍问我:“小七大人喜欢肖大人么?”

    “喜欢。”我回答道。

    “肖大人可是人间妄想,莫要喜欢才好。”玉珍还是挺严肃的。

    “为啥?”我看着她。

    “这张脸就已经很妖孽了,这性格也是极差的,这身份更是难以拿捏的……小七大人应该是懂的。”玉珍说话还是很含蓄的,这明显就是说肖不修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那人极为不靠谱,更是魔鬼。

    我叹了口气才回答道:“也就是说说而已,肖大人也看不上我呀。”

    “那小七大人的确是自谦了。”玉珍这表情还真是亲热,“其实,若是你不嫌弃,嫁给我们家兆大人吧。反正你和我公公也熟悉,家里也不会亏待你。奂烔虽然年纪略大一些,但是也会很疼爱你的……”

    “啥?”我又愣住了,这是在给自己的郎君找妾侍么?

    “放心,不会是妾侍。若小七大人介意,我可以把正妻之位让出来的……”

    “啥?”这句话震撼了我,不是吧,这都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我嫁么?这个还是直接要夺人家的正妻之位,过分了哈。

    “我知道说的唐突了,小七大人可以想想的。”玉珍见我的神色有异,就结束了这个话题,笑嘻嘻地又说起了别的事情,还招呼璎珞把陈志典的两个子侄拉了过来一桌吃饭,很是热闹起来。

    状元宴很是圆满的结束了,宾主尽欢颜,后来还有画师将这一盛事画了下来。本来新科状元要给我单独行礼的,后来皇上说这事情本来就是肖小七的本职,无需特别行礼,以后请肖小七吃肉肉就好了。

    所以,徐世珍和周不全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跟住了肖不修,问什么时候可以进南厂工作?肖不修那个表情也是挺难拿捏的,一股子看不起任何人的妖孽样子,偏生端的是如此好看,这两个状元都没能生气,还一直挺高兴,觉得终于和玉面修罗说说话了。

    我瞅着他们在说话,就打算偷偷溜回冷宫睡觉了。玉珍和璎珞悄悄走了过来向我道别,还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可以去品珍阁吃糖。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总之,一切还都是挺完美的。我哼着小曲站在墙角等着皇上先走之后,我再走。场面挺乱的,陈一陈二找了个特别隐蔽却又能够观察到全场的好位置,我们就站在这里,真的像一棵植物。

    我看到玉珍和璎珞手拉手地走了;徐世珍被他父亲徐大人叫了过去,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几句,居然还落泪了;周不全去和兆奂烔说话;陈志典扯着两个孩子正往出走;有个老大人喝高了,被内侍给抬了出去;皇上还在和肖不修说话,肖不修认真地听着……

    “这玉珍也真是的,居然和一个妾侍关系这么好,简直了……”这状元宴必然是什么人都有的,对于各位状元的家眷都会有相互点评。我都相信有很多人在背后说我,只是肖不修比较狠,不许任何人议论南厂之人。但是,现在说说其他女眷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就刚刚认识了这两位小姐姐,自然也是爱听这些八卦的。

    肖小七的耳朵可以竖起来的,都听得到。

    说话的几个女眷似乎都认识,看着自己的夫君们还在应酬说话,她们也就闲聊起来。原来,这璎珞并非是贵女出身,而是戏班子里演武生的,当初是因为在翻跟头的时候摔断了腿,戏班子就不想要她,打算把她赶出去。

    这戏台就在品珍阁的附近,玉珍做姑娘的时候就常常去听戏,然后去自己的品珍阁照顾一下买卖。别看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但一直是很干脆利落,性格也很大方,所以周边的商铺老板也都没有把她当做贵女看待,更愿意称呼她一声何老板。

    何玉珍的父亲是吏部的大员,中规中矩,风评也不错。他也曾经感叹过,这玉珍若是个男子,或许应该更有一番作为。不过,既然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也就由着她去了。不过,婚事还是早早就定下的,就是兆大人家的二儿子。

    这事情说起来也是有趣,兆奂烔从小身子就很一般,但学识相当好,还曾经做过玉珍的老师,所以兆大人和陈大人闲聊的时候就商量着把两人的婚事给订了下来。反正吧,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玉珍就嫁了过来。

    不过,玉珍嫁人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自己依然要打理品珍阁的糖果铺子,这就算是自己给自己挣个零花钱,做点糖果开心一下。兆大人也觉得糖果铺子都是小女孩喜欢的,往来的客人也都是女眷,做工的也都是女人,他是很放心的。

    玉珍的小店铺做得很精致,也只在京城里售卖糖果,并且主要以话梅糖为主,京城的女人们都很喜欢,比如我,我隔三差五地就让陈一陈二帮我去买,虽然经常买不到。但是,并不影响我对品珍阁话梅糖的热爱。

    玉珍和璎珞在很早之前就认识,玉珍常常去看璎珞的戏,璎珞也会去品珍阁买糖果,顺便给玉珍带些小礼物。所以,当璎珞被赶出戏班子的时候,玉珍第一个出现,并且把璎珞接到了自己的品珍阁住下,后来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兆奂烔,居然让他纳了璎珞为妾侍,三个人过得还挺高兴的。

    虽然还没有孩子,但并不影响这三个人的关系。别人家的妻妾能够不打架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在他们这里,妻妾居然天天黏腻在一起,还手拉手地去品珍阁照看生意,一起逛街买衣服,兆奂烔忙的时候,几乎都不怎么回来,这两人也挺高兴的做做饭,开开心心地说说笑笑。

    所以,其他状元们的女眷们说起她们两人时,也不知道应该是嫉妒,还是觉得很是讨厌。毕竟,很多男人还是挺希望自己的妻妾其乐融融的。

    八卦也就是这样,没有营养,也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我的耳朵放了下来,实在是累得慌。肖不修已经恭送皇上回宫休息了,这才回身指挥着内侍们将各位状元们送走。

    我揣着手继续站在阴影里,瞅着这些人。肖不修走了过来,问我:“你可以回去了。”

    “再看一会。”我回答道。

    “看热闹。”我也没看肖不修,只是看着这些人正在走出大殿。

    “这有什么可看的?”肖不修有些奇怪。

    “就是看看热闹而已。”我大约就是这样的人,很喜欢站在最热闹的地方,却永远保持了那种孤独感。“我曾经看过一本书的扉页上写过几行字,当时一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现在在这一刻,就好像是明白了。”

    肖不修如此认真地想知道答案,我便解释起来。“我忘记那本书的名字,也不太记得是在隅月庵看的,还是藏书阁看的,但我却一直记得那几句话:‘尘事落在身上,慢慢变成了僧衣。恰若鞭挞,化成滚烫,引路穿行。我知通透不易,踽踽独行,他人只见你笑,未知心惧胆怯,一地狼藉。你自是你,已然丰富饱满,不必苛责。当下即是你。’肖大人,你看,这里看似热闹,但每个人是否也是有些胆怯呢?那此时此刻,你是不是你呢?”

    这番话说完,肖不修愣愣的看着我,半晌才说道:“肖小七,我看不透你。”

    “是呀,大人,其实我也看不透我自己的。”我轻笑了一下,“只是感叹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莫要想太多,过好每一日即可。”肖不修说着话的时候,也挺没有诚意的。因为他看到内侍们又过来要和他说事情的,就转身走开了。我站在那里又看了一会,才慢慢回了自己的冷宫睡觉。

    过了几日,玉珍忽然来了冷宫,给我带了不少话梅糖,还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了一番,搞得我还挺不自在的。顾宝儿和李真儿也有些撇嘴,觉得被冷落了。

    “之前就知道肖小七这个名字,其实当日状元宴也是想和小七细细闲聊的,毕竟那些案子听到的,和破案者的亲口诉说还是不一样的。现在小七既然在宫里,肖大人和皇上都说我可以常来宫里走动,和小七,哦,小蛮多走动走动。我想着也是极好的。”玉珍的确是柔柔的样貌,令人讨厌不起来,但我也不能喜欢起来。

    “哦哦哦,肖大人曾经说过,让玉珍姐好好教导我的。”我看了一眼顾宝儿和李真儿,又赶紧说道,“还有我身边这两人,也一并都教导了吧,省的这两人为个男人大打出手。玉珍姐可以教教她们如何和平相处之类的。”

    玉珍倒是笑得挺开心的,“这事情还真的不太好教,我与璎珞本就是熟悉的,也彼此投脾气。其实,我和小蛮应该也是投缘的,毕竟我一看到小蛮,就是喜欢的。”

    我也尽量保持了笑容,只是玉珍太过热情了,甚至都打算要和我一起睡个午觉了,我挺不能接受的。可过了几日,就连璎珞都进了宫,看那架势,这两人都想跟我拉拉小手,说说话,睡睡觉什么的。

    我问顾宝儿和李真儿,“这是什么路数?京城的贵女们,女眷们,家属们,都流行要睡在一起么?”

    “也不是没有吧?我和真儿也是从小玩到大,也一被窝过呀。”顾宝儿坐在一边吃苹果,李真儿递给我一颗话梅糖,我赶紧拒绝了。不能吃太多糖,牙疼。

    “那你们两要和我一被窝么?”我问道。

第三百六十一、肖不修在冷宫杀人了

    第三百六十一、肖不修在冷宫杀人了

    “那我们两可不敢,回头半夜肖大人过来会不高兴的。”李真儿笑着说道,“肖大人就在前院,一抬腿就过来了,我现在看到他还是腿肚子打软,半夜要是看到他,一准还是要被吓死的。”

    “半夜他真的来过?我咋不知道?”我睡得挺浅的呀。

    “来呀,时辰不定,但来过。说是巡查一下冷宫的治安环境什么的。并且要求我们不许住在您的屋里,说是怕我们打呼噜吵到您……天地良心啊,我们不打呼噜呀!”顾宝儿一脸的不开心。

    “哈哈哈。”这两人也是挺逗的,当着肖不修的面规规矩矩的,在背后也是各种吐槽。

    正说着话,玉珍和璎珞又进宫来给我送糖果了。

    其实,我也真的没有那么爱吃糖,但是这似乎是玉珍和璎珞与我交好的一个象征,用这个借口进宫,皇上也是同意的。我反正是挺无语的,搞得我似乎特别爱吃一样。

    这两人也挺有意思的,虽然是一妻一妾,但穿的衣裙无论款式样式颜色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妻要穿裙子,而妾的袍子下面是裤子。但是,璎珞的裤子做成了宽大款,所以远远看过去也跟裙子没有什么分别。

    “这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也是挺难得的。”顾宝儿小声说道,“您看我爹那几个妾侍,每天捯饬得花枝招展的,拈酸吃醋,搞得后院每天都很吵。”

    “顾大人也许很喜欢这种热闹呢。”我笑着回答他,后院女人多了一定会闹,我在隅月庵的时候看到太多了,所以也觉得玉珍和璎珞能够这样和睦,挺不容易的。因此,有时也挺羡慕的。

    这两人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去厢房看看我的新衣裙,肖不修给我拿了两套裙装,说是过几天不太忙了,带我出去溜达一下。我的确是特别想显摆一下的,因为那两套衣裙是最新流行的款式,藕荷色和浅蓝色,都是我很喜欢的。不过,我最近真的胖了,所以衣服穿起来有点紧,正让顾宝儿帮我改腰身。

    这两人也笑了起来,说她们两人的女红也很是不错,可以帮顾宝儿一起改衣裙的。于是,这三个人倒是热热闹闹地去厢房看我的衣裙了。

    我本来也是想跟着去的,可陈志典也来了,说是要找我再说说周家堰的案子,他要写一个极为悲壮的话本子,找我再聊聊细节。比如那些场景,风俗习惯,二十年的物是人非,还有这些人的命运之类的。

    我比较喜欢这个事情,一是可以再把当时的思路顺一顺,另外一个是陈志典把话本子写完之后,可以卖钱,我就能够坐等收银子了。因此,李真儿跟着我去小书房和陈志典说话。我们还开始磨墨,把很多细节写了出来,并且又互相印证了一下。

    “其实,周不全能够遇到你,也是幸运的。否则,如何能够破了这血案呢?他也是算计了你,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小七大人名声在外,已经是南厂的大人物了!”陈志典又再次感叹了一下,还因为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掉在了纸上。我伸手去挽救下面的宣纸的时候,直接扑在了砚台上,脏了一块衣襟。

    本来想继续这个话题的,但兆奂烔也来了,说是找到了一本好书,拿给我看看。

    陈一在门口问我:“让兆大人来这里?”

    “别呀,陈大人正在写话本子,不能打断思路的。请到小偏厅吧,反正他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得很。”我看了一眼陈志典,他也点了点头,又继续奋笔疾书,把我们刚才的心得赶紧写下来。

    “兆奂烔最近来得也太频繁吧?”李真儿忽然说道,“我倒不是嫌弃兆奂烔大人,只是觉得他没有徐世珍好看,并且,玉珍姐说过要你嫁给兆奂烔做平妻的事情,我还是觉得挺别扭的。”

    “是呀,这事情也挺奇怪的。兆奂烔已经有一妻一妾了,何必呢?”我也有点别扭,但是看到兆奂烔总是一副很热忱的样子,实在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再说了,他每次给我拿来的书几乎都是孤本,也是挺好看的。我也是喜欢和他说说话的,毕竟他看起来比陈志典要老实许多。当然,他爹兆大人与我也是熟识的,讨论一下“一桶千秋”的设计方案,也是很有趣的。所以,我在冷宫的日子其实一直也没有特别闲,只是比肖不修闲一些,但也没有真正平躺下来。

    见陈志典没继续搭理我的意思,还忙着写东西,我就带着李真儿去了偏厅。想想虽然他们两人都是状元,而兆奂烔其实还是陈志典的师兄辈分,可是陈志典现在可是翰林院编修的头领,算是兆奂烔的上司。所以,陈志典也是完全没必要去见兆奂烔的。

    我见到兆奂烔的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是笑容满满,对我说道:“我又找到一本好书,是关于西凉国皇族的秘史,很是有趣,就带来给你瞧瞧。虽然和我们没有关系,但你在这里待着,也就权当做是解闷吧。”

    我笑着接了过来,居然是个手抄本,年代有些久远,我都怕给弄坏了。就赶紧小心翼翼地捧着,“兆大人真是太好了,总是想着我呢。”

    “难得遇到投缘的,同样是爱书的人,所以就想着了。”兆奂烔笑了笑,不过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像是熬了一个大夜一般。“这书倒不是藏书阁或者是别的地方的,是我之前在西凉国的旧书市场找到的,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西凉国居然有用大月国文字写的书么?后来翻了翻,居然是一本西凉国皇族秘史。幸好这些西凉人不认得大月国文字,否则早就把这本书烧掉了。日前在打扫家里的书房,又找到了这本书,今日就想着给你带过来,让你也瞧瞧,无非是前朝往事,但也是挺有趣的。”

    “好的呀!”我很是开心,这种秘闻八卦最受欢迎,无论任何时候。“对了,玉珍和璎珞也在这里,在东厢房帮我改新衣服呢。兆大人要不要去见见?”

    “刚才已经见过了,她们给我带了不少吃喝。”兆奂烔的表情扭捏了一下,“我这两位夫人也是爱热闹的,小蛮莫要嫌烦才好。”

    “没有没有,只是我这冷宫,大家常常来,怕皇上生气。”其实我说得挺有道理的,本来我就名不正言不顺地进宫,现在又搞成这样,肖不修还在前院住,我的存在就已经是挺奇怪了。

    “小蛮也无需忧虑,皇上很是喜欢你,过些日子再破几个案子,皇上定然更是欢喜的。”兆奂烔果然懂的,话里话外都有深意。我也大致能听出来,所以也就只能笑了笑才说道:“兆大人虽然刚刚吃喝了一番,但在我这里,也是可以再喝喝茶,吃吃糖,歇息一下的。”

    兆奂烔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身形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疲倦。

    “咋了?不是说你们弄完一部分了么?又赶工了?”我随口问了一句,因为刚才听陈志典说已经完成了一部分风物志的编纂,他们是准备要放春假的。至少要等到一个月后再进行下一部分内容。更何况,他也是想和皇上争取,把徐世珍和周不全也都弄到翰林院做做编纂,然后再给个一官半职。因为肖不修不愿意让这两个新科状元进南厂,而这两人又一门心思进来。皇上已经相当头疼了,陈志典就给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至少是个缓兵之计。

    反正这群人都在互相算计,我也没有特别明白。肖不修也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情,他就是忙,具体忙什么,我也不知道。当然,我不是也很忙么?

    “的确最近有些累神,不止是编纂的事情,家里也有些乱。”兆奂烔又轻笑了一下,那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奇怪,“只有小蛮这里还能够清静一些,闲聊几句才是有趣的。”

    这又是话里有话,我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让陈一去搀了一下兆奂烔。“兆大人也别客气了,先在我这里躺一下吧。陈大人也这里摸鱼呢,你们倒还真是把我这里当做休息的地方了。”

    兆奂烔的神情有点不好,皱着眉头,看来的确是不太舒服。

    李真儿低声问我:“要不要叫玉珍她们过来?”

    “要不等一下吧,让兆大人略略休息一下。咱们也先出去,我继续找陈大人说话,你去拿张薄被过来,让陈一去给兆大人盖一盖,省得受凉。”我看着兆奂烔躺在了矮塌上,这才出了偏厅。

    自从状元宴后,我的名声还是高了不少。重点是老兆大人把我打玉桶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在状元们里传播了一阵,所以大家看我的时候,表情还都挺精彩的。有不少人过来攀交情,但都被肖不修给拒绝了。

    他一张严肃的脸,足以杀人千里。一双充满寒光的眼睛,令人胆战心惊。

    临近晌午,天气热了很多。李真儿让我脱了外衫,她说要拿去洗一洗,因为刚才沾了一大块墨迹。我脱了下来,直接搭在她的肩膀上,转身就去小书房继续和陈志典说话。

    李真儿去拿了薄被,说先去花厅给兆大人被子,然后把我的衣服拿去洗一下。

    玉珍、璎珞和顾宝儿改好了我的新衣服刚好出来,就都跟着我进了小书房。

    院子也不大,大家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也是挺开心的。

    陈一陈二还是要避嫌的,所以就站在了院子里。

    玉珍和璎珞依然是像连体婴一样坐在一起,很认真地听我和陈志典在说周家堰的事情,还跟着点点头,表示附和我的意见。我见这两人也是有趣,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说道:“别这样,这个事情其实也是凑巧了,当然了,亏得我也是仔细的人,所以才能勘破的。”

    “这事情的确也是过于惊心动魄了,想那周家堰是灭族,周不全能够活下来,中了状元,真的也是老天开眼。”璎珞还是很感性的,随口还唱了一段戏文:“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这段唱腔婉转起伏,武生里的小生做派,忽然让我觉得璎珞没有继续唱戏还真是可惜了。

    “哎呀,见笑了,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璎珞见我们都有些发呆,不由得自嘲了一下,“许久不唱了,可能都唱不准了。”

    “哪里,依然很好,我很喜欢。”我们还没说话,玉珍倒是先开了口,还拉住了璎珞的手,轻轻摸了摸,“人生难料,这辈子还真是有趣。”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陈志典也只是笑了一下,才说道:“早前也是听过璎珞唱过戏文的,倒是今日这几句还挺符合这个案子的。等稍后我们写了话本出来,把这两句也放进去。”

    “大人谬赞了。”璎珞还略略谦虚了一下。

    我们这群人聊起天来还真是挺好的,很是热闹。

    院子里有脚步声,然后是陈一陈二低声喊了一句“肖大人!”

    看来肖不修来了后院。我也没吱声,继续听玉珍璎珞在说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李真儿的惊呼声,然后就是兆奂烔说了一句:“你是要嫁给我的!”

    李真儿喊道:“兆大人!”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的时候,就又听得长剑插入身体的声音,兆奂烔低吼了一声:“肖小七,救我!”然后也没了声音。

    我慌了一下,立刻往出跑。其他人也跟着一起从小书房跑了出来,陈一陈二依旧站在院子里,神情不太好,偏厅的门打开着,能够看到兆奂烔已经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胸口处插着肖不修的那把软剑。一旁还躺着穿了我的外衫的李真儿,她的状态更加惨烈,头可能是直接撞在了柱子上,满地都是血……

    就在瞬息之间,很可能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我抖得很厉害,差点就坐在了地上。

    肖不修回头看到了我,眼睛里的寒光略略收敛了一些,然后朝我走了过来扶住了我。

    但是玉珍和璎珞已经尖叫着冲了过去,抱着兆奂烔“啊啊啊啊”地喊了起来。

    顾宝儿看了我一眼,就跑去看李真儿,陈志典愣在原地,没有动地方。影子和肖小三最先出现在院子里,看了看我和肖不修,才去看偏厅里的两个人。

    随后,影子走过来,摇了摇头说道:“死了,两个都死了。”

    “啊!”我终于惊呼了出来,抖得更加厉害了,“大大大人啊,发生了什么呀?”

第三百六十二、皇上,我要查案!

    第三百六十二、皇上,我要查案!

    场面开始变得血腥,我能够听得到女人们在尖叫和哭喊,南厂侍卫们迅速跑动的声音,陈志典大吼着“莫动,叫御医!”

    春日暖暖的阳光下,居然透着一丝寒凉。

    肖不修一直抱着我,一声不吭。他站得很稳,一直是我的依靠。

    我虽然闭着眼睛,但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可怕的一幕:兆奂烔胸口插着肖不修的软剑,李真儿满脸是血的躺倒在一旁,血慢慢地流散开……两人的血都在慢慢流着,即将要汇合在一起的时候,肖不修抱住了我,不许我再看下去。

    的确很不真实,刚才两个人还活生生地和我说着话,闲谈着琐事,可这一瞬间就死了,并且是发生在了冷宫里。

    缓了一小会,肖不修低声问我:“去前院?”

    我正想回应他,但是玉珍和璎珞直接扑了过来,若不是陈一陈二拦住,恐怕就直接扯住了我们,她两哭喊着:“肖大人!你为何要杀我夫君?他犯了什么错?也罪不至死呀?”

    那一声声的,极为凄厉,在冷宫院子的上空回旋,也是极为骇人。

    我又抖了一下,刚想回过头去,肖不修依然扯住了我,厉声说道:“本都督做事,还没有要到对你们交代的地步!来人,把这两人拖到一边去,莫要挡了本都督的路。”

    “肖大人,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要去见皇上!”

    “夫君不可以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

    她们这一声声的,听得我也有些害怕。肖不修直接揽着我往前院走去,那声音略略小了一点,我才觉得可以呼吸了,同时脑子里也清楚起来。刚才那一幕的确是太吓人了,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亲近的人就这样死掉。

    “发生了什么?”我揪住肖不修,急急地问道。

    “兆奂烔杀了李真儿,李真儿穿了你的外衫,我以为是你,所以直接杀了兆奂烔。”肖不修说的很简单,但也勾勒出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我愣了愣,才想起是我把那件沾了墨迹的外衫搭在李真儿身上,让她一会拿去洗洗。

    “为什么兆奂烔要杀李真儿?”我很是奇怪,这两人并不熟。

    “这我怎么知道?”肖不修的眼睛变得狭长,低着头看我,“我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偏厅里兆奂烔已经在扯着一名女子往柱子上撞,这人穿着你的衣裙,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直接杀了他……”

    “可我在小书房……”

    “肖小七你的衣衫,世间只有一件……”肖不修这解释我能够接受的,因为的确我的每一件衣裙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没有例外。所以,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看走眼也是很正常的。所以他是肖不修,但是,肖不修也有情急之下杀人的,比如这次。

    “谢谢你。”我又抱住了他。

    “谢什么?”肖不修倒是愣住了,身体都绷直了。

    “因为你是在救我呀。”我低声说道,“就算是不救我,也是在救李真儿。”

    “这无需谢。”肖不修叹了口气,“倒是你今晚莫要做噩梦才好。”

    “现在怎么办?兆奂烔死了……李真儿也死了……”这才是事情的关键,我做不做噩梦已经不重要了,并且这是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肖不修就算是位高权重,这种杀人方式也必然会激起轩然大波的。

    果然,我的话音未落,皇上已经带着禁军呼啦啦地跑过来了。大月国的皇帝,居然自己跑过来的,也足以证明他很是焦虑。随后是兆大人,兆奂烔的大哥和弟弟们,李真儿的父亲李大人……一时间,冷宫里也乱了套,塞得满满当当的人,又哭又叫,沸反盈天。

    皇上先是去勘察了现场,然后坐在了前院正厅的的椅子上,一脸的黑,眉头紧锁。

    我和肖不修等人跪在下面,肖不修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兆大人完全不相信,说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杀李真儿,并且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玉珍和璎珞在一旁哭得极为伤心,玉珍甚至直接昏了过去。

    顾宝儿抱着李真儿的尸身死活不肯撒手,李大人一时间不知道要相信谁的话,所以一言不发地跪在一边,看起来也极有可能要昏死过去。

    李真儿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如何能够想得到一夕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皇上看着肖不修,一言不发。

    兆奂烔的大哥兆奂礼完全失控了,甚至想扑过来揪住肖不修,但被侍卫们给按住了,他大喊道:“我二弟为人老实,怎么可能会杀人?皇上一定要明察!谁知道肖不修是不是要公报私仇!”

    “你们有仇?”我问肖不修。

    “无仇。”肖不修很是严肃。

    “无仇?说得倒轻巧。五年前,翰林院有一笔银两对不上,你硬说是我二弟贪墨了,还把他抓了起来关了三日,后又贬到西洲县做了个闲职。最终查出这银两并非我二弟贪墨,这才把他又重新调回了京城。这无妄之灾,难道不是仇?”兆奂礼吼了起来。

    “那不对呀,这也应该是兆大人讨厌肖大人,然后去杀肖大人……”我皱了皱眉,直接质疑道。结果这话刚一出口,兆奂礼又怒了,直接吼我:“李小蛮,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背靠肖不修,破了几个案子,就了不起了!我们兆家绝对不会收你做儿媳的!绝对不会,永远不会!”

    这话说的,让我有点莫名其妙。肖不修倒是“哼”一声之后,直接快速伸出手去,卡住了兆奂礼的脖子,吓得一屋子人都喊了起来。

    皇上那声音更大,直接吼道:“肖不修,住手!这都什么和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闹出这么多人命,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震怒了!那气势很是骇人。

    我直接坐在了地上,瞅着他们,脑子里也在飞速地运转着,这的确是什么和什么呀?

    肖不修收了手,掸了掸衣衫上的土,又重新跪在我的身侧,兆大人,兆奂礼等人呜呜地哭了起来,要求皇上严惩凶手。

    “李小蛮,你怎么说?”皇上居然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我浑身抖了抖,刚要张口,兆奂礼又吼了起来,“皇上啊,李小蛮自然是肖不修的人,怎么能问她呢?”

    “兆奂礼,那朕是要问你么?”皇上这口气已经很差了,结果兆奂礼还没有听出来,直接吼道:“就是要问我呀!杀了肖不修!”

    “你这才是公报私仇!”我直接吼了起来,“兆奂礼,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否知晓?如此妄下结论,亏得你还是读书人!”

    “李小蛮,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老兆大人其实还是理智的,至少拉了他大儿子一把,但是兆奂礼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吼大叫起来。“这事情很明显,我二弟的心口至今还插着肖不修的剑,如何解释?”

    “是,肖大人杀了你的弟弟,但是,你要知道,兆奂烔杀了李真儿,这怎么说?李真儿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了她?还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李真儿是贵女,也是我的侍女,你要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李真儿要勾引我弟弟?或许是勾引不成,反而恼羞成怒,以死要挟?”兆奂礼依然理直气壮。

    我直接就跳了起来,“你放屁!真儿怎么可能勾引兆奂烔?”

    “李小蛮,注意言行。”皇上又吼了我。

    “皇上啊,这个时候还注意什么呀?李真儿不可能看上兆奂烔呀!分明就是兆奂烔杀了李真儿!肖大人亲眼看到的呀!”我的声音也不小,这是有理有据的事情,至少我冷宫的人,还有李真儿的父亲都是知道的,李真儿分明是喜欢徐世珍,爱得要死要活的。

    此刻的顾宝儿也冲了过来,哭着说道:“求皇上给真儿一个公道!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不能啊!”顾宝儿哭得极为凄惨,惹得我都开始掉眼泪,特别难受。

    肖不修揽住了我,我就在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场面也直接失控了。

    皇上整了整情绪,又看了看我们这些人,几次想张嘴,又几次停了下来。最后,他吼了一嗓子禁军领队马茂春:“先把这里围起来,不要放任何人出入!现场也不要动,等仵作过来验尸!把御医也多喊几个过来,一起看看。再有,先收拾几间空房间,让他们先平复一下情绪。”

    马茂春点头称是,让人赶紧去办。他刚想转头出去,皇上又一嗓子喊住了他,“把肖不修丢进大牢,等查明白了再说!”

    “什么?”我和马茂春同时发出了疑问,我立刻从肖不修的怀里跪直了身子,红着眼睛问道:“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把肖大人抓起来呀?”

    “李小蛮,朕做的决定,还容不得你来质疑!”结果皇上那口气极为差劲,直接怼了我。我也是挺怕的,可还是坚持说了一句:“就算是他杀了兆奂烔,也肯定是事出有因,你给他圈禁,禁足就好了,没必要进大牢的。”

    “李小蛮,你也想进去么?”皇上眯起了眼睛,口气更加恶劣。

    “我不想。”我赶紧摇头,“但我要查这个事情!”

    “如果查出肖不修有罪呢?是不是杀了他?”我忽然发现,皇上的眼睛里有种说不清楚的光芒看着我。

    “那到时候再说,反正现在不能随便定罪。”我也挺硬气的。

    “好!”皇上站起了身,“肖不修,是你自己去,还是马茂春送你进去?”他那个表情也很是奇怪,明明肖不修已经位极人臣,就算是杀了人,也不至于要被投进大牢之中?我心里的疑问越发的大了起来,却根本不得要领。

    肖不修多优雅,直接松开我,站起了身,“臣自己去。”

    马茂春站在一边,也不吱声。我扯着肖不修的袖子,不松开。他皱起了眉头,问我:“李小蛮,你想抗旨么?”

    “不呀!但是,我要查案,我要给你录口供的,你现在不能走!”我又转向了皇上,“我要查这个事情!”

    “你查!”皇上也站起了身,走到老兆大人身边扶着他往出走,看来是要极尽全力安慰一下这位老臣了。

    皇上把自己的内侍们全都留了下来,连他贴身的太监张公公也留了下来。张公公问我:“小主,咱们先做什么?”

    “啊?”我又惊讶了一下,这张公公对我如此客气,也是够了。

    “皇上发话让您来查,我就是协助您把宫里的事情安排一下,毕竟现在肖大人不能做事,要等等了。”

    “哦哦哦。”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本肖不修是南厂的都督,也是宫里最大的主管。现在他要被抓进大牢中,那手里会有很多事情没有人管了。很明显,张公公已经开始接手了宫内的事情。“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听您的。”

    张公公看了肖不修一眼,肖不修点点头,他对我说了句:“那我先安顿这些人,稍后过来跟着您。”

    “好的好的。”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马茂春,“马统领,你等下,我问肖大人几个问题。”

    “好。”马茂春侧了侧身,但是没有离开。影子和肖小三都走了过来,肖小五也拿了纸笔站在我的身边。

    “肖大人。”我还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你真的杀了兆奂烔?”

    “是。”肖不修很肯定,一脸的漠然。的确,杀人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玉面修罗的名号也是这样来的。

    “可否再详细说一下前因呢?比如,你为何要来后院?具体看到了什么?”我尽量保持平稳的语调,但手依然在抖。肖不修捏住了我的手,轻声说:“李小蛮,你要做肖小七,还是李小蛮呢?”

    “肖小七。”

    “倒不是个小白眼狼。”肖不修居然露出了绝美的笑容,惹得我哇哇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全都抹到了他的衣衫之上。

第三百六十三、兆奂烔为何要杀人?

    第三百六十三、兆奂烔为何要杀人?

    肖不修的说法真的极为简单,就是在皇上那里说完了事情,转身回了南厂,安排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就想起我应该要吃午膳了,就过来问问我想吃点什么。就像是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他从两进院中的左侧门进来,先是听到了小书房里,玉珍和顾宝儿说衣服的事情,而偏厅有男人的声音。所以他就转向偏厅,刚好看到偏厅的门开着,有个男人正在拉扯着一个女人。

    只是一晃眼,他看到的是我的衣衫,所以立刻就飞身过去。在这一瞬间,这男人已经拉扯着这女人撞向了柱子,声音非常响,似乎都有头骨破裂的声音。肖不修立刻就扯出了身上的软剑,想都没想就对着这男人的胸口刺了过去。

    刺进去的时候才看到这是兆奂烔,而兆奂烔愣愣地看着肖不修,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长剑,这才倒在了地上。

    此时,肖不修立刻转头去看被撞柱子的女人,发现她只是披了我的衣服的李真儿,但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血,躺倒在地上了。

    听到动静的我们已经冲出了屋子,看到了后面的这一幕。

    所以,这一切只是意外?至少在肖不修这里,不过是一场“见义勇为”,是“救肖小七”而已。“若兆奂烔真的是在杀人,那的确应该是当机立断。所以,肖大人做的没错。”我擦了擦鼻涕,看了看肖小五写好的文案,又让肖不修签了自己的名字。

    肖不修看着我,擦了擦我的脸,忽然笑了一下,“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这么勇敢,敢和皇上顶嘴。”

    “我只是说了事实。”我让肖小五收好了文卷,又对肖不修说道:“这事情我也没搞明白,所以我要再去查查了。那您就先去大牢里坐坐,歇一下,等会儿我给您送饭去。”

    马茂春直接不乐意了,问道:“肖小七,你当我大牢那么容易进出么?”

    “嗯,我进出应该可以的。皇上要我查案的,我可以调动任何人的。”对于这一点,我还是自信满满的。并且,我也并不觉得肖不修这个事情有多么的复杂,至少在他这里,事实还是很清楚的。

    肖不修摸了摸我的头发,这才转身走出了冷宫,马茂春立刻就跟了上去。这两人走出去的样子,倒不像是肖不修去蹲大牢,而是他去大牢里视察,马茂春是陪同而已。果然,好看的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我让陈一帮我去打了盆水洗洗脸,陈二已经把我南厂的衣服拿了过来,我立刻换上,然后去了偏厅的案发现场。尽管血腥,但我还是坚持要看一下的。

    皇上已经带着老兆大人出了冷宫,只留下兆奂礼和李大人、顾宝儿在偏厅的外围看着仵作和御医们的工作。他们见我已经换上了南厂的黑色制服,一身肃杀之气,也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我进了案发现场最核心的位置。

    浓重的血腥味,地上全是血。柱子上也有血,但不多。

    三个仵作,四个御医以及他们的助手都在现场。

    三个仵作中中,京畿府一个老陈头,禁军一个老余,南厂一个肖十九,都是仵作里的高手,我也都合作过。他们见我进来,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冲我拱了拱手。我也客气地回礼,示意请他们继续进行工作,不要管我。

    四名御医中,只有一个黄大人我认识,其余都不认识。黄御医简单介绍了一下,年纪最大的那位是御医院的院长白奉山,也是大月国最厉害的大夫,在御医院待了六十年。另外两位也都是资深御医,很是厉害的角色,分别是陈御医和侯御医。我一一见礼之后,就站在了一旁,看着他们继续勘验现场和尸体。

    这些都是老手,动作很快。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勘验的差不多了。因此,我只是在一旁看了看现场的方位。再说了,我的偏厅,我再不知道这里,就真是白住了这么些日子。

    偏厅的摆设很是简单,除了两大排书架之外,有一张矮塌,一张茶桌,四个绣墩。还有一个装杂物的大柜子,我一般都是随手把书画和笔墨丢在里面,关上门,也显得屋里很干净。

    矮塌上还有我的薄被,半截拖在地上,桌子上是我随手放下的杯子和书。和之前一样,没有人动过。李真儿脸朝下,头发凌乱,头上的珠钗落了满地,头部右侧依然还在流血,出血量很大,致命伤应该就是在这里。

    她的左肩处滑落下来的是我那件沾了墨迹的外衫,我当时很随意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就半披在自己的身上,但在与兆奂烔地拉扯之间落了下来,已经沾了血迹,殷红得有些刺眼。

    兆奂烔是仰面躺倒在地上,心口插着肖不修的软剑,左手扶在剑刃之处,血已经浸透了半个身子。他张着嘴,睁着眼睛,这么乍一看过去,完全不会意识到他已经死了。但是逐渐苍白的面庞还是令人感到有些恐惧。

    他自己可能也不太相信就这么死了,所以他的表情凝固在惊讶的状态,张大的嘴和鼻孔都像是要再尽力呼吸一样。

    我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当时快速看到的景象,应该是李真儿已经被撞了头之后往前扑倒,而兆奂烔被肖不修刺了一剑之后,立刻松开了抓住李真儿的手,左手下意识地去摸胸口的剑刃,但是已经一剑刺透了胸口,他重心不稳向后仰去,倒在了地上,也是瞬间毙命,没有过多挣扎。

    仵作和御医们已经翻检过了尸身,并且有仵作们的助手开始勾画现场图以及在卷宗上标注尸身的形态以及伤口的情况,他们的口述也与我的判断一致。李真儿的致命伤就是头骨碎裂,这一击相当用力,是一名成年男子的全部力气,若是没有深仇大恨,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兆奂烔的死因很简单,就是长剑贯胸,穿透了整个身体。肖不修的软剑极其锋利,他又是武功高手,自然是稳准狠。仵作们和御医们之前估计也是验过他杀过的人,因此也没有丝毫意外。御医院的院长白奉山补充了一个细节,说是兆奂烔倒地的时候应该还嗑到了后脑,所以后脑有出血,但血量不大。

    偏厅已经被侍卫们围了起来,家属们不得入内。就算是玉珍璎珞以及兆奂礼在外面哭喊,也不能进来。顾宝儿强忍着眼泪问我可不可以一起来听听尸检情况,我还是让她在外面等着。这种事情,其实很是残忍的。

    之前,我参与这种事情的时候,几乎都是陌生人的尸检,而这一次,这两个人都是我认识的,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我抱了抱顾宝儿,还是让她站在了外面先不要进来,等我就好。

    因此,我们的谈话也并未让外面的人听到,只有我们几个而已。

    白奉山白御医说他与兆奂烔很是熟悉,因为翰林院和御医院的关系一直很好,兆奂烔还经常过来借书,所以他对这位晚辈也很是喜欢。

    没想到今日来居然是给他验尸,所以也很是接受不了。我立刻搬了绣墩让他们都坐了下来,也让陈一陈二去搬其他的椅子给大家坐,暂时汇总一下目前大家的想法,也算是一个现场会。

    白御医和其他几位御医唏嘘了一下,稳了稳情绪。我才敢问道:“各位御医大人和兆奂烔关系很熟,我想问的是,据说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到底有多不好?”

    “肺喘之症,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年轻时便有。因此他也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操劳,不能做重体力的事情。”白御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没想到我居然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一直把兆奂烔视为比较亲近的子侄看待,按道理说,这些时日的调理,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太大起色,但也绝对没有变坏。”

    “为什么又在调理?”我立刻问道。

    “翰林院不是让他们几个人勘校文本,所以很是费心费力,他这些日子也是熬了一些常用药的,翰林院另外几位编修也都在喝。”白御医叹了口气。

    此时,陈志典走了进来,他是翰林院的重要角色,侍卫们没敢阻拦。他向在座的各位行了礼之后,才坐了下来。我赶紧又让陈二去弄了些热水热茶什么的,给大家把水都倒上了。

    陈志典的表情也很是不好,刚才是陪着皇上送老兆大人去一旁的院落休息。他与兆奂烔也很熟悉,同僚多年,尽管他比兆奂烔还要小上几岁,但因为都是文人,诗词歌赋也都是聊得来的人。

    当他看到仵作们和助手、侍卫们给这两具尸体盖上了白布,抬出去的时候,又是流了眼泪。当然,偏厅外又是一番嚎哭,极为凄惨。

    我攥了攥拳头,定了定心神,这才又回到他们中间,哑着声音继续问道:“各位大人,可有什么线索?比如什么异常?不合常理的地方?什么都成,只要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来的。”

    “肖小七,你有什么想法?我们能够看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了。”白御医在这里面资格最老,因此他最先发了话。

    “白大人,我真的没想法。”我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按照肖不修的说法,目前看到的这一切是说得通的。但是,关键在于,为什么兆奂烔会杀李真儿,这两人之前未必相熟,难道可有隐情?”白奉山也提出了假设。

    “据我所知,李真儿之前完全不认识兆奂烔,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并且,也是因为住在我这里,兆奂烔最近也常常来给我送书,大家才算熟悉起来。所以,我很是奇怪为何他们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说,兆奂烔要杀你呢?”陈志典忽然提出了另外的假设,“你看,肖大人都说恍惚间以为是你在和兆奂烔拉扯,所以才刺出了这一剑。因为李真儿披了件你的外衫,只有你我和李真儿知道这外衫脏了一块,你要李真儿拿去洗。但是,兆奂烔不知道,肖大人不知道,所以他们认错了人。那么,兆奂烔难道是要杀你?”

    “杀我做什么?”我有点发呆,“我和他的关系相当好,就算是刚才也是有说有笑的。我与他也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按照这个拉扯的力度,的确是相当大力将李真儿撞到柱子上,以兆奂烔的身高体重来说,是用了十乘十的全部力量,才会让李真儿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右边头骨已经碎裂了,这力量是成年男子的最大力。”京畿府的资深仵作老陈头也加入了讨论。

    “兆奂烔来我这里的时候,脸色苍白,似乎很累。所以我就让他在矮塌上先休息一下,他说昨夜熬了整夜做事情,所以今日很是疲倦。我还让李真儿去拿了薄被给他……”一想到这不过是刚刚发生的时候,我的心里也狠狠地揪了一下,忍不住也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开始疼了起来。

    与我相熟的黄御医立刻过来给我搭脉,让我平静下来,深呼吸,莫要动。陈志典也赶紧站了起来,扶住了我。

    “你这才好一些,莫要激动。”黄御医很是担忧,“事情也急不得,已然这样了,还是要珍惜自己才好。”

    白奉山御医也坐在了我的身边,为我诊脉,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药丸塞到了我的嘴里,看着我用水服下之后,才说道:“忽然的惊吓,造成的心悸。吃了这药,可以先休息一下,缓一缓。黄大人说得对,事情已经这样了,虽然是要解开兆奂烔杀人的谜团,但你的身体也很重要。否则,之前我给你熬的汤汤水水也真的就是浪费了。”

    黄御医在一旁补充道:“我给你熬药的时候,白御医经常过来看看,也会帮着看看药方,熬熬药什么的。”

    “哦哦哦,谢谢。”我忍住心口的疼,还是很有礼貌的。

    “我刚给你吃的也不过是安神丸,会让你安静下来,或许一会就会觉得困倦……”白御医说起了药理,倒也是话多起来。我倒是忽然问道:“这算是药效还是副作用?会不会有一种药,吃完了之后性格大变,让人变得狂躁不安……”

    “你想说什么?”陈志典问我。

    “兆奂烔也在吃汤药,会不会是药的副作用?”我急急地问道。

第三百六十四、 我们都在复盘

    第三百六十四、我们都在复盘

    翰林院编纂处这几日熬大夜,陈志典特别让御医院给煎熬了一些滋补的汤药,去燥热,补气活血,并且是御医院的人亲自熬制的,药方是也特别普通大众的药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更别提副作用之类的。并且,陈志典他们几个翰林们都喝了,也没有发疯过。

    我拿着这张药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毕竟这些药理我完全不懂,拿过来也只是看看而已。陈志典还为我耐心地解释了一番这些草药的用途。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眼睛又看向了地上的那大片的血迹。

    血还是殷红的,并没有渗入地砖之中,依然保持了原本的状态,只是有些凝固而已。因为偏厅用的是“金砖”铺地,当然不是金子,而是一种高质量的铺地方砖。因其质地坚细,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故名金砖。

    我的心头又突了一下,在宫里,金砖也并不是谁都能用的。并且,我在南厂文书处看到过的卷宗里说,一年只有两千块金砖产量,而且并不是当年就能用。这种工艺极为复杂的地砖需要一年制作,一年晾制,一年运输。因此,基本上都是皇上皇后大殿宗庙之内才能够用上,而我一个小小的冷宫偏厅居然也用上了金砖,似乎不合常理。

    其他人或许不懂,但肖不修一定懂的。

    他搬来冷宫,我住在冷宫,这又都是为什么呢?

    “小七,要不然去休息一下吧。”陈志典问我,“让他们收拾一下这里……”

    “别,案发现场,暂时先不要动。我再想想。”我摇了摇头,挺直了腰背,“各位大人,辛苦大家再想想,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告诉我的,随时都可以。”

    这些人也都点头答应了下来,毕竟这种宫里的命案很是棘手,大家已经进了局中,就都不能袖手旁观了。

    南厂侍卫们跟着我回了前厅,各自又站好了自己的岗位。马茂春的禁军围住了后院,毕竟这里是案发第一现场,目前也是生人勿进。死者的家属们陆续进了宫,张公公没让他们来到案发现场,只是在宫中西南角安排出一小块禁区停放尸首,说是等有了初步结论之后,再做安排。他跟我说,这也是宫中的规矩,他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对宫里的各样规矩也不是很清楚,既然他说要这样,那就做吧。反正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想必也不会有错。现在,肖不修不在,一切运转也很正常。

    很快,西南角就传来了男女老幼的各种痛哭流涕之声,有嚎叫,有尖利,还有谩骂,释放着各自的悲伤异常。

    玉珍已经几度哭昏过去了,璎珞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难过得不成样子。

    李真儿的娘亲也直接昏了过去,顾宝儿和她的娘亲一直在照顾着。

    兆奂礼依然在破口大骂,说肖不修公报私仇,要报仇雪恨之类的。

    老兆大人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目光呆滞。

    皇上看到这个状况也丝毫没有办法,叹了口气之后,就让张公公全权处理,自己转身回去了。

    我站在阴影里看了看,这些人的表情各异,但实际上最伤心的某过于最亲近的人了。本是朝夕相处,但却阴阳两隔。意外和明天,不知道谁会先来?

    一想到李真儿还答应一会儿和我去吃桂花糕,心里就又难过得不行了。我使劲深呼吸,甚至想把肺里的空气都呼出来,但是依然觉得憋气。

    揣着手,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冷宫门口的台阶上,耳畔似乎还能够听到哭闹之声。一遍遍复盘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是从昨天夜里开始复盘,想着昨夜肖不修过来和我吃过晚饭,我还问他最近有什么事情?我可不可以出宫去吃个包子之类毫无意义的话题。

    吃完饭,顾宝儿和李真儿商量着如何改我的衣裙,我站在前厅和肖小五商量明早吃什么。肖小三进来和肖不修说了几句话,然后走掉了。影子短暂出现了一下,然后拿了我两块糖就不见了。

    我问肖不修,我可不可以在冷宫门口坐一会,因为那里比较通风,并且能够看到很好看的宫墙上的月亮。他点了点头,叮嘱说要我披件外套。然后,他去了他的书房,屋里人影晃动,不知道都是什么人。一般我都也不太注意这些细节,但现在想想,我明明坐在冷宫大门口,他书房里的人也不是侍卫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都是什么人?

    兆奂烔虽然这些日子常来常往,但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一天来两次,有时候三天都不会来。我与他多半是说说比较有趣的书,因为我最近开始喜欢看鬼怪的书,他就给我翻了几本。若是他不太忙的时候,还要给我讲一讲故事。毕竟他之前还给三皇子做过一阵的老师,讲起课来也是头头是道。

    玉珍和璎珞也经常来,来我这里的时候,会先去藏书阁看看兆奂烔,带些换洗的衣服和吃食。毕竟他家五代为官,根脉错结,宫里的禁军侍卫太监等都会卖个面子给他家。

    她们两人和兆奂烔见完面之后,就会来我这里小坐一会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给我拿些糖果,拉拉我的小手什么的。虽然我对于这种亲热拉家常的方式比较反感,但人家这么热情,或许也是一种示好的方式吧。

    李真儿和顾宝儿虽然是我的侍女,但是也是出身不错的贵女,不会伺候的特别周到。甚至有时候,都是我伺候她两更细心一些。不过,我们三个人倒是说说笑笑的,也是很有趣。只要肖不修不在,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就会大一些,给我讲各种贵女中的八卦,当然还有一堆官员们的事情,听起来也是挺涨知识的。

    陈志典来的少了一些,但只要以来,就觉得是待上一下午,甚至到晚上都不肯走,说要睡到偏厅。但肖不修如果在的话,他一定早早就走了,一点都不犹豫。他来也是和我闲聊那些案子,或者是和我说一些京城里的八卦,也没什么意思。

    那还有什么?这些人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丝毫找不出任何破绽,也没有能够引起兆奂烔发疯的原因。现在,所有的问题都出现了在兆奂烔这里,他为什么会杀李真儿?

    天都黑了下来,西南角隐隐有了烧纸的味道。

    陈一去看了一下,回来和我说:“皇上特许他们烧一些纸钱的。烧完之后,就让他们先各自回家,稍后再安排安葬之类的事情。马统领问这尸身是不是先拉出去,放到禁军的义庄里存放?宫里是不允许存放的。”

    “既然宫里有规定,就先放义庄吧。”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禁军的义庄在哪里?我跟着去看看吧。”

    “小七,这么晚了,不合适的。”陈二劝了一句。

    “我就是想和真儿告个别,心里不舒服的。我给她带两块桂花糕,说一会话。”我的眼泪真是不值钱,又流了出来。

    陈二赶紧递给了我一块帕子,让我擦了擦。“那我先回去拿两块桂花糕,真儿也喜欢吃话梅糖的,我也给她拿两块吧。”

    陈一陈二跟着我,自然和李真儿的关系也不错,至少这些日子大家混在一起也挺高兴的,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我看着陈二匆忙去拿东西的样子,都在想陈一陈二当时在做什么?

    他们两人应该是在院子里,守在我的出入的门口,并无任何异常。我所在的小书房和偏厅是个大对角,肖不修进来的时候,甚至要比他们两的距离偏厅更近一些。所以,肖不修第一个看到偏厅的异状,才冲了过去。

    “陈一,在肖大人来之前,你们可曾留意了偏厅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我侧头问他。

    陈一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道:“我们一直在小书房的门口,你们开着窗户,我们就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窗户边。一般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状况,所以就听你们在讲周家堰的事情……偏厅,真儿抱了薄被进去的,在肖大人来之前进去的,也就是一会,很快,应该说,真儿进去之后,肖大人就来了,我们两人给肖大人见礼,然后就听到真儿的惊呼声,随后就是兆奂烔的吼叫,真儿又喊了一声:兆大人,然后就是兆奂烔扯住真儿撞到柱子上,肖大人就直接飞了过去杀了兆奂烔。”

    “偏厅没有关门?你们都能看到?”

    “你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关门吧,至少我们站在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偏厅的门开着的。但矮塌并没有对着大门,所以看不到当时兆奂烔的样子。可我也分明记得他是自己先躺下的,所以您才说要真儿去拿个被子给他盖上。”陈一也在复盘当时的情形。

    “真儿拿被子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我继续问道。

    此时陈二已经走了回来,听到我们在复盘,也加入了谈话。“很正常,就是那个淡青色的被子,上次兆奂烔来的时候,说是要小睡一下,也盖的这条被子。我看见真儿直接拿了这条被子进了偏厅。”

    兆奂烔来得次数多了,他的年纪比我们都大一些,自然我们也是很尊重他,以及他的官职。所以,大家对他都很客气,有时候也知道他们喜欢夜里挑灯夜战写东西,就会让他躺一下的。薄被也是盖过的,因此这一切很正常。

    “我那件衣服呢?”

    “我记得真儿是搭在肩膀上的,她今日的衣服颜色与你的那件衣服颜色很相近,如果不仔细看,也的确看不出来。你的那件衣服有梅兰竹菊的花纹样式,搭在肩膀上的时候,猛一看过去,还以为是你。”陈一说道。

    所以,李真儿这里也是一切正常的,至少她是按照常规来做事情,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我闭了闭眼睛,想起了她刚才还笑着说:“你瞧瞧这衣服,若是让肖大人知道弄脏了,一定会皱眉头的。他好看是好看,但皱起眉头来,还是挺吓人的。”

    不过,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道看没看到,是肖不修替她报了仇,直接杀了兆奂烔,还会不会对他感到害怕呢?

    我忽然很想见见肖不修,于是就站起了身,问道:“肖大人在哪里?禁军在宫里的大牢,还是郊外那个?”

    “宫里。”陈一回答,“肖小三过去了……”

    “我们也去一下吧。”我想下台阶,还是踉跄了一下。

    “小七,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吧,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陈二担忧地看着我,也扶住了我。

    “是哦,我还没有吃饭。”我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了,“要不然,你们去给我拿点吃的,我带给肖大人,我同他一起吃。你们也是知道的,肖大人不喜欢和别人吃饭的。”

    陈一陈二互相看了一眼,陈二又转身进去,应该是和肖小五说晚餐的事情了。我对陈一说:“咱两先去大牢吧,等陈二拿了食盒,到大牢这边找我就好。对了,要不然,你们也先吃一点,别跟着我一起饿着。其实,我也真的不饿的。”

    “我也不饿。”陈一说道,并且完全不肯离开我半步。

    “你还是跟陈二说一下,我在这里等你。”我扶着门口站好,在陈一的视线范围内。陈一这才点头同意了,反正周围也都是南厂的侍卫们以及禁军,很是安全。看着他走进去的样子,我又在计算他这一步能走多远,肖不修如果飞身出去刺杀,能有多快。

    禁军的大牢距离冷宫真有些距离,宫里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我们在昏暗的宫中走了很久,各处都关着大门,因为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已经要求宵禁了。若不是我有南厂的玉簪以及皇上的令牌,恐怕也是不能随便行走的。

    肖小三站在大牢的门口,马茂春也站在这里,看起来两个人僵持不下,一个要进去,一个不让进去。

    “皇上说了,不许肖不修见与本案无关的任何人。”马茂春的气势很足。

    肖小三自然也不示弱,这两人说到底气势很熟识的,但忽然就站在了对立面。所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奇妙,怎么一夕之间变成了对立呢?

第三百六十五、 陈志典的逆袭

    第三百六十五、陈志典的逆袭

    见我揣着手走过来,肖小三和马茂春都愣了一下,肖小三先过来迎了我几步,才问道:“大牢禁地,谁都不让进的。我一直进不去的,不知道大人在里面是什么状况。”

    “嗯,我也是来看看。”我走得不快不慢,表情也很淡然。“马统领,我是皇上亲口承认的查案官,总不是与此案的无关人员。并且,我想进去问肖大人几个问题,也是与本案有关的,是不是可以呢?”

    马茂春看着我,眼睛里有了犹疑。

    我也只是看着他,很认真。“放心,这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劫狱,也不会下毒。这些人我都不带进去,我只是自己进去。你也看得到,我身上什么兵器都没有,我也根本不会武功。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就将外衫脱掉,你再找人给我搜搜身,保证连个纸片都不会有的。对了,那个食盒是我带来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吃一吃。我们南厂的饭菜也是不错的。或者,你从你们禁军哪里给我准备一点吃喝,毕竟,我也是一整天没吃过饭的。”

    马茂春还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也不着急,让陈一陈二把食盒打开给他看,并且也脱掉了外衫,幸好这夜里已经有初夏的风,即便是单层衣裙也不冷,完全不具备任何威胁性。“我知道,你也是难办的。毕竟是宫里的命案,死的人又都是重要的人物。不过,以我南厂的名声来说,我一个查案官如此有诚意守规矩,又是皇上亲口答应的,见见案犯也是可以的吧?”

    终于马茂春点了点头,还是放了我进去。但也只有我和他进去的,食盒和外衫都不让带进去。“我给肖大人准备了饭菜,已经让人送过去了。等下我也给你准备一些热粥,你慢点吃。今日的事情影响很恶劣,我听说兆奂礼正在找人要联名状告肖大人草菅人命,公报私仇。”

    “嗯,可以想得到。”我点了点头,跟着他在大牢里行走。这里我也不是没来过,因此也没有害怕,只是觉得有点阴冷。

    肖不修这个职位,的确是担得起天字号第一间牢房。但是,他的罪名是杀了朝廷命官,因此待遇并不是很好。这宫里的大牢也是很有讲究的,比如之前老御史两口子闹感情不和的时候,住的还是不错的。但这一次肖不修的重犯,直接就是最简朴的牢房,当然还是有桌子,有土炕的。

    他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许是在耍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还冒着热气。马茂春和他关系好,所以也不会亏待他。这一点我很是笃定,因此也完全不着急。

    打开牢门的时候,肖不修才转过头来,看到了我,眼睛里有一丝薄怒,问道:“外衫呢?为何这样进来?”

    “哦,马大人不让穿,给脱了呗。”我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就坐在了他的土炕上,还成,至少有个草垫子,也有一个薄被。

    “马茂春!”肖不修的声音很不友善,“肖小七是查案官,你不应这样对待她。”

    “肖大人啊,她自己脱的……”马茂春一脸的尴尬。

    “好啦,别说他啦。你先吃点东西吧,一整天没吃饭吧?没事的,先睡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脱了鞋,直接躺了下来。被子有点潮湿,还有点臭。不过,总比没有强。这里的确有些冷。

    “肖小七,你要做什么?”肖不修和马茂春同时吼了我。

    “睡觉呀!今天白御医给我吃了个药丸子,本来是应该早点睡觉的,我真的硬生生扛到了现在。我要睡一下了,实在太困了,别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搬出去。我要在这里和肖大人睡的,他比较暖和。”我闭上了眼睛,忍了很久的困意终于战胜了我。

    迷迷糊糊之中,肖不修和马茂春说着什么,然后又吼了他一嗓子。后来又过了一会,肖不修也躺在了床上,从后背抱住了我,也盖上了被子,我这才觉得没有那么冷了,就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这真是漫长的一天,也是我人生中,又一个特别艰难的一天。

    睡醒的时候,我的脸在肖不修的胸口处,能够感受到他轻轻的起伏呼吸。我又忍不住往他身上靠了靠,结果就听到他说:“肖小七,你再靠过来一点,我就要掉地上了。”

    听到这话,我心情好了很多,也就老老实实不动了,“几时了?”

    “接近午时。”肖不修直接把我往土炕里面推了推,又把被子盖好。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没人过来说我么?”我略略惊讶了一下,这个安神丸还真是挺厉害的。

    “你睡得跟小猪一样,说了也白说。”

    “哦,那大人睡了么?”我真想白他一眼,但是又觉得好累。这土炕很硬,睡起来腰酸背疼。

    “睡了。”肖不修的声音低沉,也是好听的。

    “那我们聊聊昨天的事情吧,可以不算做口供,只是要您回忆一下,为什么兆奂烔会杀李真儿,就在那一瞬间,您看到了什么?”我的确是想自己爬起来的,但是我发现这床还真的是挺下的,我要是想坐起来,就要和肖不修叠在一起了,那姿势也挺难描述的。

    肖不修见我要起来,就直接翻身从土炕上坐到了一旁的破椅子上,把土炕留给我,我才得以坐了起来。不过还是有点冷,我就把被子披在了身上。

    肖不修还穿着南厂的官服,所以看起来,我反而像是那个被关起来的犯人。他看了看我,才说道:“前院到后院不过几步之遥,我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偏厅人影晃动,兆奂烔已经抓着李真儿了。不过,现在想起来,有一处很奇怪的地方。”

    “兆奂烔在杀李真儿之后喊了一嗓子,对不对?”我问道。

    “对。”肖不修很认真地看我,“你听到了?”

    “对,听到了。‘肖小七,救我!’他在喊完这句话之后,才被你杀了。长剑贯胸,死得特别快。”

    “他当时将李真儿大力撞到柱子上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发现那不是你。但长剑已经出手,收不住了。他在看到我的时候,表情很痛苦的样子,也就是在瞬间喊出了这句话,而我的剑也插了过去,他也没有躲。”

    “是否是神志不清呢?”

    “这个没看出来,但那个样子绝对不是兆奂烔平时的样子。”肖不修又回忆了一下。“他平时的动作不会那么大,并且很是拘谨。其实,就算是他与你已经很相熟了,但在做派上依然是很规矩,没有越雷池半步。”

    这仅仅是表象,却很难说有什么问题。

    我挠了挠头,发现自己的头发里居然还有稻草,情不自禁地骂起人来。“马茂春,我要是长了虱子,你得帮我洗澡!”

    “那我可不敢,肖大人还不弄死我。”马茂春居然在牢门的外面站着,接了我这句话。

    “哟,你居然偷听!”我笑了起来。

    “哪里是偷听?是一直听,根本就没走。”

    “为啥呀?”

    “一个审案官,和一个要犯睡在一起,我能放心么?”马茂春自顾自地已经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身后还出现了他的禁军拎着食盒,“吃点吧,亏你还真睡得着。也亏得肖大人一直忍着你,居然成了你的人肉暖炉。”

    “嗯,吃。”我摸了摸肖不修的手,还是很暖和的。“肖大人,你多吃点,然后安安心心在这里等着,虽然我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但是,这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肖小七,无妨的,不过是杀了个人而已。”肖不修那表情让我很想揍他一顿。

    “大人,兆奂烔不是坏人!他是翰林,也是皇上正在用的人。你可是在这么多人眼前杀了他,这可不比你之前杀的那些贪官,这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就算是现在我杀了你,也不过是杀了。”他居然如此轻描淡写,我和马茂春都愣住了,那妖孽的脸庞居然还有一丝笑容。“我肖不修说杀了,也就是杀了。”

    “这事情就算是你救李真儿的缘故,皇上也会怪罪你的。毕竟,李真儿和兆奂烔相比,还是兆奂烔更重要一些吧。”马茂春都忍不住说话了。

    “那又如何?这事情不在于我杀没杀人,而是皇上怎么看。”肖不修这句话看起来很是狂傲,但我却也觉得很是有道理。他之所以爬到这样的高位,不也是皇上给托举上来的么。

    我想了想,才又说道:“就算如此,我也是想弄清楚为什么兆奂烔要杀李真儿。或者说,兆奂烔原本是想杀我呢?”

    “对!”马茂春立刻说道,“兆奂礼可还在那里跪着呢,说是要给他一个交代什么的,搞得挺乱的。”

    “所以,我更要搞清楚这个事情。”我站起了身,“肖大人,你就吃好喝好,我要是困了,就找你来睡觉,所以你要暖暖的,给我暖被窝的。”

    这话说的,的确很是没皮没脸了。马茂春装作没听见,跟在我的身后出来,我也没敢看肖不修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完全不在意呢,还是没表情,或者干脆都不想搭理我。

    刚出了大牢,就看到陈志典站在外面,肖小三和陈一陈二特别不高兴地跪在了地上。我有点奇怪,一边穿着马茂春递过来的外衫,一边问道:“这又怎么了?”

    肖小三看了一眼陈志典,直接说道:“陈大人现在是南厂的都督,让我们一切都听他的。”

    “啥?”我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一个翰林现在做了肖不修的职位,这差的似乎有些多吧?再说了,怎么算,也轮不到陈志典做这个位置吧?

    “肖小三,你平时就这样的么?那真是应该打三十军棍,立立规矩了。”陈志典一脸的严肃,完全没有以往的嬉皮笑脸和亲和力。

    听了这话,我们几个更加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来,肖不修平时对你们的确是太好了,都跑到大牢来了,这是要劫狱么?”陈志典果然官威上来了,看起来厉害的不得了,“肖小七,就算是肖不修偏爱你,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跑到大牢来与他睡在一起呢?成何体统!五十军棍,立刻执行!”

    “啊!”我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两步。幸好马茂春托了我一把,这才没有摔倒。“干嘛打我?”

    “难道不该打么?”陈志典也有恶魔笑容,真是变脸变得太快了。

    “那能等下么?让我吃口东西再打,否则要是直接打死了,可能就是饿死鬼了。”我小声说道,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没吃饭?”他问道。

    “从昨天早上吃完那半碗粥之后,就没再吃东西了,现在有点晕。”我的声音又小了一点点。

    “马茂春和肖不修都没让你吃东西?”陈志典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白御医不是给了一个药丸子么?吃完就特别困,我就睡了,现在才刚刚醒……”我揉了揉眼睛,“真的挺饿的。”

    陈志典走了过来,扯住了我的胳膊,在我的脉搏处按了按,脸色都变了变,“跟我走,先吃饭去。”

    “吃完再打?那会不会吐出来?”我一点都没挣扎,还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先看看你吃了多少?”陈志典皱着眉头,扯着我往前走。

    “喝点粥就成,我觉得特别困,白御医不知道是什么药丸子,不过现在胸口不疼了。”我眯着眼睛看着他,正午的光线还很是强烈,他的眉眼之间透出一股戾气,有点陌生。

    “喝粥,喝药,喝水。”他的表情还是挺严肃的,忽然又停住了脚步,还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金令牌,马茂春立刻就跪了下来。我凑过去才看清楚,上面居然写的是“如朕亲临”。

    看来,我也应该是要跪下来的,不过,我刚想跪的时候,陈志典拉住了我,只是对马茂春说:“不要让任何人来见肖不修,任何人都不可以,特别是肖小七。”

    “遵令。”马茂春还真是很听话。

    谁能想到,一夕之间,陈志典居然上位了,还是南厂都督,代替了肖不修,成为了大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第三百六十六、 一团混乱

    第三百六十六、一团混乱

    在我的强烈坚持下,我们才没有去冷宫,而是去了藏书阁。这里是陈志典的地盘,他接管了南厂都督一职之后,就下令把冷宫中南厂的一切物品挪到了藏书阁他的那个办公修编的地方。这里只有他用,其他的编修还有两间屋,不过现在他成了南厂都督,这里自然暂时不能做编修工作了。又因为兆奂烔死了,这个对于其他编修翰林的影响还是很恶劣的,所以,陈志典将他们全都放假,放出了宫。

    那两间屋子关着门,里面没有人。南厂侍卫们本来想去清扫一下,但陈志典说先不用,只是把他这里先收拾出来好了。

    陈志典这间屋子倒是挺大的,就是屋里除了书就是书,有一个超级大的长条案被他当做了书桌,还有一张喝茶的圆桌,以及几个绣墩。还有一个矮塌,平时陈志典会在这里小睡一会儿。我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因为我来看书的时候,会到这里坐一会,和他随便闲聊几句。

    但我们南厂的侍卫们一脸的不乐意,可陈志典有皇上的旨意,又有“如朕亲临”的令牌,完全不能违抗。

    所以,等我去藏书阁坐下喝粥的时候,南厂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大家看到我之后,表情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陈一陈二继续紧紧跟着我,肖小五也一直在藏书阁里收拾,见到我过来了,表情也好了很多,不过依然眉头不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也没有搭理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喝完了热粥,又喝了一碗陈志典端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汤药,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话梅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就偷偷掀开陈志典的小书柜,把里面的豆沙糕吃了一块。

    其实,我和他还是挺熟的,就比如他藏了什么好吃的,我都知道放在那里的。

    陈志典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南厂陆续送过来的文书,一本本翻得特别快,然后也特别快的分门别类,并且签署了自己的意见和名字,然后又让侍卫们分发了下去。

    我坐在圆桌前看着他,发现虽然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但他与肖不修还真是完全不同。肖不修坐在那里都属于自带光芒,脸上白白净净的很是优雅,就算是看到了任何愉快或者不愉快的卷宗,他那个样子都很令人赏心悦目。

    但陈志典不成,一直皱着眉头,并且脸色越来越差,甚至有把笔扔了的动作。

    陈一把我吃干净的碗拿了出去,又端来了干净的水让我洗脸。陈二问:“换衣服么?我去拿?”

    我还没说话,陈志典就皱着眉看着我,问:“你这么讲究么?”

    “啥?”我又有点没明白。

    “还要洗脸换衣服?”他放下了手上的卷宗。

    “哦,那倒没有。昨天早上就没洗脸,都攒到现在了。我就随便洗一下好了,陈大人有啥事情吩咐我去做么?我很快就好的。”我也没搭理他,直接自己拧了帕子,把脸擦了擦,然后对陈二说,“要给我那套厚一点的衣服,我觉得冷。”

    “好的。”陈二也没搭理陈志典,直接端了盆出去了。

    陈志典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才说道:“今日这么热,都进入初夏时节,怎么还要穿厚的?”

    “哦,等下你打我军棍的时候,我的衣服比较厚,就不容易疼了。”我倒要看看陈志典这个官威会不会在我这里体现出来,所以也是赖皮赖脸的,完全没有顾忌地瞎说八道。

    他愣了一下,才笑开了。“行,一会儿打你军棍的时候,再垫三床被子,应该也是可以的。”

    “好的好的,用我冷宫里的被子,那个比较厚一点,还是冬被。”

    “好。”陈志典还真的挺认真的答应了。

    一时间,我也什么话说了,就瞅着他。他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才说道:“兆奂烔这案子,你要怎么查?”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想了想,“我可以动用南厂的人么?”

    “你是南厂的人,为什么不能用南厂的人?”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陈志典和我说话的时候,眉头倒是展开了不少。

    “陈大人,你现在是南厂都督呀,我当然要问问你了。”

    “这事情也是早上皇上下了一道圣旨,我也不过是暂时代理,等肖大人出来,我自然是要还回去的。”陈志典又喝了一口茶水,“你肯定全是疑问,为什么皇上要我做这个位置?我一个翰林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反正他这幅模样,就是打算要说一说话了,那我就等着好了。

    “其实,你若是想想,南厂在大月国是举足轻重的权利机构,位置相当重要。肖大人下去了,什么人替代他?户部礼部军部刑部?这些人都虎视眈眈,但是谁都不能上来。万一搞不好,就是一场官场内的血雨腥风。所以,我很理解皇上把我拎上来暂时代理,就是告诉所有人,陈志典一个文人,没有任何威胁性,并且临时性的,日后变局再说。安稳人心,也是很必要的。”陈志典一边说,也应该是在整理思路。

    “那么,皇上到底怎么看?肖大人杀了兆奂烔,虽然是众目睽睽之下,但是也在情理之中,并非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类的。相反来说,其实还是救人之举呀。”

    “但他杀的是兆奂烔,是兆大人的儿子,也兆奂礼的弟弟。”

    “那又如何?”

    “兆奂烔是状元,是翰林院首席,身边的好友都是身居要职。兆奂礼,礼部尚书的候选人,状元出身,周围的人非富即贵。老兆大人自然不用说,钦天监,很多事情,皇上都要先问问他的。再说了,兆式家族,五代为官,盘根错节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就算是我,都要尊称兆奂礼一声师长,因为他的确也曾经教过我的……如此说来,你认为肖不修杀了兆奂烔,是小事情么?”

    “哦。”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事情又要两说了,如果兆奂烔真的是作奸犯科,肖大人杀了他也是对的,除非是兆奂烔什么都没做,可肖大人为什么要杀他?所以,说到底,还是要破一破兆奂烔为什么要杀李真儿。”

    “你可有把握?”陈志典很认真,“这事情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我没有任何把握,不过,就是因为有疑点,所以才想去查一查的。”我也很认真。“陈大人,太多的弯弯绕绕我是不懂的,官场里的这些人我都认不全,所以也不知道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但我只是知道,死的这两个人都是我认识的,并且两人完全不是仇敌关系,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我定是要查一查的。”

    “好,去吧。有需要,就找我。”陈志典站起了身,又回到长条案后面,准备继续工作。我也站了起来,问他:“我可以在这里睡么?冷宫那里我可不敢回去,想想都很吓人。”

    “你随意吧。”陈志典揉了揉脸,“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做这个都督,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接他这句话,只好随便“嗯嗯嗯”一下,就出了门,在藏书阁的院子里看这初夏的日头。陈二抱着衣服过来,问我:“冷宫让皇上给封了,说是任何人不许进出。不过,我和禁军们说是给你拿衣服,他们并没有阻拦。”

    “打听一下,他们二人是尸身现在何处?我想再去看看。”我穿上了厚一些外衫,才觉得舒服了不少。“还有,能打听到什么,就去打听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消息值得注意,不过,多找几个人去打听一下各处的消息,看看大家的反应。”

    “是。”陈二转身立刻就走了,陈一跟在我身边,说道:“我要不要再去搬一些东西过来?今晚是要睡在这里么?”

    “嗯,睡这里。肖大人那里应该也是进不去了,不过他那边也没什么可问的。”我叹了口气,“顾宝儿出宫了么?我想去看看她。”

    “我去问问。”陈一和我从藏书阁出来,站在门口看了看这些搬东西的南厂侍卫们,他叫了一个过来说了几句,那人一会就不见了。

    我又坐在了藏书阁的门口台阶上,耐心地等着。

    “你相信兆奂烔和李真儿有事情么?”我问他。

    “不相信。这两人完全不认识,并且,应该是从来都是不相关的。”陈一这种南厂侍卫,对于官场之中的关系也掌握得相当清楚。

    “嗯。”我点了点头。

    接近黄昏的时候,陈二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吃食,说是马茂春给我的,大牢里的肖不修也有。我让他直接又拎进了陈志典的屋里,我吃的不多,就分给陈志典一部分,反正他也是要吃饭的。

    陈志典没吃几口,就被皇上叫走了,说是老兆大人昏过去了,皇上要他陪着一起去看望一下。我继续吃饭,吃得慢条斯理的。等陈志典走了之后,我才让陈二跟我说说情况。

    李真儿和兆奂烔的尸身拉出了宫,放在禁军在宫外不远的义庄里,符合大月国规制。兆家和李家的人都去过了,场面一度失控。幸好当时是分别停放在两个院落中,两家人没有遇到。

    顾宝儿回了顾家,据说是状态极为不好。老兆大人和夫人都是直接昏死过去了,所以兆家已经乱成了一团,御医白奉山都已经过去问诊了,但情况不是特别好。所以兆奂礼就又吼又叫,说是要和肖不修势不两立,要杀了肖不修。

    朝里的百官已经知道了消息,但目前都没有站队,因为他们想看看皇上的态度。目前,陈志典临时代管南厂,也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肖不修还是要回来的。所以,兆奂礼开始搞联名上书的动作,想逼皇上杀了肖不修。

    “兆奂礼和肖大人有仇吧?”我问道。

    “三年前,兆奂礼收受贿赂十万两金,被肖大人查了出来,本来是要杀头的,但是老兆大人用自己的官职换了兆奂礼的平安,所以老兆大人才去了钦天监。兆奂礼只是做了个小官员,算是结案了。他一直很生气,觉得自己不过是贪了十万金,不是大钱,不应该这样。”

    “懂了,有仇。”我就说嘛,干嘛这样不依不饶,必然都是有缘由的。“我们去一下义庄,我想去看看真儿。”

    我出宫的时候,给陈志典留了字条,算是对他的尊重,然后就很正常地出宫去了。马茂春的禁军站在宫门口,看到我也没阻拦,还派人带我去了义庄。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义庄里的灯火已经点了起来。这里虽然距离皇宫不远,但却自有一番凄凉之色。

    我还没有走到停灵的地方,就已经听到了哭声,相当凄惨。还有一个人用哭腔在唱戏:“世上何尝尽美好,也有饥寒悲欢抱,也有失意哭嚎啕,也有失去爱人哭。郎君啊,你可曾再睁眼看看我呀……”那一声声凄厉的“啊~”的腔调也着实让人感到了悲伤。

    “璎珞?”我低声问道。

    “是。”义庄的管事低声回答,“已经哭了一下午了,说是兆大人喜欢听她唱戏,所以就一直在唱,拦都拦不住,怕是要疯。”

    “玉珍呢?”

    “就在一旁,不说话。”

    “还有什么人?”

    “兆家还来了不少人,陆陆续续地过来的,这两人一直在棺椁边上……”管事叹着气,“一直听说兆奂烔妻妾关系相当好,这一次我也算是看到了,但这样的局面也真是太难了。”

    我放轻了脚步,就站在了院落门口的阴影里,看着兆家的人还在陆陆续续地过来烧纸钱,璎珞还在唱着戏文,声音已经嘶哑了。玉珍只是看着棺椁发呆,一声不吭。

    两人已经换上了全身素缟,面色苍白,我都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犹豫之间,有兆家的人出来看到我,问了一句:“什么人?”

    陈一立刻拦在了我的身前,说道:“南厂办案。”

    “办案?就是你们南厂的人杀了我二叔,你们还有脸说办案?哪里有天理啊!”这女人尖叫起来,声音也是很大的。

    陈一陈二立刻全部进入警戒状态,就连管事都走了过来说道:“莫要喧哗,惊扰逝者。”

    “喧哗?这个时候我们是喧哗么?”又有人过来跟着一起喊,还真的挺厉害的。我抿了抿嘴,想着要不然先走吧。不过,玉珍回头看到了我,便让璎珞停了唱戏,直接走了过来。她的样子很憔悴,但精神状态还好。她拉住我的手,摸了摸,才说道:“你来啦……”

第三百六十七、 小傻子的问题

    第三百六十七、小傻子的问题

    玉珍和璎珞是苦主,因此她们二人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更何况玉珍娘家也是军部大员,所以兆家的人一般也都不会为难玉珍。玉珍摆了摆手,让兆家那些人散了,她拉着我的手,慢慢地往义庄里走,就快走到棺椁的时候,忽然问我:“妹妹要不然就别看了,虽然已经收拾了,但妹妹身体弱,怕被这冰冷冲撞了。”

    璎珞倒是在一旁“哼”了一声,表示了不满。

    我叹了口气,反过来拉住了玉珍的手和璎珞的手,才低声说道:“兆大人在我那里出的事情,于情于理我都是要来的。更何况,他与我亦师亦友,我也必然要来拜祭的。只是昨日的确是身体不好,心悸异常,吃了白御医的药丸子就昏睡过去了。此时也才出了宫,也是怕太多人说闲话……希望二位也略略体谅我。”

    玉珍泪光盈盈,也叹了口气,只是帮我去点燃了香烛。我扯着璎珞的胳膊,用她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她也很无奈地抱了抱我,才让我去给兆奂烔上了三柱清香,表示敬意。

    说是棺椁,其实就是一口薄棺材,事发突然,还没有准备。薄棺材半开着,方便稍后要将尸体挪到正式的棺椁之中才能够下葬。现在这里,就连停灵都不算。所以,玉珍和璎珞本可以不在这里守夜的。

    不过,这两人还是坚持留了下来,说是不忍心看到兆奂烔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虽然不符合规矩,但马茂春还是给开了一个口子,让她们两人留了一个晚上。

    “两位姐姐休息一下,喝点水。我来个兆大人烧烧纸钱,守一会儿。”这两人也有几个仆人跟在身边,我让她们坐到一旁暂时休息一下,让陈一陈二帮我,我蹲在棺材的前面开始烧纸钱。

    已经有很多人来拜祭过了,基本上都是兆家的人,所以火盆中有不少灰烬。玉珍和璎珞还是很听我的,静静地坐在了一旁。我烧了几摞纸钱之后,才站起了身,并且让陈一帮我继续再接着烧。我让陈二拿了三千两银票给玉珍,“这事情突然,手里有些钱也安全。”

    玉珍愣了一下,忽然就大哭起来。璎珞也忍不住又嚎啕痛哭,抱着我都不撒手了。我被勒得有点喘不上气,就赶紧拍了拍璎珞,低声说道:“姐,轻点轻点。”

    璎珞这才松开了手,但依然拉着我不放。玉珍也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道:“妹妹是有心人,多谢了。”

    此时,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玉珍身边的侍女也大着胆子说道:“这两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只有小主是真金白银地拿了出来,其他人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还说是至亲呢,真是够了。”

    玉珍也没有阻拦,只是红着眼睛说:“我的婢女脾气直爽一些,但也说的都是实话。昨日到今日,兆家的人来过,也不过是哭一场,烧烧纸钱。只有妹妹是真心实意地替我们着想。”

    “哦哦,我想着这事情必然是要用钱的,也是用大钱的。那兆奂礼未必想得到,老兆大人还昏着,自然是要你们两人处理后事。我估计你们两人一时间也没有想那么多事情,所以就先拿了些钱过来应应急,至少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嗯,今日我也想到这个事情了,已经让婢女去我那店铺里拿些银两过来打点这些事情。妹妹放心,姐姐有钱,但妹妹这是雪中送炭,暖心啊。”

    “别这么说,兆大人对我好,两位姐姐对我也很好,我也自然要对你们好的。”客气的客套话,也是要说一说的。只是,这个场合还真是挺难的。

    又安慰了一会儿,这两人也显出了疲倦的样子。其实也的确累的,从昨天到今夜,我好歹在药物的加持下和肖不修的温暖中睡了很长时间,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并且除了沉浸在悲伤之中外,还要支棱着,强打起精神应对这些前来哭送的人,也是辛苦的。

    我问义庄管事可否有休息的房间,让她两暂时躺一会也是好的。管事立刻去收拾了一处房间,也是之前作为客房使用的。我基本上就是强制性地让这两人去休息一下,也让这些婢女跟着一起去歇息一下。“这事情暂时没有定论,兆大人的后事也是要准备起来的。两位姐姐可不能倒下,这事情还要靠两位姐姐来主事呢。所以,今晚我来守灵,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去休息。”

    “不合适的。”玉珍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兆大人对我这么好,我最后和他聊聊天,不也是挺好的么?”我肖小七多仗义啊,这两人都已经脸色苍白,随时要昏倒的样子,何必呢。

    半拖半拽,将这两人弄到客房里去休息了。我给兆奂烔又烧了一摞纸钱,然后就坐在院子里看着这薄棺材发呆。陈一低声问我:“还去隔壁院子,李真儿哪里么?他父兄都在,但已经休息了。”

    “那就算了,明日再说吧。别打扰他们了。”我裹了裹身上衣服,“其实,我还真的不太敢去看真儿姐姐,心里特别难受的。”

    “哎,意外,意外。”他两又开始劝我。

    “话说,明日是不是就要装棺椁了?红光寺的和尚们也要过来做超度了吧?”按照大月国的风俗,这一套也都是有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陈二点了点头,“要不我去问问管事?他知道的比较多。对了,他可是这里的老人了,和白御医是兄弟呢?”

    “什么?”一个救人,一个看管死尸,也是挺奇怪的组合。

    “这两人年纪差了十岁,白管事的白奉齐,是白御医的弟弟。”

    “看起来两个人不太像啊?”

    “我只知道都是孤儿,后来在一个药铺里做学徒,白御医很是聪明厉害,医术很高。白奉齐比较懒散,又喜欢睡觉喝酒,没什么大志向。后来,白御医进了御医院,就让兄弟白奉齐进了禁军这里做个义庄的管事,这一管也是几十年呢。”

    “好吧。”我发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挺奇妙的。一个御医权威和一个义庄管事是兄弟,两人看起来毫无关系,但却每晚都要坐在一起喝酒。比如现在,白御医和白管事已经坐在院子里,迎合着亮如白昼的白色纸灯笼,一大坛子酒和一碟花生米,就这么喝了起来。

    两人也不说话,就是你一杯,我一杯,一颗花生米,慢慢的,看起来也很是诡异。

    陈一低声说:“就是这样,几十年了,除了有大事情之外,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情。这两人一直都是这样的,我见过几次,禁军那边的人说,这个很正常,若是这两人某一天不喝酒了,那就是不正常了。所以,昨夜两人没喝酒,就算是很不正常的日子。”

    “那是,昨天晚上那么乱,他两要是还有时间喝酒,真是不正常了。”我也小声说道。“这两人没媳妇么?这么干喝酒,多没意思啊!”

    “小丫头片子,在背后议论别人可不好。”白管事耳朵应该很好,居然听到我们说话了。

    “没有背后议论呀,我们是当面议论的呀。”我为了不那么尴尬,也就是厚着脸皮说道,“别见怪嘛,我们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是个小傻子,自然是要问问嘛。”先把姿态放低,是我一贯的做法。这样,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一招真的很管用的,白管事又喝了一杯,才说道:“这就是那个肖小七吧?你昨天给她吃了个药丸子的?”

    白御医瞥了我一眼才说道:“看来这个药丸子也没起什么作用,都这种天气了,她还穿了个棉袄,这身体是有多差。”

    “思虑过重,想法太多,估计也有不少秘密的。”白管事又喝了一杯,“这年头,死人都有一堆秘密,更何况活着的人。特别是这种小丫头,说不准秘密更多。”

    “我哪有秘密?我多老实呀。”我有点忍不住了,“别喝啦,一会喝醉了,就不能干活了。”

    “你居然要指使我干活?”白管事的脸又耷拉了下来,“刚才不是已经给她们收拾出一间客房了么?现在还要很么?我们义庄的人也是需要休息的,不能十二时辰都盯着的。除非你是死人,我可以给你一个时辰上一炷香……”

    “呸呸呸,您还是喝酒吧,醉死才好呢。”我使劲呸了几声,“回头我也可以搬几坛子好酒过来,一个时辰给您倒一杯的。”

    “牙尖嘴利,不可教也。”白管事摇摇头,表示不开心。

    我直接走了过去,从兜里掏出了五块梅子饼放在桌子上,“竹叶青要配梅子饼的,才能够凸显出清冽和甜蜜,吃不吃?”

    “哟,你居然懂这个?”白管事的表情还是很丰富的。

    “那是自然,我可有个师父叫高建昌,他教我的。”对于酒的这个事情,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我是浇灌过葫芦的。

    “那孩子的徒弟呀,那你要喊我一声师爷了。”白管事瞅着我,眼睛里亮亮的,一点都没有酒醉的意思。

    “您是我师父的师父呀?”

    “那倒不是。”

    “说说呗。”我凑过去,给他们两人都倒好了酒,“八卦最好,秘密更好。”

    “我就是教他如何喝酒,其他的也没有教。太笨,教不出来的。”白管事喝了我倒的酒,表情还不错。我就赶紧又倒了一杯给他,开开心心地说:“那我高兴多了,终于有人说我师父笨了。否则他一天到晚地说我笨,我一点都不笨的。”

    “如何证明?”白管事还是挺爱说话的。

    “会吃会喝会玩,比我师父强吧。”

    “这是傻。”白御医忍不出说话了,“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这个阴冷的地方,仔细你的身体,也白瞎了我的药丸。你知道我给你的那个药丸多贵么?皇后想讨一颗吃吃,我都没给。”

    “要不我吐出来给您?”我嘿嘿笑着。

    “你!”白御医怕是气坏了,直接顿了顿酒杯,“把你兜里的吃的都掏出来,少气我。”

    “咦?您怎么知道我还有吃的?”我也表示了惊异。“我藏得挺深的,是一会儿要给肖大人吃的。”

    “赶紧。”

    既然被发现了,我只好从怀里使劲掏了掏,我偷偷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十片酱牛肉,是那种肥瘦相间并且有一点点牛筋的,最好的部分了。本来是打算半夜如果有机会溜进大牢,就给肖不修当个夜宵的。现在,我包裹的这么严实,居然被他们发现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也不会白吃你的东西,可以允许你提一个问题,我们两人,大月国最厉害的两个人来帮你解答哦。小傻子,你是赚到了哦。”白管事那个样子还挺拽的。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虽然不知道白管事的深浅,但是白御医还是赫赫有名的。如果说这两人是一家,那么必然也是很有道道儿。十片牛肉换一个问题,也的确是可以的。我轻咳了一声,才说道:“那您们等等,我确认一个事情,然后再来问。”

    这两人倒是同时看了我一眼,白管事才说道:“好。”

    “那我现在要是翻一下棺椁,看看兆奂烔的尸身,有没有什么禁忌?”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就是再确认一下,有个事情,我是觉得吧,反正吧,哎呀,这个真的很不好说出口的。”

    白管事皱了眉头,“这都什么和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检查一下兆奂烔大人的身体。”

    “我来,你不要碰。新死之人,阴气过重。”白御医站起了身,“你说如何查,我来动手。”

    “别呀,我让陈一陈二做就可以,我可以看着的。”我放低了声音,并且看了看院子里的确也没有别人。

    “无妨。”白御医身材瘦高,别看年纪大了,但是身手和状态都是极好的。

    “陈一陈二,守住院子,不要任何人靠近。”这种事情并不能大张旗鼓,“我也不客气哦,白御医请帮我,我们要看看兆奂烔大人,不,这具尸身的跨中之物。”

    “什么?”白御医和白管事,包括陈一陈二都完全愣住了。

第三百六十八、 一根银针

    第三百六十八、一根银针

    在这几个人的惊诧之中,我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很是认真地说道:“这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我的确有了一些疑问,虽然很不确定,所以我才来此确认一番的。的确是冒犯了,但是我如果不确认这个事情,我会不踏实的。”

    “你一个小傻子,怎么要做这个?”白管事轻咳了一下。

    “帮我。请。”我还是很执着的,因为真的需要看的。

    “我来。”白御医倒是一点没犹豫,直接走到了棺材边,轻轻推开了半盖的棺材板,说了声“得罪了”然后真的动手去扯开了衣裤。此时的尸身还没有换衣服,只是肖不修的软剑已经拔了下来,但那大块的血渍还在。

    我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白御医,让他垫在手中,翻检一下尸身。“并无异常。”

    “是否……大了些……”我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问了出来。

    “这我怎么知道?”白御医一脸的黑线,“至少还算正常吧。”

    “仵作验过这里?”我不死心。

    “利剑穿心,为何要验这里?”白御医都快翻白眼了。

    “验一下吧。”我坚持着。

    “我来。”白管事接过手帕,伸手去探,几下之后就“咦”了一声,转头看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啊呀,不猜哑谜了。是不是有东西?有异常?是不是不对劲?是不是没有缩回去?”我直接问了出来,一点都没有羞涩之意了。

    白管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伸手去探,随后取出了一根小指长的银针,看起来很是细小,不容易发现。

    白御医脸色都变了,凑近看了看,之后一言不发,揪着我的后脖领子,回到了刚才的酒桌之前。

    陈一陈二要过来,但迫于白御医的声望,也没敢过来。

    “说,你怎么知道的?”他厉声问我。

    我知道这事情终于有破绽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我师父给讲过人死的情形,并且特别说过男子死亡时,无论年龄几何,都会有很自然状态的兴致盎然。这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非常自然的生理反应。因为她学过一些医术,医治过病人,当然,这事情也是她师父这么告诉她的。”

    “所以?”白管事的脸倒是黑了。

    “我知道前因是什么,但我分明在他最后一刻见到了一些胯下凸起,当时大家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很多人只是注意到了肖大人的长剑,以及那一地的血。后来,这状况慢慢颓势之后,我只是觉得有些异样,略大一些……咳,因为他生前是个瘦弱之人,不可能这样。师父说过,这种状况不是正常的,或许就他生前吃过药,或是用过什么东西……”

    “你师父是谁?不可能是高建昌,他不懂这个。”白管事很明显更在意这件事情。

    “不是他,我还有个女师父,但是师父就是师父,没名字的。”我想了想,我果然出了她的法号“静心”之外,也完全不知道她的真实俗家姓名。

    “多大?什么样子?”

    “多大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长得很好看啦。”我也皱了眉头,这是要做什么?

    他看了看我,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只是又问:“所以?你觉得他死的时候,并非死于一剑穿心?”

    “我只是觉得这个顺序是不对的,在肖大人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兆大人已经是不对的,他先杀了李真儿,那么,最不正常的便是兆大人。再往前推,李真儿和兆大人完全不熟,因此无法谈论说有深仇大恨,或者是意外的事件。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兆大人出现了精神错乱一类的情况。但是!说是兆大人之前喝过一些汤药,可这些汤药,白御医和陈志典大人也都证实过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这一长串话说完,白御医已经松开了揪住我的手,陈一陈二立刻上前一步要扶我,我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继续站岗好了。

    “我知道这个事情由我来指出来,的确是有些不太好……”我又轻咳了一下,“所以,我才决定趁人少的夜幕时分来确认一下的。反正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也是有侍卫的,一样可以勘察的。”

    白管事和白御医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都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的脸上看出花来一样。我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道:“本姑娘的确是没嫁人,但是多少也是学了不少药理,经络以及见过世间的不少悲欢离合之事,有那么一点点经验的。那个吧,师父也是没少讲故事吹牛皮的。”

    “好。先不管你师父是谁,这事情,这尸首的确是这样的。”白管事坐了下来,喝了一大口酒,才说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是小傻子。”

    “所以,刚才您说的死人也是有秘密的,其实您之前也看出了什么,对不对?”我上前一步,开始追问他,“如果不是我看出来,您会不会说出来呢?说出来的话,这案子的风向就变了,可能会影响大月国的政局,您是在犹豫?”

    “那倒没有。政局这种东西我也不懂,也不会管,我只在意能够每天喝些酒,睡睡觉就好了。”白管事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日子不就是这样过么?哪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如果这事情不查清楚,大月国的平衡或许会被打乱,您也未必能够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喝酒呀。”

    “无妨,哪里都可以。”

    “那要不要见见我师父呢?”我多聪明,他必然和静心师父认识的,就几句话,我就能够知道。

    “不见!”他倒还急了,一脸的不乐意。

    “哎,行吧,那我这边还有几块牛肉干,就是五香风干的,比较硬,要不要吃呀?”我笑嘻嘻地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纸包,里面有几块牛肉干,是我之前藏起来应急的。为什么我总喜欢揣着手溜达,就是因为袖子兜里有牛肉干,我总是怕它掉出来。

    “吃,干嘛不吃!”白管事性情中人,绝对不忸怩作态,直接接过了小纸包,捏了一小块牛肉干吃了起来。

    白御医倒是自顾自地喝起酒来,看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好了,两位大人,感谢二位帮我发现了问题,但也请帮我保密。因为尚未发现更多的线索,所以我还要继续查下去的。赶明个儿,我请两位喝酒吃肉肉哈。”我想把那根银针包起来拿走,但白御医根本不给我。

    “这东西很蹊跷,我要回去看看是否有毒。你还是莫要碰的好。”白御医放下酒杯,又问了一句:“你那师父可好?”

    “哦,应该挺好的。不久前见了一下,然后就又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想了想还是照实说,因为这种事情他迟早也会知道的。

    “嗯,回头我给你开点汤药,你注意按时喝。这里阴冷,莫要久待。”白御医居然就这样要我走了。

    “行吧,那您有了结果告诉我一声。我现在在藏书阁,哦,今天大约回不去了,宫里应该落锁了。我去和玉珍她们挤一挤,您们慢慢喝。”反正这边有发现了,我至少也是松了口气的。所以,也就带着陈一陈二离开这里,往客房那边走去。

    刚刚出了这个院落,就看到璎珞一个人拎着白灯笼往这边走,看起来也怪吓人的。要不是有陈一陈二在身边,估计我也会尖叫出来。

    “小七,你怎么还在这里?”璎珞还算镇定,只是手里的白灯笼晃了晃。

    “白管事和白御医在喝酒,说要给我诊诊脉,我就多耽搁了一会。我正想着去找你们,今晚和你们挤在一起了,宫里已经落锁,我今晚是回不去的……”

    “哦,玉珍还没睡,你去找她吧。”璎珞有点心不在焉。

    “你要做什么去?”我拉住了她。

    “刚刚唱戏的时候,我好像是落了一个戒指,我现在去找找。”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啊?明早吧,现在那里也没有人……白御医和白管事在喝酒,不会丢东西的。”

    “那我也去看看吧,这是大人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的。”璎珞那个样子又要哭,我只好松开了手。

    “要不,让陈一陈二帮你找找?”我又说道。

    “不必了,我自己找吧。”璎珞提着灯笼又进了院子,我又习惯性地揣着手站在那里,忽然想起何必呢,牛肉干都没有了。

    “要吃点什么?不过这里可真的什么都没有。”陈二最细心。

    “不吃了,明早上吃也是一样的。”我又看了看璎珞消失的黑暗院落里,那里透着诡异和阴冷。“两位白大人都没有家人么?”

    “没有。”

    “住在一起?”

    “他们各自有宅子,是皇上赐的。不过,这两人似乎更喜欢在义庄待着。”

    “这是什么癖好……”我撇了撇嘴。

    “两位老大人其实性格都挺怪异的,一般不会和别人说这么久的话,特别是在喝酒的时候。据说,曾经有一年,肖大人过来办事,遇到这两个人喝酒。肖大人本来想问几句,结果被这两人直接骂了出去。”

    “这么不给面子?”我啧啧啧了起来。

    “人家是三朝元老,当然咱们是没面子的。”陈一苦笑道,“所以,我们都基本上不往前靠……”

    “嘿,果然我是小傻子。”我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幸好这两人也没吼我。

    一边说,一边转身就往客房走过去。因为有些累了,我走得很慢。陈一陈二提着南厂的灯笼,幸好不是白灯笼,我感觉还好了那么一点点。义庄也并不大,所以走一走也就到了客房能够休息的地方。

    玉珍那里还亮着灯,她的奴仆已经到另外一间屋休息了。玉珍一个人,白衣素缟,坐在灯下发呆,手上拿着一只白色纸花,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只是看起来很疲惫。

    看到这个样子,我有点不忍心进去打扰她了。就站在窗外看了看,想着要不然就先回南厂吧。不过,玉珍看到了我,放下了手中的白色小花,轻轻喊了我一声:“小七,你来了啊。”

    既然被发现了,那我就只好又转身回来,也轻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先歇息吧。”

    “你看到璎珞了?那个傻子,明日找也是可以的。”玉珍深深叹着气。

    “想找就找找吧,找不到,明日继续找。”想起璎珞那个略带苍白和慌张的脸,我也是深深地叹气。

    “今日就和我睡吧。”玉珍说道,“这里躺一躺就好了。”

    “不回去么?明日要换棺椁吧?”我摸了摸这张硬木板的床,想着这玉珍也是贵女出身,如何能受得了。

    “就这样吧,省的明日再折腾过来。”玉珍已经自顾自地躺了下来,也没有脱掉素衣。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乌黑发亮的美好,也真是最好的年华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正摸着她的头发,璎珞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直接拨开我,对玉珍说道:“找不到。”

    玉珍坐起了身子,看着璎珞,又看了看我,才说道:“明日再说吧,就算是找不到了,也无妨的,就算是他带走了。日后,我给你买新的,只属于你的。”

    “这样不好。”璎珞摇摇头,拉着玉珍的手,“我们一起去找找,好不好?”

    “别呀,天那么黑了,明日找吧。没关系的,这里几乎没有人来,明日大亮的时候,我帮你们找。”我在一旁插话,我也是看不得这样的情况。怕这也是兆奂烔送给璎珞的定情信物之类的,所以才会这么在意吧。

    “是啊,璎珞,听话。我们歇息一下吧。明日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今日就这样了。”玉珍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言细语,并且还摸了摸她的脸。璎珞这才好了一点点,也合衣躺了下来。我有点尴尬了,这床也真心不太大,这两人躺在这里就已经拥挤了。

    “你们睡一下吧,我去外面了。”我想了想,还是出去找白管事问问,是不是还有地方住一下。

    “小七,你就在这里吧。来,躺我的身边。这里没有被子,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盖一盖,哦,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玉珍又爬了起来,看着我。

    “行,等下。你们先睡吧,我和我的侍卫们说一下,安排一下再进来。”我想着我外面还有陈一陈二,得跟他们交代一下的。

第三百六十九、 璎珞,你的手在摸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璎珞,你的手在摸什么?

    禁军的义庄守卫并不算森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懈怠。我只在院门外看得到禁军,都没有守夜的。陈一听我要住在这里,一脸的不高兴,说这里不吉利,最好不要住。

    我也很是同意他的说法,但是又觉得这么晚了回南厂去,那边又很久没有住过了,很多东西都要收拾,也是挺麻烦的。不如在这里先凑合几个时辰,天亮后就回宫去了。

    本来我是想让他两去找白管事再问问是不是能多一床被子什么的,结果这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可别在这里找东西,都是死人用的,万万使不得呀!”

    反正这两个人完全不想再去找白管事,我也就不强求了。天也不冷了,就让这两人自己在这里找地方休息一下,我转身进去和玉珍她们挤一挤睡一下。这日子过得,真的特难的。我觉得心里和脑子里全是嗡嗡作响,也根本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

    听玉珍和璎珞的呼吸声,这两人也没有睡。为了给我腾出一些地方,这两人靠得很紧,衣服也都叠加在一起。我脱了鞋合衣平躺了下来时,都能够听得到浑身骨头嘎嘎地响声,也真心是很累的。

    逐渐,夜安静了下来。

    我在迷糊之中,又在复盘这件事情,所以睡得也并不踏实。不过,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亮了一些。璎珞正在起身,悄声和玉珍说着什么,她的外衣盖在了玉珍的身上,可能是想和玉珍说要将外衣拿走之类的,所以弯下了身子和她说着话。

    我没有吱声,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她们。她二人的关系还真是好,璎珞还摸了摸玉珍的脸和额头,才悄声说:“我听那动静,可能是棺椁运进来了。你再躺一下,我先去看看,不忙着起身,仔细别着急,会晕的。”

    “好,都听你的。”玉珍的声音也很低,还有一些嘶哑。

    “一会我让陈婶回去拿些你常吃的药吧,今日也一定要扛住才好。”璎珞的声音也挺嘶哑的。

    “你还去找么?”

    “看看情况吧,我想过了,找不到就不找到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璎珞直起了身子,穿好了素衣就出门了。

    我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声也清浅缓慢。我想,我大约是找到了什么破绽。

    陈一陈二就守在门口,看到璎珞出门了,还低声问了一句:“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门口看看,定制的棺椁说是大约这个时候到。”璎珞回答道。

    陈一陈二问:“我们家小七大人呢?”

    “还睡着。”璎珞显然不想与他们两人多说话,直接就走了。陈一陈二也没有顾忌太多,直接推门进来了,应该是看到我还在床上睡觉,就没有多说话,又退了出去。

    其实,也根本没有安静多一会,兆家的丫鬟婆子和下人们陆续都开始忙碌,声音见见嘈杂起来。玉珍起来的时候,有婆子进来伺候,我半靠在床沿,看着她们忙碌着。因为案子并没有结论,所以不能下葬。但是,今日是要将兆奂烔的尸体挪到正式的棺椁之中,所以也是个大事情。

    兆家也是有钱,立刻就订购了一具尚好的棺椁,很快就全都安排妥当,一大清早就送进了义庄。做法事的红光寺的和尚们也来了,哇啦啦地在院子开始念经,有人又在搭棚子,搞得相当热闹。

    玉珍起身出门忙去了,我这才坐直了身子,招呼陈一陈二进来。

    “洗脸?吃饭?”陈二问道。

    “你去跟着璎珞,特别是她靠近棺椁和尸体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

    陈二愣了一下,“她这是要殉情?”

    “那应该不太可能,她不是还要找东西么?”我嘿嘿笑了几声,把陈二要看得毛骨悚然,但是他几乎是秒懂了,才很速度地转身出去了。

    陈一瞅着我,一言不发,眼睛里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光。

    “别这样看我,你去找一下白御医和白管事,要他们今日务必在场。当然了,要是能够找一些侍卫保护也是极好的。虽然,或许,应该也是没什么危险,但是吧,以防万一。”我想了想,这种事情可能也没什么预设。

    “我怎么说?”陈一还是很精的,“这两位老大人我是搞不定的。”

    “就说我晕过去了,需要药丸子。”

    “这太假了吧……”

    “那就说,我马上要晕过去了……”

    “不能说实话么?”

    “这两人才不关心谁是凶手呢,两个那么厉害的人物一点都不关心这些情情爱爱的俗事,只是想着如何喝酒,享受每一天的白日和夜晚光线的变化和温度的改变,体验人间的乐趣。”

    “啧啧啧,我说什么来着?就这个小傻子,完全看透咱两了。”白管事和白御医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推门进来了,就连陈一都没有听到脚步声,把他给吓得够呛。

    我也吓了一跳,特别是在背后说人的时候,这两个当事人居然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了。

    “我可没说您们的坏话。”我还是挺严肃的。

    “嗯,你也说不出什么。”白管事和白御医直接坐了下来,“义庄里人太多并不好事情,我们来你这里坐坐,让白御医给你诊诊脉。”

    “干嘛老诊脉呀?我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我一脸的不乐意。

    “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要晕过去了么?要这小子去叫我们两过来呀。”白管事皱起了眉头。

    “那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做戏要做足。”白御医直接伸手给我搭脉,真的很认真。

    见这两个人如此配合,我便更客气了一些。“一会要是打起来了,您们一定保护我一下哈。”

    “你!”白御医的表情已经不好看了。“你居然让我们两个老头子保护你,你那些护卫呢?你师父没教你武功么?”

    “教了呀,但我没学。”我嘿嘿笑着,把手抽了回来,走到了门口,因为此时的动静已经很大了,兆奂礼都已经过来了,兆家也有不少人都进了义庄,一片哭嚎之声,听着心里也很是难受。

    我居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了顾宝儿,她双眼通红,看着这些人,表情莫测。我让陈一把她拉了过来,轻声说:“我昨晚怕惊扰了真儿,所以没有去看她。等下真相大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真儿。”

    “什么?”顾宝儿看着我。

    “哎,跟着我好了。”我拉着顾宝儿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说起来这件事情很简单,不过是趁着太阳并未升起时,要将尸首从薄棺材里倒换到正式的棺椁中,也是下葬前的必要步骤。因为没有定案,所以下葬的事情应该会拖上几日的。但是,人家兆家有钱,立刻准备好了尚好的棺椁直接送了来。

    红光寺的和尚开始念经,嗡嗡地声音响起的时候,女眷们开始哭泣。我看到璎珞和玉珍跪在最前面,并且璎珞一直抓着棺椁不撒手,搞得场面极为凄惨。看到她这个样子,一群人哭得声音更大了,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不过,就在兆奂礼和家仆们准备将兆奂烔的尸身准备抬起来的时候,薄棺材忽然碎裂了,并且特别突然的裂开了,把众人吓了一大跳,有个胆小的家仆直接跪在了地上,兆奂烔的一只脚也落在了地上,场面特别难看。

    璎珞和玉珍见状,哭得更加厉害,甚至是直接扑了过去,抱着兆奂烔的尸身嚎啕痛哭起来,还喊着:“莫怕莫怕,我知道你是冤死的,定要是讨个公道的。”

    兆奂礼直接怒吼了起来,也在喊冤。和尚们也吓了一跳,念经都停止了,瞅着这个场面发呆。为首的和尚胆子也算大,立刻走上前来,可能是打算搞个法术什么的,防止尸变。那架势也挺足的,甚至都要把佛珠抡起来了……

    “让让让!”陈一陈二以及白管事和白御医都在帮我开道,让我得以顺利地进入事发现场,我也就趁势直接吼了一句:“璎珞呀,你的手摸在哪里呀?不合适吧?”

    这句话果然够分量,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璎珞,以及她的手。

    她的手探进了尸身的下腹部,如果没有刻意指出来,在玉珍的掩护下,大家也只会认为璎珞只是拉住了尸身的裤子而已。

    既然被喊破,璎珞很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可是,的确是晚了,大家看到了。

    “璎珞呀,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呢。”我啧啧啧了起来,“兆大人你莫见怪,咱们得把你死的这个事情说清楚才好。哦,你先这么躺着吧,慢慢听就好了。”

    这话一出,玉珍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和兆奂烔的尸身。就连靠得最近的兆奂礼也吓了一跳,直接松了手。那些奴仆一看自家主人都松手了,也都放开了手。这样的结果就是兆奂烔再一次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因为已经死去了两日,身体完全僵硬,脸色灰败的令人害怕。

    本来还是密密围观哭丧的人们立刻也都往后退了很多步,把中心区域给让了出来。

    “所以,璎珞,你在找什么呀?”我直接先看着璎珞,“昨夜你说找戒指,不是说戒指落在了地上么?难道是落在了兆大人身上?怕不是戒指吧?是不是别的东西呀?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找呀?让白管事和白御医帮你找呀,你自己找,难道不会害怕么?不会亏心么?不做噩梦么?”

    在我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璎珞又往后退了退,惊恐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可能呀,当初动手的八成是你。”我死死地盯着她,“没关系,你不说也没关系的。白御医,您动手吧。”

    白御医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大月国德高望重的人物。大家一听我都能指挥得动白御医做事情,那表情更是变了变。兆奂礼都退后了好几步,说道:“肖小七,你要做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哦,这位兆大人,你先待会再说话。”我瞥了他一眼,这人也挺没眼力劲儿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算是什么东西!”兆奂礼又开始了,怎么就这么蠢呢。

    我摇了摇头,真是烦死了。“兆奂礼,我现在是查案官,是南厂肖小七,这个身份足够了吧?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这里有一堆信物,你都可以看看的。现在,你只要闭嘴就可以。如果,你不闭嘴,要闹事,那么,我只好让人揍你了。”

    “肖小七,你敢!”兆奂礼跳脚了。

    “她敢呀,她什么不敢呀!她连我大殿之上的玉桶都敲碎了,你觉得她不敢揍你?”这是大月国皇上的声音,一股子威严,由远及近。皇上本尊已经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老兆大人,看起来这两人的眼袋很重,估计也是一宿没睡。

    “给皇上见礼。”一群人呼啦啦啦地全跪了下来,我也装模作样地跪了下来,余光看了一下皇上身边的马茂春,他冲我摇头努嘴,示意绝对不是他把皇上搞来的。

    “肖小七,是朕自己要来的。你大半夜来了义庄,朕就知道你要搞事情。”皇上走到我的身边,轻轻踢了踢我的屁股,“你都敢指挥白御医替你干活了,胆子真是不小。还想揍兆奂礼,人家好歹也是状元,是翰林,资格比你老太多了……”

    “哦。”我抬头看着皇上,心里也在盘算他到底为什么要来。

    “行了,你少算计朕。赶紧说说吧,兆奂烔到底是怎么死的?”皇上扯了我一把,让我站了起来。我又拉着白御医和白管事站了起来,很严肃地说:“皇上,一会我要是说的不太好听,您可别见怪。您一定要把我当成破案之人,很正经的那种。还有,您要不要清理一下人员?这里的人太多了,其实不好的,真的不好的,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皇上基本上已经是大黑脸了,老兆大人脸色更是差劲。

    “清!你说留谁,就留谁!”皇上直接发话了,还是很干脆的。

    “老兆大人,兆奂礼,玉珍,璎珞,顾宝儿,李真儿的爹娘。”我环顾了一下全场,“哦,当然还有白御医,白管事,我的两名侍卫,马统领,张公公……差不多了。”

    “准了!”皇上大手一挥,立刻清场。

第三百七十一、 这一次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第三百七十一、这一次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撕开了遮羞布,璎珞也没有刚才那样的难堪和挣扎,只是看着玉珍不说话。玉珍也看着她,然后也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笑着对我说:“小七大人呀,其实我也是穿了红色的衣服的,因为我也想辟邪。”

    在场的人,包括我在内,都觉得挺恶心的。兆奂礼若不是要扶着他的老父亲,早就跳过来打人了。现在的他又是一番怒不可遏的样子,吼叫道:“毒妇!”

    “行吧,你这一身我倒是没看见。”我点了点头,“其实,你大可不必杀了兆奂烔,彻底废了他也是可以的,然后让他慢慢死,你们再过继一个孩子,顺理成章地过起寡孀生活,总比现在这样愉快得多。”我居然还耐心地给出了主意,惹得皇上瞪着眼睛咳嗽起来。

    “也不是没想过这个事情,只是没意思了。因为皇上在状元宴上的一句戏言,兆奂烔真的想娶你回来。我们想着若是被你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所以,我和璎珞也是百般试探。兆奂烔或许也是厌烦了这样的生活,想与你开始新的生活,无论是读书,写字,哪怕是看话本子,你们两人都更能说得到一起去,还叽叽咕咕地笑得很开心。所以,我恨。”玉珍很平静,一如以往的柔弱外表,内心却也是极为刚烈。

    “哦,那你们想多了,我喜欢肖大人的,完全不喜欢兆大人。那不过是皇上的戏言,之前我也和兆大人说开了。他就是把我当做一个能说得来的学生,教我读一些有趣的书而已。”我看了看皇上,他也看了看我。

    “或许是吧。”玉珍看着璎珞,“也许是我们两人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总归是没有意思了。你说得对,《怜香伴》始终是话本子,而真实的生活并非如此,有太多的不美好打乱了这份美好。”

    “美好个屁呀!我二弟怎么可能这样呢?”兆奂礼愈加生气起来,又破口大骂起来,“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老兆大人倒是镇定了起来,居然走过来,问玉珍:“我待你不薄,为何这样我的儿子?他可是负了你?伤了你?毁了你?”

    玉珍愣住了,看着老兆大人,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句话。

    “兆奂烔没有错,是这个玉珍根本就不爱你的儿子。”我说话也挺冷酷的,直接说出最根本的原因。“玉珍也不喜欢璎珞,她只是很爱自己而已。她在兆奂烔身上找到了相应的身家背景,在璎珞身上找到自己的诗词歌赋的才华部分,她更是以自己的温柔美貌自持……她分明是只爱自己而已。”

    “是,肖小七说的没错!”玉珍又笑了起来,还是挺开心的。“没想到,居然是你最懂我。”

    “嗯,懂的。但完全不认同。”我点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喊了一句:“马茂春,捆了她,堵住嘴,小心她自尽。”

    因为我这一句说得突然,玉珍愣神的功夫,马茂春冲了过来,也根本不管不顾什么怜香惜玉之类的,直接把玉珍按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璎珞在一旁已经不挣扎了,只是看着她流眼泪。

    所以,事到如今,基本上也算是清楚明朗了。玉珍璎珞两两相好,与兆奂烔三人一处,也算是和美。但日子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了。有人要出局,有人想出局。玉珍与璎珞表面上是在藏书阁与兆奂烔偷情,几次之后令兆奂烔放松下来,然后趁他意乱神迷之时刺入银针。

    兆奂烔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依然按照日常的约定,到冷宫来送书。但此时已经觉得身体不适,在矮塌上休息。气血上涌之时,早已经迷乱了心智。前来送被子的李真儿只能说是倒霉,刚好遇到,被神志不清的兆奂烔撞死。肖不修是刚好见到案发,直接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始作俑者便是玉珍和璎珞,但璎珞是最终刺入银针者,罪不容赦。她倒是一点没含糊,直接全都认了下来,并没有责怪玉珍一句话。倒是玉珍,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睛。要不是马茂春说这人还有呼吸,吓得我以为她的服毒自杀了呢。

    这事情也不太好处理,因为涉及到权贵家族之间的隐私,兆奂烔又是这样死的,现在连是否将案情细节公之于众的问题都不太能说的出口。皇上把白御医和白管事叫到了身边,低声细细询问了一遍有关男人死时的盎然生机的状况。这两位老人家倒是讲的十分仔细,不过声音很低,我基本上都听不到了。

    马茂春把人全都捆好了,张公公还是好心将璎珞的衣服又穿上了。他回头问我:“我的小主子,下次可不要让奴才去脱人家衣服了,搞得奴才都没形象了。”

    “哦。”我点点头,“下次换您给嫌犯穿衣服如何?”

    “那可别,我可不敢了。”张公公还是挺规矩的,“敢问小主,如何肯定这璎珞里面穿的红衣?”

    “今早她起身低头与玉珍说话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这白衣和红衣其实还是明显的。只是兆家这白衣质量好,不会内透出里面的颜色。”我看了看璎珞,她听得也很是仔细。我走到她的身边,“其实,这事情是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何苦要拉上我的李真儿送命呢?你昨晚和今日执意要找的也是这根银针吧?根本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你知道这根银针在兆奂烔的体内,在更换棺椁的时候,可能会被人发现异样。终究啊,棋差一着,让我昨晚来搅和了一下。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不是我来,或许那白管事也会看出端倪的。”

    璎珞还是看着我,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我也没什么话想对她说了,既然都成了这个样子,就等着皇上去判定下一步要如何处理了。当然,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放了肖不修就好了,其余的事情我也不管了。

    不过,皇上不许我出门,说要留在他身边等一下,因为他也要赶紧和老兆大人商议出一个结果来。并且,他速速把陈志典给叫了来,又连同白御医立刻议事,要赶紧结案才好。否则这个影响的确是太过恶劣了,大月国的名声都会臭掉的。

    玉珍和璎珞已经分别被看押起来,其他人等还都在外面候着,不得入内。兆奂烔的尸身已经装殓进了新的棺椁之中,盖子并没有盖上,还露了一个缝隙。按照风俗,直到入土前的最后一刻,才能够钉死棺材板。

    白管事与我坐在院子里,他拿出了一个小酒壶,要我喝上一口,说是要暖暖身。我只好又特别客气地从另外一只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这里面也是五香牛肉干。他横了我一眼,也丝毫没有客气,捏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表情很是享受。

    我就悄声问:“我基本上判断还是对的吧?尽管这事情挺狗血的,但是连蒙带猜的,也算是找出了真凶。”

    白管事又喝了一小口之后,才慢慢说道:“这个思路是对的,观察得也很仔细。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娃居然这么仔细地看男人的那个部位,也的确是很不害臊的。”

    “破案破案,一切为了破案。”这事情我能怎么办,的确是很尴尬呀。但是,如果不是发现了此处的端倪,我就任由凶手还在拉我的小手手么?反正我是忍不了的。

    “天下之大,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嫉妒使人智昏,再聪明也会有破绽。人活着,就真的是没意思的。”白管事的表情很微妙,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摇了摇头。

    “白管事,既然我们还活着,就是要活得有趣呀。吃酒,吃肉,吃青菜,看看世间百态,若自己没有经历过,但是看着别人如何生活,感同身受,再共情一番,就仿佛已经是又活了一遍,也是很有趣的。”我向来是笑嘻嘻的,也是这么想的。

    “你师父教你的?”他又横了我一眼。

    “那倒不是,她和您的想法有点相似,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就是每天想揍我一顿而已。”

    “看得出来,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应该也会每天想揍你的。”

    “为什么呀?”

    “因为好玩。”他倒是开心起来,“你一个小话痨,还心细,又会哄人开心,也是挺好的。要不然,陪我住几日,也哄哄我。”

    “哦,那要问问肖大人是不是同意哦。我可是南厂大名鼎鼎的肖小七。还有哦,我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待着?您徒弟的徒弟么?”我的笑容更明亮一些。

    “你又猜到了?”白管事一点都不惊讶。

    “嗯,这个事情就太简单了,当您说不见我师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之间必然有事情,您也是认识我师父的。再从我师父这边往回推,那她教我的这些事情,也是您教给她的。所以,这一切不是很明白了么。”真是当我傻子呢,你们之间这几句话,我绝对就猜出来了。再说了,现在,我越发明白一件事情就是,静心师父绝对不是一般人,非富即贵,并且一定是在大月国中有名的人物。或者说,曾经有名的人物。

    “你那师父,是个臭脾气。”白管事看了看我,“总算她有个聪明的徒弟,除了坏一点,没毛病。”

    “给我讲讲我师父的故事?”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都不告诉你,那我也不能说。并且,就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按照你的话说,也是很狗血的。以后有机会,让她自己跟你说吧。再说了,你这么聪明,也多少能猜到了什么。我呢,就继续喝酒睡觉好了。”

    “别呀,说一说,我给您带小肉干吃。”我继续诱惑着。

    “嘿,你还真当我贪图你那点小肉干么?我这里什么都有!”白管事简直都要翻白眼了。

    “行吧行吧,我也不问了。回头我给您送点小肉干来,您给我讲讲别的故事,也是好的。”我笑嘻嘻地说道。

    “你师父也是因材施教,就你这个性子,要让你认认真真读书,也真是会被累死的。倒是讲故事之中,把道理告诉了你,也是不错的。”白管事看着我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出神。“你是怎么认识你师父的?”

    “哦,我十岁的时候从墙上掉了下来,被师父救了。然后她就一直养着我,让我认她做师父,给我讲故事了。”

    “就这样?”

    “是呀,就这样的。不过,因为从墙上掉下来,摔坏了脑子,至今我也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还有哦,对哦,您和白御医不是个中高手么?要不要给我治治脑子?我现在后脑的右侧方还有处疤痕,有时候会疼的。”我动手拆掉了自己的发髻,让白管事摸了摸那道伤痕,很浅了,但依然还是能够摸出来的。要不是当年摔得那么狠,我未必会失忆。

    “摸起来倒是好了,内伤这东西也只能靠自己来养,我和白御医也没有什么办法。”白管事很是诚恳认真,“多吃点好的吧,有空就去练练功什么的,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好吧。”这对话也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这人完全是滴水不漏,丝毫问不出任何内容。此时,陈志典倒是出来了,他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进了关押玉珍和璎珞的地方,看起来是要写口供的。

    我凑了过去想看一眼,但又看到了张公公也出来了,就悄声问他:“有结果了?”

    “嗯,这事情不光彩,皇上的意思是尽量掩盖下来了。就让玉珍和璎珞按照殉情处理,肖大人再关几日,算是行为不当之类的罪名。过几日也会官复原职的,不妨事的。”

    “那我家李真儿的事情怎么说?”我比较关心枉死的真儿。

    “那也真的算是她倒霉,皇上的意思是让兆家给一些补偿,稍后将李家的子侄之类的提拔一个出来给个官职。”

    “这是一条人命啊!”我有点烦躁。

    “那你想怎么着?”皇上站在了我的背后,“肖小七,这事情虽然是你破的,但是并不能公之于众。悠悠众生之口,朕还是要顾及到的。”

    “是是是。”我也丝毫没有任何办法。“那顾宝儿怎么办?”

    “让她先缓一缓。之后,看看她是想继续和你作伴,还是如何,这个听听她的意思吧。”皇上瞅着我,忽然又说道:“今日,朕也真是太过于纵容你了。居然敢在朕的面前扒贵女的衣服,真是反了你了!”

    ------题外话------

    唔,上一章被禁了,大约写得过分了,那就先把这一章放出来吧。上下文猜一猜,应该也能看得懂。

    另外,祝大家春节快乐!

    肉肉吃起来!

第三百七十二、 谁的手推动了这一切?

    第三百七十二、谁的手推动了这一切?

    皇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瘆人。我只好又跪了下来,叹着气说道:“这不是也为了破案么。再者说了,我也是提前和您打过招呼的,您也是同意的。”

    “朕也没有答应你能够当众脱人家衣服吧?”皇上瞅着我,冷冷地说道,“我本来也是觉得肖不修就算是杀了兆奂烔,杀了也就杀了,我关他几天,也杀杀他的气焰。现在我发现,他的错不在于杀了兆奂烔,而是太过于纵容你!”

    “啥?”我心里暗暗惊了一下。

    “自你进入南厂,虽然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但始终名不正言不顺。你也是贵女出身,因何如此散漫无礼,完全没有形象。你父亲李山虽然被贬,但也是在替朕做事情,朕也是有资格替他教育女儿的。冷宫禁足虽然已经解除,但这一次兆奂烔之死,不能说与你毫无干系。朕也必须要责罚与你!”

    结果,说了这么大一堆,就是为了要惩罚我。懂了!

    想想也对,在我冷宫出的事情,我必须要担责任的。“我错了,我虚心,诚心接受任何责罚。出了打军棍,其他的都成。”

    “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皇上这表情更差了。

    “不敢不敢,我错了,我特别错了。”我赶紧低了头。

    皇上围着我转了一圈,这才说道:“军棍可以先记下,反正你也不在乎多加几千军棍。虽然你找出了真凶,但这个事情兆大人同朕商议过了,必然是不能公布的。稍后,这二人就算是殉情处理。记住,你不要随便乱说,特别是银针的事情!”

    “是是是。”我立刻点头如捣蒜。

    “你去红光寺清修一百日吧,省得在我眼前看着闹心。”皇上清了清嗓子,“陈志典代理南厂都督一职依然生效,肖不修杀了朝廷命官,尽管事出有因,但依然也要承担责任。让他与你一起到红光寺清修一百日。”

    “啊,肖大人没犯错呀,还算是见义勇为呀。皇上,这事情不公平的。我接受任何责罚,但肖大人这个事情不合适的,真的不合适的。”

    “李小蛮,你要抗旨么?”我也没敢抬头,但从声音判断,皇上必然连头发都顺了起来。

    “不敢呀!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很怂的。

    “去吧,回去收拾一下,滚去红光寺。”皇上居然还轻轻踢了我屁股一下,好生气啊。

    恭送皇上走了之后,老兆大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兆奂礼。这个时候的兆奂礼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样子,还冲我低头认了个错。估计也是迫于他老父亲的权威之下,无奈之举。

    我也就是礼貌性地和他说了几句话,但重点还是要和老兆大人说话的。“兆大人,节哀。”

    “兆奂烔也是咎由自取。这种事情,也是活该。”老兆大人居然先骂起了自己的儿子,“既然小七已经查出了真相,也是我兆家的恩人。这份情,我们兆家必然要还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小七大人有需要,兆家必然会出来的。”

    “这个不好吧。并且,我应该也没什么事情。要不,咱们就以后常常约着吃饭饭,这个事情我比较喜欢的。”

    “吃饭可以随时。”老兆大人拉着我的手,也摸了摸。“斗转星移,乾坤之相。日子要过下去,以后总会用的上我们兆家的。”

    “您这话说的,搞得我很紧张呢。”我感觉到了压力,“行吧,等我红光寺清修回来,咱们吃饭饭。”

    “好。”老兆大人憔悴的脸上终于扯出了一丝丝笑容。

    陈志典和马茂春留了下来,说是等棺椁装完之后再来安排处理兆奂烔一妻一妾殉情的事情。兆家的人又都涌进了义庄,和尚们也重新开始念经,一片凄凄惨惨地情绪又蔓延开来。不过,此时很多人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对于兆奂烔的死,应该也是有别的想法了。

    张公公站在义庄门口等我,说是要我自己直接去红光寺,他回冷宫收拾我的东西,并且也要传旨给肖不修,让他也是轻衣简行去红光寺清修。

    我点头答应,请他记得把我的那堆书带上就好,其他的都不需要。因为冷宫必然又被封掉了,我那些银票就放在柜子里,很是安全。皇上这么做,看起来是责罚我,但实则是保护我这颗幼小的心灵不受伤害,我懂的。

    这要是再回冷宫去,一进偏厅就能够想起兆奂烔和李真儿惨死的样子,我半夜不做噩梦才怪呢!

    不过,我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离开义庄后,我又直接从后门溜了进来。玉珍和璎珞分别看押在义庄的小黑屋里,还没有来得及“殉情”,因为南厂还是要最后给他们留一份口供的,这是南厂办事的规矩。

    所以,我就趁着这个时候又转身回了义庄,站在关押玉珍的小黑屋外面,看着肖小五让她在自己的口供上签字画押,留下了最后的印记。

    肖小五出来的时候,我侧身走了进去,并且直接关上了门,就连陈一陈二都没有带进来。玉珍被捆着,也不具备任何威胁性。我蹲在她的身前,仔细看着她。从前,我还真的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她的容貌,总是觉得她是个柔弱的女人,应该是被呵护,被保护的很好的人。如今看起来,她的眉间一直紧皱,从未舒展开。

    “你想知道什么?”玉珍见我进来,惊讶了一下,但依然保持了平静。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和璎珞,谁是主动的那一个?”

    “这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喜欢璎珞,而不是兆奂烔?这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

    “听话呀。”玉珍倒是笑了,“璎珞很听话的,什么都听我的,什么都顺着我,当然是喜欢的。我若说喜欢话梅糖,她一定说她也喜欢,并且特别喜欢。你知道这种感觉么?就是这世间总有一个人和你一起做事情,一种拥有和归属感。我从小很孤单,父兄都在忙,母亲死得早,很少有一个能与我说话解闷的人……”玉珍还挺高兴的,大约是终于有人问她这段“怜香伴”的缘由了。

    “兆奂烔怎么就能答应这种事情呢?”我更好奇这一点。

    “男人……你以为男人都那么通情达理,大度儒雅?其实,他们也都是一肚子坏水,特别是在夫妻之间的生活中,那些恶心的,龌龊的,变态的……这种斯文败类,无法形容。”玉珍恐怕是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起来。

    完了,我大约又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不过,我也有个很好奇的事情。”玉珍骂了一会儿,开始对我发问。

    “你问你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藏书阁做了夫妻之实?”在这个时候,玉珍居然还挺在意这个事情的。“我和璎珞都收拾好了才出来的。”

    “这事情吧,也只能怨你们没有按照原样收拾。藏书阁是我经常去的地方,所以那里的一砖一瓦我都很熟悉,甚至每一本书摆放在哪里,我都记得很清楚。藏书阁之前只有陈志典陈大人一间房,后来为了校对,又整理出了两间屋子。那两间屋子也是之前藏书阁太监们住的地方,我常常去那里吃东西。所以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是否有异样。我也只能说,屋里有味道,矮塌有褶皱,书本很混乱。”

    “好吧,还是我做事太不小心了。”玉珍点了点头,“你太聪明了,也未必是好事情。”

    “嗯,这个我承认。”我也点了点头。

    “或许,是我喜欢你这个事情也太过明显了,让璎珞感到了难过和危机感。但是,我的确很喜欢你的,因为你是我遇到的人中,完全不同的。”玉珍的表情又热烈了一些。

    “别别别,可别喜欢我。”我立刻拒绝。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玉珍又轻轻叹了口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辈子我应该做个男人,就可以喜欢你了。”

    “别别别,下辈子也千万别认识我。”

    “你想下辈子还喜欢肖不修?”玉珍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那也不是不可以吧?”我随口回答了一句。

    “你知道肖不修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他的故事么?你觉得他喜欢你么?日后,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呢?他会不会杀了你?你会不会杀了他?大月国能够容得下他?”玉珍一口气居然问出了这么多问题,我也有点懵。

    “你想说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我死后,也希望你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

    “所以啊,给自己留条后路,别太执着。”玉珍的大眼睛还真的很是真诚,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这人明显有问题,要说,不说,这个是最讨厌的。“行吧,你要什么置换条件么?我瞅瞅,是不是能够满足你。”

    “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跟你讲什么条件么?我只是觉得,我和璎珞这个事情,最初并不是这样的。似乎是有一只手往前推了一把,就让事情变得不可控了。”

    “这话又怎么讲?”我有点毛了。

    “其实,我和璎珞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们是想兆奂烔死,因为他生了二心,不管之后是谁加入了我们的生活,都会发现我和璎珞的事情。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吧。”玉珍苦笑了一下,“我们策划这个事情有一段时间了,最开始,只是想慢慢铺垫,然后造成兆奂烔在编修校对的过程中,积劳成疾地猝死而已。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来了冷宫,又杀了李真儿。要说这事情没有蹊跷么?也不尽然吧?再有,银针入体之事,并不会令人意乱神迷,疯狂之巅。”

    “依据?”

    “这也是没有的,但至少不会发狂杀人吧。那这种情况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推动了这件事情呢?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玉珍死死地盯着我,“你没有想过么?如果,当时不是李真儿替你死了,这个惨死的人会不会是你?那结果是什么?肖不修还是会杀了兆奂烔,之后呢?谁会受益?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话全是问题,都是问句,但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现在想想,这件事情恐怕我也只是挖出了一半,而另外一半深深隐藏在黑暗里,还没有任何破绽。因此,也是这些问句的答案。

    在这件事情上,我是被算计的那个,只是侥幸逃脱而已。那肖不修呢?是否也有人算计了他?那我们是一同被算计,还只是我被他连带,或者他被我连带?

    那么,受益者是谁?

    “你知道什么?”我问她。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人再后面推波助澜了一把。事到如今,我也已经无所谓了。其实,被发现,或者不被发现,在我心中,这件事情都成为一个难以磨灭的死结。自从璎珞将银针扎入兆奂烔的体内之后,看到他惨死在冷宫之时,我就发现,我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活着了。兆奂烔给我带来的身家背景,甚至是那些温暖和拥抱,哪怕是冷言冷语的变态……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我很混乱,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所以,这样的结局,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只是,苦了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有心人在利用我们命搞事情,还真是人若草芥。”

    玉珍怕也是脑子不太清楚了,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肖小五在敲窗户,低声说:“小七,马茂春他们过来了,你得走了。”

    我站起了身,看了看玉珍,想着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没什么意义。她也知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又给我留了一句恶心我的话。“你呀,根本就不爱肖不修,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你也是只爱自己的自私之人罢了。”

第三百七十三、 西凉国的话本子

    第三百七十三、西凉国的话本子

    红光寺我很熟的。

    我有红光寺藏书阁的令牌,可以随便看书,当初还是陈志典怂恿我去唱小曲得来的。

    我也很喜欢红光寺的舍粥,小豆干和小咸菜。

    不过,我不喜欢红光寺的一点是,我在那里第一次和潘安说话,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并且,潘安把自己最后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红光寺,据说是一大笔钱。红光寺因此又重新修缮了寺庙,还特别留了一个院落给俗世清修之人。现在,我就住在这个院落里,肖不修也在这里。

    最为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我的身份依然是南厂肖小七,但是肖不修的身份却是一名被贬的官员,待用。所以说,他目前要喊我一声大人,并且应该对我行礼。

    不过,大家依然对肖不修以都督的品阶来对待,丝毫没差。我瞅着他也挺坦然的,那气度非凡的样子也是挺好看的。

    不过,他深居简出,住在我隔壁的房间里,却基本上不怎么出门。每日里,除了影子经常来送一些文书,其余时间他都在看书,练功,吃饭。

    我的生活相对来说,就更加简单了,只有一项:吃饭。当然,我也帮着做饭的。主要是我很喜欢这里的粥、小咸菜和小豆干,所以一进入红光寺就立刻和红光寺住持悟心提出了我要去厨房帮忙的请求。他知道我,也知道潘安的故事,所以直接点头答应下来,还派了当初红光寺下午茶住持和尚净敕作为我住在红光寺期间的全权管家,有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净敕和尚二十来岁,眉清目秀,我很喜欢。主要是他的字写得特别好看,我喜欢看的。他带着我在红光寺里走了几圈之后,我已经记住了路线,特别是通往饭堂厨房的路。但净敕和尚说我最好是戴个帽子,遮住这一头的长发,就算是在这里清修,但始终是个女人,在庙宇里走来走去,不合适的。

    他去拿了两件潘安留下的男装给我,说先让我试试,然后他可以帮忙改尺寸的。我很是惊讶,这人居然这么厉害。但当我们量好尺寸,说要改衣服的时候,肖不修出现在我的房间里,黑着脸给了我两套特别合身的青灰色衣裙。

    我一直相信,如果肖不修不做南厂都督,只是做一名裁缝,开一个成衣店,应该也是能够挣不少钱的。当我想找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居然不在。并且,后来居然一连几日都不在,影子也不在。

    肖小三和肖小五都跟着陈志典在南厂处理事情,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要去问谁了。所以,就只好又去帮着和尚们熬粥,顺便把小豆干和小咸菜吃得够够的,任何时候打嗝,都是这个味道。

    其实,我觉得玉珍在“殉情”之前说的那句话一点都不对,我还是很喜欢肖不修的。自从住进了红光寺,从大牢出来的肖不修居然都没有搭理我,并且也不和我一起吃饭。这还没有过两天,人都不见了。说好的责罚呢?

    可我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人家是肖不修嘛。

    我在僧人食堂帮着刷碗的时候,净敕和尚问我为什么叹气,我只好说:“看了个话本子,就觉得心情不好。”

    这个话本子就是之前兆奂烔出事那日给我的关于西凉国皇族秘史,手抄本的孤本,年代久远了,读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当然,一想到兆奂烔当时和我一起闲聊这些话本子的时光,心里也是挺不舒服的。

    话本子说的是西凉国某一任皇帝李煜极为疼爱自己最小的女儿,李红槿。这女儿聪明伶俐,文武双全,也堪称是当时西凉国第一贵女。她非常喜欢出去玩,常常是女扮男装到处乱逛。皇帝李煜知道了,也不会去责怪她,还哈哈哈大笑着说自己的公主是最好的。

    又到了一年春暖花开之时,草长莺飞也令人想出去走走。皇帝李煜也轻衣简行,偷偷出宫玩。结果,刚好被小公主红槿看到,不依不饶地也要跟着去。女儿要去,自然要带着。李煜带着几个侍卫就出门,一行人也是简单装扮了一下才出门的。

    宫外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商贸繁忙。小公主也是忙着吃吃喝喝,买各种东西。李煜也跟在身后,宠爱地看着这个女儿。走着走着,李煜忽然站住了,看到不远处的马匹交易场。

    这里是西凉国最大的马匹交易的场所,每日里很是繁忙,并且也能买到好马。豪爽的西凉国人最擅长地是养育马匹,更是擅长骑马。无论男子或是女子,都会骑马。

    李煜看着这里的热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这一片的热闹。红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眼光落在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身上。这马儿的确很是俊朗,毛发都泛着光泽,一看就非凡品。

    “父皇,你就又想起我的母后了?”红槿倒是口无遮拦,直接问了出来。

    李煜的眼神暗了暗,的确这是一件伤心事。红槿的母亲,也是李煜的皇后洛昭,镇西大将军的女儿,两人情投意合,喜欢骑马驰骋在荒漠之中,若不是当年的一场苦战,红槿母亲洛昭亲赴战场,救下了李煜,但自己却重伤不治。

    李煜为了这件事情几乎要崩溃了,要不是红槿年幼,还在咿呀学语中,他甚至都想了断此生与洛昭同去。两人当年相识便是在这马场,洛昭一袭红裙,驯服了一匹黑色骏马,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至今都还在李煜的眼前鲜活美好。

    “若能让你母亲活着,我情愿放弃这皇位,与她相伴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李煜不禁感叹道,望着红槿酷似洛昭的面庞,更是感到心酸难过。

    “父皇,但这并不是母亲希望的。她更希望能够看到您一统天下,掌握这江山。”

    “她的豪情壮志绝对不输于男子,我有时都会自愧不如。我甚至只想着与她长相厮守,简单生活。这一辈子很短,能够遇到爱的人很难,你母亲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只是恨与她相守的时光太短了。”

    “父皇,若女儿也遇到了此生最爱的人,是不是也应该抛去自己的身份地位,享受厮守的快乐呢?”红槿忽然很严肃地问道。

    李煜很敏感地感觉到异常,紧张地问自己的小公主:“何出此言?”

    红槿鼓足了勇气,对父皇说出她出宫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青年才俊,两人相谈甚欢,卿卿我我,已经私定了终身。

    “胡闹!”李煜直接怒了,斥责她:“你一个堂堂的西凉国公主,怎么可能这样与让人私定终身?更何况,你的婚姻大事从来都不能自己选择,是关乎了国家的命运。你如此不负责,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

    这番话说完,已经是相当严厉了。红槿立刻就跪了下来,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着。这是她自出生以来,父皇说的最重的一次。以往任何事情,他父亲都会答应,但此次却没想到这样。不过,她还是辩解了几句:“父皇刚刚也说了,若母后活着,情愿放弃这皇位,与她相伴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也愿意为了这男子,放弃我的公主身份,与他携手江湖。”

    “说是说,做是做,你怎么能这样?”李煜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都想揍她一顿了。不过,本身便是微服出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里看过来。顾及到他人的目光,李煜冲侍卫们摆摆手,让他们直接把红槿公主给架回了宫中,关了小黑屋。

    左思右想,他觉得还是要赶紧把公主嫁出去,让她断了这个念想才好。女儿大了,始终是要出嫁的,那么,为她选一门好亲事,也关乎到后半辈子的幸福。因此,他立刻着手在皇亲国戚重臣之中扒拉起合适的人选。

    最终,他看中了西凉国镇西大将军的独子木辰。先先后后倒也安排了红槿和木辰的会面,但红槿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意中人。这人居然不是西凉国人,是大月国的一个读书人,很有文化,长得也极为俊美。重点是不贪慕功名,不贪慕钱财,还有一腔热血和怜悯之心。

    这两人的相知相遇相爱也是挺有趣的。红槿喜欢大月国的戏曲,就跑来大月国学。这读书人刚好是写戏本子的人,两人聊着剧本,聊着聊着,就聊到一个房间去了。

    随着婚期的接近,红槿越发的不安分起来,甚至都想到要去私奔。李煜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今天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茶不思饭不想,明显憔悴了下去。站在她的门口,却又不敢去看她。作为父亲,他希望看到女儿得到这世间全部的幸福。但是作为君主,他的女儿只能是为了政权服务,不可以有自己的情感。而他与红槿的母亲最终没有白头偕老,才令他更加心痛。

    在完婚的前两日,李煜终于推开了红槿的房门,想看看她是否回心转意,明白了君王要承担地责任。但是,令他相当失望的是,红槿跪在地上,恳求他解除婚约,放她自由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皇族的婚姻大事,天下关注,岂能当做是儿戏呢?!”李煜勃然大怒,“我如果放任你这样做,要被天下人耻笑,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我西凉国的祖训是要统一天下,所有的皇族儿女都是要为这个目标而努力,服从和奉献的。为何只有你独独不同?我又如何能够做出令祖宗责骂,蒙羞的事情?”

    红槿自小也是李煜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孩子,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的责骂。她有些绝望了,直接吼道:“如果你非要我嫁给木辰,我情愿一死!”

    “死就死,就算是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嫁过去的。”李煜也是怒气冲冲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直接就摔门而出。并且要求侍卫们,侍女们把红槿牢牢看住,在婚礼之前不得出现任何意外。

    婚礼当日,皇宫内外灯火辉煌,喜气洋洋,但红槿却是心如死灰。她扯了嫁衣,打翻的脂粉,又哭又闹。李煜赶过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瑟瑟发抖。

    “我就知道你是冥顽不灵,不撞南墙不回头。也罢,你就去死吧!我在后花园修了一座坟墓。现在,我给你选择:前门是花轿,后门是坟墓。你愿意去打开哪一扇门?”李煜赤红的双眼,令人感到恐惧。但是,已经被爱情冲昏头的红槿也完全不管不顾了,决绝地选择了后门。

    李煜也没有阻拦,让所有人闪开身,让红槿打开了后门。

    后门外是御花园,碎石小路的尽头就是新砌好的坟墓。

    红槿头都没有回,只拿了她的情郎给她的书信,直接走了进去。伺候过她的奴仆侍卫一个都没有带,也没有最后的话。就连和李煜都没有做最后的道别,真真是决绝和任性。

    “咣当!”厚厚的石门重重的关上,把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停了一会,她才适应了里面的环境。空气潮湿阴冷,墓室里空空荡荡,周围的墙上亮着火把,扑簌簌地燃烧着,非常吓人。红槿再坚强,此刻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过,路是她选的,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帮她了。又哭了一会,她站起来,四下里看了看。心想与其这样慢慢地等死,还不如找个绳子吊死了事。

    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墙壁上有个石门,她一推,石门开了,她走了进去,借着火把的亮光,她看到墙上有一行字:“脱下你的公主服,把它塞到神龛里去。”

    红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还是脱了下来,塞到墙壁上的一个神龛里。

    她刚把衣服塞好,“吱吱呀呀”一阵响,眼前又开启了一道石门。她走了进去,看到这个墓室和那个不同,三面有墙,另一侧堆满了石头。她留意观察了一下,又在墙上看到一行大字:“把你的情信烧掉!”

第三百七十四、 红光寺舍粥

    第三百七十四、红光寺舍粥

    红槿一个人在坟墓里,忽然不紧张了,并且开始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示,并且会知道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带着情诗。但在此时此刻,她也想不了那么多,直接掏出了这些情诗情信。眼看都是要死的人了,这些情诗早已经刻印在脑海里,烧了也就烧了。倒是烧了这些情诗之后,会有什么提示呢?

    她从墙上取下了火把,把随身的情诗情信全都点燃了。火苗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把墓室照的更加明亮。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墙上还有几行小字:把石头搬开,顺着地道往前走。

    这又是什么?

    红槿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提示了。于是,就将火把插在砖石的缝隙之间,然后搬起了石头。红槿自小也是练过武功的,身子极好。不过这些石头也是相当沉重,她搬了一会,就累极了,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里的空气愈发的稀薄,如果久留的话,就会憋死。因此,只是短暂片刻地喘了喘气,她就又开始搬动石头,使足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搬开了所有的石头,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既然已经是这样,就顺着往前走。红槿立刻钻了进去,地道里更加黑暗和潮湿。她摸索着往前走,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很长时间,让她都觉得这条地道或许是没有尽头的。但是,父皇李煜曾经教育她说要学会坚持和隐忍,既然认准的事情,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因此,她咬牙继续往前走着。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丝丝光亮。她就用最后残存的力量向着光亮走去。最终,她用力推开了前方的所有碎石,木条和树枝的阻挡,走出了墓穴。

    这里已经是皇城之外的一处荒野,平日也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她定了定神,知道这是父皇放了她一马。不过,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接下来要怎么做,她还是很慌张的。毕竟,一直是在父皇的护翼下长大的女儿,忽然自己独立面对世间的种种,心态上也没有完全适应。

    她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三里路后,忽然在路旁大树下发现站立了一个人。这人也正在东张西望,仿佛是在找什么人。待到她看清楚这人的面貌时,不禁大喊起来:“明俊啊,我在这里啊!”

    没错,站在那里的就是她红槿的大月国情郎明俊,长得貌美,身材修长的明朗男子。明俊看到她之后,也激动地直接一把抱住了她,用哭腔说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我都已经准备去抢亲了!然后,就在我找人做准备的时候,忽然被一群人围住,并且蒙住了我的双眼,在某地待了一晚上之后,今日清早,有人说让我在这里等,说你会出现,会和我一起走。”

    直到此时此刻,红槿才明白父皇李煜的苦心。若是直接放了她私奔,恐怕难以服众。但他作为父亲,又不忍心女儿一辈子不幸福。因此,就想到了这样的办法,来解决此事。不过,她想不通的是,她没有说过明俊的姓名和身份,父皇是如何找到的?

    不过,相信作为西凉国最为霸气和拥有果决力量的君王,找到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但同时,她又觉得十分愧疚,今后不能够承欢膝下,尽到做女儿的责任。也无法完成她作为皇家一份子,要承担的责任。但是,忠孝必然不能两全。既然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人,就要承担这份生活的重量,放弃另外的优渥身份。

    不久之后,她就知道,木辰依然是娶了红槿。只是,这位红槿,是一个面貌与她本尊相似的女子,去完成了她作为政治工具的使命。

    又过了几年,她更加明白父皇的苦心。在墓穴里的那些字更是意有所指。让她脱去罗裙,就是要她放下公主的身段,成为一个女子去生活。要她烧掉情诗,就是告诉她生活中不仅仅是浪漫,更多的是柴米油盐的烦恼。要她搬如此多的重石,就是要说岁月中都是负重前行,没有人一个人能够避免。

    平等、实在、勤劳,就是平凡夫妻的生活,也是李煜一直想要的。红槿知道了,也理解了。

    故事说道了这里,应该算是美满的结尾了。可是,偏偏这手抄本中的最后一页还有半张被撕去的页面,上面残缺字迹,看起来是明俊收到了一封书信,带着红槿急匆匆地赶去了大月国。而这封信的内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狼烟起,父皇薨。

    “这就不对了,父皇不应该红槿的父皇么?怎么要往大月国赶呢?”我一边吃着小豆干,一边和净敕和尚说着这个话本子里的故事。“看书呢,最讨厌的就是看了一半,并且还是转承启合的一段之后,没有了下半段。真是要急死我了!”

    净敕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结果发现这里居然没有了下文,也特别赞同我的观念。“这话本子是哪一年的事情?怎么完全没有听过?”

    “你看看,你也第一次听说吧。我是看那纸张,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了,真的是纸张发黄,如果呼吸沉重一些,都担心把纸吹破了。”我又捏了一块小豆干塞到嘴里,“兆奂烔大人说这是他在西凉国的书斋里找到的孤本,觉得很有意思,就买了下来。当地人应该是不认识大月国的文字,因此也就没当回事。否则,就这么一段皇族秘闻,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西凉国国主都是儿子,完全没有女儿。”净敕和尚也是从香客那里听到过不少故事,所以也能够和我八卦一下的。“镇国将军之类的,也应该是之前的官职了,现在人家没有这个官职,应该是什么左将军,右将军之类的。”

    “其实是换汤不换药吧,都是将军,没差别的。”我也不太关心西凉国的人员配置,只是想知道这故事最终的结尾是什么。一般话本子里写着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一定不能问“后来呢?”因为后来,往往都是不美好的。

    鉴于此,我和净敕和尚都有些沉默,静静地看着僧人们熬粥。

    等粥熟了,我先舀了一碗喝了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然后他们担着粥锅到庙门口去舍粥,这是红光寺每日下午都会做的事情。一般是两锅粥,熬的滚烫,再加上一些小豆干和小咸菜,真是人间美味。

    我已经是灰布衣衫,戴着帽子,就是一名很普通的在庙里修行的居士一般的样子。反正肖不修也不在,也不管我。我就跟着净敕和尚一起在庙门口忙乎着,也是挺有意义的。

    这些年,大月国风调雨顺,即便是闹了灾荒,皇上也会安排各个相关部门去赈灾,因此真正饿肚子的月份也少了很多。灾民少了,日子也就舒心了不少。就连在红光寺门口等着领粥的人,也大部分是虔诚的香客,真正的乞丐和赤贫之人也有。

    我站在门口,习惯性地踹着手,琢磨着眼前的这些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是否有什么故事?随便乱想着,也有了很多感叹,甚至对于大月国的历史都想翻出来看看。静心师父说,这世间除了大月国,还有很多国家,大家过得生活并不一样,语言和风俗也都很大差异,因此想法也不尽相同。

    比如大月国,就想搞好自己的生产生活,不惹事,不制造事端。北固国现在的状态是自顾不暇,自己吃饱饭再说。东倭国被我们挫败了锐气之后,一时半会也不会来闹腾。西凉国在做什么?似乎一直很安静,但似乎又一直很不对劲。当然,也许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总是觉得那个国度安静得令人感到疑惑,没有什么消息,也没有什么往来。当然,就是因为这个西凉国秘史的话本子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想挖一挖当年这个公主到底是谁?

    “藏书阁里除了佛经,还有什么?”我问已经开始收摊的净敕和尚,两锅热粥其实很快就给了众人分好,工作不复杂。净敕和尚干活又相当麻利,下面的小沙弥干活更是相当伶俐。

    “佛像,画卷。”净敕和尚对于红光寺的各处都很熟悉,还掌管了藏书阁的钥匙。“要不,你一会儿去看看?”

    “有什么珍品么?”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没有,都是很一般的。据说是有之前的皇家藏书,但都在住持那里放着,一般人也都看不到。”

    “不应该是白马寺放这些么?”我有点好奇,“皇后娘娘还在那里呢。”

    “其实,在三朝之前,大月国的第一皇家寺庙是红光寺,后来因为红光寺着过一次大火,特别大的大火,很多东西都烧毁了,元气大伤。后来先修了白马寺,作为皇家御用寺庙。再后来过了很多年,这又重新修葺了红光寺。皇上还把当年在大火中抢出来的书籍佛像之类的东西归还了红光寺,就放在住持和藏书阁里了。”

    净敕和尚的这个说法,我隐隐有听说过的。不过,我还是比较关心的白马寺的素面和红光寺的粥和小咸菜小豆干。

    “话说,为什么红光寺要舍粥?很有钱么?”

    “也没有。这个事情是皇上特别提出来的,说是既然红光寺是之前大月国最大的皇家寺庙,想要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不如就从点滴做起,做出一些细水长流又能够暖心暖胃的事情,比如舍粥。”

    我有点发呆,这个理由居然如此朴实。说实话啊,我对于君王的印象都很一般,无论书籍典章里的,还是传说中的,他们距离我都很遥远。更何况,我是反贼曹显的女儿,更与君王站在对立面。

    与大月国皇上接触过很多次之后,我倒是发现他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当然,出于他的政治考量,也有很多我这个普通人无法明白理解的事情,但总体来说,这人还是不错的。现在,这个小小的舍粥的事情居然也是他提出来的,这忽然就戳中了我的心,更加暖了起来。

    “我还听到过一个传闻。”净敕和尚真八卦,“传说,这个舍粥的事情也不过十七八年。是当年皇上自己熬过一锅粥,喂过一个小孩子喝。那小孩子特别喜欢喝粥,笑起来的样子让皇上感到特别温暖和快乐。所以,他就想,若是能够让天下的孩子都能够喝到一碗热粥,感受到温暖和快乐,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我被这个说法忽然感动到了,眼睛里都湿润了不少。看来年纪大了,真的很容易感动的。我眨了眨眼睛,才说道:“我很喜欢皇上的,比喜欢肖不修还喜欢的那种。”

    净敕和尚被我这个说法惊呆了,喃喃地说道:“小七大人,你也太直白了。”

    “喜欢就要说出来嘛,干嘛藏着呢。”我笑着说道:“比如我喜欢喝粥,吃小咸菜和小豆干,当然要说出来呀,这样我就天天可以吃到了,真是太开心了!”

    “倒也是真的很有道理的。”净敕和尚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以后我也要对住持多说几句我喜欢他,这样他就不揍我了。”

    “……他干嘛揍你?”我的笑容直接凝固了。

    “因为我吃得比较多……”真是看不出来,净敕和尚这么瘦弱,居然要吃很多饭。

    我们两就这么闲扯着,在红光寺里闲逛,他给我讲讲佛教故事,人生中的悲欢离合在佛经之中都会解释,即便没有答案,也会有一番慰藉之情,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不过,还没有转到第三圈,就有小沙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还问:“净敕师兄,住持在哪里?官府的人来了!气势汹汹的,好像要抓人!”

    “为啥?”我和净敕和尚异口同声地问道。

    “说是咱们的舍粥有问题,毒死了好多人。”小沙弥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着。

    “什么?”我和净敕和尚又是异口同声,这次声音更大了一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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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693/ 第一时间欣赏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作者:安喜悦是我所写的《我在冷宫第三年》为转载作品,我在冷宫第三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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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第三年介绍:
一个神秘身世的冷宫嫔妃,一个玉面修罗的厂花都督,联手侦破大月国种种迷案,最终谁才是一切的推手?
每日稳定更新,各位看官请多多捧场。
自开始写这本小说,得到了众多书友的热烈捧场,心里无限感激,还有很多小温暖,你们的评论,和各种出主意,还有猜测剧情的走向,都是我每日欢乐的源泉。
真的好喜欢你们!
谢谢你们给我带来的爱和喜悦。
第一卷花之毒(1-23)
第二卷并蒂莲(24-46)
第三卷梨花白(47-64)
第四卷鬼芙蓉(65-76)
第五卷杏花红(77-95)
第六卷青牡丹(96-116)
第七卷昙花误(117-134)
第八卷闹金菊(135-147)
第九卷梧桐瘦(148-160)
第十卷梅花错(161-176)
第十一卷花葫芦(177-)
拨开迷雾,直抵人心深处,究竟我们在爱与被爱之间,如何拉扯,纠结,感受世间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我在冷宫第三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冷宫第三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