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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第三年全文阅读

作者:安喜悦是我     我在冷宫第三年txt下载     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五、原来佛指万章感化都成殇

    我坐在南厂大议事厅的椅子上,盘着腿喝着茶,等着肖不修他们回来。肖小三说我可以先回去东厢房躺一会儿,那间房没有人。我想了想也不合适,万一他们回来没看到我,或者知道我去睡觉了,也挺不合适的。本身我就是个特别的人,最好也不要这么特别。

    我也顺了顺发生的事情,大致有了个脉络。基本上就是两位大师论道,然后吃了碗面,死掉了。同时还有弟子以及洗完的太监们。基本上死因都是吃了面或者和面有关的。慧能小和尚如果不被肖不修踢死,大约也就是中毒死掉了。做素面的智空目前还昏迷不醒,估计也是中毒了。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下的毒?意欲何为?

    一般看事情的走向,被怀疑地对象通常是受益者。现在看起来,没有人是受益者,更多的人是害怕此事会引发两国交战。毕竟,死的也都是有声望的宗教领袖。说起来,大月国还吃亏呢,一下子死了小十人,而回鹘只死了一个。

    可是,这事情就变得非常讽刺。明明是佛渡慈悲,结果却都化成了殇。令人唏嘘感叹,世间无常。

    暂时没有过多的资料,也无从判断,我只好继续等他们回来。终于三更天敲邦时,肖不修一脸疲倦地回来了。有侍卫给他准备的吃食,他看了一眼强撑着睡眼的我,说了一句:“回去睡吧,明日再议。”

    “不不,我就问一句话。”我还是努力睁睁眼睛,对他说:“回鹘这位大师没有随从么?”

    “没有,向来独来独往,连个沙弥都不曾有。”

    “他在使团里承担了什么职责?”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肖不修为什么看起来总是不高兴呢,口气特别不好。

    “如果不是国家秘密,就告诉我呗。”我开始耍赖。

    “其实他并非使团的正式官员,只是和使团顺路一起来了大月国。和使团里一位文书翻译官员相熟,就一并算进了使团里,住了下来。在回鹘,虽然也是有名望的僧人,但据说之前是商人,因为什么变故才做了僧人。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没有打听清楚。”

    “所以,即便是他死了,也不会引发战争?”

    “应该是的。”肖不修坐了下来,喝了一杯热茶,若有所思。“我也只是好奇,回鹘并非注重宗教,更不看重僧侣。所以,当时他在使团里,我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人死了,就不容易知晓其中的缘由了。”

    “和他相熟的人呢?来了么?”

    “来了,说要将尸身抬走。我暂时扣下来了,明日天亮之后再说。”

    “使团的什么人?”

    “那位文书,说是自己的朋友,看起来也挺伤心的。我让他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肖不修的脸上出现了疲倦的神色。据说他刚刚从南方归来,连南厂的门都没进,衣服也没换,就进宫处理这个事情了。的确也是很累了,我帮他又倒了一杯茶。

    “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么?”

    “李小蛮,你有完没完?”肖不修大约真的是恼了,我赶紧往门边上挪了挪。

    “我就是想知道,您为什么把玉簪给我?挺贵的,不怕我把它卖了换肉吃么?”

    “滚!”肖不修居然拿杯子丢我,幸好我跑得快,没有被砸到。听见声音的肖小三和肖小五都跑了进来,看到一地的碎片和正在皱眉扶额的肖不修,都没敢说话。

    “内个,我圆润地走了,明见哈。”我赶紧跑回了东厢房,紧紧关上房门,再也不敢吱声。我居然惹怒了肖大人,简直是不要命了。不过,我的确是挺疑惑的,这么一根玉簪很贵,我第一次换上南厂制服的时候,就给了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那我顶着“肖小七”的名字,是不是也有另外一个故事呢?

    果然,全都是故事,全都是秘密,全都是不能问不能说。真心不如我在冷宫里安静自由,还有一日三餐的幸福。

    合衣躺在床榻上时,居然闻到了一股茉莉花香。不是从我衣服上传出来的,是从被子里传过来的。肖不修居然这么细心,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真心挺可怕的人,以后更要小心应对。睡下去的时候并不安稳,居然还开始做梦。

    一个头戴红花的女人,看不清楚面庞,但一会儿在深山里,一会在湖泊中,一会又在大道上,还出现在庭院里,但我潜意识里觉得她一定是美人,似乎在念念有词,但不知道说的什么。可后来就看到她的手指在流血,滴滴答答鲜红的血,令人触目惊心。我有点怕了,想逃走。但跌跌撞撞根本就不远,回头看,她模糊的脸上似乎有泪痕。我干脆就冲她大喊:“万法归宗,你何必追我?去寻你的断肠人!”

    她哭哭啼啼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

    “你大爷的,我什么都没干!”一生气,我在市井里学的脏话都冒了出来,也直接挥出手去,想打这个女人。但似乎被钳制住了,还有个男人在喊:“李小蛮,醒醒!”力气很大,声音也很大,我一下子便惊醒了。

    大口喘着气,猛然睁开眼睛,肖不修和肖小五的脸就在我的眼前,肖不修还紧紧抓住我的手,他俊美的脸上居然有一道血痕。我有点晕眩,又把眼睛闭上了。但肖不修又在吼我:“李小蛮,睁眼!”

    我只好睁开眼,看着他。他问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肖大人。”我回答道,但声音居然有点沙哑。奇怪,我怎么了?我又眨了眨眼睛,看着肖不修,发现他眼睛里全是血丝。

    “这应该算是醒了吧?”肖小五在边上问道。

    “嗯哼,应该是的。”肖不修放开我的手。

    “我怎么了?天亮了?”我左右看了看,发现我还是在东厢房的床上,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

    “还没亮,被你吓死了。”肖小五说道,“可能是你刚睡下,就连声尖叫,我们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赶紧过来看看。结果你满脸通红,手脚乱舞,跟刚才那个慧能小和尚一样。还一掌挥了出去,把肖大人的脸都挠出血了……”

    呃,惨了,居然是我干的。我立刻想要起身给他赔礼,可能动作有点大,肖不修又一把抓住我的手,厉声问:“还没醒?”

    “醒了醒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赶紧求饶,不敢再动。

    “你这不是梦魇,应该也是中毒了。但症状要轻很多,并且延缓发作,应该无大碍。一会多喝点水,多去几次茅厕,应该就能排毒了。”肖不修松开我的手,站起了身。“你何时中的毒?为啥才发作?”

    想想的确有问题,我提前回来好长一段时间了,并且也没有接触到那碗素面。最有可能的时间就是慧能小和尚和我说话的时候,“慧能小和尚吐的时候,我在他旁边。”

    “所以,你有可能沾染到了呕吐物。我检验过了,这是一种奇毒,沾染了花朵之后,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所以,应该是所有的死者在死之前都经历过幻梦。你中毒比较浅,刚才就是幻梦中,多喝水就无碍了。慧能中毒过深,即便解毒,对脑子也有损害,不见得能真正清醒。”

    “所以,我有后遗症么?我会傻么?”

    “你现在就很聪明么?”肖不修反问我。

    “至少不算特别傻吧。”我略略担心了一下,但想想自己既然能够清醒过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肖小五拿了一壶凉茶递给我,我赶紧接过来,一滴都没剩,直接喝完了。的确是挺难受的,头有些胀痛。“对!茉莉花香!”

    “嗯?”肖不修看着我,总有种看傻子的感觉。

    “有没有一种毒物,如果沾染上未必致命,但是就像是有个药引子,用了这个才会令这种东西毒发。比如,吃了柿子,就不能吃鸡蛋,否则会肚子疼,腹泻。所以,我中毒和慧能中毒的药引子都是这茉莉花香。因为我衣服上有这个味道,慧能本来没什么大事情,但因为闻到了我的这个味道,结果就毒发……”

    “的确有这个可能。你这被子也特别熏了茉莉花香,本来仅仅是为了安稳睡眠,现在反倒成了毒物药引子。那么,这也缩小了排查范围,这个毒,就是与茉莉花香有关。”肖不修推论了一下,就立刻让肖小五去安排找人去查。我两坐在屋里,烛火有些摇曳,我看到他脸上的那道血痕,有点过意不去。

    “肖大人啊,对不起。”

    “嗯?”他这语气还是挺欠揍的。

    “您的脸上被我抓上了,要不要上点药呢?万一红肿了,或者中毒了,就不好了。”我比划着,但他无动于衷。“无妨,就这样吧。你还有什么能想起来的?比如你刚才的幻梦是什么?为何一直在喊?”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个女人一直在追我,浑身血淋淋的。然后说是因为我,一切事情都因为我。是就一路跑,然后还跟她打起来了……”我偷偷又看了一眼那抓痕,还真的挺明显的,不知道明天他这张俊脸被别人看到之后,会不会产生什么联想。

    “说出来就不害怕了。”肖不修表情淡淡的,“行了,还未曾天亮,你再睡一会。明日我们去藏书阁再去看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有事情,你就喊我们。”

    “嗯嗯。”想必刚才我的梦魇喊出了声,才把肖不修给招进来的。

    “还有,以后睡觉要锁门。”

    “啥?”

    “你这东厢房虽说没人来,但你一个女孩子睡觉的时候也应该锁门吧?”

    “啊?”

    “啊什么啊,你就不知道锁门么?”

    “忘记了,我们冷宫的门都没有锁,也没人来……”

    “明日让人去冷宫把门上都装锁,以后记得锁门。”

    “那我要是锁门了,您不就进不来了么?”咦,这话怎么说得这么暧昧。我偷眼看了他一下,幸好他没有什么反应。

    “紧急情况下,大不了踢坏。但是,锁门是必要的,记住。”

    “好的好的。”我赶紧点头,肖不修这才转身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发呆,这不到一日的时间就死了这么多人,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别扭。回鹘的大师不认得,但白马寺的虚怀大师我是曾经见过并且说过话的。在我去蹭素面吃的时候,虚怀大师坐在我旁边,问我:“美人为何被称为红妆女?”

    “因为美人都是假的呀,不过是幻象而已。”我一边吃一边说,“您看玉卿楼里的姑娘其实都不好看,但是描眉弄眼,穿上绫罗绸缎之后都美得跟天仙一样。所以,美人为何被称为红妆女,还不是因为要用力气去打扮,扑一脸的红妆才好看。”

    “你这孩子倒是歪理一堆。那我再考考你,你若对的上来,可以在寺里吃一个月的素面。”虚怀大师果然是闲的难受,跟我一个小叫花子闲扯。“它似美人,它似蝶影。后面可以对什么?”

    “它似美景,它似蝶径。”我沉溺在美食里不能自拔,都懒得去想。

    “为何?”

    “美人和美景都是虚假的,蝶影只出现在路上,花路之中。”

    “果然如此!”虚怀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题为何?”

    “无归途。”

    “为何?”

    “美人美景终将不见,蝶已成影,那代表早已经成为枯骨。都这样了,还能回来?”

    “原来如此。”虚怀大师定定的看着我,仿佛悟到了什么。我赶紧说:“一个月素面,不许少。”

    “嗯,直接去找智空师弟,随便吃,想吃就吃。”虚怀大师笑道,“你是有缘人,解答了我的疑惑。”

    “那我可不敢,有饭吃就好了。”

    “小施主,为何流落街头呢?”

    “被我师父赶出来了。”

    “你做了什么?”

    “我给师父介绍了几个男人相亲……师父就生气了。”

    “哈哈哈,果然是要被赶出来的。”虚怀大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着说:“看小施主一脸福气,将会有一番造化的。但愿小施主记得:满庭花,莫迷失。”

    聊完这些,我在智空那里只吃了三天的面,就被前宰相李山弄进宫里来了,的确是有了另外一番造化。想想虚怀大师那天还笑得畅快,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不知他是幻梦,还是我是幻梦,佛指向的无归途,千张万序,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十六、藏书阁里又死了一个女人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我推门出来,坐在屋外的台阶上。虽说有露水深重,但总比憋在屋里睡不着要强。所以,我在辗转翻侧若干遍之后,实在忍不住推门出来。

    整个南厂一片安静,正屋里的肖不修可能还在睡着,没有任何声音。我也静静地坐着发呆,想着那个太过凶恶的梦境,或许,它是在暗示什么?不过,我现在的脑子不太转了,难道也是因为有了后遗症变傻了?可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很聪明啊。想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肖不修正推门而出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傻笑的我。他可能是要晨练,所以短衣利落打扮,看起来精神尚可。他径直向我走了过来问道:“为何坐在这里?”

    “睡不着?”

    “噩梦?”

    “嗯,不敢闭上眼睛。”

    “喝水了?”

    “喝了,但是想起虚怀大师,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你认识他?”

    “聊过几句,人挺好的。”

    “嗯,可惜了。”他见我只是有些唏嘘,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自顾自的开始练功。闪转腾挪,舞刀弄枪,看了半盏茶的功夫,只是觉得眼花缭乱。不过,院子里有个人出现也挺好的,至少热闹一些。

    看着看着,我居然依靠在廊柱上睡着了。应该时间也不长,因为我听见肖小三急促地声音:“肖大人,皇上让您赶紧进宫,说是藏书阁内又发现了一个女人的尸体。”

    肖不修愣了一下,转身进屋去换衣服。我一直就没脱厂服,所以站起身看着肖小三,他看了一眼我,问:“怎么坐在这里?头发都湿了?”

    “谁死了?有查出来?”我问道。

    “不认识,至少不是宫里的。”肖小三估计也是一宿没睡,眼袋都出来了,“据说死得挺吓人的,是从藏书阁的楼下掉下来的。”

    “一地血?”

    “差不多吧。”正说着,肖不修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小七跟上,把黑布蒙好。”然后快步走出了院子。我赶紧从怀里掏出了黑布蒙住了口鼻,小跑着跟上他。南厂门口备了马车,肖不修一把就给我拎了上去,我也不太顾忌形象了,圆润地滚进了车厢里。他跟着进来,一言不发。

    马车里备有糕点和茶水,肖不修不吃,我也不敢伸手。“吃吧。”他连看都不看我,眼睛看向窗外,此时的京城还只是清晨洒扫时间,街上没什么人,有些安静。“那可能是蛇毒。”他忽然说了一句。

    “啥?”我刚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差点噎到。

    “虚怀大师他们中的可能是蛇毒,有剧毒的蛇毒,死前有幻像,七窍流血而亡,但并不痛苦。”

    “哦?”我赶紧喝了口水,顺了顺。“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下毒者并没有让死者死得很难受,也许并没有深仇大恨,也许只是巧合,并没有凶手。”

    “但毕竟是死在了宫里,这事情也挺麻烦的吧。”

    “总归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肖不修脸色发黑,看来也是觉得很棘手。我看着他的侧脸,想了想那些传闻,深深觉得即便是肖不修是“修罗”,也是一个挺累的修罗,到处奔波,还要出现在凶案的第一现场,怪不容易的。

    转过街角直接进了宫,藏书阁不算禁地,肖不修就让马车直接进了藏书阁。下车前,忽然问了我一句:“你腿伤好点了么?”

    “嗯嗯,好多了。”

    “我从南方带了一些药回来,稍后给你试试。”

    “啊?已经好了啊。”

    “你不是还一直没有来月事,这么大年纪了,没有月事,如何是好?”

    “啊!!!”我尴尬到想钻进土里,“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肖不修。”他倒是神情很坦然,就像是在说我的腿一样自然。

    “那你也不能这么就说出来吧,这毕竟是私密事啊!”

    “宫里的娘娘们的月事我都有记载,你就算是在冷宫,也是要记录在册的。”

    我觉得我都要吐老血了,一口气涌在脑门处,想揍他一顿又不敢,只能是很得牙齿痒痒的。但人家说的特别有理,他的确是要负责这些事情的,毕竟也是大太监总管,更何况嫔妃们的月事都是必须记录在册的,即便是冷宫的人,小到嬷嬷和宫女都是要有记录的。

    我还能说什么,只好锤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再深呼吸。下马车的时候,我情愿自己滚下来,也不想他搭把手了。肖小五在车外还是扶了我一把,要不然我可能真的是跳下来的时候,还要在地上滚两圈。

    藏书阁的院子里,已经乌压压站了一大堆人。中间有个人明晃晃的,是大月国的皇帝。他看到肖不修走了过来,微微点了点头,肖不修疾步上前行礼,我跟着肖小三和肖小五一起行礼,然后闪到了不起眼的地方。皇上连正眼都没看我,我还是小小紧张了一下。

    不过,我的注意力马上就被特别惨烈的景象吸引过去,看得我一直想吐。那女子坠楼的处连脑浆子都迸裂出来,红一块,白一块,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即便是隔着围巾都能闻得到。肖不修几步就走到了尸体旁边,和仵作一起翻检着尸体。我在人群中看到陈志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神有些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

    肖小三和肖小五都上前去了,我想了想,就继续隐藏在侍卫中,远远看着就好了。日头已经上来,天气开始有些热了。肖不修看了一会,就回到皇上身边,低声说着什么。随后,皇上转身走了。一大群人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藏书阁才显得空旷起来。

    南厂的侍卫们昨日就有一部分在此守卫,现在也都被肖不修叫到一处集中,然后询问昨晚的情况。我依旧没有上前去,站在一个不太能看到尸体的地方,藏经阁花圃中的一处古树下,也不会被晒到。

    这人死得太过于明目张胆了,就这么从藏经阁跳了下来。藏经阁有五层楼高,看这个死状,应该是从五楼跳下来的。重点是这人没有穿宫装,不是宫女,不是嫔妃。穿的是普通女子的服饰,看身形略胖,或许还是有些年纪的。那么,她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跳下去?

    我大致能听见侍卫们的汇报,说是大约在清晨天光还未大亮之前,侍卫们轮班休息去了,但听到藏书阁有动静,就过来看看。只见这女子就像疯魔了一般,一直在楼上疾步乱走,像是有鬼在追赶她。后来,她就站在五层栏杆处,停顿了一会。侍卫们立刻喊她,让她下来。并且一部分侍卫赶着上楼去。

    这女子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就忽然跃身跳了下来。死相极为难看,把下面的侍卫们也吓坏了,半天都不敢靠前去。但即便是脑子都摔烂了,身体居然还在抽搐,搞得大家都快吓死了。立刻分头去汇报给了皇上和肖不修。

    皇上来了之后也只看了一眼,肖不修也就到了。这种事情实在是晦气,皇上就回去上朝了,留下肖不修处理。所以说,昨天肖不修他们离开藏书阁后,按道理已经封锁了现场,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虽然脑子还在转,但身体受不了了,因为这个血腥气味实在是太浓烈了,令人忍不住开始呕吐。这一吐不要紧,都收不住了,连苦胆都吐了出来。肖小五过来拍拍我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现场,都会恶心的。吐吐就习惯了。”

    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我倚靠着古树站着倒气,顺便用黑布擦擦嘴。“不好意思啊,不用管我。”

    肖小五笑了一下,还是站在了我身边。“没事,那边有仵作和兄弟们收拾,你继续吐吧。”

    我又抹了一把眼泪,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奇怪的嘶嘶声,之前吐的时候听到的还是微弱的,现在的声音大了起来,并且很清晰,似乎就在附近。我看向花圃,居然发现有一条全身通红的蛇盘在那里,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攻击我。

    “啊!!!”我尖叫着从花圃中跑了出来,动作前所未有的快。肖小五都没反应过来,看着我发呆。“蛇啊!”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声喊着。他这才看了一眼花圃中的蛇,也跟着跑了出来。但是,转瞬间他又跑了回去,徒手把蛇摔死了。这一套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看得我目瞪口呆。不过,他忽然又飞了出来,拉着我快速奔向了肖不修,还大声喊:“蛇啊!”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被他拖着跑,然后他把我丢给肖不修,让一众侍卫们拔剑砍蛇。我这才看到,跟在我们身后又爬出了十几条红色蛇,吐着信子,嘶嘶作响。

    南厂的侍卫们还是训练有素的,除了砍蛇之外,有人还立刻撒出了雄黄粉和石灰,阻挡了蛇群的前行之路。不过,也是折腾了一大阵子,才将所有的蛇都弄死了。我发着抖,拉着肖不修的衣袖,一步都不肯离开。他也无奈地被我拽着,冷冷地看着这群蛇被一一斩杀。

    “都督,这是赤链蛇,花圃中下方有一个蛇窝,已经绞杀干净了。”有侍卫来回话。

    “天生,还是有人豢养?”

    “尚不可知。属下去查。”

    “你我身上皆有茉莉花香,赤链蛇不敢过于接近,这是相生相克之物。”肖不修厌恶地甩开了我的手,冷冷地说:“侍卫们已经斩杀赤链蛇,不必过于担心。”

    “嗯嗯。”但我依然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那是不是说,虚怀大师也是中了赤链蛇的毒?”忽然脑子里的电光闪过,我猜测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是说……”肖不修也猜到了,回头看着我,我点点头。昨天我就在怀疑是那两朵小红花有毒,但太阳花又不能有毒,那毒因何而来?还如此的明目张胆?现在的谜团解开了。这花圃之下有赤链蛇的蛇窝,其土壤,或是盛放的花朵,皆因赤链蛇游走过时,将毒液遗留在上面。这么一大窝蛇,恐怕时间也不短了。所以,这里不管是土壤还是植物都沾染了不少毒性。如果一般作为观赏来看待,也不会中毒。只是偶尔会因为风吹来时,有眩晕感,甚至出现幻象,但症状轻微,一会就能缓过来。离开此地,也可恢复正常。可若是食用,就是致命的。这两位大师讲经论道,一时说到了花朵,说到了幻灭,还曾经在这里讲经,又摘了两朵最艳丽的花朵放进素面里吃掉了……这就是自己给自己下毒,怪不得别人。

    所以,居然这样破案了?!我有点愕然。肖不修还是严谨的,让侍卫和仵作们仔细查看了赤链蛇洞,又检验了植物。过了好一会,有人来回话,说是虚怀大师他们中的就是赤链蛇毒,根据吃的多少,中毒的状况不一样。当然,也跟身体状况有关。就如智空厨师喝过一口汤,但他的身体一直很好,所以中毒却仅仅是昏迷,假以时日就会醒过来,并无生命危险。但是,那些负责洗碗的小太监因为身体瘦弱,承受不住毒素。慧能小和尚中毒后,灌水清除了一部分,但因为闻到我身上的茉莉花香,将毒素混合,引发了癫狂。

    我刚才在花圃中之所以没有产生幻觉和中毒,一是因为带着黑布蒙住了口鼻,二是大口呕吐,还没来得及呼吸进毒素,三是身上的花香……总之也是幸运。

    事情至此,也算是清楚了。那么,虚怀大师几个人的死,只能说是意外了。这个结论一出,大家心里可能也稍稍放下一点心,毕竟只是意外而已。两国交恶的事情或许可以避免,皇上应该也会放心一点了。当然了,这种事情就由大人物去处理了,我这种小角色应该可以告退了。我看到肖不修正在给侍卫们布置任务,就开始默默地往外溜,尽量离开这样血腥的现场远一点。

十七、你鞋面上那一点白色痕迹成功吸引到我

    我一边往门口溜,一边想是回冷宫去,还是爬上肖不修的马车,跟他回南厂。穿了这身衣服,应该是跟他回南厂的。可是,这案子差不多已经破了,我应该也没有回去的必要吧。我在门口磨蹭了一下,又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肖不修,他依然一脸漠然地说着什么,下面的侍卫表情都很严肃。

    肖小三和肖小五都分别在指挥着另外几拨人处理凶案现场和收拾花圃里的那个蛇窝。我觉得这个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并且那狼藉的场面也不适合我。至少我这厂服目前还是很干净的,不想沾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是有小小洁癖的,无论在冷宫还是之前流浪的时候,至少我的衣服很干净,我所待过的地方都很整齐。了解一个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他所处的环境和身边的人。比如我,冷宫里就异常干净整洁,很少有多余的东西,或者繁复的饰品。肖不修的南厂其实很适合我,因为干净整齐,连尘土都没有,席地而坐都没有心里负担。不过啊,离他远点,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直觉告诉我,这人是大月国最大的麻烦,远离他,才能够保平安。

    藏书阁院门口有不少南厂的侍卫,马车上的侍卫看到我,站起了身,那意思就是等我上车了。可是,我还没有想好,就四处张望了一下。居然发现陈志典也站在门口,看着天空发呆。我也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此刻日头已经大盛,阳光也有点刺眼。不过,天气很好,只有一小朵白云正在慢慢飘过。

    “陈大哥,看什么呢?”我喊他,他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眼睛里有泪光一般晶莹闪亮了一下。“阳光刺眼,小心伤了眼睛。”

    “哦,还好。藏书阁里太憋闷了,我出来呼吸一下。”

    “也对,闹哄哄的。”我冲侍卫摆摆手,表示我先不上车。然后直接拉着陈志典坐在半阴凉的围墙下面的石板上,好不容易遇到一次,怎么也要闲聊几句才好。否则,我很可能就又要回到冷宫,没人说话了。“你那个什么地方志编好了没有?”

    “七七八八,还有一些需要整理。”陈志典的情绪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没事啦,皇上和肖大人会派人清理这里的,过几天你再回来继续编呗。再说了,这不是也能休息几天么,否则真的眼睛都坏了。藏书阁里的光线不好,我之前看书的时候,都觉得可累了。”

    “嗯,休息一下也好。”陈志典慢慢还魂来,“其实,这里真的挺好的,安静,可以想清楚很多事情。”

    “啥?安静是安静,但没有好吃的。我都不敢在这里吃东西,生怕招惹了老鼠过来,万一把书本啃坏了,就是我的错了。”

    “无妨,这边不是有蛇么。”陈志典笑了一下。

    “就刚才那堆蛇?太吓人了,幸好我跑得快,否则现在早都毒发了。”我又想起刚才那个混乱的场面,心里怕怕的。“对了,陈大哥,你吃早饭了么?马车里还有几块糕点,你要不要吃一口?”

    “不用了,吃不下。”陈志典叹了口气,“或许,我真应该辞官了。”

    “啥?”

    “我觉得累了,辞官带着孩子们出去走走。在京城里,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事情了。”

    “去哪里?”

    “妹妹曾经说过想去北方看漫天的鹅毛大雪,应该是一种很美的景象。我想替她去看看。”

    “对了,你们是双胞胎。我问一句,很好奇,但有可能很失礼,别怪我哈。”我先打好了预防针,“你妹妹去世后,你有什么感觉么?比如说,空了一半?少了感知?”

    “是的,就是那种隐隐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也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只是自己去感觉的。自从她走了之后,我仿佛就失去了一半的生命。之前,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喜怒哀乐。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像是有一半在黑暗之中。有时候,看到孩子们,可能还会好一点。”

    “也有可能是悲伤过渡,你真的要休息一下了。虽然说寄情于工作,会分散一些注意力,但是,还是会想的。”

    “小七没有要想念的人么?”

    “没有吧,我就是偶尔会想想酱肘子什么的。对,还有白马寺的素面,真的很好吃。”

    “你简直就是吃货!”陈志典笑了起来,扫掉了之前脸上的阴霾。

    “是真的好吃。不知道智空师父醒过来会不会傻掉,还能不能做面吃。”我有点郁闷。“虚怀大师也是好人,之前还跟我聊过天呢。”

    “他啊,也是无能之辈罢了。”陈志典叹了口气,“之前妹妹不开心的时候,去过白马寺,遇到虚怀大师,但他也仅仅是说了说‘幻即是空,无欲无求方能幸福。’,妹妹很不开心。”

    “哎,你让一个大和尚能说出什么来?他们这种每天念经、扫地、吃饭的人,也就是闲聊几句罢了。哪里有什么能够答疑解惑的神仙啊,不都是自己过日子么。”我看着他,觉得好笑。一个翰林,也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居然还相信这些。“不是说他们两位大师斗法,也不过都是把戏而已么,你还真的信。”

    “我之前真的信。”

    “信什么?”肖不修忽然出了藏书阁,来到我们面前。估计他也是听话听了一半,所以过来问问。不过看到他身后呼啦啦一大群人,让我觉得有点压迫感。陈志典大约也感觉到了,没有再说下去。

    为了不冷场,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没啥啦,我们就是说两位大师斗法的事情,那种佛法无边的神迹,也没看到。”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神迹,不过是鬼魅邪术罢了。”得,肖不修更不相信这些,说的比我们还狠绝。

    “是是是,肖大人说的都是对的。”我狗腿式的表达了一下敬意,肖不修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还不滚上车去。”

    “啊,真的要回去啊?我可以去看看智空师父么?”我极为不情愿地看了一眼马车。

    “智空已经送到南厂了,你去南厂看他。”

    “哦,好吧。”我打算站起身,却看到鞋面上沾上了青草和泥巴。想必是刚才在花圃中沾上的,这靴子也是南厂的,虽然不太合脚,但是总比我的绣花鞋穿起来要有气势,所以我很喜欢。于是,我又俯下身擦了擦鞋面。肖不修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转头冲肖小三说:“多找几个人清理一下藏书阁,三日后再开放。要是白马寺的和尚们想来做法事,就尽快。不过,要提前告诉我一声,并且不要太大动静。”

    “陈大哥,你脚上沾的是什么?”我看到陈志典脚上有一块白色的东西,似乎还有些粘,但已经风干了。

    “什么?”陈志典低头看的时候,我站起身往肖不修的身边多走了几步,“陈大哥,你是不是杀了表小姐?”所有人听到我这句话,都愣住了。肖不修最快反应过来,横身就挡在了我的面前,与陈志典面对面。陈志典也愣住了,看着我,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当然,侍卫们看到肖大人都进入了警备状态,他们也立即进入了战斗状态,纷纷拉出了刀剑,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要对准陈志典。毕竟,这位人物也是皇上钦点的翰林编修,怎么就杀人了呢?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到底是谁杀的人?刚才不还说是蛇毒么?他们面面相觑,一边看着陈志典,一边看着在肖不修身后的我。

    短暂几秒之后,陈志典大约也是判断了一下敌众我寡的局面,负隅顽抗必然也会受到皮肉之苦。所以,最终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是又往后站了站,肖不修让侍卫直接上前先把人拿住。“没事的,我不会跑的。既然被肖小七发现了,这大约也是命吧。我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陈志典坐在那里没动。肖不修还是警戒状态,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又蹭了出来,说道:“就是这块白色成功吸引到我。你看我们的靴子,除了沾染上泥土和草叶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就去处理尸体的仵作和那几名侍卫都穿了鞋套,生怕破坏了现场,也担心弄脏了自己的鞋。你要知道,毕竟我们南厂的鞋还挺贵的。而你的鞋上除了有泥土之外,还沾染了一块白色,还有一点点暗红色。这证明那女人坠楼后,你踩过现场。但是,按照常理来说,这种地方躲还躲不及呢,为何要上前呢?侍卫们和仵作是工作需要,那你去做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你是凶手,你是去看这女人死得有多惨。她死得越惨,你越开心,甚至还想放下一切,离开京城。这不也正是说明,你已经是所谓的大仇得报,了无遗憾了。”

    “果然,我还是有破绽。”陈志典声音很平静。

    “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原因,有结果。不是破绽,而是动机。你的动机是为了妹妹报仇。”我一连串推理之后,肖不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居然眼睛里有赞许之意。我可没敢高兴,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陈大哥,我再喊您一句陈大哥,何必呢?张诚秋后问斩,他才是杀你妹妹的凶手,你何必要苦苦再杀掉表小姐,还牵连了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呢。”

    “他们都该死!”陈志典眼睛里流出恨意,看来,这又是一段更为深刻的仇上仇。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说吧,我也帮你分析分析。”

    “哎,等等等,我拿个纸笔记录一下。”侍卫中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中等身材略胖的青年,一副天生笑脸。“肖小六,文书。”他倒是言简意赅,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即也蹲在我的身边,一副开始听故事的样子。

    之前虽然抓了张诚,但始终还有表小姐这个疑点。肖不修没有花时间耽误在这件事情上,因为他的工作已经忙到顾及不了这么一个女子身上。虽然留了话,让陈志典若有消息可以直接通知他,但毕竟他之后去了南方两个月的时间。

    陈志典每天看着这两个妹妹的孩子,心里也很不舒服,总觉得依然是大仇未报。他想弄明白到底那个唇下痣的女人,和妹妹的死有什么关系。虽然在藏书阁编书,但所幸还有不少知己好友以及同事知道他的事情,便一同寻找。某日,有同僚说在回鹘的使团中发现一位文书,身边有一女子,不仅年龄相符,还有唇下痣。陈志典立刻警觉起来,毕竟张诚之前就是接待的回鹘使团,而这位表小姐也是会回鹘话的,藏在使团里,的确是最好的地方。

    于是,他借由虚怀大师和诘摩大师论道,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且说在藏书阁有不少图书,可以让两位大师观摩,并且继续论道。皇上对于宗教之间的论道并不感兴趣,但又觉得这种事情有极好的盛名,因此也就应允他们。

    前两日,诘摩大师还只是带了一位文书过来,后来就只有一位女子了。这人正是表小姐苏敏,她装成诘摩大师大师的侍从,三五天便过来一趟。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位苏敏自以为装扮成回鹘侍女,在偏僻的藏书阁里就没人知晓了。但谁能知道,这位心细的陈志典翰林已经顺着线索发现了她。

    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苏敏居然和诘摩大师之前也是情人关系,这让他也很震惊。这位诘摩大师之前也是商人,和苏敏有不少货品的往来,也有不太正常的男女关系。但在一次行商途中不仅丢了货物,自己的队伍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人生还。可能是看懂了生死,便觉得心灰意冷,才皈依了佛门。这次来大月国,也不过是想来散散心,走一走看看日月山河。没想到还能遇到苏敏,两人继续亲亲我我,有点忘乎所以。

    陈志典隐藏在暗处,看到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想已经枉死的妹妹,怎么能让这位表小姐还这么快乐呢?更何况,这其中必然也有内情。于是,他想到了杀人,以牙还牙。藏书阁为了防止鼠患,养了两条无毒的蛇,起到震慑作用。他找人弄了几条剧毒的赤链蛇,放在花圃下方的深洞里,用毒液滋养花朵。然后又慢慢引导两位大师斗美食,在大家吃东西的时候,他可以将有毒的花朵放到苏敏的碗里,直接毒死她,又不会被发现。

    计划本来挺完美的,但那天,两位大师和智空和尚先一步发现了两朵漂亮的小红花,自作主张放到了面里吃掉了,而身边的人也陆续被毒死。当时他也吓坏了,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浑浑噩噩看着肖不修等人处理完大师们的遗体后,他也回到了藏书阁,想先休息一下。没成想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苏敏。

    此时的苏敏正沉入幻觉之中,应该也是中毒的样子。或许,她也曾喝过一个素面汤。陈志典立刻抓住她,询问关于他妹妹的事情。苏敏倒是很痛快地说出了前因后果。她与张诚虽然相爱,但迫于血缘关系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她又不甘心。就找了以为和她身材相貌都神似的陈玉芬来做替代品,让张诚永远也不能忘记她。而她因为接管了苏家布庄的生意,常年要来往回鹘,偶尔也会找借口让张诚来帮忙。

    一来二往,陈玉芬发现了两人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苏敏的替代品。心下的确非常不高兴,甚至和张诚大吵过很多次。苏敏也是记恨在心,非常不痛快。后来,苏敏居然怀了孩子,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张诚的,还是出家之前的诘摩大师的。因为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养一个孩子在身边。于是,她就咬牙生下了孩子。此时,诘摩大师已经出家,她一个行商的女人,带着孩子不方便,就交给了张诚,告诉张诚这孩子是他的。张诚倒也老实,直接告诉陈玉芬孩子的来历。陈玉芬可能真的是爱惨了张诚,居然就答应替他们来养孩子。

    可孩子天性好动,一不小心受了上。苏敏也是心疼孩子,就装扮成乳娘进到张府照顾孩子。这事情只有张夫人和张诚知道真相,但陈玉芬还是看出来了,又是好几场大吵大闹。最终,发生悲剧的那天,还是苏敏在旁的煽风点火,才让张诚最终失去了理智,将人扔了下去。

    知道了全部真相的陈志典气得发抖,只想掐死眼前这个女人。此时的苏敏还在毒幻之中,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爱她的。

    陈志典反而冷静了下来,站在藏书阁的黑暗中问苏敏:“你觉得张诚爱你么?”

    “爱呀,他连妻子都是和我长得一样的。你看那副屏风,画的不也我么。他呀,最爱我了。”

    “那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们是表兄妹呀,我们不能联姻啊。”

    “他也知道么?”

    “知道呀。”

    “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他何必要和你在一起呢?最终不是和陈玉芬在一起了么?还生了两个孩子。两个人在床笫之间亲亲我我的时候,想得何曾是你?你不过是个替代品。你以为陈玉芬是你的替代品,其实,你只不是是陈玉芬的替代品。你的孩子最终是要挂在陈玉芬的名下,你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女人,你才是最可怜的!”

    “你胡说!张诚最爱我!”苏敏也觉得不太对劲。

    “爱你?男人的爱是真的么?你的情人呢?爱你?还不是出家了。你的爱人不爱你,你的孩子不是你的,现在连情人都死了,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不如也跳下去吧。像陈玉芬一样,不,你可以选择自己跳下去,岂不是更痛快!”

    “你是谁?”苏敏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现在是很危险的状况。但站在黑暗里的陈志典已经犹如魔鬼一般,闪烁着恶灵一般的凶光,“我是谁?我是陈玉芬,是张诚的爱人,你孩子父亲的妻子,但张诚不爱你,也不想要你的孩子,你可以去死了。我已经是死了,你也要陪我一起CIA快活……你要不就选择自己跳下去,你可以的,你不是连孩子都敢生么?这孩子真的是张诚的么?难道不是你勾引别的男人生下来的么?你这个贱人,你毁掉了我们所有人,你该死!你快跳下去……”

    在幻毒中的苏敏哪里禁受得住这样的言语刺激,疯了一般的跑到栏杆处。南厂的侍卫们已经发现了她,冲她大喊起来。她以为这也是恶鬼索命来的,停顿了几秒,直接翻身跳了下去……陈志典就站在黑暗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侍卫们只是匆匆上来看了一下,就赶紧下楼了。陈志典这才慢慢下楼,在侍卫们慌乱地去报信的时候,站在血案现场,踩在脑浆碎裂的苏敏尸体边上,慢慢露出笑容。

十八、冷宫终于有嫔妃来耀武扬威了

    所有的事情终于串在了一起,也解释明白。唏嘘的同时,也为终于解开谜团而感到高兴。我看着陈志典被押走的时候,只是紧紧咬住下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其实,我也很纠结,是同情他做得对,还是埋怨他为何要杀人。可是,我也同时在一遍遍问自己:为何要勘破此案,如果不说话,就当做意外结束了。将陈志典抓出来,又有何意义呢?

    南厂的侍卫们还围在我们周围,大家都看着我默不作声,看不出情绪。我只好看向肖不修,他和肖小三说完话之后,跟我说:“回南厂,把此案的前因后果都写清楚,算是结案了。”

    “哦,好的。”我点点头,他示意我自己上马车,“我要去皇上那里把事情说一遍。”

    “好的。”我还真是很听话的,众目睽睽之下,又自己很难看地爬上了马车,爬进了车厢,拉上了帘子。听得肖不修在外面说,“直接回南厂院子,莫做停留,莫接触任何人。禁声!”随后,马车也轻悄悄地前行了。

    进了南厂后院,马车停了下来。肖小六在外面喊我:“小七下车,咱们赶紧把案件经过写完,好去吃饭。”我爬出马车,看到他站在车下,等着接我下来。“小六哥,能先吃饭么?我刚才已经吐得什么都不剩了,现在饿得紧啊。”

    肖小六脾气很好,笑嘻嘻地说:“果然传说的没错,肖小七也是个贪吃鬼。”

    “也?”我立刻抓住了他语句中的重要信息,“肖小七本尊是谁?”

    “也不是什么秘密,咱们去吃饭,一边吃一边和你说。”肖小六搭了把手,把我从马车上顺了下来。通过他胳膊的力度,应该也是武功不弱的人。“咱们以后马车里能不能放个矮凳,我就不需要爬得这么难看了。”

    “这车是肖大人专属,他上车不需要啊。”肖小六看了我一眼,“他能把车让你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你还想往上放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们都不敢上车呢。”

    “不是啊,那他也应该考虑到我这身高和身手,肯定不能和他比啊。再说了,爬得这么难看,也是给他丢脸,对不对。咱们以后就偷偷在角落里藏一个板凳,我万一上车的时候,踩一脚,也优雅一点是不是。”

    “那你自己跟他说吧,看他同不同意。”肖小六完全不想管,“下次你要是真的爬不上去,你就让他帮你。”

    “那我可不敢。”我撇撇嘴,跟在肖小六的身后,直接去了南厂侍卫们吃饭的地方。午膳时间已过,但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热饭菜,是肖不修定下的规矩。南厂侍卫们办差时间不固定,后勤一定要保障好,随时有热饭菜吃,让人有种福利好的满足感,才更愿意待在南厂,替朝廷卖命。

    肖小六有点絮叨,估计也是做文书久了,做事也很仔细,告诉我不少南厂的规矩。比如要有腰牌进出,要时刻注意衣服的整洁,要晨起练功,要保持安静……有的没的说了一堆,我都就着饭吃下去了。果然比冷宫的饭要好吃太多了,我很满意。

    之后,我就跟着肖小六去了文书专用办公室——文书处,开始仔仔细细写下这个案件的始末。从张府报官开始,一直到陈志典被抓,时间地点人物,起因过程结果,简单不啰嗦,行文流畅。肖小六通读了一遍之后,赞不绝口。“我说肖大人为什么指派你来写这个,果然是写的仔细全面,有简洁完整。重点还有文采,几句话就能够概括这个案件的要点。不错不错!”

    “感谢夸奖!”我自然也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肖小七之前是一只黑白花色短腿猫的名字,肖大人在路上捡的,非常喜欢,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后来,有一日,肖大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冲着这只猫吼了几句,猫就生气了,居然自己跑了,肖大人为此低沉了很多天。”

    “啊!”听了肖小六的话,我忽然觉得很不自在,原来我的这个名字居然是一只猫的,这是不尊重我呢,还是喜欢我呢?我有点吃不准。但是,我好歹也是一个大活人,取了一个猫的名字,还有很多人知情,这并不是太好吧。

    直到晚上掌灯时分,肖不修才回来。可是,刚一回来,换了身衣服又去前面议事厅安排工作了。我站在门口等他,其实是想跟他商量一下,我就回冷宫了。结果,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肖小六他们都跟着肖不修走了,我又只好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发呆。想了想也怪我自己不好,干嘛把文书写的那么快。现在没事情做,多难受。

    夜半时分,我还在梦中,被肖不修叫醒。他坐在床头,一脸的疲惫。灯火有些昏暗,肖小五也站在傍边。“我要立刻动身去西杭处理公务,天亮的时候,让肖小六送你回宫。”

    我还有点晕困,但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有个事情我要提醒你,陈志典的案子会有一些麻烦,毕竟他是翰林编修,本来已经结案的事情,现在又搞出了真凶。并且,今日皇上很明显想网开一面饶了陈志典的死罪。虽然我不肯定陈志典会不会记恨你,但你今天推论的时候,有人看到了,难免会有人传到好事之人那里。所以,回宫之后,万事小心,装傻充楞,先不要承认肖小七的身份。看看风向再说。”肖不修很严肃,“我快则十日,慢则月余才能回来。肖小六也会给你送一些卷宗和文书给你,你只需誊写就好。我看过你写的报告,写的很好。我是爱惜人才的,只要听话,会有肉吃。”

    “嗯嗯。”我又使劲点头。

    肖不修那张俊美的脸透着阴冷,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关心的,但听起来就是那么别扭。但是,我为了有肉吃,也就不计较那些了。

    “还有,你头上的玉簪要好好存放,是进出南厂的标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

    “皇上问起了你。”

    “李小蛮,还是肖小七?”

    “都有。”

    “被他发现了?”

    “应该是。”

    “所以?”

    “他并未说什么。另外,你可知你并非是嫔妃的身份待在冷宫里,而是作为人质,替你父亲李山留下的?”

    “什么?”我有点吃惊。当初不是跟我说是嫔妃么?怎么又搞出了人质说。

    “李山没有说过?”

    “他就说是进宫做妃子啊,然后就直接进了冷宫,我也联络不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我是个假女儿,但一半真一半假的故事还是要演下去的。

    “你也无须知道过多。目前,众人也只是知道你是作为嫔妃留下的,但见过你真容的并没有几个,也无须担心。”肖不修的冷脸也挺让人难受的。

    “哦。”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他踢慧能小和尚的那一脚,狠绝凌厉,就不敢再说话了。他和肖小五转身出去后,我就又睡着了。第二日一早,肖小六拉着我吃过了早饭才偷偷溜回了冷宫。反正也是近,一街之隔而已。肖小六还随着拉了一部分卷宗,说是这个月积压了不少誊写的事情,他们人手不够,就让我来做。“反正你写字快,文笔又好,多看看,万一还能找到什么疑点破案呢,也是大功一件嘛。”

    我是觉得肖小六是没人用了,开始使唤我干活了。不过,有事情做,总比在冷宫里干坐着要强很多。我也就愉快的答应了。“我抄完之后,怎么找你?张力他们也被肖大人带走了吧。”

    “你换上厂服,自己溜达出来就成了。”

    “什么?”我又有点吃惊。

    “你这玉簪可是南厂的高级级别侍卫,可以随意出入禁宫和南厂的。看来我应该再给你好好讲讲南厂的规矩。”看着肖小六即将又要吐沫星子横飞的样子,我立刻说:“下次下次,咱们先回去吧。别太晚了,我怕有人发现。”

    回到冷宫,玉嬷嬷他们早已经疯了,但我那个小院落被南厂的侍卫看守着,他们也不敢出门打探消息。我也没跟他们说太多事情,毕竟人多嘴杂,万一有什么事情就不好了。所以,我只是简单说我在帮肖大人誊写文书,没想到看了个凶案现场,也是挺吓人的。

    提到南厂,提到肖不修,这几个人就又开始发抖了。我很好奇,“有这么可怕么?”

    “那你是真的没看到过肖不修杀人的样子。当年,他在宫里杀人的时候,浑身是血,可怕极了。”玉嬷嬷回想起来还有些发抖。那时候,他还是少年,凭借一身本领,和侍卫首领拼杀,真的是你死我活啊。最后,他不仅杀了侍卫首领,杀了太监总管,还杀了两名将军……就在宫里,皇上的眼前。”

    “皇上没说什么?”

    “皇上说他是清君侧。”

    “那不就是默许杀人了么?”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是当时大殿上全是血,下吓吓死了。”

    “您怎么知道的?”

    “我陪着皇后在现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大殿之上,皇后也去了?”

    “说起来那天还是皇后的生辰,皇上为了和皇后搞好关系,特别为皇后搞了一个生辰贺礼,还做了金册,表明大月国只会有一位皇后。皇后就带着刚刚进宫的肖不修去了大殿,说皇上身边缺少一位得力的帮手,就用这个少年作为就金册的回礼。皇上说,要我的帮手,至少要有真本领吧,那就和侍卫总管,太监总管过招比试一下?皇后问了一句:生死无罪?皇上许可了。当时,我们都以为肖不修会被杀掉,谁想到肖不修接连杀掉了两位总管。要知道,这两人的武功都是大月国顶尖的。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大殿上的很多人都已经被吓得发抖了。又有两位将军觉得不能让还是少年的肖不修如此猖狂,就下场比试。肖不修提着带血的长剑问皇上:可杀?皇上说:看你。结果,肖不修就把两位将军也杀掉了。”

    “这么可怕?”我都能想象得到那个血淋漓的场面。

    “反正肖不修也算是一战成名。当时就被皇上封为南厂都督,统领大月国的军队和宫中一切事物。”

    “那是他多大?”

    “十六。”

    “他在皇后身边待了多久?”

    “我记得是春天来的,然后在中秋宴上被册封的。也就是半年吧。这孩子平时不讲话,也冷冰冰的。所以,我们都和他没什么接触。”

    “皇后怎么说?”

    “皇后平时就在小厨房里做菜,来来回回,做完了就扔掉。肖不修就站在边上看着,然后帮忙倒掉。倒是跟了皇上之后,肖不修再也没有回到皇后宫里。”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当然,宫里人全都知道这些事情。不少老人儿也是看着肖不修长大的,十多年了吧,看着他一步步更加强大,成为皇上最有力的助手。不得不说,皇后的眼光真好,这肖不修的确是相当能干。就是肖不修这个狠绝的个性,挺令人害怕的。我现在还经常午夜梦回,看到肖不修当年杀人的情形……”

    “哎,大约也是不得已吧。”我随口敷衍了几句,“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肖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夹着尾巴在冷宫里好好活着。”

    玉嬷嬷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没再多说话。只是帮我在里屋收拾出一小块地方,可以堆放这些卷宗,又搭了一张桌子,可以方便我誊写。当然,重点是这里也做了一部分伪装,搞成了床的幔布,以防有人看到。

    这个冷宫一年了都没人来看看,会有人来窥探么?

    果然有!

    下午大家还在午睡的时候,就有一位貌美的嫔妃不请自来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人,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她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还不给我们娘娘请安,愣着干什么呀?”

    “哪位娘娘?”我问。

    “黄娘娘!”这太监的声音还真的挺尖的,“怎么?冷宫的人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么?”

    “嗯嗯嗯,给黄娘娘见礼,给黄娘娘请安。”示弱,我长项。见我行礼,我那几个婢女和太监才傻乎乎地跟着一起行礼。大家手忙脚乱的,有磕头的,有行礼的,有结巴的,有干张嘴说不出话的,反正是别提有多傻了。

十九、没错,我就是勾搭了一个貌美少年

    黄娘娘的确也是貌美肤白大长腿,一脸傲娇的样子挺惹人嫌的。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她很没有礼貌地把我上下打量了几次之后,才说:“起来吧,跪着也挺累的。”

    “好的好的。”我赶紧起来,不过时间久了点,我的腿有点疼。我干脆就一装到底吧,直接从跪姿改成了坐姿。玉嬷嬷立刻上前来扶我,我赶紧说:“没事没事,就是腿不好,黄娘娘别介意哈。”

    “肖大人给踢的?”这人要是讨厌吧,怎么都讨厌,每一句话都透着那么讨厌。

    “可不能这么说,还是我不懂规矩。”我摸了摸腿,其实没什么事了,但是,我也不太想站着跟她耗费太久的时间,就依然坐在地上。

    “嗯,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黄娘娘对于我俯首称臣的样子还是很满意的,“算啦,我也就是走累了,到你这里歇歇脚。想必皇上此时已经等我等着急了,我们这每日还要一起说说话呢。我就不在你这里久待了,你就好生歇你的腿吧。”

    “好的好的,感谢黄娘娘怜悯。”我又特别客气,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句了。这女人实在是太猖狂了,这不是明摆着跟我示威么?天天和皇上在一起是吧,我还真不稀罕。我情愿天天和肉包子在一起,能吃饱呢。和皇上在一起,说不准哪一天就被咔嚓了,连包子都没地方塞进去了。

    无比恭敬地送走了黄娘娘,玉嬷嬷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客气?我反问她:“为什么不客气?您是不是伺候皇后时间长了,觉得其他娘娘都不成?要么就是您觉得肖不修跟我关系好了那么一点点,我可以飘了?那我是真心不敢啊。这宫里头,水深着呢。”

    “我的小主子,你好歹也是宰相的女儿,皇上还没册封的妃子……”

    “打住!”就冲玉嬷嬷这几句话,我就知道玉嬷嬷知道的还没有我多呢。“您记住,以后谁来咱们都笑盈盈的接待,特别客气。我这个前宰相女儿,皇上扔冷宫里的人,完全没有张扬的资本。再有,肖大人找我的事情,也切莫说出去。这还没怎么样呢,已经有人摸过来了。您要是想活命,你们几个要是想脑袋还在脖子上,腿还在大胯上,就都老实一点,夹着尾巴做人。听到了没有?”我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粗俗,但也严厉。为了他们好,也为了我好。

    回屋喝了口凉茶,我又继续睡了。反正冷宫的时光就是傻吃闷睡,养足精神,锻炼好身体,才对得自己。肖不修给我留了两个南厂侍卫陈一和陈二,想是肖不修也够懒的,南厂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按照编号安排,肯定有人叫陈一百二。果然,我一问,陈一陈二立刻点头说:有的有的。让我还真的没有力气吐槽了。

    现在,陈一和陈二装扮成干粗活的太监,和我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每日里修修补补冷宫的桌椅板凳,还挺热闹。

    不过,他们这么一折腾我才发现,我这院子里果然是破了些,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残疾”的,不是少了横梁,就是少了腿,那么,之前我是怎么凑合过来的?我现在也觉得挺不错的,特别是我的椅子,之前瘸了一脚,坐起来摇摇晃晃的,还挺舒服。现在被他们修好之后,我反而要坐的板板正,挺难受的。

    肖小六带了两筐文书,我大致翻了翻,也还算简单。誊写文书这种事情好说,之前那种要翻看证物,特别还是有血迹和味道的那些,实在有些恶心。所以,我第二日精神抖擞的开始誊写文书。我不是吹,就我这一手的小楷字体,得到了尼姑庵一众师父的认可和喜爱,她们说我这要是没个五六年的训练,都不可能写的这么好看。可是,我什么时候学过写字的?大概失忆之前,在什么地方被训练过写字吧。

    当然,我还能读能写能画,这个也是很神奇的。反正我也不太在意什么时候学的,想必当时也是万分痛苦的刻苦学习吧。不过,现在能够随手就来,也是很不错嘛。

    趁着光线好,我花了三天时间搞定了两筐文书,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下一步,我就要尝试着带着玉簪出宫去玩耍一下。看看这个玉簪是不是好用,看看这一墙之隔的京城到底还有多少好吃的。

    玉嬷嬷想陪我一起去,但是陈一说肖大人只能让我出宫,冷宫的其余人必须待在原地。当然,我要是出宫,必须有陈一陈二的其中一人陪同。怕不是觉得我会跑了吧?我虽然暗地里揣测了一下,但也没说出来。就让陈二装好了两筐文书,用肖小六留下来的小推车,一早就吱吱扭扭地出宫了。

    真的是毫无阻拦,看到我的厂服,宫门口的侍卫无比尊敬,立刻就打开了门。陈二还是一身粗布太监服,禁军们还查看了一下他的腰牌。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居然可以这样,那我还担心什么。

    不过,刚一出宫门,就有南厂的人迎了上来,呼啦啦十几个人,帮着陈二推车,跟陈二请安。看来,这小子的官阶也不低啊,我瞄了他一眼,他低头冲我一笑,说道:“咱们南厂的排名,您算是肖字号,还有一个楚字号,然后就是我们陈字号了。”

    “楚不惊?”

    “嗯,楚大人多数时间是要打理南方事物,陈大人,陈不惜,主要是管理北方事物。肖大人统领一切。”

    “所以,你是陈大人的人?”我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是的,但是,我们也都归肖大人管理。所以他让我跟着您,我就跟着您。”

    “可你们按照号码来算的,都是陈大人身边最厉害的角色啊,怎么能跟着我瞎混呢。”

    “肖大人觉得您很重要,至少这件连环案的侦破,都是我们看在眼里的。所以,当肖大人说要派两名侍卫进宫的时候,陈大人就让我们两来了。”

    “哦,我也是误打误撞,没啥本事。慢慢你们就知道了,我也就是混吃混喝的人。”

    “哈哈,您可不能这么说,就您三天誊写了两筐文书,我们已经惊讶到不成了。你看宫门口的侍卫了么?大家是在这里特意等您出宫的。因为我们已经下了赌注,赌您三日内完成,还是七日内,还是十日,有不同的赌注金额。只有我们哥俩赌您三日内完成,大约也就是挣了一百多两银子吧……”

    “什么?这么多银子?”我眼睛都亮了。“不成不成,我也要分一点。哪里有这样的,我啥都不知道。至少你们要请我去吃个肉肉!”

    说吃就吃,我连南厂都不去了,让侍卫们把文书运过去,拉着陈二立刻奔了京城最好的酒楼——鸿宾楼,点了八个大菜,一品豆腐、葱烧海参、三丝鱼翅、白扒四宝、九转大肠、油爆双脆、油焖大虾、糟熘鱼片……激动得我都不知道先吃哪一个了。陈二也不心疼银子,反正也是白得的。就是陈二这身粗布太监衣服磕碜了一点,和我这个南厂侍卫坐在一起,有点突兀。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吃饱了再说。

    吃饭这种事情吧,大鱼大肉还真不太适合我,每样菜都吃了几口之后,我居然饱了,想吃都吃不下去了。可我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就吃不下去了呢。我咬咬牙,想再吃一块糟溜鱼片,居然都有点恶心了。只好长叹一声放下筷子,看着陈二还使劲吃呢。人家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在冷宫带了三天,吃的全是素菜和片汤,当然要赶紧多补充几个荤菜了。

    “陈一要是能出来就好了,这么多菜,就不会浪费了。”我摸了摸肚子,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多溜达一条街。

    “没事,咱们打包回南厂,给肖小六他们吃。这群文书平时很辛苦的,他们事情多,能出来吃吃喝喝的日子也不多。”

    “也对。”我点点头,看着还剩下这么多菜,心里也就不纠结了。看向窗外街上的风景,还是很热闹的。鸿宾楼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最是喧哗。我有点茫然,可能是在冷宫待久了,忽然对这样的嘈杂有点不适应。或许,更多是的在想,若是离开了安静的冷宫,要去哪里呢?果然,温水煮青蛙是相当可怕的事情。在舒适圈待久了,人就废掉了。我拍了拍自己,挺直了身体。

    人坐在三楼,又挺直了身子。果然可以用那句“站得高,望得远”来形容,这看热闹都能够看的很全面。楼下有个白衣少年正在和什么人拉扯着,周边已经有人围观了。我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

    原来这白衣少年是进京赶考的,本来带了几名家仆,但他的老师生病了,他就留下了所有的仆人伺候老师,自己只身先上京。不过只剩下两日路程,他觉得自己可以的。谁知道,就是这两日路程,他糊里糊涂地在搭乘的其中一辆马车中遗落了自己的包裹,这里面可是有三千两银子和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直到他住进客栈之后才发现的,而此时马车早已经不知道去向了。

    这少年只得在街上不停地寻找马车的踪迹,几天后才又发现了这辆马车,于是揪住这名车夫,问他是不是看见了包裹。车夫自然是矢口否认,拒绝承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车夫又是个粗人,少年说不过他,气得俊俏的小脸通红,还被车夫调笑说是个小娘们,就更是生气了,与他扭打在一起。

    很明显,这少年哪里打得过车夫,几下子就处于劣势下风。我看不过去了,下楼去帮忙。陈二在我背后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看人家是个美男啊,才这么热情。”

    “那是,我就喜欢帅哥。”我的心里话嘛,谁不是看着帅哥养眼呢。到了楼下,两人还扭打着,白衣少年的衣服都脏了,看得我只心疼,大吼了一嗓子:“别打了!”

    但我这声音被看热闹的人淹没了,完全没起到效果。还是后面跟过来的陈二一嗓子太厉害了,立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他变脸的本事也够快的,马上换上了太监的脸谱,将所有焦点都转移到我的身上。“大人,您来处理吧。”嘿,这个时候,我这南厂的红黑暗纹厂服终于被人看到了。

    我拉起了白衣少年,还替他拍了拍土,问道:“你确认是这名车夫?”

    “是的,我认得他的相貌。”

    “车内可曾寻找过?”

    “还没有。”这少年果然好看,红口白牙,透着文化人的气息,假以时日,应该不输于肖不修的样貌。当然啦,目前还有些稚气,可能也是被呵护得太好了,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陈二,上车看看。”这种搜查的活儿,自然要交给他们专业的人士来干。

    “大人,我可没拿他的东西。我冤枉啊。”车夫虽然看起来也忠厚老实,但有些时候吧,还是要先搜查一下的。陈二速度很快,跳上了马车,一通翻找,什么都没发现。“我要是拿了三千两,我何必要继续赶车呢,我早就跑了呀。”

    “只是搜查,你喊什么冤。”我怼了他一句。白衣少年也有点没底气,毕竟没有找到包裹。我想了想,说道:“这样吧,都跟我回南厂,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没有拿,自然放你走。如果拿了,你知道大月国的法例,很是严格。”

    车夫很不情愿,嘴里嘟嘟囔囔的。我看着他,说道:“现在是南厂请你去,你再说一句,就是南厂要你去。所以,你看着办?”我觉得我也是挺有天分的,一字之差,就把车夫吓坏了。陈二也是很给力,吹了一声口哨,立刻四周出现了几名南厂侍卫。一看这个架势,谁还敢不从呢?看热闹的人都少了好多。

    我们连同马车到达南厂门口的时候,正看到肖小六在门口张望。看到我之后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样子。“你是怕我跑了?”我直接问了出来。

    “那倒没有。”肖小六很客气,把我从马车上拽了下来,“陈大人看了你的文书,想见见你。所以,在门口迎迎你。可你这个,是什么情况?这小子长得还挺俊俏,勾搭上了?”

    “你也觉得?”我笑嘻嘻地说,“没错,我一出街,就勾搭了一个美貌的少年,真开心啊!”

二十、哎呦,这美貌少年不仅有才还有钱

    南厂大门口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直接带着他们进了议事厅。肖小六特别有眼力劲儿,立刻帮我准备了椅子,然后站在我背后,架势十足开始准备记录案情。

    “我先说一句,目前还不算报官,我也暂时不按偷窃事件处理。我只是想先听听事情的原委,来说说吧。”我的声音清浅,但每一句话都有分寸和意义。肖小六不禁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白衣少年虽然有些狼狈,但气质尚佳,说话也极有条理,我很喜欢。他来自西杭,姓高名清,字禀文,上京赶考。由自己的老师和家仆陪同。但他的老师半途病了,还很严重。为了不耽误时间,他自己雇了辆马车急急赶来京城。结果,装有三千两银票和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的包袱落在了马车上,他在京城街头找了三天,终于又找到了这名车夫。

    车夫的对答是的确拉过这位白衣少年,但他下车之后,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个包袱。后来他又拉了几位客人往返与京城与近郊几个地方,这才又回了京城,就被少年拉扯住了。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少年很焦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肖小六运笔如飞,全都记录了下来。但我瞥了一眼他那个狂草字体,真想揍他一顿。我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肖不修让我来誊抄文书,就他这笔字,真是揍一顿都不解气,应该狂揍一顿。

    议事厅门外开始聚集一些侍卫围观,估计也都是想看热闹的。这案子的确不太好处理,无人证物证,完全就是靠两边的各自说辞,我也不太可能把三千两银票变出来。我看肖小六都一边记录一边摇头,看来他也没什么办法。

    我低声问他:“我能调用南厂的侍卫吗?”

    “能啊,您这玉簪就是令牌。”肖小六立刻回答,“今天咱们肖大人的人都不在,您可以调用陈大人的人,陈二能帮您。”

    那就成了,我得试试这个玉簪除了出门之外,还能做什么。不过,脑子里也闪过一个念头,这肖不修为何要把这样重要的东西给我?我是真的有用处,还是背后有什么阴谋?反正我不信任这个人,大月国最大黑暗神秘的官员以及机构,怎么能放心呢。

    “陈二,肖小六,你们记录下车夫这几天拉的所有客人,无论住在哪里,去了哪里,都找出来。带着这个车夫,一个个找,务必快!现在就去!”我干活还是很速度的,“车夫黄三,你也是知道南厂的,既然今日这事让我碰到了,我必然一查到底。若是与你无关,我定会还你清白。但是与你有关,怕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应该是会掉脑袋的。银票和脑袋,你自己想清楚。现在,就去一个个查你这几日拉过的客人,当然,若是有遗漏,你也知道的,说谎这个事情,在我这里,也是死路一条。”我的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也够阴惨惨。再配合陈二以及几位南厂强壮身材的侍卫,把车夫也吓得够呛,立刻跪在地上喊冤。

    “没事,冤不冤,咱们先查查再说。”我嘿嘿一笑,“辛苦陈二带着兄弟们去看看吧,只有一个字——快!”

    “得令。”陈二倒是真的不含糊,立刻揪着车夫的领子出去了。我让肖小六立刻跟上,去记录一下这车夫都拉过什么人,列个单子。“重点是时间能不能对上,上车下车的时间,能够精确到每个时辰是最好的。要是不记得了,就让他说这三天都做了什么,具体到出恭的时间都写下来。”

    我毕竟是名女子,气势不足。我担心车夫不会对我说实话,所以才让他们去做这个事情。我转头看向白衣少年高禀文,笑眯眯地说:“这位弟弟吃饭了么?”

    高禀文真的很好看,身材修长,面容白皙,重点是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赏心悦目。他看到我也不太怯场,年少有为,我喜欢。“大人姐姐,我不太想吃饭,只想找回银票。”

    “嗯,很快,等等。”

    “什么?”高禀文有点吃惊。

    “我们赌一把好不好,我说大约两个时辰吧,你的银票就能找回来。”我看着他,粲然一笑,我的牙应该还是挺白的。

    “我不信。”

    “嗯,我信。”我确认以及肯定。

    “我也不信。”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身材魁梧,面貌粗旷,三十岁出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一进来,居然把阳光都挡住了大半,我眯着眼睛问:“您是哪位?”

    “陈不惜,南厂的副都督。”这声音洪亮的,把我差点从椅子上震下来。“失敬失敬,我是不认识您的。”我赶紧起身站稳,给他行了个抱拳礼。“刚才陈大人说要见我,不知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输了一百两银子,我来看看我的银子好不好。”陈不惜这口气不阴不阳,听不出喜怒哀乐,让我还真的不太好判断。

    “哦,那您看到您一百两银子了么?”我很客气。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赌一百两银子,赌你不能破案。”他这口气着实让人生气,“兄弟们,有没有来下赌注的?”他居然还想聚众,太气人了。然后,还真有人过来凑热闹。我看到有几个脸熟的,还有不少脸生的,已经开始嘀咕上了。

    “小高公子,你也赌一把,看看你的钱是不是能回来。”陈不惜搂住了白衣少年。

    “陈叔,我就赌我那三千两吧。”高禀文还是一脸的诚恳,但怎么他和陈不惜认识?居然还能喊叔叔。看到我疑惑的眼神,高禀文说道:“我们之前在西杭的家里见过,陈叔与家父认识。”

    “肖小七,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是西杭首富高建昌的独子,特别有钱。”

    “那你还揪着人家车夫要那三千两?”我很吃惊。

    “非也非也,并非因为我有钱就不要这个钱。应该这么说,三千两是我的,并不是其他人的。若是非法所得,必然也会招来祸害。我可以送人,赠予,但绝对不允许偷窃。”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我点了点头,有帅又有钱的少年,这年头也不多了。“来,弟弟,坐到姐姐身边来。”大约我这个口气太过于浮夸,陈不惜都狠狠地看了一眼。

    高禀文还是站在了陈不惜的身边,我只好自己又坐回到椅子上。“陈大人您也坐着吧,咱们还要等一会才有结果呢,你们现在可以商量一下赌注多少。”

    “一百两,不多,不少。”陈不惜这张大粗脸真让人讨厌。其他侍卫商量了一下之后,居然也都赌我会输。“这种案子每天都有,基本上都不会破案。所以,我们决定跟陈大人。”这些人啊,真是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弟弟,你赌多少?”我转头问高禀文,他略略犹豫了一下,“三千两吧,就把追回来的银票都赌上。”

    “赌我能破案?”我笑嘻嘻地问。

    “不,赌你不能破案。”

    “你!”真气人,“你们要是都赌我输,万一我赢了,这个赌注是不是都给我?”

    “那你要输了,是不是要赔钱给我们?”

    “我没钱!”我有点不服气,还有点穷横。

    “没事,那你就帮我们多抄几筐文书。把我们积压的这几年的文书都誊抄一遍。”陈不惜倒是大度。

    “成交!”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在南厂本来也就是抄抄文书,也没什么损失。

    一群人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地等着。陈不惜可能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就搬了几摞卷宗给我,说是肖不修留给我的功课。“反正也是要抄写,不如现在就抄一部分。”

    “不要,手腕疼。”我拒绝得很干脆,好不容易出来了,又遇到了美男,当然要和美男闲聊,怎么可能干活呢。“弟弟今年多大啊?来京城想考状元么?”

    “十九岁,尚未娶妻,想先中了状元,为国效力。”陈不惜已经拉着高禀文坐了下来,他的坐姿很漂亮,相比起来我的确有些疲沓了。

    “居然和我同岁,不知生辰?”

    “腊月十九。”

    “居然是小哥哥。”我一脑门黑线,我和他的生日只差了一天,我是腊月二十。

    他腼腆笑了一下,“之前忙于读书,未曾锻炼体魄。家父说,此次中了状元后,就为我请一位功夫师父,学习一些强身的本领,应该也能够长高长壮。”

    “对对,小哥哥要是锻炼一下,应该会长高,到时候更帅气了。”我已经花痴到眼睛冒花朵了。“我可以请小哥哥去吃肉肉,我刚才鸿宾楼吃的那个糟溜鱼片就不错。”

    “鸿宾楼?那是我家开的,小大人要是喜欢,不妨多去几次,报我的名字,免单。”高禀文这态度,绝对高富帅的典型代表,肖不修那张冷脸可以靠边了。

    我正在跟高禀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陈不惜已经带着几名侍卫把赌注赌资都准备好了,放在议事厅的桌子上。“肖小七,可别说我们欺负你。回头肖大人回来,你只需要据实禀报就好了。”

    “哦,好的。”我也没吱声,看看一会谁先哭出来。“小哥哥这次能高中么?”

    “应该可以吧,明日就去试试。”

    “什么?明天就考试了?你快回去念书吧!等找回了银两,我给你送过去。”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明天就要科举考试了,这人还稳稳地坐在我身边,并且前三天还在街上找车夫黄三,这是真的心怀笔墨,还是胸无点墨,就是来凑热闹呢?

    “无妨,已经背了一个寒冬,不在乎这几天了。更何况我师父说,只要发挥出平日水平,就可以问鼎了。”高禀文微微一笑。

    “咱们大月国考中了状元之后,就能当官么?”我有点好奇。

    “也没有。之前的几届状元只有一位外放做了官员,有在翰林院做编修,有在刑部做文书,还有去礼部做了采买专员。考中状元只是说你在那一届的考生中出类拔萃,但也并非有真正的本事。家父经常说,人应该在市井之间长大,才能够知冷暖,懂人性。所以,我倒是想做了状元之后,做一名云游四方的侠客,先走一走,看一看再说。”

    “说得好有道理。”我一直在点头,这居然和我的想法很类似,这位西杭首富的想法的确也有趣,若有一天,也可以与他闲聊一番,说不准也能增长一番见识呢。“那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南厂这里什么都有,都好吃。”我这可是实话,连陈不惜都点头同意。

    “无妨无妨,我坐坐就好了。”高禀文依然客气。我只好对着陈不惜说:“陈大人,要不咱们喝点什么?我记得小五哥跟我说南厂有喷香喷香的茶,咱们来一壶?”

    “对对,来一大壶。”陈不惜立刻让人去沏茶。“小高公子是爱茶之人,家里也是有不少好茶的。”

    “喝喝喝,咱们喝。”我是豪放派,没那么多套路。所以,时间过得也挺快的,转眼间随便聊聊,吃吃喝喝一番,一个时辰都过去了。有些侍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有陈不惜还坐在我身边,我本想跟高禀文再多说几句话的,结果他大大咧咧坐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好问他:“陈大人,您不忙么?”

    “不忙啊!今天特别不忙。”我真的觉得他是故意的。

    “那您去整理点什么呢?”我的意思很明显了吧,他依然看不懂,还把自己的椅子往我这边靠了靠,说道:“你知道你这名字的来历么?”

    “知道!”我瞅了瞅他,“不就是一只猫么,我不在乎。反正我要是急了也咬人,还挠人。”

    “哈哈哈,我就知道肖大人为什么把肖小七的名字给你,果然属猫的。”陈不惜估计也是闲极无聊,跟我各种瞎扯。“不过,猫不会写字,也是可惜了。”

    其实,我也想跟陈不惜聊聊关于我这个肖小七名字的问题,可惜了,陈二和肖小六带着车夫黄三回来了,还捧着高禀文的包袱,一路高喊着:“小七大人,银票找回来了!”

二十一、你比肖不修那只破猫好太多了,我喜欢

    肖小六很是兴奋,捧着包袱一路小跑着进来。陈二和车夫黄三跟在后面,我看了一眼黄三,他的表情有些如释重负。

    “来看看,是不是那三千两银票?我刚才匆匆检查了一下,就赶紧先送过来了。”肖小六把包袱放在桌子上,高禀文速度极快,马上去解包袱扣。一群人也都围了上来,探头探脑。“我的包袱没错的,就是这个布料,对,我的衣服,对,我的银票!对,我的玉佩!”高禀文的声音越来越高,可比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兴奋多了。果然,男人不管老幼,都是爱钱的。我心里悄悄叹了口气,给这个帅哥的分数偷偷降了两分。

    “快数数,银票数对不对?”肖小六更是兴奋。

    “对的对的,我们高家的银票有特别的印记,这些的确是我的银票。”高禀文很高兴,我借喝茶的时机,看了一眼正站在外围的黄三,他的表情更轻松了,跟陈二说着什么。陈二没搭理他,看着这一群侍卫围观,略略扯了扯嘴角。

    “嗯,找到就好。快收起来吧。要不然你就先回去,准备科考的事情,三日后,我们再来结案也不完。”我笑嘻嘻地说。

    “不不,我不着急,我想知道怎么破案的?”高禀文反应过味儿来,还不算太傻。

    “不不,我着急。”我学着他的样子说道:“你们的赌注都输掉了,快把银子都给我吧!”

    “肖小七!你别太得意!说不准就是瞎猫撞死耗子,让你运气好找回来了。”陈不惜第一个跳出来不乐意了,那当然,他那一百两又没有了。

    “首先,我不是瞎猫。第二,我也不是猫。第三,我很聪明的。”我觉得我也真是挺贫的,能把陈不惜气得吐血。“听听肖小六和陈二说说呗,他们查的案子哦。”

    肖小六明显心情很好,话也多了起来。“这事情简直是太简单了,又出乎意料,但是又在情理之中,又是我们家肖小七聪明……”

    “说重点!”陈不惜急了。

    肖小六笑了,看来我们这个肖字号的队员连陈字号的首领都不怕,脸真大。“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肖小六娓娓道来,我也仔细听着。他和陈二带着车夫黄三出门,一边走一边问这三日他都去过哪里了。黄三的赶车生意很单一,基本上就是拉京城到京郊这段路途,每次收三两银子,也算价格合理。这三天也是来来回回了三趟,一共拉了六拨人,有夫妻,有病人,还有老人带着孩子走亲戚的。肖小六详细记录了时间和地点,看了看也没什么破绽。就和陈二一起,先从在京城的客人查起。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先去的第一家是爷爷奶奶带着孙子从西郊的亲戚家回来,说是没有看见过包裹。孩子不到五岁,也说在车里玩的时候没有见到过。肖小六详细记录了他们的言行,没有可疑之处。

    第二站去了一个病人的家里,他家不富裕,正需要钱看病。但是,很明显穷的处漏风,就快没钱吃饭了。他去南郊找朋友借钱,但也只接来了五十两银子,还不知道后面怎么办。“如果他要是拿了那三千两,此时此刻肯定也不是这个光景。所以,基本上也可以排除了。”肖小六补充道,“但是,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和陈二一唱一和装作闲聊的样子,说起偷盗之罪,如果查实之后,不仅所有财产归功,还有刑罚。重点是这次的银两数目过大,要是真的找到这个人,那很可能是死罪啊。就为了一个包袱,还是人家不小心遗落,自己捡到的,最后却要了性命,多不值得啊。”

    “对,我和小六聊了这个事情。”陈二也做了补充。“就在准备去第三家的时候,黄三忽然说要先回他的家,因为他想起来他在拉完高少爷之后,将车厢的稻草整车倒进了饲料堆里,然后换上了新的稻草。所以,如果真的有包袱,很有可能在稻草堆里。所以,我们立刻去了黄三家。果然在他家稻草堆里找到了这个包袱,里面有银票和玉佩。我们就赶紧回来复命了。”

    “就这样?”陈不惜有点不相信。

    “就这样。”陈二点点头,虽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很恭敬。我笑着看着他们,又看了一眼黄三,问他:“你怎么早不想,晚不想,都走了两家了才想起这个事情。”

    “是小人的错,小人习惯每三日倒一次稻草,也保持车厢里的干净。因为这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所以一时间也没觉得这是大事情。光想着都拉了哪些人了。大人大人,我错了。既然东西都找到了,就不用责罚我了吧。我也是无心之过啊。”黄三态度很好,也很诚恳。

    我看了看高禀文,“高少爷怎么说?”

    “既然已经找到了,也一分不少。就这样吧,结案吧。”高禀文倒是大度,这三千两在他心中也不是什么大钱。

    “结案倒算不上,因为我也没有开公文。虽然是找到了失物,这事情在南厂就不会有记录了。但我还要说一句。”我冲着黄三声音有点严厉,“每次客人下车时,有必要提醒他管理好自己的财务,也有责任一起检查一遍。更应该在清理车厢时,仔细打扫。你以此为生,莫要坏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如果下次还有类似事情,我不会轻饶你的。”

    “大人啊,这不是我的错啊。”黄三居然还顶嘴。

    “你这是失职,若再不认错,就直接打板子吧。”对付这样的人,打板子才是最有效的。

    “不不,大人,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立刻见效,童叟无欺。

    让黄三走了之后,我让肖小六来帮我数钱。陈二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导,没敢过来。陈不惜那脸色果然是不太好,参与赌注的几个侍卫的脸色也不太好。高禀文把三千两银票交给了肖小六,把他给惊坏了,连声问到底如何下了这么大的赌注。

    “愿赌服输,我认。不过,我还想问一下肖小大人,到底怎么找回来的?是不是这名车夫做的?可是,你怎么能够让他自己主动交出来呢?”

    “嘿嘿,你们赌我能不能破案,我赌的是人心。”我拿着这一摞钱,心情愉快。“对于南厂的威名和恶名,各位也都有所耳闻吧。那么,如果我没有顶着南厂的名义出手,这事情很可能就是无头公案了。但是,我现在让肖小六和陈二跟着黄三一同找,一家家的找。如果是乘客拿的,看到南厂的人必然惊慌,肖小六也会看出破绽。但如果是黄三做的,那么就更简单了,在路上无疑透露重罚,杀头之类的,普通人的心里防线就会垮掉,自然也会招了。当然,还有一种能不能自己把故事编圆了。黄三明显也是聪明的,可以用这个说法把事情顺清楚。虽然我没有责罚他,但是也警告了他。人心这东西挺奇怪的,有时候你即便是弄死他,他也未必会说出什么。但是旁敲侧击,就能够让他自己先动摇,继而跟着我们的路线走。”

    “可你让他们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啊?”

    “那是我和肖小六的默契。我们之前聊过刑讯的技巧。文书一般不会出门查案,我让他一同去,他就知道我要用这个招数了。”我冲肖小六点了个赞,他也回复我一个大大的笑容。“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揣摩的事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很熟悉,我似乎之前听谁经常说过。但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瞬间,我又忘记了。

    “好吧,我懂了。那我也算输得心服口服。”高禀文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自己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我不服啊!”陈不惜大喊道。

    “那不行啊,案子破了啊。”我的笑容是有多灿烂。

    “这跟闹着玩一样,不成!再来一个案子!”陈不惜说道。

    “大哥,你这是不讲武德啊!刚才不是已经结案了么。”我有点头疼。

    “就一个,你破了,我再给你一百两!”陈不惜又往出掏了一张银票。“高公子,跟不跟?”

    “我的三千两已经没有了。”

    “没事,你还有个玉佩。”

    “我娘说,玉佩是给我未来媳妇的。”

    “没事,这次一定不会输的。”陈不惜看来是真心急了,立时招呼屋里的七名侍卫站了过来。“案子也很简单,今日午饭时分,厨房煮了几个鸡蛋,本是要给受伤的兄弟吃的,补充营养。但这七个人中,有一个嘴馋的,偷吃了一个。现在,请你找出这个偷吃的人。”

    “都吃了,还怎么找?”肖小六第一个跳出来不乐意了。

    “这就是案子,请问肖大人怎么破案?”

    “这算什么?”肖小六继续说道。

    “案子有大有小,咱们南厂也可以破大案,也可以破小案,对不对?”陈不惜还怪有道理的。

    “行吧,你确认再来一百两和一块玉佩?”我问道。

    “确认。”陈不惜和高禀文说道,明显这两人都不相信我。

    “好吧,那就这样了。我现在就来破案。”我冲着陈二喊,“端七碗清水,再来七个空的碗,都要白色的。”

    很快,碗摆在这七个人面前,大家都面面相觑,看着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来来来,漱漱口吧,别不好意思,就吐碗里就成了。”我笑嘻嘻地说。这七个人看了看陈不惜,陈不惜点点头。然后他们才按照我说的去漱口。

    “陈大人,您去看看吧,我可不看。哪个人碗里如果有煮鸡蛋的残渣,哪个人就是偷吃了鸡蛋哦。”

    “你!”陈不惜有种气绝的感觉,因为他已经看到有一名侍卫的碗里有鸡蛋残渣。

    “嗯,一百两,肖小六,收钱!”我觉得我有点飘。

    “为什么?”陈不惜不死心。

    “简单嘛,你们刚吃完午饭,就都跑到这里看热闹了,我当时还看到有几个人一边抹嘴一边凑过来。那么,没有漱口,没有喝水,虽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但在牙齿里的残渣还会有,不会那么快咽下去的。用清水漱漱口,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我的解释是多么的有道理,陈不惜看了看高禀文,长叹了一声,“高公子,我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这玉佩我是心甘情愿给大人的,果然也是让我很开眼,开了心智。这世间人心和智慧,并不是读几本书就能了解的,还是要在生活中,亲眼见到。我这半天的时间,仿佛比我之前十九年学的东西都要多,我很是受教。小大人,这是玉佩,虽然我娘说这是给未来儿媳妇的,但是,我既然用它做了赌注,我愿意交给您。”

    “哈哈哈,那我真不敢收。我也不是你媳妇,我就是一个干活吃饭的。陈大人那一百两我敢要,但你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连连摆手。

    “不,这的确给您,也是您帮我找回来的。如果,找不回来,不也就没有了么。给了大人,当做酬谢也好,当做学费也好,我都是心悦诚服,欢喜得紧。”

    “哦?”我看了一眼陈不惜和肖小六他们,这几个人也都点头认为我应该收下来。“高公子,这样吧,这枚玉佩是我的了,但是先寄存在你那里可好?若以后你母亲问起来,你要先解释一下,否则我担心你也会受母亲的责罚。哎,这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先收好。”我及时制止了高禀文接下来的絮叨。“陈大人,您这二百两吧,嘿嘿,其实我也不想要了。”

    “你看不起我?”陈不惜这脾气,真应该好好磨炼一下。

    “那倒不是,我是想这二百两送到刚才肖小六他们见到的病患家中,就算是借给他的,日后病好了,再换回来便是了。您这二百两就不仅仅是吃肉喝酒了,还能够用得更有意义,对不对?”

    “哦,有道理。”

    “那我就当您同意了!”我将二百两交给了陈二。“那剩下的这些钱,我也是可以随意处置的哦。大约是三千一百六十两。就放在南厂,作为小金库,大家要是想吃鸡蛋,吃肉的时候都可以从这里拿钱。当然,我看到议事厅门口那个花盆还缺了一个角,也可以用这个钱去买个新的。总之呢,这就是我们南厂的小金库,大家都能花。就放在陈大人这里,不用问我,直接问陈大人拿就好了。”大约我这话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些侍卫最先喜形于色起来。陈不惜看了看我,很郑重地点点头。“肖小七,你比肖不修那只猫好太多了。”

    “怎么讲?”

    “那只猫吃鱼,挠人,你探案,花钱。我喜欢。”

二十二、肖不修说,你敢跟状元私奔,我打断你另一条腿

    案子也结了,钱也找回来了,重点是还和南厂的人混熟了一点。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认识了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小哥哥,我真是满心欢喜。玉佩没收下,但关系处理好了,以后出了宫,或许还能去他家混个肉吃,鸿宾楼啊,糟溜鱼片啊,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肖小六带着我四处转转,特别是去了文书处看了那些通天高的还没有整理好的卷宗。“为啥不一结案就赶紧写文书呢?”

    “侍卫们大多不识字,为了确保文书们的安全,基本上不会出门查案,所以只能等侍卫们有空来口述案情。可是,每个人的时间又不一样,今天张三明天李四,有些案情复杂的,就有更多的认证物证要整理。这日子久了,东西就越来越多。再有,南厂的名声摆在那里,也没什么翰林、举子们愿意寒窗苦读后来这里工作。另外,这里处理的案子有不少是涉及隐秘的,也不太方便临时找人处理。久而久之,我们这些文书一天十二时辰都要抄写,也是怨声载道。肖大人之前问过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大约是看到了这里的情况。”

    “嗯,的确很棘手。”文书处的环境还不错,单独院落,四间大瓦房。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雕梁画栋,全是素色的廊柱,更没有花花草草,甚至连水缸也只放在了大门口。防火防水为第一要素。这里虽然文书多,但也算干净整洁,至少不混乱。只有同一案件的卷宗堆放在一起,略略杂乱。这院落位于南厂的核心地带,可以看得出地位很重要。二十个人的编制,但是要面对整个大月国的各类案件的整理和誊写,也是个巨大的工程。我之前所写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看看这个规范和制度,也能感受到肖不修是个严谨的人。

    “肖大人怎么说我?”

    “特别简单,就说了一句:有什么着急的,需要快速整理的,给我准备出一份来,我找到了一个人可以做。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先把眼前最棘手的那个张诚杀妻案先挑了出来。”

    “哟,现在都有名字了?当初叫什么?”

    “鸿图阁大学士长媳自杀案。”

    “哎,倒也是对的。”我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案子又有延伸,怕是又要改名字了吧。”

    “是啊,还没想好。”肖小六可能也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这一案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我们几个人连夜整理了证物,不过最终的报告还没有写。”

    “为何?”

    “真的没时间也没精力。”肖小六开始抱怨,“年初乾州官员贪墨的案子还等着写报告呢,我们几个通宵整理了很长时间,证人证言太多了,大家都有些吃不消了。”

    “哦,就我写的那两筐,是其中一部分吧?”

    “对,这仅仅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很多。”

    “那一会套个车给我拉宫里去吧,我回去弄。”一听还有,我很是高兴。至少与我而言,第一有事情做,第二有钱赚,第三有理由出宫玩。不就是写几个字么,简直是太划算了。

    “好勒!”肖小六挺高兴。

    “对了,小六哥,因为我排老七,就这么叫您了哈。我先问问,都有谁知道我的身份?”其实,我还是挺介意的。

    “应该不多,仅限于南厂核心的几个人。我是因为正好和你对接文书,所以才知道。陈字号那一队,就是今天参与赌注的几个人,是特别派给你的侍卫。其他的人应该都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肖大人也下了封口令。放心,南厂的保密工作做得最好,并且,我们这个恶名也是可以的。但是,我要给自己正名一下,我们有恶名,其实也是故意的,给百姓造成一种威严恶魔的形象,也能够起到震慑作用。也并非全都是坏人,比如我,就真的很不错的……”

    “小六哥,我知道了。”我必须打断他的话,否则他真的没完没了了。“对了,一会就把张诚杀妻和陈志典这个案子的资料也给我一并送进宫里吧。三日后,麻烦您来一趟拿最终的报告。”

    “小七!”肖小六有些惊喜。

    “别叫!我是觉得这个案子我至少跟了一个全过程,应该写起来比较快而已。当然,我也需要一些人证物证相互佐证,所以要这些东西。还有,我写的比较快,字也比较好看嘛。”我也要自己夸一下自己。

    “对对,肖大人对你的字也是有过褒奖的。”

    “哦?怎么说?”

    “中规中矩中透着秀丽,金戈铁骨的笔划中能够感受到书写时的力度和自信。”

    “这算是高评价?”

    “岂止是高评价,很高。”

    “那我就放心了。”我笑眯眯地又转了一圈,“那咱们吃饭去吧,我饿了。”

    “不是刚吃过么?”

    “日头都偏西了呀!下午茶也没吃,自然是饿了呀。”我抓住他的袖子往出走,南厂的大厨房我还是认得的。“让陈二也来吃个饭,一会回宫之后可没有好吃的了。”

    “我给你打包带过去。”

    “可别,我宫里那几个主子跟饿狼一样,你打包多少东西都能一顿吃掉。”穿过走廊的时候,我看到陈不惜正在和陈二说话。溜达过去的时候,他们也没防备我。“我们在说那个黄三拉的病人。”陈不惜冲我点点头,“你来的正好,陈二说还有些事情要说。”

    “这病人有问题?”

    “这人也是要参加科举的人,姓柴,名文进。一周前突发疾病,家中又穷,所以才去亲戚家借钱。我刚去送银票过去的时候,看到正有大夫替他诊治,说是要一份雪绒草来做药引子,这东西五百两,但据说只要吃了就能活命。所以,我就拿了咱们小金库的里五百两买了这个雪绒草。我也是一时情急,没有跟大人商量。现在,特地过来跟大人告罪。”

    “这钱是小七的,你跟她说就好。”陈不惜把球丢给我。

    “咦,我不是说了么,这个小金库的钱就是给大家用的,随便用。你这是救人,比咱们吃吃喝喝更有意义。再说了,咱们又不是白给,要他还的。”

    “我忘了说了,我就直接给了。”

    “没事没事,一会补一个借据,就说他借我们南厂的钱,日后连本带利的还。”我笑嘻嘻地说,“咱们的恶名必须树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人设。”

    “得令!”陈二立时答应。

    “话说,明日科考,这人现在如何了?能参加考试么?”

    “气色好了很多,应该是药效到了。大夫说是肺痨病之类的,也就是读书太多了,吸入了书中的虫子什么的,堵住了肺部,现在吃了这个雪绒草,应该就通畅了。”

    “这五百两的药的确也是贵了些,可是一给钱就能拿出药来,这大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毕竟这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你要不要去查查?”我问陈不惜。

    “查!必须查!不能放过任何坏人!”陈不惜现在倒是很听话,说什么都答应。

    “那高禀文回去了,他的老师和仆人呢?今晚有没有人帮他备考……”我又问道。

    “放心,那些人都到了,我刚才也去看过了。鸿宾楼是他自家的买卖,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大家大户,有钱人。”

    “嗯,那我就吃个好吃的,开开心心回宫去了。”我这个人没什么大追求,就是我认识的人都平安,所有的事情都顺利。所以,我每年许下的心愿都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仅此而已。

    宫门钥匙落下来之前,我带着陈二赶着马车静悄悄地回了冷宫。陈二说,此时回宫最是安静,暗哨都少。所以,冷宫妃子偷偷出宫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有了这次的经验,我也大致对宫内宫外的地理环境有了了解,并且也转了转南厂的环境,对目前自己的生存环境有了大致了解。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想要我的小命,我也没什么仇人和爱慕者。此时此刻,我应该是最安全和快乐的。只是不知道以后,未来会发生什么,会遇见什么人。

    马的蹄子都包上了软布,所以行进在皇宫里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通过那长长的宫墙甬道时,我掀开帘子看着夜空星星闪烁,心里也不知道要想什么才能配合如此静谧的气氛,只是觉得面对未来的路,可能还有很长。

    陈一在冷宫门口等着我们,一见我们回来就立刻上前搭把手让我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低声说:“今天那个黄娘娘在藏书阁转了一圈,但没有来冷宫。”

    “哦?”我有点诧异,“这位娘娘什么来头?”

    “礼部尚书最小的女儿,进宫三年,皇上经常去她宫里坐坐,宠爱不好说,但至少不坏。”

    “所以是宠妃?大家都让着?”

    “嗯,可以这么说。”

    “那她就是自掘死路了。”我冷笑了一下,“放心吧,她要是不说话,反而还能得宠一些。如果再这么下去,不是她父亲要倒霉,就是她要倒霉了。”

    “小主子这话?”陈一有点没听懂。

    “没事,等着看吧,咱们不着急。最近我也不会出宫,有事情,就你和陈二出去就好了。我要踏踏实实抄文书,修身养性。”我往里屋走,玉嬷嬷迎了出来。

    “小主子吃了么?我们还有稀粥。”玉嬷嬷问。

    “吃了,累了,我想睡了。”折腾一整天了,铁打的我也受不了了。

    “我让他们给您铺好床了,洗把脸再睡吧。”

    “嗯。”这一次回冷宫,忽然有种陌生感,是不是我已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所以,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了?胡乱想着,洗了脸就睡下了。日子就是这样,慢慢前行,从不回头。三日后,我写好了张诚和陈志典的案子文书,吹干了笔墨,又细细通读了一遍,心里唏嘘这陈玉芬的命运。

    肖小六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洗手。“小六哥,你来的刚好,我写完了,就放桌子上了,你瞅瞅吧。”

    “好。”肖小六立刻拿起来看,我转身又去另一间屋子换衣服,玉嬷嬷他们做了一条新裙子给我,让我去试试。淡蓝色,虽然布料不好,但裁剪极为精致。款式是今年最流行的,“娘娘们和京城里的官家小姐都穿这一款,我们又稍微改了改,更利落一些。小主子果然是长大了,衣服都能够撑起来了。不如,我们给小主子化个妆,也美一美。”宫女秀丽是最会说话的,深得我心。

    这些宫女也都是化妆高手,平时也没事情做,就喜欢搞一些胭脂水粉互相描摹,有些妆容还真的是很好看呢。当然,她们如果化妆技巧好,被娘娘们看中要了去,也能够得到重用。我这宫里的两个大宫女,其实手艺都不错,秀丽是失手打碎了袁贵妃的一盏特别贵重的灯,春晓是有天夜里睡着了,没看见皇上进来。结果,李贵妃披头散发的样子把皇上给吓到了。这两人都属于犯了错误被贬到冷宫的。但是,化妆的手艺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居然就把我画好了。“小主子年轻,皮肤好,随便弄弄都好看。”这话说的,我真爱听。就是我们冷宫这镜子实在是太模糊了,我连自己的脸都看不清楚,反正他们说好看就是好看吧。不过,我可以找肖小六实验一下。

    我拎着裙子,回自己的屋里,打算让肖小六看看。一推开门,看到肖小六泪流满面地站在书桌后面,肖不修背对着我站着,身姿挺拔。听到我推门进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一瞬间,我感觉他的眼睛凝固住了,表情也有些凝固。

    吓得我以为我又犯了什么错误,立刻往门口退,“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们说你们说。”

    “李小蛮,回来!”肖不修又恢复了冷面修罗的样子。

    “不不不,我就不回来了!”我继续往门口退,心里想着刚才干嘛跑那么快,进到屋里这么多,现在退出来有多困难。

    “陈一陈二关门!”肖不修这声音,凌厉毫无感情。“李小蛮,现在停下来,我还能饶了你。”

    “我又烦什么错了?”我不情愿地站住。

    “你要是想和状元私奔,我现在就敲断你另外一条腿!”肖不修居然连牙齿都露出来了,凶神恶煞一般。

二十三、花之毒,心之殇

    “状元?谁是状元?”我左右看了看,屋里也没别人啊。

    “那你要去哪里?”肖不修有点迟疑。

    “你们不是谈事情么?都把小六哥谈哭了,当然我要回避一下了。万一你迁怒于我就不好了。”我也有点不确定肖不修这个怒火是从哪里出来的。刚刚穿上新裙子,画了一个美丽妆容的好心情立刻变得忐忑起来。

    “哦,我们没有谈事情。”肖不修的脸色好一点,“过来,到这里来。”他指了指书茶桌边上的墩子,我慢慢蹭了过去坐下来。他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高禀文被皇上点了状元,皇上想赐婚,被他拒绝了,他说心有所属了。”

    “哟,信息量有点大,容我理理。高禀文中状元了!皇上喜欢他!要赐婚!他拒绝了!他有喜欢的人!谁啊?”我的表情管理可能有点失败,笑得嘴都咧到耳朵了,八卦好多,都是下午茶的好素材。

    “你不知道?”

    “知道啥?”

    “他把玉佩都给你了。”

    “我不是又还回去了么?”

    “你!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肖不修有点无可奈何。

    “大约是真傻。”我笑着说,看了一眼肖小六,“小六哥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肖小六看了一眼肖不修,这才看向我,抹了抹眼泪,“写的太好了,我第一次见到能把案件卷宗写的这么好的,让我哭得都不行了。”

    “不至于吧,不就是把事情经过都写了一遍。”我有点出汗。

    “《花之毒》,连卷宗的题目都起得有诗意,也点题。这案子因赏花而起,因花毒而亡。魂不散,伤离别。我虽亲眼见过一部分案情,但也第一次全部全方位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唏嘘悲叹。”肖小六真情实感了,我也有被赏识的喜悦。

    静心师父说我写的文章很可怕,冷静不带情感,只陈述事件经过。让人读完之后,反而会陷入沉思之中。我还记得当时我问她这样好不好?她说这需要赏识你的人才成,否则你这文章太过一针见血,容易被砍头。我当时还跟她说,“谁能知道我会写文章,不过就是练练大字好了。您这一天天的让我写大字,看书,是不是稍后也要让我学点乐器什么的,去醉花楼挣钱了?”

    “你这孩子就是嘴欠,也不知道是随了谁?”静心师父其实也不过四十出头,依然貌美,身材纤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家,据说还是很小就出家的。但是,有时候我看到过她在月下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曾经有一次我摔倒泥塘里,被她拉上来擦脸的时候,她会看着我的脸出神。就像刚才肖不修看着我的脸,有那么一刻凝固。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静心师父,想想跟在她身边的日子也挺好的,每天就是扫扫地,写写字,看看书,然后跟她一起在庵里瞎转悠,她让我看花,看草,看每一道砖缝,看天空白云变幻的形状。对了,她应该是会武功的,至少有一天夜里我见过她翻墙进来,把我吓了一大跳。但是,她说什么都不肯教我武功,说是女孩子练功容易长出肌肉,穿裙子不好看。似乎有点想得远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裙子,就好像摸到了静心师父一般,有那么一点安定。

    我看了看肖不修,他冲点了点头。“文章我看过了,写得很好。的确是花之毒,‘小作绕指柔,中为断肠血,无名魂不散,食指伤离别,拇指已忘却。‘陈玉芬的手指已经放好,还为她特别做了一只手套,很好的。至于苏敏,仵作也已经尽力修复她的容貌,至少不至于太过难看。女为悦己者容,想必她生前也是爱美之人。张诚没有见她最后一面,他说不想见了,就仿佛是这个人永远活着,在去回鹘的商队中,永远是那个快乐的小女孩。”

    “癫狂成痴,或许几千字的卷宗都无法形容这血肉之躯,但是他们都是曾经鲜活过的人,希望有一日能有人看到,读到这些故事,引以为戒,更要爱护自己,不要爱上任何人。”我叹了口气。

    “为何?”

    “陈玉芬爱了不该爱的张诚,张诚爱着苏敏,就是因为爱,而引发了更多的灾难。这是爱错了人,还是根本就不应该爱呢?那两位大师算是枉死么?陈志典报了仇,不也是产生了更多的仇恨?如果我是虚怀大师的弟子,我一定会非常恨陈志典,我是不是也要下毒杀了陈志典?”

    “陈志典这人,你不能碰。”

    “什么?”我看着肖不修。

    “说来也简单,他的学识的确很好,很得皇上的赏识,否则也不会单独派嬷嬷替他看管两个外甥。现在,翰林院的学士们联名要保下陈志典,免于死罪,重新回翰林院做编修。皇上已经基本同意了,或许,也就是处罚一些俸禄银钱之类的。”

    “那虚怀大师和那些小和尚就白死了么?”

    “皇上准备赏黄金一万两,给白马寺塑金佛金身。”

    “那是命啊,菩萨不过是个泥塑像,怎能相比呢?”我有点急了,“真凶归案,事实清楚,不能就这么算了。陈志典杀人的时候,冷静自持,善于利用言语去精准打击对方的弱点,这是相当可怕的心理战术。今日放过他,怕有朝一日,皇上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放肆!这是你能说的么?”肖不修腾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我就是说说事实啊。”我也挺生气的。肖小六使劲咳嗽,想过来拉我,但又不敢。

    “你是觉得卷宗写的好,又有状元喜欢,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么?”肖不修的口气更差了。

    “没有啊,这个跟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只是说陈志典这个事情。状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吃他家的饭,我吃的是肖大人送来的银子啊。”我有点摸不清楚肖不修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你确定状元跟你没关系?那么探花呢?怎么探花也说要终身服侍肖小七大人?”

    “探花是谁啊?”我又愣住了,怎么又冒出一个探花?探花是第三名,是不是还有个榜眼?我都不认识啊。

    “探花是柴文进。”

    “柴文进是谁?”

    “李小蛮,你跟我装什么糊涂。”肖不修这张脸啊,真心好看,怎么就那么黑呢。

    “您说说吧,我全然不知道,我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在屋里写东西,不敢乱说乱动。”我冷静了一下,不能被肖不修带节奏,我要淡定。

    “柴文进就是那个车夫黄三拉过的病患,去城外借了银子,你又让陈二给送了二百两银子,后来陈二又给了五百两卖药……”肖小六提醒我。

    “哦哦,他中探花啦?这么厉害!”我这才反应过来,“可我又没见过这个人,都是陈二去办的。”

    “嗯哼。”肖不修居然都鼻孔出气了。

    “榜眼是谁?我认识么?”我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上来,至少状元和探花都多多少少是认识的人,这夹在中间的人是谁?

    “说来也是挺玄妙的,这榜眼是张诚的弟弟张坚,虽然是庶出,但张诚出事之后,他也算是张家目前最有话语权的庶子了,若张诚秋后问斩后,必然是他掌家。这又中了榜眼,张大人也是开心的。”肖小六加入了谈话局。

    “这不大妙啊。”我有点不安。

    “为什么”

    “张坚做了榜眼,必然会在朝内为官。可是,刚才肖大人说陈志典是翰林院和皇上力保的。这两家又明显有仇,怕是以后朝堂相见,必然不大好看啊。”

    “这事情就不是你能管的,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肖不修说,“状元榜眼探花明日都要先游街,之后会到宫里各处请安。当然,他也不会走到你这里。不过,你也要大门紧闭,不要出来。他们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会让极少数人知道,就连皇上也只是怀疑。”

    “对了,那个黄娘娘来过一次。”

    “此事我已知晓,你不用管。”

    “那堆文书我抄好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指了指墙角的一堆纸卷。摆放得整整齐齐,我没让任何人接触,想到这毕竟是机密文件,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才华的份上,本都督也不会来你这里。”

    “是是,感谢都督大人青睐。”在人家的地盘上,我是绝对不敢撒野的。

    “《花之毒》作为卷宗名,你可想过将其他卷宗也一一命名整理出来呢?”肖不修忽然问道。

    “那可是一个超级大的工程,我只是想想,要是做的话,应该需要不少人手。”

    “比如我把状元和探花都弄到南厂文书处?”

    “什么?”我和肖小六异口同声。他这也太本事了,状元和探花都是能够在朝中做官的,虽然可能一开始官爵不会太大,但是比如皇上都要给状元赐婚了,就证明状元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先说明的是,皇上没有女儿,所以他必然是要赐一个大臣的女儿给状元,就等于状元还未入朝,就已经有老丈人撑腰了。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多了去了,肖不修不是不知道吧。居然还想从皇上的手里把人夺来,扔在文书处。文书处是什么?十二时辰全都在加班的苦地方,基本上要不是出于对南厂的热爱和感恩,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让他们两人给你当帮手如何?”肖不修又问道。

    “啊?我可不敢。”

    “有何不敢?”

    “人家是状元和探花,我不过是冷宫里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小主子。”

    “无妨,你只要在南厂,就是肖小七,肖不修身边最宠信的人。”

    “哦,这话说的,我有点尴尬。”我看了一眼肖小六,肖小六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南厂没有那么多规矩,不拘一格用人,皇上也是知道的。你这个事情,我也会找皇上报备,不会有大的问题。重点是你愿不愿意?”

    “可是,我有什么本领能让南厂看上呢?仅仅凭借写文案不成吧?”我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文案仅仅是入门,重点是你的破案和勘察的细心。南厂需要这样的人才,也需要人为大月国的清明做一番事情。我不会因你是女子而轻慢你,也不会因为你是冷宫的小主子而另眼看待。重点,我只看中你的才干。仅此而已。若你想得到更多,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换取或是得到了。但是你记住,我看中的不仅仅是你,只是你的才干。我用人的原则也只是看这个人是不是能干,是不是为我所用。”

    他说的直白,但也透彻坦诚。我这人长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专长和特点,每天只是想吃喝玩乐,如何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些。自从之前查了陈玉芬的案子之后,总是有那么一颗希望能够帮她昭雪的心,才一直努力,不放弃任何一点线索。即便是陈志典的案子,我也会细心观察。那么说,这是我的优势和特长的话,也是一件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至少曾经参与过大月国的很多案件,应该也是普通人难以触碰的吧。

    “好的,我可以。”我站起身,很郑重地对他说,“虽然我没有大的学识和才干,但我希望可以用一己之力做些什么,才不枉费活着的每一天。”

    “好。”肖不修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看着我,缓缓地站起了身,那身姿特别好看,南厂那身黑红暗纹的制服衬托了他的俊美容颜,有时候我都想,难怪大家为他痴狂,不仅仅是这个恶魔性格,更应该是为了这张脸吧。为了能够让这张脸展现一丝丝笑容,我拼尽全力都想去试试的。

    肖不修忽然抓住了我的肩膀,一脚就踢向了我的左腿关节处,我只感到一阵剧痛,都来不及说出话就倒了下去。耳畔听他冲门外扬声说道:“冷宫之主李小蛮,不守宫规,怠慢黄娘娘,打断一条腿,以示警告,关闭冷宫六个月,任何人不得出入。”

二十四、我觉得探花是看上咱们南厂厨房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南厂的东厢房,我很肯定是这里,绝对没有睡在冷宫或是尼姑庵里。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在这里?还有,我的腿剧痛!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此时应该是黄昏时分。春日的黄昏,有一种特别的清冷之感。屋里又没有炭火,感觉非常冷。幸好身上有棉被,还是尚好的丝绒棉被,让我觉得暖暖的。可是腿疼啊,我得仔细想想都发生了什么?

    对了,是肖不修踢了我一脚,然后我就不记得了。他不是说让我老老实实待在冷宫里,不要出门,帮他誊抄文书就好了。

    怎么回事?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两条腿都包裹上了,似乎还有什么药,我能闻到药味。不太能动,哪里都疼。我要不要哭一下?我有点犹豫,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哭给谁看?

    又过了一会,疼劲儿缓和了不少。我从棉被里把胳膊伸了出来,想要不要喝点水?一道黑影忽地就从房梁上飞了下来,站在我眼前。把我唬得胳膊愣在半空中,都忘了喊一嗓子。

    “喝水?”他问我。

    “哦。”我发现我的嗓子都干哑了,发出的声音都很奇怪。

    他立刻转身,以我完全没看清楚的速度拿来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床边半抱起我,把水给我喂进了嘴里。他身上有股药香,和我腿上的是一个味道。喝完水,他居然还贴心地问:“再来一杯?”

    “嗯。”我也没客气,管他是谁,本姑奶奶先喝完水再说。

    第二杯喝完,我才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但他半抱着我,我也看不见他的脸。“你是谁?”

    “肖二。”

    “肖不修的影子肖二?”

    “对。”

    “那你不是应该跟着肖不修么?肖不修在哪里?”

    “他出远门了。”

    “那你不跟着他?”

    “他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对了,他是不是把我的腿踢断了?我是不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他要做什么?欺负我有好处么?”忽然情绪上来了,我有点控制不住,要不是动不了,我肯定是要跳着脚骂人的。

    “勿动。”肖二紧紧抱住我,“肖大人没有踢断你的腿,只是踢到筋脉处,让所有人以为你的腿被踢断了。现在,两条腿都上好了药,再过三日就好了,连右腿的旧伤也一并痊愈了。”

    “什么?他要干什么呀,不知道我很疼吗?”我开始哭了,眼泪控制不住了。肖不修简直是脑子有屎,干嘛呀。

    “我来简单说一下,这是肖大人的思量之后的结果。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踢断你的腿,然后封闭了冷宫。当时,冷宫里有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几名可疑的人,或许就是某些宫里的眼线。如果,要你再继续进出宫,恐怕会惹出更多是非。所以,他决定封了冷宫,所有人都圈禁其中,至把你偷偷带出来,在南厂住下,就用肖小七的名字生活。皮肉之苦,换取出宫的自由。应该也是划算的,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名医,会把你的两条腿都治愈。”

    “啊?”我消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肖不修把我带出宫的策略,这也太缺德了。可以先跟我商量一下嘛,至少也要让我知道内情才好配合。结果这么冷不丁的,幸好我不是那么敏感的人,否则此时此刻早就崩溃了。但是,这怎么说也是被踢断了腿,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肖二见我平静下来,就松开我,又让我平躺好。他则翻身又上了房梁,弄得我目瞪口呆。“咱两说说话啊,你在房梁上,我怎么跟你说话。”

    “你我有什么可说的?”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有啊,好多话啊!”趁着我现在不太疼,我好歹也要继续问问都发生了什么吧。“啊,疼啊!”我装作腿疼,弓起了身子。

    他又立刻从房梁上翻了下来,掀开被子看我的腿。摸了摸,点了点,然后说:“无碍,已经好转,之后不会特别疼了。注意保暖,很快就好了。”

    “等等。”就在他意图翻身上梁的时候,我直接扯住了他的衣襟,然后跟我的被子系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好了,你不能动,否则我就没有被子了。”

    “你!”他有点恼怒。

    “我什么我,我就是我。”我抹了抹眼泪,“真的挺疼的,就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嘛。”

    他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到了床边。

    “你为什么没有跟肖不修走?他们传说你是肖不修的影子,分身,是最可怕的存在。你是不是长得和肖不修一样?为什么戴着面罩,是不是一直戴着?连睡觉都不能摘掉?那你睡觉在哪里?也在房梁上么?你是一直跟着肖不修么?连他上厕所的时候你都跟着么?那你这么吃饭?什么时候吃饭?”我的问题简直是太多了,我自己都挺惊讶的,一个接一个,似乎想知道的事情特别多。

    “你之前没有这么多话,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他虽然带着黑面罩,一身黑色南厂厂服,但是依然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他的身形和肖不修很相似,猛一看都会以为是肖不修。只有说话的声音不太像,可能是因为说话少,所以语速有点慢。当然,也没有肖不修那个冷冷的劲儿。所以,我能确认这不是肖不修,的确是他的分身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没那么多话?你跟踪我?”

    “你在冷宫的时候,我也在冷宫待过一段时间。”

    “做什么?”

    “看你誊抄文书。”

    “担心我泄密?”

    “只是监工。”

    “觉得我写不了这些东西?”

    “嗯。”

    “后来呢?”

    “发现你写的很快很好,并且喜欢安静,多数自己和自己玩。”

    “是啊,我能和谁玩呢。”我叹了口气,“那你还看了什么?”

    “看你睡觉吃饭读书。”

    “你不会连我洗脸上厕所都看了吧?”

    “我不会什么都看的。”他虽然声音冷静,但语速略略快了一点。我就知道,这种影子一般的存在,都是暗探,什么都能看到的。本姑奶奶不怕,不就是被看光光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找机会,我也看他。

    “行吧,这个话题过!我这衣服谁换的?”

    “肖大人换的衣服,腿伤是我上的药。”

    “行吧,这个也过。现在,我算是用肖小七的身份活着了?什么时候回冷宫?”

    “有需要的时候。”

    “什么是有需要的时候?”

    “不知道。”

    “行吧,过!再说说我躺了几天?”

    “五天。”

    “我吃过饭么?”

    “我和肖大人喂过你米汤。”

    “我一会能吃饭么?”

    “明日吧,给你的服的药不会有饥饿感。”

    “肖不修去哪里了,不带着你?不会有危险么?”

    “应该还好。”我猜肖不修的行踪应该都是一级秘密,我是问不出来了。不过,他没有带着影子走,就应该不是什么险要的事情。留下影子照顾我,有可能是我真的需要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来照顾,二是影子的医术高超,能够快速治愈我的腿伤。三是影子曾经监视过我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也熟悉我的行为习惯。反正,肖不修留下他,也必定都是理由,就像是他觉得踢断我的腿,也是为我好一样。但其实,我现在反而不想给南厂干活了,真烦心。

    “高禀文呢?柴文进呢?肖小六呢?陈志典呢?”我一口气问一大堆人。

    “高禀文和柴文进已经进了南厂文书处,此刻正在誊抄文书,稍后你们会碰面,具体商量一下如何将这些年的文书都整理出来。肖小六带着他们两人熟悉所有的规范和环境。陈志典还在大牢里,但是,应该快被放出来了。”

    “肖大人果然厉害。”他是说到做到,绝对不拖泥带水。“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我抱你去。”

    “你!你们南厂就没个女的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南厂除了男人就是太监,没有女人。不,除了你之外。”他的回答倒是认真。

    “苍天啊大地啊,我要上厕所啊!”我简直是要被气死了,喝了汤汤药药那么多天,我现在必须上厕所。“你把我丢在恭桶上就成了,我的手没有坏,我可以的!”我真是咬牙切齿,更加想把肖不修毒打一顿了。

    上完厕所,我就再也不想说话了。何止是被看光光,那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这辈子的黑污点!肖二居然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和表情,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我不吃药了,我要睡觉。”

    “吃。”他不同意。

    “不吃!”结果,这句话还没说完,一碗汤药直接灌进了嘴里。太欺负人了!喝完我就转身朝向床里闭眼睡觉。肖二给我掖好了被角,又翻身上了房梁,消失在黑暗中。南厂的夜晚静谧无声,比起冷宫还要安静。这药中应该有安眠的成分,在我想着什么时候回冷宫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慢慢睡着了。

    三日后我才醒过来,根据肖二的说法,这是一种睡眠疗法,能够令伤患加速愈合。反正他说什么都有道理,我只能服从。把我从上至下检查了一遍之后,肖二认为我已经接近痊愈的水平,可以自己洗澡上厕所吃饭,所以他就消失不见了。我很想找到他到底去哪里了,但是完全没有发现。我一出房门,就看到了肖小六站在门外等着我,还准备了一个精致的轮椅。据说,这之前是柴文进坐过的,他听说我有腿患,就立刻把自己曾经用过的给了我。“这东西做的还挺精致,看起来挺贵的吧。”

    “何止贵啊,简直是鲁班爷再生给做的,特别好用。若是我不在身边,你自己都能转着走。”

    “如此神奇?”我试了试,果然可以。“这柴文进什么来头?不是说穷得要死的举人么?”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是柴桑的后人,柴桑是咱们大月国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当年也是立下了战功,被先帝赏赐了良田豪宅。但是他的后人不多,单传一脉。柴文进的父亲不学无术,赌博败光了家业,然后不知所踪。只剩下柴文进一人守着一个小院子,本想着读书进朝为官,再振家业,结果忽然患了重病。要不是你那小金库,这人早就没了。所以他一听说南厂要他来做文书,立刻就答应了。后来听说你受了伤,立刻就把家里的轮子搬了过来,说是柴桑曾经用过的,贵得很呢。”

    “嗯嗯。”我就喜欢和肖小六说话,能知道特别多的事情,听着就痛快。“肖不修给我安排什么事情了么?”

    “哎,怎么能直接喊名讳呢?在南厂,你好歹要尊称一声他肖大人的。”肖小六大约知道肖不修踢断我腿的事情,但是也没说破。“肖大人说等你能出东厢房,就让我带你去文书处转转,看看怎么开始工作。”

    “嗯,狠,够狠,真的狠。”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这个形容词,谁说过来着。

    肖小六推着我一路去文书处的路上,我想了想还是要先去一趟大厨房吃个饭才好,要不然没有力气干活。结果,在厨房就遇到了柴文进,他捧着一个大海碗,里面装满了炸酱面,正在呼噜呼噜地吃着,完全没有任何形象。

    我是第一次见他,本来应该留个好印象的。毕竟他长得不差,相反来说,还是挺好看的,身材好,个子高,面容白净,自有一种文气。想必是虎门之后,也自带了一股英姿。但是,这吃面的吃相实在是让人难以形容,简直就是一头猪啊。

    “肖小七,你可来了,就你这个探花侍卫,简直了,我看他来南厂,一定是看上咱们厨房了,来了这七八天,就没离开过这里,顿顿都吃三大海碗,拦都看不住啊。”厨房管事肖十七一见到我就开始抱怨。

    “怎么都探花侍卫了?”我好奇地问。

    “他自己说的啊,因为肖小七救了他一命,他才能够去参加科考,然后才中了探花。他的命是肖小七给的,他要一辈子做肖小七的侍卫,为她肝脑涂地。”

    “你是肖小七?”柴文进听到我们说话,才从海碗中拔了脸,冷冷的看着我。“你长这么好看?”

    我:“……”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二十五、探花要被皇上砍头了,咱们救么?

    “我好看么?”我问柴文进。

    “好看。”他的手依然拿着筷子,随时要开动吃饭的样子。

    “怎么好看?”

    “仿若春风。”

    “春风?”

    “因繁花、绿茵、冻水初融,称其为春风。”

    “具体点?”

    “桃花、笑眼、春心洋溢。”

    “说人话!”

    “好看。”

    这人果然是个傻子,文绉绉扯出这么多话,还咬文嚼字,最终不就是说我好看么。真够费劲的。等等,我好看?我似乎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直白地说我好看过。只有那一日,我在肖不修略略凝固的表情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想我这十八年来,不是失忆了,就是藏在尼姑庵里扫地。好不容易出来混了几天,又进了冷宫。冷宫这群人对于美丑也不会评论,那个破铜镜子连影子都照不出来,所以具体我好不好看,我也不太能确认。现在,这位柴文进探花居然直白的说了出来,我要确认一下。

    “我好看么?”我问肖小六。

    “好看。”肖小六回答极快。

    “我好看么?”我问肖十七。

    “好看啊!”肖十七回答得更快。

    这个能说明什么?我真的好看么?糟糕了,我不但是腿坏了,脑子也坏了,我竟然陷进了“我好看么?”的旋涡中,都是这个柴文进害的。

    “肖小七大人,文进不才,今日才见到大人真容。”柴文进终于放下了他的海碗,工工整整的站在我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唬得我想错开身,但人在轮椅上,似乎也没办法。“你要做什么?”

    “大人,首先要感谢大人救了我一命。要没有大人的救命之恩,柴文进也不可能中探花,今日能够进南厂,这一切都仰仗于大人的恩惠。所以,大人不要躲,我这个头一定给磕给大人。”说完直接一个响头,我赶紧说:“好啊好,我可没有红包给哈。”

    肖小六差点乐出声,我横了他一眼,他忍住了。

    “第二,大人一定要恕我无罪,刚才我的确莽撞了,因为我直接一直以为大人是个太监,没想到是名女子,还是美丽的年轻女子,刚才多有怠慢,得罪了。”咣,第二个响头。

    “第三,大人一定要允许我做您的侍卫,我会一辈子做您的侍卫,不离开。除非是您杀了,或者我死了,否则,我要守在您身边,永永远远。”咣,第三个响头。听着我都头疼。

    “这个吧,我也不是随便收人的,这个还要看你的表现,我再考虑一下。”我先敷衍他一下,要不然这局面太尴尬了。

    “我就当大人答应了。”柴文进站起了身,站在我面前,个子还挺高。

    “哎,你好歹也是探花,我可啥都不是。”

    “没关系,探花不过是个成绩,我无所谓的。”这人倒是大气,“状元郎也说,大人很厉害的,他也要追随大人。”

    “糟糕了,别追我,你们都跟着肖大人就好了。”

    “没事,您跟着肖大人,我们就跟着肖大人,您不跟着肖大人了,我们也不跟。反正,您走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嘿,这事闹的。我眨眨眼睛,琢磨着有钱真好,这么容易就收到了一个探花,看来以后还是要更有钱才好。正琢磨着,忽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人数还不少,快速往我们这里移动。大家都听到了,有点惊异。毕竟,在南厂这个地方,很少有人这么混乱的跑起来,并且,怎么可能跑呢?肖不修治军严明,绝对不会在南厂乱跑。

    果然,冲进来五六十人,都是宫中禁军,估计也是临时得到的任务,直接闯进了南厂,和南厂的侍卫们差点起了冲突。所以,禁军周围都是南厂的人,搞得场面很混乱。禁军一进来就包围了我们几个,我当时头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暴露了,要被抓起来杀头了。我紧张地看了一眼肖小六,他也不知所措地发呆。忽然身边人影一晃,肖小二出现了,低声跟我说:“没事,不是抓你的。”

    局面变化极快,因为肖小二的出现,禁军中出现了一阵混乱,然后才有人站出来喊:“柴文进在哪里?”

    柴文进倒是挺坦然,“这里。”

    “来人,抓!”禁军的首领立时就让人把柴文进抓了起来。我连忙喊:“哎,这是探花啊?不能抓啊?”

    “柴文进涉嫌奸杀御史王展之女,皇上口谕,即刻抓捕,关入大牢候审。”

    “啊?”我们几个都惊讶到不成,怎么柴文进杀人了,还奸杀?这个有点过分吧。我们几个齐刷刷地看向他,他也一面蒙的状态,“不可能啊,我没可能杀人啊,我为什么要杀她啊?”

    “这事情不用跟我们说,要跟皇上去说。南厂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不过是奉命抓人,请行个方便。”

    “等等等,小哥哥,抓人要讲证据的,探花好歹也是皇上刚刚封的,这又说人家杀人了,不合适吧?”

    “你放心,肯定有证据。王御史都已经闹到朝堂上去了,等着皇上定夺吧。”禁军头领应该是认识肖小二,看他站在我身边,所以对我也很客气。“人我们先带走了,稍后有事情再说吧。”说完,就要带着柴文进走。我这刚打算收了柴文进,怎么就被皇上抓走了?

    “等等等,我就说一句话。”我着急地站了起来,肖小二拉了我一把,“柴文进,我就问你,你杀没杀人?”

    “没有!”柴文进还算冷静,“我问心无愧,我身出将门,我新晋探花,没有必要杀人。”

    “行,理由充足,我信你。”我点了点头。“那你先跟着他们走吧,等肖大人回来,我们找他商量去。放心,你要是没杀人,我必然保你无事。”

    “好。”他果然可以的,挺胸抬头,跟着禁军走了。虽然我们有点一地狼藉的感觉,但仔细想想,这事情还是要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最佳人选当然是肖小六,“小六哥,去看看呗。”

    “朝堂我也进不去啊?”

    “没事,你就找你认识的人问问。”

    “这个还真没有。”肖小六有点为难。“要是皇上钦点的案件,我可能是拿不到资料的,只能等。”

    “谁告的官?谁去了现场验尸,谁做的记录,这个总会有吧。京畿府肯定有记录,去去去。”

    “对哦,等我。”肖小六一溜烟地跑了。

    “影子哥,你能跟着他们去看看么,看看柴文进关在哪里?谁来提审?”我话还没说完,肖小二就不见了,这个速度快的呀。

    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我自己推回去么?幸好肖十七还在,他问我:“你吃点什么?”

    “啊?”对啊,我本是来吃饭的。“还有什么好吃的,来点,吃饱就成。”

    说实话,南厂厨房真心太好吃了,荤素全有,南北通吃,比鸿宾楼毫不逊色。果然,肖十七说他就是鸿宾楼的大师傅,被肖不修弄到这里来掌勺的。

    “肖大人爱吃什么?”我好奇的问,居然把一个厨子弄进来,他是多爱吃啊。

    “这个似乎没有,完全看不出他喜欢吃什么。上什么都吃一口,然后就不吃了。本来我还想投其所好,后来想想,随便吧,做什么吃什么也挺好。”

    吃饱喝足之后,肖十七把我推回了东厢房。我自己慢慢爬上了床,又美美地睡了一觉。东厢房的被子又暖又香,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我不知道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感觉很安心,似乎我从前就一直在这个被子中一样。当然,我也怀疑肖小二给我下了药,否则我不会一觉又睡了一天一夜。虽然说睡觉是治愈一切的良方,但我的确也太能睡了。等我睡醒的时候,肖不修都回来了,坐在我的床头发呆。肖小二站在他的身边,依然是黑布蒙脸,看不出喜怒。两个人没有话说,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我动了动身子,表示我已经醒了。他们两人居然还没有动,似乎在想着什么,陷入了焦灼状态。“那个,我能喝水么?”

    “你自己倒。”肖不修居然还有点生气,真是喜怒无常的人。

    我只好自己翻身穿鞋下地,自己去倒了口水喝。咦,我怎么走得这么好,这么快,怎么也不疼了,哎哟,我好了。我摸了摸腿上连绷带都没有了,居然就这么痊愈了。所以说,肖不修还是为了治愈我么?

    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似乎也不过是刚刚升上来。那他们在屋里沉默不语在做什么?“你们,有事?”

    “皇上要陈志典来南厂文书处。”肖不修回答。

    “啊,万万不可。”我有点慌。

    “陈志典也答应了。”

    “他脑子有病吧。”

    “所以,现在怎么才能拒绝他?让皇上也死心。”

    “那个太难了,我不知道。”我磨磨蹭蹭又回了床上,打算再躺五分钟,结果肖不修下面的话又惊到了我。

    “柴文进要问斩了。”

    “什么?这么快?真的是他杀人了?不可能啊。”

    “你就这么肯定?”

    “也不是肯定,我只是合理怀疑,他这种人之前病病歪歪的,后来又中了探花,大好前程在眼前,他何必去杀人呢?”

    “他奸杀的这个人是在西郊借钱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够成为探花,也不知道你会借钱给他治病。所以,杀人,也可以。”

    “……”我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只好看着肖小二,他依然默不作声,就跟不存在一样。的确都很棘手,一个是我们送进去要砍头结果没砍的,一个是刚来我们这里就被抓走要砍头的。

    “还有一件事,张诚死了。”

    “什么?不是秋后问斩么?”

    “说是在狱中自缢了,守卫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没气了。”

    “都秋后问斩了,何必现在自己着急上路呢?”

    “你我都这么想,有人却不这么想,巴不得让他早点死。”

    “陈志典?他杀的?他不是关起来了么?”

    “合理怀疑是他的同党。这人的朋友很多,很多都是死忠。守卫说事发当天,他们一直觉得困倦,可能被人下药了。趁守卫疲惫走神的时候,将人杀死,伪造成上吊的假象。”

    “证据?”

    “没有。”

    “那光怀疑也没用啊,你找不到证据,就不能定陈志典的罪。再说了,他人在大牢里,说他去杀人,也没人信啊。”

    “嗯,很多问题。”原来肖不修在沉思这个事情,的确需要想一想。

    “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说呢?”

    “先给我讲讲柴文进这个奸杀案吧,我实在不能相信他能杀人。”我顺了顺,觉得只有这个事情先解决,才有可能解决其他问题。

    十日前,柴文进租了一辆马车前往西郊御史大人王展的别院,他之前与王展之女王燕儿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好友,想从她那里先借一点银两应急。当然,还有一点是,他曾经与燕儿有过婚约,但因为他家落魄之后,自己主动向王家提出了解除婚约,生怕耽误了姑娘的大好时光。燕儿对柴文进也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小时候的玩伴,长大之后,富家公子官宦子弟多的是,任她挑选,毕竟老爸是御史,也是大月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愁嫁不出去。

    但是,女人的心呢,总是偏向弱者一点。她看到柴文进面黄肌瘦地找到她借钱,还是拿出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应急,至少等到科考结束,万一金榜题名她也算是雪中送炭,若是不能高中,她也算是了断一份情缘。因此,那日柴文进敲门时,她偷偷约他在后门相见,递给了他银子。柴文进心知肚明这五十两的前因后果,也不想说破,忍住一口气就回了京城,之后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但据王燕儿的侍女描述,王燕儿自从见完柴文进后就消失了,大半天找不见人,侍女这才着急一边遣人回京城通报给御史,一边扩大寻找规模。

    结果,三日后才在距离别院十里远的荒山之上发现了她的尸体。尸体上有三处刀伤,几乎是刀刀毙命。重点是,衣衫不整,下衣完全被撕烂了。

二十六、你们说这是情杀?

    仲春时分,西郊荒山上的野花也盛放了,白白红红的煞是好看。偶尔有蜜蜂采蜜,却被这一片血腥吓得退却。下过一阵春雨之后的荒山上有星星点点的绿草,就在这凹陷处,躺在这里的女子死相的确相当恐怖。

    四周有喷溅状血迹,身下有呕吐物,表情狰狞,且未曾合上眼睛。被发现时两腿张开,裤子已经撕烂……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都觉得很难受,更何况这也是一名如花女子,就这么没了。若我是王御史,大约也会崩溃了。

    除了杀人这件事情之外,奸杀也是太过分了。

    肖小五拿来了案情报告和仵作的验尸报告,我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他们就都看着我。特别是坐在旁边的高禀文还问我:“这么血腥的案件,你居然还能一边吃一边看。”

    “那我也要吃饭啊。”我又夹了一块炒猪肝放进了嘴里,看得他直恶心。“你去过现场了?”

    毕竟曾经共事过,那小金库的银两又是高禀文的,知道内情后的柴文进对高禀文也不错,据说两人在皇上钦点状元那天就已经相谈甚欢,甚至还聊起了老子的《道德经》,大有相见恨晚的意味。所以,柴文进出事之后,高禀文也是四处打听,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可这种事情,牵扯到御史大人了,他一个新科状元就难办了。更何况他还在朝堂上折了皇上赐婚的面子,更不可能跑到皇上面前去求情了。

    “我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拉走了,只是一地的血和呕吐物还没有被清理。还有御史家的人有人去烧了纸钱,做了祭奠。”

    “有什么可疑么?随便什么奇怪的,都可以说说。”

    “并无可疑。”

    “那柴文进的汗巾是怎么被发现的?”

    “仵作说是在搬动尸体的时候,从身上掉下来的。”

    “这不就是可疑之处么?”

    “为什么?”

    “这只能证明柴文进的汗巾第一并没有在尸体表面放,也没有在尸体边,很有可能是被死者放入了怀中,才在搬动的时候掉了出来。那么,就凭借这一点说柴文进就是凶手,这就太牵强和武断了。”

    “有道理。”

    “那为什么王御史一口咬定就是柴文进杀了他的女儿?”

    “说两人有感情纠葛,说文进兄是因爱生恨才杀了她。”

    “对了,仵作说尸体上还有一封书信的碎片,但是因为被雨水打湿了,暂时还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是。肖大人已经跟皇上请命要彻查此案了,所以,肖小三已经过去搬所有的资料。”

    “嗯,那我们再等等。”我喝完粥,抹了抹嘴。“那我回去再睡一会儿,饱了发困。”

    “肖小七,你我同岁,好歹我也比你大一天,你能不能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尊重。”

    “嗯嗯,小哥哥,我错了。我现在回去睡一下,顺便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看高禀文心情有些焦躁,我赶紧闪了。

    中午肖不修下朝回来吃饭,我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菜,又喝完了汤,也没搭理我。肖小五又递上了清茶给他喝了几口,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放下了杯子走了出去。我就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大门口,他要上马车的时候,终于回头问了我一句:“你跟着我进宫见皇上么?”

    “啊,不。”

    “那你跟着我作甚?”

    “我就是想问问王御史的为人如何。”

    “为何问我?肖小五有资料可查。”

    “看资料不如听熟悉的人口述评论,更贴切。”

    “我对他无感。”

    “那你总跟他同朝见过,有什么印象?”

    “无印象。”

    “能带我去见见他么?”

    “不能。”

    “哦,那算了。您慢走,我回去吃饭了。”其实我也知道他不会带我出去的,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望着肖不修的马车走远,我直接回了文书处,继续誊写文案。早上已经吃过饭了,看完肖不修如此优雅的吃完饭,我觉得我再吃饭就是一头猪了。一边翻着文书,脑子里却想着目前这个案子的线索实在太少了,真的应该去做做走访,才能知道更多。

    高禀文也在誊抄文书,他的速度比我还快,这几日已经整理出不少内容,还打算一起讨论一下如何更高效地把这几年积压的内容都做出整理。所以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讨论会,我大致说了一下我的想法,他决定和肖小五再讨论一下可实施性,毕竟这也是大工程,大家必须齐头并进才成。

    谈论会后的小憩时间,我坐在文书处的石阶上继续琢磨着柴文进这个案子。高禀文过来和我一起坐下,我就问他:“你对王御史有多了解?”

    “耳闻吧,也没有见过。据说人很正直,处理事情很公证。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妻妾多了一点,正房太太死得早,所以他大女儿才去了西郊别院居住,也是为了躲开他那些妾室每天闹腾。”高禀文说道:“其实之前还有过一个传闻,说是王御史的其中一个妾室偷汉子,跟别人跑了。但王御史居然还原谅的他们,说是这个妾室原本是醉红楼的歌姬,有相好的情郎,那么就送人一段美满姻缘也不是不可以。大家都在说,这人不是傻就是笨,怎么可以这样呢?”

    “后来呢?”

    “后来说是这两人就走了,王御史还送了不少银子给他们。”

    “咱们南厂的仵作有没有去验尸?”

    “应该去了,还没有回来。”肖小五也坐下来,“肖大人说七日内给一个答复,否则还是会砍了柴文进的头。今日是第一天,你们有没有头绪?”

    “完全没有。我想出去,肖大人拒绝了。”我闷闷地说。

    “去现场?去验尸?去御史家?去见柴文进?”

    “去御史家。”

    “为何?”

    “就是去看看。”我也没有头绪,但总觉得应该先迈出去一步才成。肖小三此时搬了一大摞文书回来,身后还跟了两名侍卫,抬了一箱证物。我让他放在院子里,然后肖小五开始翻检,我在边上看着。

    仵作的验尸记录上写的是死者应该是服用了迷药,失去了意识,但被杀死时还活着,这其实挺残忍的。另外,也没有被强奸,只是被撕掉了裤子而已。

    这和呕吐物以及血迹,现场情况一一吻合。首先说可以洗清这个奸杀的标签。其实,迷倒之后再杀死,他一定是死者的熟人,才能够诱骗她喝下了迷药。迷晕后又没有强奸,直接杀掉?这也不符合常理。

    死者身上被雨水打湿的那封信的碎片,勉强能够破译出几个字,连在一起是:吾爱此生,不求来世。

    “所以,你们都觉得这是情杀?”我问道,“柴文进因爱生恨,杀了王燕儿?这事情说不通啊?他比王燕儿无论是身高体重都要强壮许多,杀一个人很容易,哪怕是直接掐死都有可能。为什么要先迷晕,再砍三刀,这是多大仇恨才能这么做?”

    “的确,身体里的血几乎流光了。”肖小五补充道,“那这意味着凶手对王燕儿已经是极度的恨意了。”

    “我就说说我的对柴文进的观感,武将后人,身形高大,虽然目前是大病初愈,但也是羸弱之态。我记得陈二跟我说,柴文进从西郊回来后就一病不起,倒在床上喘气,还是一种痨病。要不是我们查案到了他家,即便是他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所以,以他的身体状况来判断,当时若是要能杀人,也真的是厉害了。”

    “或许是杀人之后,累得不成了,才病发的。”高禀文提出假设。

    “的确也有这个可能,强撑最后一口气,一定要把曾经的婚约之女弄死,自己才好上黄泉路。可根据车夫黄三的话来看,柴文进找到他租车的时候,就已经是弯折了身子,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当时觉得晦气,本不想拉。但因为听说是要去西郊那处最大的别院宅子,想着必然是有好处的,这才同意前往。就是到了门口,也是黄三上前拍门,与王燕儿传话。那这么说,柴文进当时就已经躺在马车里倒气了,哪里有力气跳起来杀人呢。”

    “的确。文进兄曾经跟我说过之前的事情,说当时从西郊回来,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陈二进门的时候,他几乎要到了最后临界点,为了自己家族那点荣誉才咬牙支棱起身子。”

    “那我们是要讲证据的,比如目前我们没有当时给柴文进治病的大夫的口供,陈二和黄三的口供目前只有我记得,但还并没有录入。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柴文进的口供。所以,你看这个案子,仅仅这一个环节就有这么多人证口供的缺失,怎么就匆忙断定柴文进是凶手呢。”

    “肖大人没有说,但我听到几个御史的文书们议论,御史当堂就要把柴文进砍了,赤目红肿的丧女之痛,谁看到都忍不住难过。所以,当时的所有大臣们都没有吱声,只有肖大人站出来,说此事有疑点,还需要再查。皇上听完也挺不高兴的,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只有肖大人说不,让局面变得很焦灼。王御史立刻当堂爆哭,揪着肖大人的衣摆嘴里不干不净,完全没有了一个文人的体面。肖大人依然还是直挺站立,丝毫没有动摇。”

    “这事情,我们还没有跟肖大人讨论过,他怎么却确认柴文进没有杀人呢?”

    “他那么厉害,咱们能想到的他必然想得到。再说了,他比咱们早先一步已经去了案发现场,估计心中也有所考量吧。”高禀文已经开始对肖不修冒粉红泡泡了。

    “肖大人手里的事情太多了,能分心查这个事情,并在皇上面前保下柴文进,想必也是有些底气的。”肖小六对于肖不修还是相当信任的。

    我拿出纸笔,开始罗列要去走访的名单,比如黄三需要再去一次,详细问问他关于柴文进这一段的事情;陈二也要再问一遍,将口供写好;柴文进必须见一次,让他把案发前后的时间轴顺一遍;王御史家要去一次,看望遗属,也要找找王燕儿的生活痕迹。所以,西郊别院也要去;再有就是当时的仆从需要一一查对,并且将这些人的口供串在一起看,看看是否有不吻合的地方……

    “这些事情我可以办,也算是我来南厂办的第一个案子吧。”高禀文倒是信心满满,“你的腿刚刚痊愈,也不能太过走动,在家里乖乖等我们。”

    “你要带着一些侍卫去,才有声势。”我补充了一句。

    “肖大人把陈一陈二给了我们,说是如果需要,还以调动其他人手。”肖小六说的这个事情的确是惊喜,就单凭我们几个“文化人”,肯定是不成的。所以,等高禀文带着陈一陈二去西郊别院后,肖小六又偷偷跟我说,“你那冷宫完全被封上了,谁都不得进出。之前王合张力两位公公是咱们在宫里的人,就住在你那个冷宫里,说万一有情况就马上过来通风报信。所以,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毕竟万一有事情,你迅速进宫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其实我很想知道肖大人把我弄来,就仅仅是整理文书么?”我的疑问其实挺多的。

    “也不尽然,南厂积压的除了文书还有案件,很多都是无头案。虽然南厂以狠绝的名声震慑四方,但也要真的拿出一些本事才能够服众。就算是那些迂腐的大臣天天说‘以德服人’,人家也是有德行在的,咱们空有形象没有本事,也不没有底气。我猜想,肖大人看中的就是你的缜密逻辑和许多意想不到的想法。再说了,你在冷宫里,又不是嫔妃,只是前宰相大人的人质而已,出来办案也没有什么不可不能的。”

    “有道理。”这番话也差不多是我的猜测,我深深认同。

二十七、王燕儿的镯子不见了

    接近亥时,肖不修和高禀文都没有回来。天已经黑透了,连颗星星都没有。按道理说,春分之后,月朗星疏也是挺美好的。我叼了一块大饼坐在文书处门口,身后是文书们忙忙碌碌的身影。时至今日我才知晓,这南厂的文书处到底有多忙。

    虽不能说肖不修揽权专政,但的确目前各地的大大小小的文书奏折都要通过南厂文书处看一遍,才能够呈递到皇上面前。说好听了,就是替皇上将没有用处的内容筛选掉,将最重要的事情再分为三六九等。

    当然,这也是相当正确的事情。比如我就读过一个地方官吏写来的周报,全篇都在说民风淳朴,大家每天都三呼万岁,替皇帝祈福。这种东西就有点过了,我完全不相信。作为一名统治者,能没有人骂你就已经不错了,还有人集体组织为你祈福,这就是造神,是搞宗教了。完全不妥,愚蠢至极。要是静心师父知道这个事情,必然会叹息“这世间多荒唐。”

    我还记得有一次某个贵妇来尼姑庵祈福,说是要为大月国的风调雨顺祈祷。静心师父很惊讶,问那妇人:“风调雨顺和祈祷是没有关系的,是需要人民和统治者一起努力,才能够让生产生活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可能你烧几株香就好呢?”

    这话说完,把那贵妇气得不要不要的,大骂静心师父无知,愚蠢。静心师父也没客气,直接拿打狗棍给人撵了出去。我好奇地问她:“你就不能顺着她说几句好话,先把银钱拿到手多好。”

    “祈福真的没有用。”静心师父还在气头上,声音依然很大。

    “是没用啊,那几个泥菩萨自己管不好自己,一下雨就掉颜色,怎么可能管好大月国呢。但是呢,你若让那贵妇人烧香祈福之后,给了咱们银钱,我就去买点颜料,给几尊大佛描描眉毛也是好的嘛。”

    “就你话多,刚才怎么不说?”静心师父这才反应过来。

    “我哪里有机会说话啊,您直接抄起棍子把人赶走了。”

    “也对。但是,的确也是没用。”结果,静心师父还在纠结这个有用没用的事情上,简直是一根筋。这世界上吧,就是有这样那样的人,所以才会如此有趣吧。

    再说回大月国的政治构架,现在南厂这样做,就是抢了军机处的饭碗,我感觉肖不修是故意的,具体原因还不得而知。所以,现在的军机处反而是最清闲的衙门,每天到点上朝,中午就下班回家吃饭去了。晚上必然会在醉红楼喝上一杯,大骂肖不修死太监抢饭碗。

    我为什么知道这个事情?因为文书处还专门有一块绝密内容是记录全国各地大小官员的动态,大到人事履历,小到每日行动轨迹以及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有一份最详细的内容居然还记载过某大臣晚餐吃多了羊肉,上火造成了便秘三日,拉血肛裂。

    啧啧啧,南厂这些探子们真是够厉害的,这一定是肖小二影子调校出来的人。幸好肖小二现在是保护我的,我的级别也不够将生活琐碎之事被记录在册,因此我倒是不担心刚才吃了一碗面之后,又吃了一块大饼的事情。我应该不会上火,只是应该多喝点水才好。

    想着要去喝水,我站起身打算回屋里继续抄一点什么再去睡觉。高禀文带着陈一陈二进了院子,高禀文明显属于精神亢奋状态,估计也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案子,所以自然要更专心认真。

    “你还没睡,太好了,我们今天去了不少地方,累死我了,不过问出很多事情,但不知道有没有用。”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也是形象皆无。说出去,这人也是新科状元,仪表堂堂,结果现在这样歪歪斜斜的,肯定也是累惨了。不过,我却忽然想起肖不修,他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是挺直了身板,一股生人勿进的样子。即便是真的疲惫了,只是在眉眼之间显露出来,也从来不说。一个人自我严格要求到这个地步,挺狠的。

    “你们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喝点水?我可以陪你们再吃点。”我嫌弃地离高禀文远了一点,“你好歹也是状元,富家公子,现在躺在地上多难看啊,赶紧起来。咱们找个偏屋说说去。”

    “行,但我再躺一下下,腰疼。”高禀文冲着陈一陈二说,“两位大哥要不要一起躺躺?”搞得两人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南厂侍卫在肖不修的带领下,极为注重仪表仪容,这种歪斜到底的样子,是第一条被禁止的。要不是看在他是状元的份上,估计早就被叉出去了。

    “我们先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食,一并端过来。”陈一长得高瘦一些,人也精神。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是有效信息。我点点头,让他们先去了。肖小六看到高禀文回来了,也挺高兴的,从一堆文书里跋山涉水地爬了出来,问道:“如何如何?有什么新的线索?要不去边上那间厢房,咱们顺顺这个事情的新进展。”

    我跟着肖小六去了厢房,高禀文才自己臊眉耷眼地站起来跟着一起走了。过了一会,陈一陈二也端来了不少饭菜,我又跟着吃了一顿,感觉自己已经有力气可以举起南厂门口的石狮子了。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胃,心情特别很愉快。

    高禀文他们探查的结果,除了找到黄三又重点了解了一下柴文进当时租车去别院的前后情形外,还有西郊那些仆从的口供。先说黄三又再次详细说明了当天的情况,并无疑点。并且,他很肯定的是当时柴文进的状况很不好,佝偻着腰身,沉重的呼吸,“我当时第一害怕他把痨病传染给我,第二怕他死在路上,真的一直很担心。我也是看他行动都迟缓了,就好心帮他去拍门。西郊别院的人倒也和善,说是柴文进来访就进门通报去了。后来说他家小姐正在后院赏花,让我们驾车去角门外等,我们这才过去的。再有,两人见了面也没说什么。大约就是‘你要保重身体,这五十两虽然少,但也足够令你过上这几天,抓一些药。稍后我会京城,再拿些银两给你。别担心,我家有位叔叔,善通药理,我可以让他为你诊治一下’。然后柴文进也没有说什么,拿了银两就回车上闭目养神了。对了,上车的时候,还是我托了一把,否则估计都自己上不去。”

    算算时间也对得上,从出门到回来,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外面可能是吹了风,病情加重,等到第三日陈二去问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发烧晕乎乎的。

    有两位人证的证词,目前至少能够证明柴文进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行凶杀人了,也可以直接排除嫌疑。可是,王御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他死,是有仇呢,还是别人的替罪羊?想到这里,我忽然打了个冷战,难道说,这事情背后还有问题?

    西郊别院的人,说法类似。只是说,柴文进他们驾车走了之后,王燕儿回屋里又拿了一个玉镯子出了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小姐拿的是她亡母留下的玉镯,本意是做陪嫁之物。我们猜测这也是要送给柴少爷的,可能是忽然想起来了,就又追了出去。当时,也没多想,以为小姐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镯子,我们在案件现场没有找到吧?我印象中没有这个东西。”我问肖小六。

    “没有,王燕儿除了衣物之外,任何饰品都没有戴。应该是本就没有戴着,毕竟是居家状态,再穿金戴银反而显得奇怪了。”

    “这个西郊别院的产权就是属于王燕儿的,准确说是属于她母亲的。因为受不了他父亲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她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就在一年前搬到了西郊,但也经常回去看看她父亲。王御史要是沐休时,也会来西郊别院小住几日。应该说,父女感情还是不错的。”陈二补充道。“西郊别院的仆从也不多,日常也没有什么事情。他们基本上都是陪着王燕儿种花种草种菜?”

    “种菜?”

    “王燕儿也算是贵家女中比较淳朴的一位。哦,对了,自从她与柴文进退婚之后,她父亲又帮她找了一位郎君,也是一位御史的儿子,与王燕儿同岁。两人见过几面,都觉得还可以,本来是准备秋天成婚的。”

    “这人找得到?”

    “已经问清了,等天一亮,我们就去找这个人。”高禀文在谈论案情的时候还是很严肃的。

    陈二说:“还有一个细节,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哦?”我们都来了精神。

    “王燕儿因为在尝试种菜,就和附近村庄的农户关系都很好,也经常有些农妇过来帮忙。有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来种菜。据说,有几个青年男子还挺爱慕王燕儿,常常嘘寒问暖,帮她打水搬物。王燕儿不是那种娇贵的小姐,人也算和善,和这些人在一起玩得还挺好的。”

    “那只能算是人际关系好吧。”肖小六以为有八卦,结果听了个寂寞。

    我想了想,“这个还可以再去找找看,问问这些农妇和青年,就算是没有什么关系,或许曾经在案发当天看到过什么。这西郊别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辖制这附近几个村庄,说不准有人看到过什么。”

    “嗯,我们天亮之后再去一趟。”陈一答道。

    开完讨论会,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了,这一天也很辛苦了。我也回了东厢房,平躺在床上在心里勾勒这位王燕儿的形象。缺失了母爱的长女在父亲的妻妾中长大,有家道中落的未婚夫,又退了婚。为了躲避这些闲言碎语,就搬到了母亲的别院,却最终惨遭杀害。这人生啊,比话本都精彩和残忍。

    所以,会是情杀么?我又一次问这个问题,因为我实在不能确定,就算是柴文进曾经与王燕儿两情相悦,但迫于压力退婚,时至今日,王燕儿又已经找到婚配之人,应该是祝幸福,而不是杀人啊。或者,那些青年中的某人,因爱不得,所以才下了死手。

    那么,那个镯子去了哪里?

    或许,不过就是一场谋财害命的情节,王燕儿孤身追了出去,没有追到柴文进,却被路过的歹人看到。想她一个柔弱女子,不妨进行一次抢劫。抢劫过程中,又因王燕儿仅仅是身着居家服饰,宽松简单,又勾起了歹人的淫意。本想硬上,但被路人看到,不得行事,只是抢了玉镯。那又不对了,抢个镯子而已,何必要杀人呢?并且还是三刀,都在要害部位,喷溅出的鲜血场面,一定是很血腥惨烈的。

    肯定有问题。

    接近天亮时分,肖不修才回来。我一步就窜出了房门,堵在院子里。

    “何事?”他的疲惫感已经令眼角都开始泛红,透露出一种妖艳的美感。我略略愣了一下神,才说道:“我想去王御史家。”

    “不准。”

    “为什么啊?”

    “你去查案吗?南厂还没有强大到随便撬开御史家的门。”

    “所以,你带我去。”

    “不去。”

    “你去装作吊唁的样子,我跟着你四处走走看看,保证不生事端。”

    “我没空。”肖不修脸上的黑气又翻上来了,“你,回去睡觉。”

    “哦。”我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路,他大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连灯都没有点,估计是直接躺下睡了。

    看了看天色,估计很快就要亮了,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肖不修的确很忙,除了要帮皇上处理各种事物外,我今日看到有本奏折上说西北开始春旱,东南却发生了水灾。估计他一整天都在清点物资,看看如何分配。应该还去了南郊的仓库,查看还有多少棉被和粮食。至少,要保证吃食,若发生了饥荒,就离暴乱不远了。

二十八、他们都说王御史的那个歌姬真的好看

    肖小五轻手轻脚进院子送早饭的时候,看到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奇怪地问:“露水这么重,小心受凉啊。”

    “小五哥,你可知道王御史的那个妾,就是那个歌姬,和人私奔的那个,后来呢?”

    “就说是私奔了,大约去了南方吧。后来也没有人看到。”肖小五绝对是最忠心细致的使唤太监,把肖不修伺候得妥妥帖帖。就连洗脸水也是温度刚刚好,面巾也是干干净净。我给他打下手,帮他整理面巾,摆盘早餐,我两配合得还不错。“这个歌姬长得好看么?”

    “好看啊,当年我还见过一次呢,真的也算是中上等,面若桃红,身似蒲柳。当时好多人都想纳她为妾,但她就只同意了王御史。说来也是缘分,只有王御史能够品鉴她的琴声,并且还能和她合奏一曲。”

    “王御史精通音律?”

    “咱们大月国的御史们,各个都很厉害的,王御史精通韵律,还曾经为皇上演凑过。据说,王燕儿的母亲也曾经是大月国最好的舞者,只可惜死的早,否则王燕儿若学了几分真传,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啥?”

    “王燕儿若是跳的好,也许就成为皇上的宠妃,怎么可能轮得到柴文进呢。”

    “哦,别别,皇上的媳妇已经挺多了,不需要再来个王燕儿了。”这王燕儿比我也就大两岁,和皇上的年龄也不大匹配。再说了,他后宫那么多嫔妃,养不起啊。

    摆好碗筷,影子率先出现了。又是一道黑影忽然出现,搞得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饿晕了。直到看到他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喝粥,才确认,刚才果然不是风,是个人出现了。摘下黑布的影子长得很精致,眉眼之间和肖不修有几分相似,服饰发型打扮都很相似,不过两人还有区别。比如影子喝粥的时候,看起来更为鲜活,很接地气。即便是慢慢喝,也有种人间烟火气息。要是肖不修在这里,无论是喝粥,喝茶还是随便说说话,都毫无热度,冷冷的。或许,他们两人当初放错了位置,应该是肖不修坐影子,影子做肖不修才对。

    肖小二影子放下粥碗,问我:“你不认识我了?”

    “哦,有点眼生。”我挺老实地回答,“你摘了面罩之后,我有点看不出来。”

    “那我戴上面罩,抱你去茅厕可好?”他一脸的坏笑,真心想抽他。那几天虽然都是他抱我去的茅厕,但我依然为了维持最后的尊严把他赶出去了,结果他还天天逼我又吃又喝,搞得我一天要去好几次。他绝对是故意的!

    “吃饱了就滚!”看着他的脸,我实在忍不住了。

    “肖小七,他在护你周全,你就这么对待恩人么?”肖不修厉声道,把我吓得一哆嗦。回身看到不知道肖不修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背后,又是一脸的黑气。或许,是起床气?糟糕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赶紧慢慢往后退,却忘记了脚边还有个墩子,身体直接往后仰,立刻就要表演“清晨翻斗乐”的戏码了。还是影子速度奇快,立刻接住了我。我立刻反手牢牢抱住他,再也不肯松开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让您滚了,下次都是我滚好不好?”

    “别啊,你一滚,我还得跟着你一起滚,太累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吃饭就好了,我也少点事情。对了,你今天就别吃了,昨天吃太多了,消化不良。”影子的笑容很灿烂,完全没有生气。这种人吧,喜怒哀乐你也看不出来,永远笑嘻嘻的,倒是跟肖不修是一对,冰与火,完美。

    影子被我的熊抱压得有点气喘,肖不修的脸更黑乎乎的了。“下来!”

    “没事的,他不会弄死你的,他还等着你给他干活呢。”影子笑嘻嘻。

    哎,这还真的让人头大。

    我磨磨蹭蹭地放手,慢慢站稳,老老实实不敢再说话。肖不修不再理我,坐下开始吃早饭。我怀疑他是不是受过皇族的传统教育,吃相非常优雅。不言不语,细嚼慢咽。完全看出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基本上都是每一样菜两三口,绝不偏袒。饭量不大不小,在男子中,也算是中等饭量。相比起来,影子还是有点毛躁了,吃的略快。那要是比起我来,就完全比不了了。我遇到好吃的,比谁吃的都快,遇到不好吃的,我可矜持了。

    默默地围观了肖不修吃早饭的全过程,应该不过半盏茶的时光,但我觉得特别漫长,长到我都站不住了。影子在跟我说完话后,就又不见了。怕是隐身在什么地方看我笑话呢。我只好看了看肖小五,他就跟没看见我一样,眼睛全长在了肖不修的身上,感觉就差把饭喂在肖不修嘴里了。

    那我要不要溜?

    可我真心不敢啊,万一被发现,被叫回来,岂不是要挨一顿毒打?

    在我已经偷偷擦第十次汗的时候,肖不修终于吃完了。肖小五递上了清茶和面巾,他洗漱之后,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优雅得令人移不开眼睛。阳光刚好映在他的脸上,那份俊美多了一丝阳气,更真实了一些。我忽然想起某个话本上形容仙人的语句:“淡雅如雾的夜明珠散发的光里,微微沾湿的长发,紧贴着那细致如美瓷的肌肤,而略显得冰冷的脸,美得让人窒息的眼眸和那优美如樱花的嘴唇,正是那仙人欲语还休的模样……”

    又糟糕了,我居然默念出来了。等我发现的时候,连肖小六的脸色都变了,使劲冲我咳嗽。肖不修的眼神凌厉了几分,问我:“哪里学来了淫诗浪词?”

    “忘记了,肯定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字句。”

    “嗯?”这一挑眉,我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先承认错误再说,混的过去就好办,混不过去大约真的是一阵毒打了,我居然敢在肖大人面前念话本中的话,真是错大了。

    “二十大板,自己去前面领吧。”他站起身,虽然是居家服饰,宽大而柔软,看起来更有仙气,我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是一想到居然要打二十大板,我又不想看了。“不要啊,会打死我的。”

    他回身看着我,“所以呢?你觉得本都督会在意打死一个人?”

    “不在意不在意。”我赶紧摇头摆手,“我不是还得帮您誊写文案么,我得留着小命。”

    “不多你一个,不少你一个。”

    “那我不是还要帮您破案么?”

    “有很多人可以用,不是非你不可。”

    “那我好歹也是冷宫的妃子,您不能说打死就打死吧,至少要支会一声皇上。”

    “不用,皇上已经应允我随意处置任何人,无论生死。”这话说的一句比一句心寒,我何止是汗啊,眼泪都要下来了。怎么就念出来了,我真是疯了。

    “啊,我,这个……要不,我给您暖被窝……”

    “混账话!”完了,肖不修更生气了,我的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人,马车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门外有侍卫说话。肖小六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转身进里屋换衣服去了,肖小六立刻开门对外面的侍卫说:“知道了,都督马上出去。”

    我跪在地上没敢说话,想着:太好了,肖不修只要一出门,我就溜出去,海阔天空,江湖不见。谁知他换好衣服出来,路过我的时候踢了我一脚,说道:“跟我走!”

    “啊,去哪里啊?”我惊恐道,瞬间又开始脑补各种画面。

    “走!”肖不修走路带风,瞬间都已经到院子里了。听我还没有起身的声音,又折回来,直接拎起我的后衣领拖了出来。

    “别别别,我会走路,我能走路。”此时此刻,我已经形象皆无了,就被肖不修从后院一直拎到了大门口,又丢进了马车里。我已经来不及想要去哪里了,只是想这肖不修也是疯了。

    自觉圆润流利地滚到了车厢的一个角落坐好,肖不修也进到车厢里,看我如此老实,不知道为什么又哼了一声,然后掀起车厢内的一个箱子,翻出了一套厂服丢给我,“换这套。”

    “啊?”我哆哆嗦嗦抱着这套衣服。

    “你打算穿这身去王御史家么?”肖不修冷眼问我。我的确没穿厂服,就是很普通的家常女子衣裙,披头散发,无梳洗打扮,还吓得一脸苍白。

    “什么?你是说去王御史家?你不是说不带我去么?你你你,又带我去啦!”我有点惊喜。

    “怎么这么多废话!”肖不修很是不耐烦,我也不敢说话了。

    “那我就在这里换衣服?”我小声问。

    “你想下去换?”

    “不不不,就这里,挺好。”厂服嘛,就是个大黑裙装,把我现在外衣脱了换一下就成,又不需要脱光光,我不怕。可肖不修居然一直盯着我换衣服,看我穿得不对,还伸手过来帮我整理,系扣。好不容易穿好了,我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套新衣服,并且还非常合身,可以说就是按照我的身材量身裁剪的,显得我的身材挺拔削瘦,自有一股英气。

    “过来,我把你的头发弄一下。”肖不修一伸手又把我拉到眼前,不由分说,咔咔咔地替我挽了一个丸子头。想想之前他也帮我弄过头发,所以我也没敢说话。幸好那个玉簪我一直插在头上的,他又重新插好。然后又把我掰过来,正面朝向他。大约是我没洗脸的缘故,又让他嫌弃得不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把我眼睛以下又都遮盖住了。

    “我这么没脸见人?”我好奇地问道。“或者说,王御史曾经见过我?”

    “应该是见过,他与李山关系不错,属于经常往来的朋友。”

    “那我爹倒了,他居然没倒?”

    “皇上英明,不会连坐。再说了,王御史虽然姬妾较多,但做事还算认证,有时甚至是过于完美,还挺令人敬佩的。”难得肖不修跟我闲聊,我立刻凑了上去。

    “他很好色么?”这句话一出,肖不修的眼神又不太友好了。

    “其实也没有,大约有七个妾室,不包括那个私奔的歌姬。正妻有一个女儿,妾室们都没有孩子。自从他的正妻去世之后,他再找的妾室,每一个相貌都与其正妻相似,也就是说,他似乎对他的正妻有点魔障了,一定要一个与他亡妻长相相似的人。不知道要说是钟情一人,还是说是脑子有病。”肖大人的评语也是一针见血。

    “他现在最宠爱哪一个?”

    “你怎么问的都是少儿不宜的话题?”

    “我成年了啊。”我有点奇怪,难道我很小么?

    “这是你应该问的么?”

    “那我问什么?御史的工作如何啊?喜欢吃什么啊?最爱去的地方是什么啊?这些在南厂的官员记录中都能找到,没有什么意义啊。倒是这种听床底的事情记录地不多,可以八卦一下。”

    “这也毕竟是人家夫妻的隐私,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吧。”

    “那可不一定,很多秘密都是私房话才说的。很多阴谋诡计也都是在枕边说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大家不都是这样么?”

    “我不是。”

    “当然了,你枕边又没有人……”又完了,这话说出去,我都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了。结果,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居然没生气,还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不是那种耍阴谋诡计之人。”

    我只好干笑着说:“是是是,您最英明,最磊落,最正直。”

    听到他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没事了。通过最近的观察,我发现他若是真的生气了,心情不好,是不会说话的,就那么看着你,看的必然全身发毛,发抖打颤。他若是没生气,但又想表现出自己的威严,就会哼一声。如果他心情还不错,大约是可以跟他稍微聊几句的。

    “王御史的家里,除了这些妾室之外,还有一个好朋友在住在这里。是他年轻时在外游玩结交的朋友,据说这人是和他很小的时候一起读过书,情谊久远。此人名为沈诚,他父亲是前西北镇守使,大约十年前,他父亲故去之后,沈诚就从西北回来。皇上本来想问他要不要继承其父亲的职位,他说这事情还是交给他的哥哥来做,他在西北待了大半辈子,只想和好朋友一起品茗煮酒,过几日潇洒生活。他在王展家住了大半年后,王展的妻子忽然去世了,沈诚帮着忙前忙后处理后事,后来也就算是在他家住了下来。无论是后来王展娶了七八个妾室,他两依然是好友,各居一处院落,常常一起下棋喝茶。王展说这就是他前世的兄弟,所以也要好好对待。”

    “沈诚没有家室么?”

    “据说曾经有,但病死了。沈诚觉得自己孤身一人也是潇洒自在。这一点他与王展截然不同,他很少接触女性,一般遇到女人也会绕开。王展倒是花天酒地,特别喜欢去醉红楼喝酒。”

    “歌姬是醉红楼的?好看么?”

    “很好看,我见过一次。也是五年前了,她刚到醉红楼,开嗓的第一晚就技惊四座,连续十日,京城的富家子弟,官宦贵人都轮番去看她唱歌,扔了大把的银钱。”

    “你也去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

    “不不,我是说您也扔银子了?”

    “那我倒没有这个爱好。”肖不修又横了我一眼,“唱得的确不错,人长得也好看。追求的人也很多,王展是其中一位。说起来,最后王展之所以能够赢得美人心,也在情理之中。一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虽然已经近五十岁的人,但依然保养得相当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一表人才,比起其他的大腹便便的官员来说,的确是看起来更值得托付终身。所以,这歌姬在半年后就答应了王展的婚事。只是没想到,婚后不到三个月就留下一封书信跟人私奔了。”

    “留下书信就跑了?”

    “对,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是自己本有喜欢之人,感谢王展的通情达理,现在还赠银一千两作为酬谢,感谢她最终能够让她很体面的从醉红楼赎身。不告而别,是担心自己无法面对这么深情的男子。”

    “赎身的费用还了?”

    “歌姬当初从醉红楼出来的时候是自己给自己赎身的,没有要王展的钱。王展只是给了她一个名分和理由而已。”

二十九、西郊别院失火了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没说完。肖小五在马车外面说道:“都督,王御史在门口迎接呢。”

    肖不修又紧了紧我脸上的黑布,低声道:“跟紧我就好。”

    “好的好的。”我立刻点头。

    肖不修这次下车居然用了凳子,肖小三提前在车下摆了一张矮凳,肖不修先下了车,姿态飘逸优雅。我随后钻出车厢,但是依旧没有拿捏好姿态,到底是坐着踩矮凳,还是站着踩,没经验啊。肖不修回身看了我一眼,肖小三立刻上前低声问我:“怎么了?不是有凳子了么?向肖大人那样,走下来。”

    我蹲下身子问:“站起来晃悠啊,我不敢。”

    这一句话搞得他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把我抱了下来。此时的肖不修已经款款上前,和王御史打招呼去了。我赶紧理了理衣裙,小跑着跟了上去。忽然发现,只有我和肖不修的衣裙是同款,并且都是红色内衬,风吹起时,阳光照耀下还有几分耀眼。

    “不知都督前来,有失远迎。家中正在办小女丧事,也不好请都督。”王御史果然好看,是那种儒雅之气,特别令人舒服。个子高,身材好,还有浓浓书卷气,我都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无妨,御史这些日子为上朝,皇上有口谕,肖某也有一些事情与御史相商。还望去书房一叙。”肖不修特别不客气,这话说的就是我根本不想来,是皇上让我给你传个口讯,反正还有些政务,一并都商量了吧。看王御史的反应,应该也是习惯了肖不修这个态度,没有流露出不悦,反而更加有礼貌地请肖不修进门。我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这位是?”王御史看我跟着肖不修很紧,不由得问了一句。肖不修淡淡地说:“肖小七,南厂文书。”

    “肖小大人,之前没见过吧。”王御史一脸笑容地看着我,仿佛能把我的脸看出一朵花。幸好有块黑布挡着,要不然我可能就不好意思了。毕竟老帅哥也是哥,也是好看的男人嘛。

    “没见过。大病初愈,刚回文书处。最近都会跟我出来,做一些文书工作。”肖不修还算客气,几句话把我的背景交代出来,王御史也就更加客气的说:“果然是肖大人的帮手,也是气度不凡,虽是女子,但自有一股英气,不容忽视。”

    “肖小七,给王御史见礼。”肖不修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很听话的。王御史在夸我好看,我也很高兴的。“御史大人。”我学着肖小三他们的样子,给王御史一个抱拳礼。

    御史大人点点头,忽然又流了眼泪。“对不住啊,肖大人莫怪。只是看到小大人之后,她与我的亡女年龄相仿,也都是身姿挺拔之女,有时也会对我行抱拳之礼,我有点控制不住了。”

    “御史大人,节哀。”我赶紧说。

    肖不修此时倒是表现出很大度的样子,“王御史不必抱歉,肖某听闻此事也颇为感伤。因为事情又涉及本都督新进的探花,也不太好多说话。只是希望王御史节哀,未来还要好好活着。”

    “柴文进就是真凶!”王御史忽然情绪上来了,“肖大人为何不信呢?”

    “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在你书房里说?”肖不修那副阴狠的样子也泛了上来,吓得我一哆嗦,王御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肖大人里面请。”

    御史的宅子不算豪华,但挺大的。绿化做得不错,但没有什么小桥流水之类的。据说是御史的好朋友沈诚不喜欢,他的风格比较豪放派,所以也就不搞这些花俏的东西。府里到处挂的都是白幔帐,院子里还停有棺椁。据说因为是冤死之鬼,魂魄不能及时归位,要在家里做足七七四九天道场才可以。所以,院子里还有一群和尚在叽哩哇啦地念经,七位妾室身穿素衣站在傍边一起诵经,场面还是很大的。

    我们一行人径直来到了内院书房,一进门,屋里居然还歪坐了一个人,并且是宿醉状态,酒味熏天。王展也明显愣了一下,可能也是没想到有人在。立刻先连声向肖不修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我的好友沈诚,居住在我这里。因小女之事,心情也不太好,这几日都是宿醉。我这就叫人把他抬出去。”

    “无妨,皇上的口谕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听与不听,也都可。再说,此人不是你的好友,住在这里也有十年之久,都应该算是家人了吧。”

    听了这话,沈诚忽然跳了起来,揪住王御史的衣领喊道:“王展,你听听,我在你家住了十年,都已经算是家人了,我们之间还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么?”沈诚长得略粗旷一些,但也属于保养得宜的男子,按照情报来说,沈诚的年纪与王展相仿,但也没有流露出老态,反而很年轻,身手也很矫健。长得也不错,浓眉大眼。只是因为宿醉,脸红红的,还有点臭。我后退了一步,肖小三就站在我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哦,臭。”我自觉说话声音很轻,居然还是被沈诚听到了,他循声看向我,瞪着眼睛问我:“王燕儿,你敢说我臭?你娘都不敢说我一句不好的!”

    “沈诚,这是肖大人的文书,莫要认错人。”王展立刻拉住沈诚,还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一脸歉意地跟我说:“对不住,冒犯了,他也是看着燕儿长大的,因此多少心里有郁结。”

    “无妨无妨。”我已经把肖不修的口头禅学得七七八八。“御史大人赶紧找人帮他醒醒酒吧,这要是天天都喝这么醉,很伤身体的。”

    “沈诚本身也是名医,自己还是有分寸的。”王展解释道,然后让几个有力气的仆从将沈诚拖走了,这屋里才算安静下来。肖不修随手把窗户都打开了,看了看窗外,才对王御史说:“皇上念你丧女之痛,特再准假三个月。”

    “多谢皇上体恤。”王展立刻要跪下行礼。肖不修托了他一把,“不必了,我就是传句话而已。另外,我想和王大人说一下西北春旱的事情,不知王大人是否有什么对策?王大人也曾经在西北住过一段时间,沈诚更是西北镇守使之子,想必对这里都有不少了解。因此,对抗春旱之事,也应该有些想法吧。”

    说起正事,两个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肖小三拉着我慢慢往出退,只留下肖小五一人在近侧伺候。我虽然耳朵好,但听了几句也没听懂,这其中涉及到了土地,人口,迁移,冰汛等等事项,我也算是有些经验的,但依然没明白。所以肖小三把我拽出来的确是正确的,万一我睡着了就不好了。

    站在院子里,身后是敞开窗户依然在交谈的两个人,身前是白色幔帐随风飘舞,看着特别不真实。我一步步往做法事道场的前院走去,肖小三带了几个人跟着我。我回头跟他说:“没事,不用跟着我,我去前面给王燕儿上柱香,聊几句。”

    肖小三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说话有点太简约了,赶紧补充道:“找她的姨娘们聊几句,也安抚一下。不是找王燕儿聊天……”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但还是跟着我往前院走。

    王展的七个妾室长得都很好看,眉目清秀,可能也是没有生养,身材也保持的不错。年纪都不大,素衣坐在白色幔布之中,自有一番美态。我没料到居然能看到这样的一幕美人图,还真的愣了一下。做法事的和尚们到厢房去休息了,毕竟南厂到访,他们也不想再继续制造声音,先躲避一下为妙。

    可是,这些妾室们看到我走过来,也都纷纷躲开了。

    “是不是你的气场太足了,把她们都吓走了?”我问肖小三。

    “难道不是你么?你的气势也不弱啊。”肖小三反问我。

    “好吧。”我点了点头,最近正在长身体,似乎还长高了一点,穿上这身行头之后,还是有那么一点气势的。王御史家的下人帮我点了香烛,我站在王燕儿的棺椁前,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虽然不认识姐姐,但姐姐这样走得实在是委屈。妹妹虽然不敢说百分百能够找到凶手,但至少不能让无辜的人蒙冤,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上完香之后,我就让下人们带我在府里转了转。这些下人们也挺谨慎的,除了介绍一句“这是谁谁谁的房间”之外,多一句都不会说。我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只好又回了书房。此时,肖大人和王大人已经谈到了尾声,肖大人正在毫不客气地问御史大人为何知情不报?害得我又竖起了耳朵。

    原来西北春旱早有预兆,前年从雪山上留下的初融雪水就在减少,疑似是与伐木过多有关。但当时大月国继续打造一批武器,就派人上山无休止地砍了不少林木。到后来,山秃了不少,造武器又没有用那么多木材。结果,水土流失加速,留不住水,遇到解冻时分,又因为没有遮挡,而发生了冰汛,冲毁了不少房屋。

    “不是春旱么?应该是没有水的呀?”我坐在回程的马车里问肖不修。

    “是土地干旱,但水顺着河道快速流走了,并且是巨大的冰块,根本无法用人力获取。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水流失,而无法灌溉田地。还有因为砍伐的林木过多,缺少了树林的保护,风沙也愈加大起来。如果再任这样下去,西北一带怕就将是寸草不生的无人区了。所以说,我刚才斥责王展,也是有原因的。他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但一直没有说。意欲何为?难道是要看到大月国开始闹饥荒,看到西北变成不毛之地?其心可诛。”

    “那他也许也没有想那么多吧,或者还没来得及。毕竟他家的妻妾较多,家务事也多。”我为他辩解道。

    “真的么?我看未必吧?”

    “你要是多几个媳妇,可能就知道了。”我嘀咕了一句。

    幸好这句话他没有反应过来,街上有人策马急奔过来,很多行人都纷纷避让。肖小五也将马车往边上赶了赶,腾出一条路来。肖小三的眼睛尖,敲了敲车窗,肖不修掀开窗帘,他说:“大人,看来是王御史家的家仆,可能又出了什么事情,一脸的焦急。”

    “那派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我们在这里停一下。”

    肖小三立刻遣人去打探,肖不修招呼肖小五去买几个包子过来。我一听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这肯定是给我买的啊,这附近有个包子铺,是我最喜欢的肉包子。

    “谢谢肖大人!”

    “谢我什么?”肖不修挑眉。

    “谢谢肖大人买包子。”

    “这又什么可谢的?”肖不修再挑眉。

    “谢谢肖大人要投喂我。”

    “你确认是给你的买的么?”

    “啊,不是给我的呀。”我又自作多情了。“那我能自己去买么?”

    “你有钱么?”

    “没有。”

    “那怎么办?”

    “回家吧。”

    “回家?”

    “就是回南厂吧。”

    听了这话,肖不修又挑了一下眉,看着我,“那冷宫是什么?”

    “冷宫是冷宫啊。”

    “哼。”他这一声似乎有赞许的味道,是我听岔了么?

    肖小五动作很快,十个肉包子立刻送进了车厢,香气四溢,热腾腾。我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点了点头,我就赶紧拿起一个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刚出锅,小心烫。”肖小五看着我不由得提醒了一句,“早上没吃,现在补上,回去就别吃饭了。最近你是吃太多了,眼瞅着都胖了。”

    “没事没事,我长身体呢,以后可以长得又高又漂亮。”我笑嘻嘻地又吃了一个。

    有侍卫回来了,站在车窗边低声说:“大人,据说是西郊别院着了大火,整个别院都烧光了,还死了不少人。那下人说,火是前半夜着起来的,好像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嗯,找人去别院看看。”肖不修点点头,我则停止了吃包子,先要消化这个信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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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693/ 第一时间欣赏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作者:安喜悦是我所写的《我在冷宫第三年》为转载作品,我在冷宫第三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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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第三年介绍:
一个神秘身世的冷宫嫔妃,一个玉面修罗的厂花都督,联手侦破大月国种种迷案,最终谁才是一切的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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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花之毒(1-23)
第二卷并蒂莲(24-46)
第三卷梨花白(47-64)
第四卷鬼芙蓉(65-76)
第五卷杏花红(77-95)
第六卷青牡丹(96-116)
第七卷昙花误(117-134)
第八卷闹金菊(135-147)
第九卷梧桐瘦(148-160)
第十卷梅花错(161-176)
第十一卷花葫芦(177-)
拨开迷雾,直抵人心深处,究竟我们在爱与被爱之间,如何拉扯,纠结,感受世间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我在冷宫第三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冷宫第三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