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尽人意
踢了一脚穿着家居服,坐姿跟老太爷一样的赵安。
“你礼仪课肯定翘了吧?”
“在家肯定穿家居服咯,大家都不是外人,细致入微了不起啊!改天我也让方哥教我。”赵安送我了一个白眼后,立马委屈巴巴的瞅向方行旅。
上头!这货撒娇卖萌还上瘾了?
我颤巍巍的端着手里有些烫手的玻璃杯,杯底沉淀着方行旅刚刚给我拍的干瘪瘪的生姜。
“赵安,问你件事清,清潭村有没有解厄星君祠?”
“解厄星君祠?道观吧,听说以前在上村,后来被烧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赵安为人跳脱了些,我可从来没有觉得他的脑子不好使。他迟早会知道,个人觉得该瞒还是得瞒。
“听老大说清溪旅游业很吃香,好不容易来一趟,想着天晴了一定要出去玩玩。”
此话一出,旁边的方行旅都为我侧目,我觉得这个解释简直无懈可击,可惜有人偏偏不吃这一套。
“你?沈薄言?你要出去玩?只记得工作的木头竟然想着出去玩,看来铁树要开花了。”
空气里沉浸了方行旅的低笑声,得了,看来这个善意的谎言并不完美,我忍住了再给赵安一脚的冲动。
“小安,帮奶奶端一下菜,小沈你们收拾一下桌子,准备开饭了。”
姨奶奶在厨房门口喊道。
盯着赵安昂首阔步的消失在门口,屋里此刻就剩下我们两人。
“他们两个,有一个在说谎。”
一石激起千层浪,方行旅勾了唇角盯着我。
“怎么说?”
哎,没意思。看方行旅这个表情,他又知道了,还以为我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姨奶奶说赵阿婆是在沈姑竹死后就立马离开了清溪,按照这个逻辑,赵安肯定不会认识那个惨死的叫郭平的女生。
赵安说的清清楚楚,他和郭平认识,小时候玩的很好。
小时候玩的好的都是自己家附近的,而郭平住在清潭上村,离这里有几公里还要穿过那条有些年头的隧道。
就算父母放心,也不见得那个爷爷奶奶能这么任由自己的孙子跑那么远找一个玩伴。
所有的问题集在一起就说明了,姨奶奶是一直住在现在这片竹林这里没错,而沈姑竹和赵阿婆住在其他地方。
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赵安知道那座我们要找的解厄星君祠已经被烧好多年了。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看似简单明了却不能深究。
“那你觉得是谁?”
方行旅把桌子搬到火炉边,扔了抹布给我,一双明亮又眸子就那么盯着我。
真的是不想吐槽,明明都已经知道答案了,非要让我说说看!说什么说,我这么年轻就浪费那么多脑细胞,很容易衰老的,啊歪!
在河堤边捡到的那支莲花簪,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同样的,在哪里来着?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小沈啊,去洗手吃饭了哈。”
姨奶奶端着米饭从我面前笑意盈盈的走了过去,从她帽子里露出的银色发丝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记得了!方行旅还在等着我的下文,瞧眼前这个情景,今晚啥也别想说了。
“闪开闪开,还眉来眼去的,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啊你们!”
火急火燎的赵安端着两碗饭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见他来势汹汹,我立马往边闪。
却不曾想那货直接把一只烫手的瓷碗塞进了我的手里,我被烫的都想扔了,但是又不敢。
眼疾手快的方行旅一手端着他的,另一手就接过了我手里的那只。
“把杯子端好,要是给脆了,今天你就别想吃饭了。”
愤愤不平的瞅了一眼赵安离开的身影。
“都快过来坐,小方你可别老吓唬小沈。”
姨奶奶总是和赵阿婆一样护犊子,大概姐妹总有相似之处。
第二天居然晴了,刚吃过早饭,我就拎着水桶和抹布被方行旅带去干苦力。
他非说什么,因为我想一出是一出的,偏要下雨天去镇上害得他弄脏了车子,现在要我去洗干净。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不感反驳的我只能忍气吞声的跟在后面。
昨天早上我起的早,看见了还没梳头发戴帽子的姨奶奶,她的发间有一只和现在在我手上一样的簪子。
这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所有的线索都往姨奶奶的身上引。
刚来的那天晚上,姨奶奶亲口和那个大伯说的那些话,不过早晚,再加上在现场附近捡到了她的发簪,情况真的很微妙。
许是我想事想的太认真,没看见拦在前面的那根木头,我被绊了一脚,惯性使我扑向了走在前面的方行旅。
完蛋!这是又要挨骂的节奏。
方行旅皱着眉头将我扶好站稳,一手夺了我手里的水桶。
“什么都靠不住,一个水桶有那么重嘛?”
错过他的脸就有一个电线杆子,我伸手推了一下方行旅,让他让让。
吸引我的是电线杆子上那张白色的纸,下半部分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现在已经干透了,纸质发黄。
“是什么?”方行旅也跟了过了,站在旁边问道。
“检讨书”
“是杀了郭平的那个男人的家人吧?”
问话的人语气里的笃定不言于表。
看了眼落款,还真是。我不由冷笑出声,脚下就是那座桥,前不久那个年轻的女孩就在此长睡了,给她的公允就是这张被雨已经淋得模糊不清的A4纸。
我说不清楚我此刻的心情,愤怒吗?惋惜可惜吗?还是觉得不尽人意?我不知道。
“不知道喜欢那个女孩的人得多痛不欲生,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她。”
咔嚓一声,方行旅拍照片的声音唤起回了我涣散的思绪。
方行旅见我盯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发给赵安,好歹是他发小,有个交代总会让活着的让心安些。”
怎么说呢?总感觉方行旅话里有话,我又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互联网那么发达,他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一致决定
拿着抹布盯着万里晴空上那一抹软白,我的思绪又飘了十万八千里。
方行旅把桶扔在了车子旁边,坐在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许是洗了个车洗累了。
“沈薄言,你站在哪里是等着晒黑嘛?”
呵,毒舌上司又上线了。扭过头瞅了他一眼,还是认命的走到方行旅旁边坐下。
我刚坐下来,方行旅就起身走了。笑容僵在脸上,嫌弃我就特么别喊我过来啊!
不过,人家只是说我黑,没让我过去哎!我去,我理解有问题。
正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方行旅又提着水桶回来了。
“给你看个神奇的东西!”
一副献宝讨好样子的方行旅确实很少见咯,看样子也不是很讨厌我吗。
“什么东西啊?”
好奇心还是驱使我低头望向放在我面前的水桶,早把自卑抛到了九霄云外,里面有一条大概几厘米长的小鱼。
可能是因为我的音频接触到水面让它受了惊,此刻正在桶里游的六神无主。
“老大,你用桶捉得鱼?”
“带回去给你养着,怎么样?”
直接跳过了我的问题,估计还真是拿桶捉得,真是让人佩服。
“这是野生的,不好养吧?”
“野外条件这么恶劣,它都能长这么大,要不要?不要我放回河里了。”
说完做势就要拎着桶往河边走,我连忙拦住了他。
“要要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方行旅提着水桶走在后面,我拖着无比酸疼的腿子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我都很烦自己这不长记性的性子,上次上了一次当,今天又被人用同样的招数骗了一次。
“沈薄言,你这很缺乏锻炼啊?没蹲过点?”
方行旅的嘲笑声传来,要是他一直像中午给我逮小鱼的样子就好了。我觉着,我可以好好想想。
“蹲过”却不是和他一起,而是我一个人,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
“记住,回去别露馅啦!”
方行旅几步串到了我的身边,轻声提醒着。
狐疑的瞅了他一眼,他的眸子在此刻显得亮晶晶的。
“薄言,你们这洗啥车呀!一洗就一天啊!”
坐在石阶尽头的赵安,像一个沉浸在黑暗里的树桩,自带着些阴森气息。
哎,美色误人,该反驳的关键时刻我竟然掉链子。
晚饭过后,我们三围在火炉边烤着火。方行旅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剥柚子,姨奶奶走进走出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吃着橘子还不停讲笑话逗我们开心的赵安,已经丝毫没有我们刚回来时的颓废气息了。
“就我们门前这条河,别看它的水绿油油的,你就以为它很深,其实它有的地方是因为有那种绿色的石坑。”
“记得有一次,我和赵信去游泳,他一个猛子扎下来,就扎石头上了,水才到膝盖那,当时笑得我肚子疼。”
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或许真的如方行旅所说,只不过是求个心安。
“你们小时候还挺虎。”
方行旅笑着说道,见我望向他就把盘子推到了我的面前。
“别看了,已经剥好了。”
“薄言,你们这待遇还挺好,老板给剥柚子呢。”
已经木纳的我扬手把刚拿起来的柚子塞进了赵安喋喋不休的嘴里,一天啥也不干,整天叽叽歪歪,他这针对的也太明显了。
“自己吃自己剥啊!”
方行旅放了话,我也收起了自己狰狞的面部表情,岁月静好的坐在火炉边。
当然,这都是假象,要我安安静静肯定不可能。
“方老大,我冤枉啊!是你们薄言要喂我的。”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个男人的对话就在耳边,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其他,我只感觉浑身没有力气。
“小沈,你的鱼儿我给你放房子里了啊!”
姨奶奶站在门口并顺手关上了我住的那间的房门。
“好的,谢谢姨奶奶!”我乖巧的冲她笑了笑。
“行了,你们玩会儿也早点休息吧,我先去睡了。”
“好的”
“晚安,奶奶”
“姨奶奶,晚安”
我们三同时和姨奶奶打完招呼,赵安起身将人送了出去,才回来锁了门。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刚坐下的赵安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口。
“路已经堵死了,一时半会估计也修不好,要不趁此机会出去玩?”
方行旅一手拿着柚子,一手拿着手机翻着天气预报。
“最近都天气晴朗,很适合出游,你们觉得呢?”
“不去警察局了吗?郭平的案子结了,沈姑竹你们也不查了?”
赵安满脸的不相信,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可能不引起我们的兴趣,而且还要找利安妮的项链。
“路都堵了,怎么去?”我抛出了这个致命性问题。
“走路啊,有到镇上的小路。”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
后来我们一致决定,走路去镇上,顺便还能欣赏下沿途的风景,就当去秋游了。
拖着拖鞋回到卧室就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那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的那只小鱼因为我关门过于大力,现在正在瓶里游得欢快。
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应该是个装果汁的瓶或者装过罐头的瓶子,瓶口有一圈痕迹。
心下了然,姨奶奶忙进忙出就是为了给我找这个玻璃瓶。
站在院子里洗漱的我,瞠目结舌的盯着从下面提着大包小包走上来的两人。
“瞌睡虫,你总算是起来了!”赵安损了我一句算是和我打招呼。
“早!”
“老大早”额,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五十了,确实有点晚了。
我端着脸盆走上台阶,赵安已经拿了背包出来,正在打包东西。
“薄言,你这小体格,准备背啥呀?”
“说话就说话,你别人身攻击啊!”特别不服气赵安这个嘴上缺德的玩意儿,什么人!
“那你背面包吧,咋样呀,能不能行啊?”
赵安望着我裂着他那口大白牙,我被他给逗笑了,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
“能不能好好说话,和谁学的东北腔。”
“前女友是东北的”他解释道,见我狐疑的看着他,又继续道,“别一脸懵逼,我奶奶都不知道,你不晓得很正常咯。”
风光霁月
接近午后的秋末,空气里透露着些许温柔气息。我什么都没拿就跟在方行旅后面,赵安在前面带路。
脚下是羊肠小道,路边满是半人高的枯黄野草,有些泥泞的路面告知着人们,这条路还在使用中。
低头从半人高的草丛上捡起一片火红的枫叶,拿回去做标本,就当是来清溪的纪念品了。
到镇上都已经两三点了,赵安嚷嚷着饿到不行要先去吃饭。
我们坐在一家饭店里,赵安仔细翻着菜单,方行旅端着水壶和前台收银员聊着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方行旅把玻璃杯倒了水放在了我的面前,又继续给赵安倒着。
“小赵看好要吃什么了吗?慢慢选,刚才我问过了,她说他们一般五点才下班。”
我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看着赵安点完菜说肚子疼,就着急忙慌的出了饭店的大门。
“多喝点水,走那么远路。”方行旅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给我加着茶水。
“老大,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讲真,我真的快看不下去了。鬼知道我是如何才憋到赵安离开才说话的。
“要是心里没鬼,我们表现这么明显自然就查觉不对劲了,要真有什么,会自乱阵脚,不要那么在意过程嘛!达到咱们想要的效果就行啦。”
“呐,刚才跟前台要的瓜子,挺好吃的。”
对,你没有看错!面前这个带着我嗑瓜子的男人就是我领导。
是不是该夸夸方行旅是个逻辑鬼才。
每次都耳提面命的告诉我不要太过于感性,我觉得撒谎的人不一定是赵安。
凭他对清溪的熟悉度,这不是做攻略就能有的,姨奶奶说话却漏洞百出,我还在现场捡到了她的头饰。
菜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了,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赵安还没有回来。
“又一个人暗搓搓的想些什么?”
方行旅瓜子也不嗑了,盯着大门口目光呆滞。
“再想要怎样以最快的速度去警察局找熟人打点好,让我们只知道我们应该知道的。”
“打车”
我......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下午四点多的清溪镇街头,一个身着黑色长风衣,穿着浅色牛仔裤的短发姑娘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饭店门口的地砖上。
她面前的那一个朋克风少年使劲拽着人。
在方行旅的怂恿下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不行了,我累得不行不想走了。”
我坐在地上可着劲哀嚎,哎......我不要面子的吗?方行旅出的这是什么鬼主意。
路过的人都为我侧目,看的我老脸一红。再看看靠在旁边电杆上的人,真的是风光霁月,玉树临风。和我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行了,别嚎了,打车了。”
当我还在愤愤不平,心怀抱怨的时候,方行旅就已经走到了过来,从赵安手里接过我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十来分钟才来,速度真的是慢的可以。”
会抱怨的方行旅虽然很少见,但是给我拍衣摆灰的应该更少见吧!
“老大,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吧!”不用照镜子,我都能知道此刻的我有多狗腿。
街道上的房屋在车窗里倒退,确定,打车很快,也就三分钟的样子。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差不多快四十岁的一个男人,带着眼镜儿,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文艺气息。
我们说明来意,他还是帮我们县志。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出了警察局大门,除了能帮忙查查县志,其它一概无可奉告。
超乎想象的是沈姑竹家确实世代生活在清溪镇,宣统九年也就是民国六年,沈家在外留洋的少爷带了一个洋媳妇回来。
“如此说来,那个沈少爷的老婆就是利安妮了?”
说完这句话,身边也没声音,回过头才发现那两个男人没有跟上来。
方行旅就站在街边小道上盯着我,他的身边就是铁栏杆,院里面的桂花树探出了枝桠,上面有星星点点的乳白。
“老大,那项链是不是就在沈姑竹身上?”
这个就有点狠了,这是要挖坟掘墓啊!国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早知道就不接这个破单子了。
“也不见得,从姨奶奶身上突破吧。”
眼下时间也不早了,赵安给姨奶奶打了电话告知今晚我们不回去了。
夕阳西下,我们三又站在了湖潭酒店的门口。
周围一片人声鼎沸,太阳挺大,我伸手拉低了自己宽大的帽沿。
“哦,我的天啦!那个男人也太完美了!”
身边的人激动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皱着眉头嫌弃的看向了她。
wait?什么情况?环顾四周,都是清一色肤白貌美,金发碧眼的外国美人儿。
好奇心还是使我看向了让她们发出感叹声的那个男人。
高头大马,样貌嘛,额,形容不来,应该就是她们想要的那种所谓的白马王子类型吧。
要是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那个利安妮的过去或者说梦境。她不是嫁给了沈家人吗?为什么看见的是这个男人?她未婚夫?咦,太凌乱了。
而且我刚才拉帽沿这个动作,我可不会以为是因为太阳大,她和那个男人认识,还不想被瞧见!
我靠,如此的话!她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死吗?
正在我准备退回一步开溜的时候,头上的帽子一下被人掀开,周围一阵惊呼。
“利安妮!果然是你。”
他的语气里有克制不住的喜悦,雀跃到夸张的表情同样诉说着他的痴狂。
我冷笑出了声,并没有理他,对身边的人说了句走吧,就转身离开了。
坐在壁炉旁边的我瑟瑟发抖,此刻的我只想吐槽一句。
咱别向往什么公主的大城堡了,这个鬼地方到处都是石头,阴冷又潮湿的。
我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扑到在地,后背靠近心脏的地方好像被订上了什么东西,爬在地上的我一阵呆滞。
女人的尖叫声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
有温热的东西划过我的脊背,反手摸了一把,入眼是一片鲜红。
不速之客
究竟是谁要杀我!
一个激灵的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能感觉到全身湿淋淋的都是汗。
反手摸了排骨一样的后背,触手的是我棉制的内搭布料。
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自嘲的笑了笑,做了那么多梦,这次竟然被吓成这样,我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酒店昏黄的壁灯将屋子照亮,我的意识也开始回笼。
不是有人要杀我,而是谁想要利安妮的命。
现在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在我的世界里,她早已不复存在,我也不需要为她懊恼。
起床拔了在电视下充电的手机,屏幕也随即亮了,才五点三分。
顺手将数据线塞进了衣柜里挂着的风衣口袋里,可以去吃早餐了。
收拾妥当就下了楼,清晨的酒店安静到让人窒息,前台接待都还在睡梦中。
这时我才意识到,现在还太早,他们两还没起来,我已经习惯了楼下集合的铁规矩。
拿出手机拨了号,通是通了,却还是无人接听。
我的生物钟显然不适应,都忘记了赵安的电话一直都是这样。
盯着屏幕上赵安电话号码下面的那串数字,踌躇了一会还是按了返回,打开了微信。
前台此刻已经醒了,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回了口袋,还是先去退房吧。
刚把房卡递给前台,我的手机就响了。
“薄言,你现在在楼下。”
方行旅的嗓子还带着些刚睡醒的闷音,是他一贯的陈述句语气。
轻轻恩了一声,听筒里传来了他的那句,在楼下等着,马上下来。
差不多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依旧风光霁月的方行旅就带着睡眼惺忪的赵安出现在大厅。
方行旅看了坐在沙发上的我径直去了前台。
赵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我,冲我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边,脑袋也顺势靠在我的肩膀上。
“薄言,你今天很反常啊!”
玻璃门外三五结群走过的学生拉走了我的思绪,大概那个时候才最真诚吧。
越长大越孤单是真的,隔阂越来越深,不知道如何才能交心。
我开始茫然失措,要真是方行旅所说那般,我该当如何,我不知道。
那曾是我失望时最后一缕光,无论如何都得护着。
方行旅温热的手掌贴在我的额头上才换回了我的思绪,抬起头盯着他的我,此刻冷静异常。
“怎么了?”
“没睡好吗?最近怎么总是在走神?”
他收回了手,怏怏不快得坐在了一边。
盯着他,一直没有说话,方行旅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个气氛很尴尬呀!我也清醒了,咱们去吃个早饭,走路回村了。”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刚才还奄奄一息,此刻已经生龙活虎的站在茶几旁边兴致勃勃的赵安。
赵安这波猛操作惹得大厅前台都为之侧目。
今天回到姨奶奶家却是很早了,才十一点多,我们就已经收拾完毕,扎堆坐在院子里的竹梢下唠嗑。
我坐在椅子上,给他们三个削着苹果,面前的石桌上放着我带来的那本现代欧洲史,直到现在它都没有被我翻一下,带着它大概也就是做做样子。
在我终于削完了第三个苹果递给了赵安的时候,姨奶奶的宅子再次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都在呢!赵姑婆”
是我们刚来就找上门的那两个便衣警察。
“沈小姐,您上次提供的证物,我们做了相关鉴定,上面没有指纹,在花朵的部分里检测到了赵姑婆的DNA。”
“沈薄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是我奶奶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又要针对姨奶奶?”警察的话音刚落,赵安率先跳了脚。气急败坏的他扬手就将刚啃了一口的苹果朝我扔了过来。
反应迅速的方行旅及时的拉了我一把,苹果从我的耳边一擦而过。
那个年轻一点的小警察立马走过去将已经暴起的赵安按回了椅子上。
“坐好,好好说话!”
“沈薄言,我赵安究竟是哪里对你不起,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声不响,不闻不问的?”
“没事吧?”
我的顶头上司还是很仔细的查看了我的脑袋。
方行旅有时候总是很温柔,可惜我向来理智,道德底线不允许我沉沦。
轻轻推开了他,摇了摇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也许下一刻,我和赵安就走到了尽头。
“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清者自清,要是姨奶奶光明磊落,自然也不怕查。”
说完,我看向了一边的姨奶奶,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很安静的坐在桌边。
此刻正将刚才我给她削好的苹果去核切成小块,见我们都看向她,也不恼火。
“吃点水果再说吧,你们年轻人火气总是这么旺盛。”
将盘子推到桌子中间的姨奶奶笑呵呵的将牙签儿一一递给我们五人。
“那天早上,我确实在现场,也看见了郭家老二拿石头砸了郭家那小姑娘。”
语气异常平静,就仿佛在说昨天的天气一样。
刚塞进去的苹果此刻在喉管里不依不饶的折磨着我,姨奶奶,咱说这些能挑个时候吗?
很明显受这罪的不止我一个,还有赵安旁边的那个警察叔叔,我心里顿时平衡了。
“你们调查郭平的时候,应该也知道,那姑娘老早就和社会上的人有来往。”
赵安没好气的瞟了我一眼,倒了一杯茶水给我。
“那天早上,我瞧见俩人在吵架,以为是郭平那姑娘又不听话了,她二叔教育一下,那成想,竟然要了她的命。”
“赵姑婆,那我们上次来走访的时候,您怎么没说?”
坐在赵安和方行旅中间的那个问道。
“你们也没问不是?”
不得不承认,姨奶奶这回答简直无懈可击,没问所以我也没想起来。
和方行旅把警察叔叔送到路口,老远就听见赵安的怒吼声。
“您和我奶奶都是一样的人,自私自利!”
“那你心心念念护着的奶奶不也是自私自利吗!”
回过头就能看见,赵安梗着脖子盯着姨奶奶,姨奶奶面上云淡风轻,却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架势。
心心念念
姨奶奶冷哼一声,“我到是不知道自私自利这东西会遗传。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小安又何尝不是心思歹毒!”
气氛一度尴尬,梗着脖子的赵不知道是被猜中了心思还是怎么的,脸色通红,毫无还嘴之力。
“你的那两个朋友应该还不知道那些事儿吧!”
“奶奶!”
慌乱无措的赵安望着还在路口的我们,及时阻止了姨奶奶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安,这些事藏在我心里几十年了,如今我已了黄土围到脖子的人了。这世上的因果福报,谁又说的准。”
姨奶奶说的苦口婆心,我听出了沧桑感,沉淀了岁月,看透了人间的感觉有些触目惊心。
见她招手示意我们过去,我和方行旅对视了一下,便走回了石桌边。
“你们要调查的是沈姑竹吧?因为小安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姨奶奶和蔼可亲的指了指赵安胸口的那条。
姨奶奶素来心细,我们好像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她却还是猜了出来。
“这条确实是姑竹姐的那条,所以没什么再好说的了。”
看向赵安,这什么意思?是说这项链本来就是西贝货还是委托人给的设计图纸有问题,我有点看不懂了。
“阿婆,能问一下,沈姑竹为什么要烧了解厄星君祠?”
方行旅说话果然语出惊人!我震惊的盯着神色平常的他。
“小方知道了呀!这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
实在是有些听不出来,姨奶奶这是夸人呢还是夸人呢还是夸人呢......
“小沈知道姑竹姐嫁给了我哥哥赵旬吧!我们见过,你应该没忘记吧?”
姨奶奶混浊的眸子笑眯眯的盯着我,我有种被看穿灵魂的错觉。
她说的是下大雨我和方行旅被堵的那天?
“所以,那天打了沈姑竹两巴掌的人是姨奶奶?”
难以置信的问了出来,见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应该没有比现在更玄幻的时刻了,我觉得肯定是我今天起太早,还在梦游,遇见的都是些奇葩的事。
“姨奶奶出现在了我的梦里,还看见了我?”
“不是,应该是你出现在了我的梦里,看见了过去。”
“当然,不止这一次,还有在桥上的那次,河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姑竹姐。”
“妈耶,这也太烧脑了!现在都啥时候了,还搞这些,我去公园支个摊,解梦好了。”
该吐槽还是得吐槽,反正我就觉得这事儿太假。
“薄言,你还记得上次提过的平行宇宙论吗?”赵安兴致勃勃的讲着科学话题。
“这个已经被推翻了。”方行旅抱着手臂在一边盯着赵安开了腔。
“好了,别管什么平行宇宙了,还是让姨奶奶再讲讲沈姑竹吧。”
“没什么好讲的,我还是去做下午饭吧!刚才那两个警察说路已经通了,吃过饭,你们就回临川去吧。”
姨奶奶下了逐客令,我们也实在不好再留,就都去收拾行李了。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就那么几分钟的时候就让姨奶奶改变了想法,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或许前人的那些事迹就应该淹没在时光的洪流里。
带着耳机的我坐在副驾驶望着黑夜里一闪而过的路灯。
怀着侥幸心理的我一直以为姨奶奶只是说着玩的,只到赵安和我领导提着我的行李,我才知道当真的就他们三。
‘您已超速,请减速慢行。’
隔着耳机里的音乐,都能听见导航的声音,下一秒忍无可忍的我就直接动手了。
“赵安你聋了啊!超速了。”
“你能不能像个女孩子一样,很疼的啊!”
委屈巴巴的赵安捂着自己的脑袋怨恨的扫了我一眼。
“下高架吧,换人好了。”后面一直安静的方行旅清冷的出声。
我小心翼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都怪方行旅太安静了,我都忘记他还在后面,动手就算了还嚷嚷。
啪嗒一声,我攥紧了手里的布料,皱着眉头,这个声音听着很耳熟啊!
低头一看,果不其然,穿着一双白色淑女鞋的我此刻就踩在一滩水里。
啥也不说,我心态已经崩了。周围的场景很是眼熟啊!该死的,我咋又睡着了?
不是减速吗?这种情况下我还睡的着,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
环顾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谁的梦境。额,应该说我在现实中没来个过这个地方。
一个身披斗篷头带斗笠的男人急匆匆的从院子下面的石阶上走了上来,还没到屋檐下就已经开始要喝了。
“沈嫂子在家吗?沈嫂子?”
沈嫂子?沈姑竹?真是!太阳了狗,这个沈姑竹和我杠上了是吧!三天两头跑我梦里来旅游啊?
“在的,呀!”
还是穿着灰衣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葱花,看样子该是在做饭。
“郭兄弟来了,快进屋坐。我在煮饭了,等你赵哥回来,一起吃点。”
我见过这个女人怨恨,失望,了无生趣的,现在的她笑靥如花,那时候的她应该最幸福吧!
“嫂子,嫂子,我们对不起你啊!赵哥,赵哥他回不来了!”
那个比沈姑竹高了不知道多少男人就那么带着哭腔,嘭一声跪在了大雨中。
“什么回不来了?都过去半年了,不可能的,我都替他绕过去了!”
她手里那把葱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窸窸窣窣的雨声里什么都没有传来。
“在胡说什么?赵旬他不会有事的!”
“嫂子,赵哥没栓好绳子从桥上掉下来了,你去见见他吧。”
“别胡说,赵旬还等我煮好饭呢!”
脸色一片煞白的沈姑竹使劲从地上捡起那把葱花开始摘起来,也许做好饭,她心心念念等着的人就会回来了,可惜她一直颤抖的手还是在诉说着她心底的恐慌。
画面一转,穿着白衣服的沈姑竹仔细的给躺在大厅里的人擦着那只死灰死灰的手。
啪,又是一巴掌,我实在想不通,这为啥总是喜欢打脸,难道是赵家的规矩?
“沈姑竹,你不是说我们赵旬已经熬过去了吗?”
不得善果
“呵呵,我也以为他熬过去了,结果还是撇下我们母子走了。”
被打到在地的沈姑竹冷笑出了声,没有质问,有的只有那些旁人不能理解的委屈。
母子吗?我下意识的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是啊!他们说她一尸两命,可不是母子吗。
赵旬下葬的那天下着大雨。
此刻我迫切的需要一面镜子,毕竟现在的我有着黑色的长发,还穿了一袭米白的长裙。
白色的鞋子踩在泥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是梦,所以我不存在吧,但是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我胸膛里疯狂滋长。
天气晴朗,我再一次在梦境里踏上了那道田坎,顺眼望去就能看见那座桥,那座死了郭平也害赵旬丧命的桥。
没有栏杆的桥中央坐着那个身穿灰色连衣裙的女人,离的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妈妈,好冷呀,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听见孩子喊冷就使劲将怀里瘦小的人拥住,认真的哼着不知名的调调,眼神却瞅着不远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不远处冲天的青烟,在河边都能看见那些熊熊的火焰。
沈姑竹还是烧了解厄星君祠,现在正在发生着以前发生过的事,当然,这些都已经无法逆改。
“为什么偏偏就只有我沈姑竹不得善果。”她平静的语气里不知道隐忍了多少痴狂。
“沈姑竹!你在做什么?把孩子给我!”
站在沈姑竹身边的我和她一样,被这突兀的声音唤去了视线。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岸边,此刻已经聚集了清潭村的主力军。
“就是沈家那个婆娘烧了解厄星君祠!把她抓起来!”
“对,抓住沈姑竹!”
周围的村民已经开始燥动,沈姑竹显然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妈是想要孩子吗?”
她却不以为意坐在桥边笑得凄凉,呼啸的河风刮乱了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我偏不给,她死了最好,我沈家就不再被那破命格困扰!”
她低头温柔的盯着怀里的孩子,我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现在她的神情根本就和她说的话不匹配。可惜,我却忘了凡事都有例外。
“去死吧!”
我被吓得下意识咬住了手背,就在我以为她不会的时候。
她突然出手掐住了熟睡中孩子的脖子,孩子还没有醒过来,她的力气大的惊人,此刻孩子已经被她掐着脖子悬空在了河面上。
冷笑挂在沈姑竹的脸上,此刻的她形同鬼魅般骇人。
嘭的一声,下一刻,我上次在梦里见过的那支纲棍就狠狠的砸在了沈姑竹的后脑勺上。
嘭咚,沈姑竹突然被外力攻击,手上一松,那个小女孩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应声落在了滚滚的河水里。
我错愕的盯着手里拿着纲棍,穿着黑裤子的人,她是赵阿婆!赵安的奶奶!
“沈薄言,沈薄言,醒醒!赵安,你给我打醒她!”
肩膀上的痛感已经在通知大脑,我该清醒过来了。
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先入眼的就是方行旅那张放打的脸。有过前车之鉴的我被吓了一跳,猛得往后缩了一点。
“干嘛?”
“你问我干嘛,你应该看看你自己睡着了,都干了些什么!在我的车子上制造血案吗?”
已经暴躁的方行旅将我的右手拽了过去,粗暴的动作还是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儿。
赵安从后面递了医药箱给方行旅,这会儿我才看见,我的手背已经被我自己咬破了,一直在往外冒着鲜红。
领导给我清理着伤口,闲着的我无聊的四处张望,才发现我们现在在服务区休息。
“方哥,薄言这应该不用打破伤风吧?”后座的人问的一本正经。
“不用”
我狠狠瞪着赵安,他才要打破伤风,神经!
纠结的盯着方行旅给我的伤口涂上药膏,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上次方行旅已经不高兴了,要是再讲,我都怀疑我会被从车上丢下去。
他抬头瞅了我一眼,“有什么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可不是你的性格。”
“对,薄言,你真不是能藏住事的人。”赵安从后座探过脑袋来,盯着方行旅给我上药。
这个赵安真的是!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还嫌我藏不住事!上次他不也没注意到我们在试探他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又梦见了沈姑竹。”
方行旅手上一顿,抬头看了看车窗外面又低下了头。
“她怎么了?”
我们三坐在服务区大厅门口的台阶上,眼下已经到了冬初,现在是凌晨两点半,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裹紧了我从车上顺下来的小毯子,喝了一小口咖啡,瞬间暖和了不少。
“你们不打算睡了?”我笑兮兮瞅着身边陪我喝速溶咖啡的两个男人。
“睡啥啊!回临川了再睡,回去我要睡个三天三夜!”
说这种夸张语句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赵安,还睡三天三夜呢,估计一天都还没到,就被赵阿婆......奥,我忘记赵阿婆死了。
一想起这个,我就开始丧了。我怎么也想不通,对沈姑竹下手的会是赵阿婆。
“这么说来,沈姑竹还有一个女儿?要是按照这个时间段来算的话,她的女儿到如今起码也得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姨奶奶如今不也八十五了吗?”
方行旅坐在一边仔细分析着,赵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拿手肘捅了捅赵安,“赵安,你从小就生活在清潭村就没听人替起过沈姑竹的女儿?”
真不是我道德绑架他,而是我个人感觉当地人总会知道些外地人不知道的风俗人情。
“没有听说过,我出生的时候,沈姑竹就和现在一样,是不能提及的禁忌。”
我歪着脑袋盯着赵安有些黯然失色的眼睛,真是这样吗?
“薄言,你小时候住在什么地方?还记得从哪里搬去的临川吗?你和沈姑竹那么像,确定和她没关系吗?”
“额,赵安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就不能一个个问,这多问题,要我咋回答。”
无奈,来自好奇宝宝赵安的灵魂拷问。
肆无忌惮
“云安,沈薄言的老家在云安。”
我还在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方行旅悠悠开了口,见赵安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又特意解释了一下。
“她在我那工作,有仔细看她上交的简历。”
“那有没有可能是沈姑竹的女儿搬去了云安。”
赵安依旧不依不饶的假设,虽然我和沈姑竹很是相似,但是,赵安他能不能带着脑子出门啊!
实在是不忍心吐槽他,猛的灌了一口咖啡,还好不是很烫,看来我是被气懵了。
“搬去云安的可能性不大,第一,沈姑竹和赵旬都已经死了,她已经是一个孤儿了,那时候的她没有那个经济,也没能力去那么远的地方。第二,你当你曾祖母是空气吗?媳妇说错一句话都能掀桌子的人,我可不认为有多好说话。”
赵安听完我的话点了点头,在一边眉头紧皱认真的思考着什么。
越过赵安就能看见端着杯子往着黑色夜幕的方行旅,这次清溪之行,终无所获。
“老大,咱们就这么回去了。那委托人哪里怎么交代?”
所谓做一行爱一行,最近遇到的事情虽然都很烧脑有趣,但是工作还是主要内容嘛!
“不用担心,下午已经联系过,委托人说慢慢查,他可以等。”
方行旅歪着脑袋看向我,笑得温和,起身把杯子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白皙的脸,他出声提议道。
“现在才三点,喝完咖啡,大家都上车睡个战斗觉吧。”
裹着小毯子温吞吞走在他两的身后,这次这个委托人很奇怪呀!
别的都是恨不得天天催促我们,怎样也要按时查到客人想要的。
这次这个竟然可以等,还让慢慢查,是因为没人查到过,所以已经失去信心了吗?
要真失去信心就不会执着于此,说明还是在乎。哎,真是奇怪!
裹着小毯子还是冷飕飕的,赵安那个傻逼孩子已经在后座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真不知道刚才是谁嚷嚷着不睡的。
空气很安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有什么温暖附在了我的大腿上。
呜呜,我紧闭上眼睛,被毛毯盖住的口鼻,不用想都知道我现在肯定龇牙咧嘴的。
方行旅这个禽兽!不是说对我这个干瘪的豆芽菜没兴趣吗!
现在该怎么办?默不作声吗?他会不会觉得我这是默许,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
还是现在大喊大叫,那赵安醒过来要怎么解释?以后还怎么和方行旅相处。
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里,我的内心深处百转千回啊!过的那叫一个煎熬。
后来......当方行旅的手掌离开后,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外套盖好了我的腿,还给我掖好。
当然,我是不会承认自己思想龌蹉的,太气愤了!
鬼知道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
嘶,脸上突如其来的刺骨冰冷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儿。
猛得坐好,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车窗边赵安那张欠扁的脸。
“薄言,下来吃早餐啦!”
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压下我刚刚要泄露的起床气,身上的毛毯上躺着刚才从我脸上掉下来的湿巾。
赵安这个作死的家伙!我真是有想打扁他的冲动,但是我不崇上暴力哈。
拿下毯子穿上自己的外套,瞬间就觉得我沈薄言又活过来了。
打开车门我才注意到方行旅的外套还在我的腿上,只穿了毛衣的他现在正蹲在绿化树下滋溜着面条。
这衣服都盖过腿了再给领导穿,实在是不好,可是领导还冻着呢,这样也不行。我左右为难,最后把方行旅的外套放在了驾驶座上。
我刚下车,赵安就在方行旅旁边招手喊我过去。
走近一看,好家伙!两人都买了面条,就给我买了粥。
啥意思啊,嫌弃我夹不上面条?
“老大买的早饭吗?”
“薄言怎么知道的?”
傻白甜赵安问的很顺口,那我要不要告诉他,是因为我领导嫌弃我不会用筷子!
“我吃完了,你俩赶紧的吃,不然一会儿该凉了。我先回车里了,外面挺冷的。”
方行旅细心的收拾了那些残羹剩饭,还做了垃圾分类。
“你刚才咋不把人家外套拿下来?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赵安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
我懒得和他解释,直接端着碗去了休息区。这两人也是神经了,好好的休息区不待,非要在外面吹冷风。
我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本来准备拿勺子的手已经被纱布缠得非常牢固,无赖只好换左手。
回到临川的第一天帮赵安打扫房间,回临川的第二天帮赵安打扫院子,回临川的第三天帮赵安洗衣服,回临川的第四天下雨,我只能在家睡觉。
真希望赵阿姨能把这个小祸害接走,省得他天天烦我,害得我三四天都没去上过班。
好在方行旅并不是很苛刻,居然会应允我在家照顾照顾赵安。
从清溪回来的一个星期后,方行旅率先来村子里找了我。
“我已经在来你家的路上了,你现在去告诉小赵一声,就说你有工作上的事要很晚才回来,让他早点吃了饭休息。”
听筒里传来了方行旅的嗓音,这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语气真的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好女不和男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我忍!
“知道了”
翻了半天的衣柜才找到了一件,我上高中时买的一件白衬衫,领口和袖口上面还有些小花边。
“就这件吧,在慢点,我两就去喝洗碗水好了。”
这完全是每分钟每秒钟不怼人都不舒服吧?方怼怼!
我也不知道方行旅开了多久的车,最后才上了盘道上了山。
车子停在了一颗大柏树下,下了车就能看见隐藏在绿化树林里的那条羊肠小道。
走过绿化带,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座石桥,桥下有叮咚的河水留过。
山顶上还有河啊?确实让我挺惊奇,惊奇之余还是好奇多些。
趴在石栏杆上,河水里还有一尾尾野生的小鱼。为什么知道那是野生的是因为这些雨和上次方行旅送的一模一样。
豁然开朗
吸引我目光的自然不止那些鱼儿,还有清澈见底的水底躺着的那串红色手串。
是谁不小心掉下去的吗?红色的珠子,密度还不小,能沉在水底,应该是珊瑚石,朱砂之类的东西吧。
“薄言快点跟上,小心你一会儿迷路。”
抬起头就能看见方行旅站在桥头等着我,我连忙从栏杆上跳下来,冲他快步走了过去。
“来了来了。”
眼下是初冬,这里的绿化做的确实极好,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
有几人才能合抱住的刺松,还有在其中鹤立鸡群的柿子树,入眼的都是这些搭配奇怪让人惊奇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自己误入了伊甸园的错觉,难道是这地方长的太过于粗犷?
“方先生,您是打算先去现场还是先见我们小姐?”
走过来才知道压根不是方行旅在等我,而是在和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女人说话。
“先去现场吧!”
“好的,这边请。”
看着方行旅回头准备喊我,满脸堆笑的我立马蹿了过去。
绕过开在崖边的栈道,豁然开朗,形容现在再合适不过了。
你应该想象不到,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刚才你还在原始森林里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沙漠。
惊奇之余,只剩下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入眼的全是青灰色的页岩碎片,这就是我在山下看见的那片光秃秃的地方。
盯着前面穿着正式的两个人,再低头看了看我身上这条包臀裙,鬼知道我现在有多想念我的牛仔裤。
这身装备严重影响我的行动速度,或许我应该庆幸自己穿了双平跟淑女鞋。
等我走到他两面前的时候,耳边只剩下从崖底吹上来的风,谁也没说话。
方行旅端着下巴望着地上的一个直径差不多一米左右的大坑沉思着。
额,坑有啥好看的?这以前还是个河或者湖呢,这么多页岩说不定还有化石啥的,扣一块带回去肯定老值钱了。
“薄言,别扣那些岩石了,页岩的硬度低,风化程度严重,你扣下来也带不回去!”
方行旅的话音刚落,我刚扣下来的那块巴掌大有叶子印的岩石就碎成了渣渣。
这个乌鸦嘴!
“别哭丧着脸了,过来看看,有什么想法。”
有个鬼想法!直接填平,填完回家。两个人看个坑还能看出来朵花啊!
我肯定不敢直接这样说出来啊,还是装模作样的走到了那个坑边仔细瞅了瞅。
那些已经碎成渣的页岩上有着点点深黑,最近三天都没有下过雨,也就星期五下过。
又在附近转了转,这个悬崖的尽头就是斜着的一大片沙子地,崖上还有一个小平台,上面长满了枯黄的野草。
沙片在我的重力下变的更碎,上面的那个小平台就是页岩的终止线,往上看去就又是那些刺柏了。
平台上的野草有被踩过的痕迹,还粘了红色的泥土。很显然,这里应该就是案发现场。
“案发时间大概是在上个星期六,受害人脚踝扭伤,啧,看这个样子,除了大拇指,其它的手指应该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吧?”
能粘上泥只能是在下过雨天晴以后,那么星期六才没下雨。要是只是普通的摔伤跟本不会请方行旅过来,枯草上的痕迹,他摔倒了没有一下爬起来还拽了那些草。
看这样子,应该是死了个人,两天的时间就收了警戒线,也就是说警方调查后认定只是简单的意外死亡。
所以到底有什么不正常之处,才想着要喊我们来,想不通。
“您的助手没有看我们给的资料吗?”
那个女人疑惑不解的问道,方行旅也用眼神示意我真没看吗。
“我直接从家里被老大您给逮走了,上哪里看资料。”
“副驾驶座上的那个资料袋,你没看吗?”
“你也没告诉我啊!”
应该没有谁比此刻的我更无奈,给资料说一声会怎样?少块肉吗?
因为上次看了方行旅仪表台上掉下来的简历惹得他不快,所以这次我异常识相的没有翻那个文件袋,结果他告诉我那是案例!
我特么无话可说啊我!
“那个,打扰一下!方先生,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的,有劳”
那个女人微笑着及时出言解决了眼下的问题,翻了一个白眼怏怏不乐的跟在方行旅身后。
沿着刚才来的路返回,又走了几分钟,首先入眼的是一大颗高大的广玉兰,玉兰树旁边是一条三米宽的大道,然后就是扇铁大门。
“方先生请进,小姐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是个非常有年代感的小楼呢,楼梯都在外面,我特意数了一下有三层,那颗广玉兰的树冠都已经快要到三楼了,看来有些年头了。
“沈薄言!”
“来了”
还没进门就有塔塔的高跟鞋声音传来,一个白色的影子就飞进了方行旅的怀里,我还没看清楚是什么。
“方,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我真的好怕。”
额,我这个电灯泡从来没想到有天能亮到这个程度,这可不是在玩刺激来嘛!
“先松开,还有人在呢。”
啧啧啧,听听听听,这面对小美人就是不一样,温言细语我家领导都学会了。
港真!不是我吃味,而是嫌弃方行旅没耐心,告诉我一下那个是资料会怎样?
“这位是?”
我的个老天鹅,怪不得领导都那么温柔,这么个美人,要我也不忍心啊。
大长腿,白皮肤,齐腰的黑长发,精致的五官配着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去,完全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角呀。
“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边的方行旅叹了口气在我耳边说的咬牙切齿,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这个痴汉盯着人家美女口若悬河。
“奥,抱歉抱歉。我是我们老大的助理,我叫沈薄言,很高兴认识你。”
“沈薄言?”
美女的眼神瞬间就变还弯了好看的柳叶眉,我的心一下坠入海底,才第一次见面,我怎么可能惹到她?
“我叫袁暮言,也很高兴认识你。”
即使她浅笑淡目,我依然嗅到了空气中的尴尬了。这个是......我感觉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收回目光就放心方行旅那家伙若有所思的盯着我,这决对是故意的,要拿我当挡箭牌,哭唧唧。
意料之中
“天色也不早了,就在山上留宿好了。”
袁暮言拉着方行旅提意道,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两人千万别注意到我这个小灯泡。
我靠!要命要命,我得搬救兵。偷偷摸摸的拿了手机打开微信。
“小沈,别玩手机准备吃饭了”
方行旅这个催命鬼,准备吃饭又不是吃饭了!照顾好你的小可人不好嘛你,天天逮着我不放。
“好的,老大。”面带微笑的我心悦诚服的把手机放进了手包里,温吞吞的去了餐桌。
一顿饭的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我瞅着碗面还有多一半的米饭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对面两个细嚼慢咽的人打了声招呼就逃离现场。
“人家是犯困,你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饭困啊!”
身边的沙发塌陷了一块,熟悉的麝香味扑面而来,果然随时都想着怎么怼我。
悠悠张开眼睛,摸了一边的手机,我也才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夜幕降临,赵安还没有来,将手机锁了屏,我开始有些烦躁不安。
“你在等谁?赵安”
看向正在喝水的方行旅,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还是说他又把我推理了一番。
领导果然敬业呀!喝水都不忘记注意附近人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紧紧撰在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这是我现在唯一的一棵救命稻草啊!
“喂,赵安你到哪了?”这时我才注意到我黑色的裙子上掉了一颗米粒儿,还特别现眼。
捡还是不捡?而且方行旅还在旁边。下一刻就有纸巾递了过来,这下尴尬更深了。
“我看见方哥的车子里,你们人呢?这荒郊野外的.......”
“在那等着我,马上就来了。”
非常不礼貌的打断了赵安的话,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我都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拿了包就火烧火燎要离开。
袁暮言端着果盘站在一旁看着我,目光没有刚才那么犀利了。
“薄言要回去吗?是男朋友来接吗?”
尴尬的呵呵傻笑了两声才给袁暮言解释。
“要回去的,今天真是谢谢袁小姐了。”
“薄言何必这么见外啦!有空常来玩,张姐送送沈小姐”
我去,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我走,都不掩饰一下的吗?
“你非要回去就把文件袋带回去看看,我去车里给你拿。”
“不用了老大,今天也忙一天,早点休息。让张姐给我发邮箱好了。”
瞅瞅我多上道,不仅仅是想为我家领导的婚姻事业添砖加瓦还期望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得不承认我简直就是个小机灵鬼。
“那让张姐发给沈小姐好了,张姐送送沈小姐,天黑山里的路挺不好走的。”
“袁小姐再会。”
坐在副驾驶打着盹,赵安一个猛刹,我成功被晃醒,抬眼看着车前空无一物的柏油路,本就难受的胃经过这么一晃,我连削赵安的想法都没有了强忍住了干呕。“干嘛呀!会不会开车啊?”
“你先别睡,就我们两个人,你睡过去我挺害怕的。”
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他一眼,赵安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个人跑到山上来接我就不害怕,我睡着了,他一个人就害怕?什么逻辑?
“不是你想的那种害怕,而是怕你和上次一样梦魇,我叫不醒你。”
叮咚,手机传来了提示音,我有一封新邮件。
额,熟悉的ID,发件人是方行旅。
“别怕别怕,正事来了,想睡也睡不着,好好开车,我陪着你。”
安慰似的拍了拍赵安的肩膀,点开了那封邮件。
死者是袁暮言的大伯,叫袁常铭,今年也才五十岁。
真的是想吐槽一下,袁常铭,长命啊?五十算长?
死因是窒息,呼吸道还无异物,全身多处骨折,是去打群架了还是被练了?
最后还附上了照片,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就那么跪在今天我们去看的那个大坑里。
其它也没什么看头,锁了屏,窗外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谁也不知道黑暗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到是真的,今天下午去的那个地方,入眼的全是细碎的页岩,我实在想不通这种东西能让人窒息。
就算全身多处骨折,那翻个身总可以吧,有那些力气徒手把附近挖那么大个坑,我可不认为他是动不了。
“薄言,你在笑啥?”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今天又遇到一个被页岩窒息而亡的可怜鬼。”
“页岩?你确定不是水,棉布或者其他的东西?”
“检验报告,白纸黑字的那种啊!关键是第一现场就在那片沙地啊。”
等一下,我好像忽略了什么,有什么反物理的存在。
重新打开了那封邮件,附件里的照片上,那个男人跪在那个大坑里。
照片还给了手指特写,果然如我说言,除了大拇指其它的指头无一例外,该秃的秃,该流血的一滴也没少流。
假设袁常铭跪在地上不能动弹成立,他想要依靠两边为支点站起来,那么今天我们看见的就应该是两个对立的坑。以袁常铭的身体为轴线,那么这两个坑就是轴对称。
对比我们今天看到的情况是,那儿就一个大坑,当然不能排除袁常铭被他人胁迫徒手为自己挖了一个坟墓。
下跪,这个姿势太过于屈辱,要么是想让袁常铭臣服或者是让他认罪,我个人感觉是这个思路。
明天早上还是先去山上找方行旅,然后再去查查袁常铭的人际关系。
可惜,计划从来赶不上变化。
我刚起床穿着睡衣吸溜着面条,赵安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清溪的姨奶奶病重。
这些多少都在意料之中,毕竟赵旬下葬那天,我的梦里在下雨。
本来想打电话给方行旅请假的,刚拨通电话,他已经到了我家门口。
于是方行旅丢下了袁山的委托人和我们又踏上了清溪之旅。
这次我们去的目的很明确,沈姑竹唯一的那个女儿。
虽然大多数都存在我所说的那种三四辈就不认识的,但是姨奶奶可不一样,姨奶奶是她的亲姑姑,当年还救了她,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出现。
我们迈上台阶,院子里坐了好些人男女老少皆有,完全可以用人声鼎沸来形容了。
姨奶奶就坐在我们经常坐的那张石桌子那晒着太阳,不知为何我总是能想起赵阿婆,又或许她们是姐妹,难免相似。
扑朔迷离
在姨奶奶的跟前陪着赵安将她家的亲戚认了一大圈,都没有遇到比赵安和姨奶奶女儿更直系的亲属。
抿着嘴,多少有些怀疑人生,难道是我推测出了问题?
这种情况下我的脑袋瓜里灵光一闪想起了袁常铭,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不会已经不在了吧?所以现在才没有出现。
拍了拍了赵安的肩膀,我提了方行旅买的苹果去了厨房,姨奶奶最喜欢这种苹果,我去给她削一个。
有些人啊,总能让你一转身就能成为见了最后一面。
端着盘子刚迈出厨房的小门,院子里一片轰然,这样的场景太过眼熟,我素来只能旁观。
望着跪在地上握住此刻双目紧闭人手失声落的赵安,或许这次该庆幸赶上了,她没有带着遗憾走。
姨奶奶死了,清楚记得那些事的人一个个消失,那些无论怎样的过往都该尘归尘,土归土。
也不是完全绝望,听姨奶奶的女儿讲起,那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被一个城里来的女人领养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我们只要去镇上查查领养记录就好了。
走访一天下来,我们还是终无所获。
镇上没有丝毫的记录,那个孩子一直都在清潭村,压根没有和她们所说那样被人领养。
所有关于沈姑竹的一切都扑朔迷离,云里雾里的,这些都增加了我们调查的速度。
赵安将车停在了湖潭酒店门口,方行旅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晚点回给你”
最近方行旅手机响起的频率比平常多了不少,这次终于接了却还就那么一句话。
我脚趾头觉得肯定是袁山上的那个暮言小姐,不然我家领导不会那么和蔼,但是也委实没有耐心,接下电话又不会少块肉。
“既然查不到,明天我们就动身回临川怎么样。”
划重点,怎么样,这完全不是和我们商量而是通知我们。
“好啊,反正奶奶们都走了,我还要回去照看我奶奶种的那些花儿呢。”
兴致勃勃的赵安乐呵呵的回答了方行旅,还不忘曲指弹了我的脑门子。
捂住额头的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做完案的赵安逃之夭夭,而无还手之力。
一回头就见方行旅还坐在后座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所以,我又哪里惹到他了?
“呵呵,老大早点休息哈。”
曲意逢迎这个我可拿手了,说完这句话我就点头哈腰的下了车。
我进门的时候,赵安已经开好了房间,站在电梯口望眼欲穿。
当然这货自然不可能是在等我,将身份证递给了前台。
“方哥方哥,这呢。”
额,赵安最近热情似火呀,前台的另一个接待员支着下巴看了一眼方行旅瞅了一眼赵安,眼神逐渐变得猥琐。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先上去了。”
方行旅手插在衣兜里从我面前走过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很喜欢这家酒店,也许是因为上次那个噩梦让我有了阴影。
隔音效果很好,房间里一片寂静,寂静到我感觉耳朵都传来了耳鸣。
浑身无力,疲惫感让我无法再想其它的事情,刚沾上床垫就睡着了。
入眼的都是雾蒙蒙的水蒸气,黑色的石壁上有水珠划落。低头一看,我去,这是要上演出浴图吗?
裹了放在一边的浴巾,我长长的黑发还滴着水。黑长发?我什么时候有长发了?
见鬼,看来又是梦!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我的后背,入手的是一滑腻的触感。
哦豁,这个断断续续的梦真是让人神烦,我可以确定现在的利安妮还没有被刺杀。
这澡也洗好了,是不是该出去睡觉了,这还是第一次在梦里睡觉,还有点小兴奋。
当我打开门的那一刻,我是真兴奋不起来了。
“您洗好了”
“方行旅?”
眼前西装革履的人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怎么就一时不慎重喊了他的名字,紧张的我立马捂住了嘴。
“恩?您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刚才是我不对,向您道歉。”
这卑躬屈膝的样子完全不是方行旅的性格呀!他吃错药了?
“方行旅,我是薄言啊!”
等一下,现在好像是在我的梦里,好像也不是我的梦是利安妮的过去。
所以那个时候就有一个和方行旅长的一样的男人还认识利安妮?这也太科幻了,基因重组也没这么强大吧!
还是说方行旅从一八几年活到了现在,我看还是算了,那还不如相信基因重组呢。
我不知道我到底走神走了多久,我记起来的时候,他正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盯着我。
“是您啊!好久没来过了呢。要喝咖啡吗?”
我狐疑的望着他,现在的他可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谨小慎微,此刻这间屋子完全就是他的主场。
无疑,我现在的表情让他的笑容更深了,甚至低笑出了声,是方行旅不曾有的情绪。
不等我回答,他的咖啡已经递在了我的手里。
下意识喝了一口,凉的。我......无话可说,果然立马精神起来了。
和方行旅神似,亚洲人的脸孔,在这儿确实很少见了,所以他到底是谁啊!
“您刚来就磨的,时间久了已经凉透了,要换一杯吗?”
这服务简直了,摇了摇头一口气喝完。
随手将空杯放在桌子上,四周光滑的墙壁无不暗示这是那个城堡的某处,昏黄的灯光竟然有些温暖的感觉。
“您真的好美啊!”
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我着实被吓呆了,下一刻那股温热就落在了我的耳坠,入鼻的还有那股熟悉的味道。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就好像放了爆竹炸开了花,我*他大爷!这个死变态到底是谁!
一阵手机铃声成功把我从梦境里解救出来,一看来电人我肚子里的火气就曾曾望上冒。
“我是沈薄言,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异与平常的语气立马引起了他的注意
熟悉的嗓音让我直起鸡皮疙瘩,还是得理性一点,不要把梦境的情绪带到现实生活中。“没什么事,老大您体谅一下,我可能是起床气。”
“下楼集合”
如鱼得水
贵圈真乱,这个利安妮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坐在副驾驶的我一直都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
“回去先休息,第二天我们再去袁山怎么样?”
方行旅的声音都没唤醒走神的我。
“方哥,你们去袁山干嘛?最近接了新活儿?”
“最近也没听说袁山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不过袁暮言的大伯去世了到是真的,和袁常铭有关系?”
赵安的这段话我听的很真切,要是真惊动了警方,外界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声,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是私下处理了。
葬礼都办了才邀方行旅来,那位袁小姐也觉得自己大伯死的不简单却又不想闹太大。
有些事还真是素来难两全了。
“小赵认识袁家人?”
“认识,那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赵安你不用上班啦?”
其它暂且不说,好奇心重成这样的赵安我属实没见过几次。
“关你什么事儿?赵哥同意不就行了。”
赵安把一包威化饼干丢给我,还不忘探头讨好的问着方行旅。
“是吧,方哥!”
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的赵安把我两的行李箱从车上搬下来。
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却被方行旅喊住了。
“小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不要耽搁进度。”
这是觉得我精神不及影响工作?我看起来那么娇弱?
“放心老大,昨天晚上有点认床。”我打着哈哈下了车。
“这样啊,那明天见。”
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方行旅倒完车扬长而去,放外行李的赵安一蹦一跳的走了出来。
“方哥走了呀!”
这货十分随意的将他的细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开口的话没有一句是中听的。
“沈薄言,你最近咋了?脸色苍白也就算了还两眼无神,怎么?失恋了?”
豪不客气的打掉他的手,转身开门进了屋。“那就得问你,什么时候劈的腿啊!”
“别,哥们,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瞅我这像瞎了吗?”
赵安你能不能做个人啊!什么叫你像瞎了,虽然哥们是不像个女的,但是你不能歧视啊!
“你可不就瞎吗?”
咱承认可以,但是咱不能怂。该怼还是得怼回去。
“行,薄言我错了,我道歉。”
我坐在桌子边没打算理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感觉提不上力气,大概真是旅途劳累。
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给惊呆了,噗嗤笑出了声,愤愤不平的赵安已经闷不出声的出了我家大门。
回卧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了眼手机也才五点十六分,现在睡有点太早,还是出去看看书好了。
刚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油烟味,刚才走掉的人此刻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赵安啊~您老能不能开一下油烟机啊!”
百无聊赖的我翻着上次方行旅发给我的资料,它已经被我打印出来了。
都是些常规检查还有些袁常铭去医院的门诊记录。
神经衰弱,腹泻?这些都能凑一起去挂门诊,他不应该去挂精神科吗?又或者去找个心理医生调解调解。
赵安突然从我身后抽走了那几张纸,没被吓到的我只剩下了无奈,所以赵阿姨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给我了弄走!
“啧啧啧,这姿势简直无敌了。薄言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从他手里将资料又抽了回来,“暂时看不出来,那个袁常铭平时人际关系怎么样?”
“如鱼得水,相当好啊。袁氏集团的当家人风平一贯好,企业形象的代表啦!”
盯着纸上的有点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要真如赵安所说那般如鱼得水,那这事还真不知从何查起。
“怎么了?你怀疑袁常铭是被他人报复?天啦!这要是被他人知道,那就是袁常铭的人生污点。”
有时候你真不得不佩服赵安的脑袋瓜子灵光,灵光到我想给他一栗子。
只是问一下人际关系,又没说他就是啊!大哥,我真的是异常无语。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能去看一眼菜吗?都已经粘锅了!”
“啊!我的菜。”
经提醒某人才记起了他仍在锅子里烧的菜,火烧火燎的奔去了厨房。
拿着勺子,眼前那盘乌漆嘛黑的东西掂量着我的情商。
“薄言快吃啊,你得好好补补。”
赵安热情的招呼着我,按着一般俗套剧情,我应该满心欢喜的吃下去然后颇为欣赏的赞美他一下,以免打击他宽广的胸怀。
当然那些是绝对不可能也不会发生,那盘东西看着都不能吃,肯定不能委屈自己。
“我也觉得得好好补补,还是喝汤吧,汤最补!”
听我这么说,赵安就拿了碗给我盛了排骨。
“本来也没打算吃那盘菜,只是想让它来陪陪汤,别人问起的时候,我还烧了两个菜呢!”
额,这个我无话可说也没发反驳。还以为是来秀厨艺的结果人家是来秀数量的。
“吃完饭我要去理发店,你去不去?”
突然提及这个话题,伸手摸了摸我后劲的绒发才想起来,是有很久没去了。
前面的刘海本来就长,现在已经被挽到耳后,我都不自知。
“是想通了,要留长发了?”
“就算想留长发,咱们今天也去给它稍微修修。”
经过上次在袁山后受到的伤害,我今天决定穿厚点上去,毕竟上面的寒风吹的那叫一个刺骨。
驼色长毛衣加一个休闲外套,还有从赵阿姨的房间翻出来的厚丝袜,我觉得今天的我已经圆满了。
“薄言,你要不要还是穿衬衫吧,搭个鱼尾裙肯定亮瞎她们的眼!”
打开门,拿着一块黑布喋喋不休的赵大妈还椅在门口赖着不走。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这样也行,咱要不化个妆。”
“不用,天生丽质,不化不化。”
对于赵安这个提议,我是拒绝的,我不是很会,所以不能出去丢人现眼。“想当年哥们也是被女孩子表过白的。”
提起这个梗,赵安就已经翻白眼了。
七零八碎
“行了,那还不是因为人家学姐近视。”
神奇的是方行旅今天没有来接我,坐在赵安的副驾驶瞅着外面熟悉的倒影。
“方哥说在袁山等我们。”
很明了了,对于赵安载我去这件事方行旅是默认的,所以这是在告诉我,我失宠了吗?
怕他的小美人吃醋也是有可能的,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心态好。
坐在桥上的栏杆上晃着腿,这地方刚来的时候还觉得挺好玩,来第二次却感觉到无趣了。
抬手看了看表,又过去了五分钟,怎么还是一个人都没来。
望着桥前那段石阶,我到底在等谁?赵安还是方行旅,我不知道,大概是忘记了。
哒哒,硬梆梆的鞋底踩在石阶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我伸长了脑袋想先睹为快,应该说想知道是谁。
一身板正的西装,开始花白的头发告知着来人的身份,可惜我并不认识他,意外的有些眼熟。
傍晚桥边的风将他手里的白色的纸吹得哗哗做响,神情落寞的人将那些纸撕得七零八碎满不在乎的将垃圾装进了裤兜。
这操作看不懂看不懂,不是应该特别酷的扬手抛在空中吗?
顺着他的目光就能看见,斜下的太阳将桥下小溪流染得通红。
嘭通一声,那串红色的珠子溅起点点水花。
怪不得刚才我瞅他眼熟,旁边这个人不就是那个袁暮言的大伯不长命吗?
我去,赵安不是说他害怕吗?怎么还放任我睡着了,这不科学啊!
要不要这么神奇!我目光追着袁常铭的背影上了台阶,那条手链是他自己扔的。
看来一会醒了得去捞手链了,这大冬天的还和水大交道简直就是受罪。
“睡过去多久了?”
“刚出门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再说。”
隐隐约约听见方行旅和赵安的对话,好奇心还是驱使我从栏杆上跳下来跟了过去。
“回来了”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站在门口笑意迎迎的接过了袁常铭手里的文件袋。
“老爸!”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屋里冲了出来投进了男人的怀里。
“老爸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又让我在胡萝卜和西蓝花里选一种,真的好烦心啊!”
广玉兰下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着到是羡煞旁人呢!
袁常铭有妻子和孩子,这个到是没怎么听外界传闻过,不过,也算大开眼界了。
当时撕掉自己的病例表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些病例好像也没什么不得当的地方,还是说我忽略了什么?
袁常铭有妻子,为什么上次我和方行旅都没遇到?吃饭的时候也没出来,这个还真有些奇怪了。
见不得光的妻子吗?想想还挺刺激。
三楼的一扇窗户被缓缓推开,扎着俏皮丸子头耳挂珍珠耳坠,一身鹅黄的人就站在那里盯着树下的三人。
那副打扮无论怎样看都该是个优雅的人,可惜现在的袁暮言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活脱脱就是一个木偶。
出了阵神的她将一盆铃兰放在了窗台上,然后就开始仔细的打理着那些绿油油的叶片。
“薄言,我觉得你肯定是得了幻想症,我认识的袁暮言可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
坐在副驾驶的赵安抿着嘴,目不转睛,不置可否的盯着我。
“凡事没有绝对,万一袁暮言有人格分裂症也不好说。”
“方哥,她有没有人格分裂症你最清楚不是?不过那个袁暮言真的太难相处了!”
向着我说话的方行旅成功的引起了赵安的愤怒,说话都开始阴阳怪气。
行吧,这两男的知道的真多。一会觉得我有妄想症一会觉得袁暮言人格分裂,我还怀疑他们有幻想症呢!太气人了。
站在三楼上的袁暮言那时的心情,我应该很清楚。
那是妈妈刚带我搬去临川的时候,额头上的伤口开始愈合,我在门口种了几株从小河边揪回来的薄荷。
李维也就是赵阿婆总让他给我带饭的那个,就住在赵安家旁边,他总是在晴朗的下午学自行车。
“爸爸,你帮我拉着哈!”
“知道了知道了。”
那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嘴上叼着香烟满口答应,却在李维刚骑稳就丢了手。
结果总是那么显而易见,要不是赵阿婆家的竹林,李维肯定会摔进路下的小河里。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疼死我了!”
我提着小锄头盯着那个男人把车子扶起来,摘掉李维头发上的草。
“哭什么,再骑一圈怎么样?”
就这样,我又能再一次见到李维被摔的四仰八叉。
“薄言,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已经习惯了不在妈妈面前提起那个词汇,对,他对于我而言,只是个词汇而已。
“妈妈快过来看,李维摔跤。”
旁人估计都会认为是我羡慕嫉妒恨吧,可惜,那时候的我只剩满肚子的无奈。
“女孩子是要哄的,你得顺着她。”
方行旅的话将神游外太空的我唤了回来。
“方哥说的极是,所以方哥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哎,这两个海王又在这里互相学习,简直可怕!
“还逼逼,袁山还去不去了?”
我们是接受委托才来的,这两个人真的是没半点自知之明,竟然想着怎么追袁暮言。
还有,人家袁暮言已经是我老大的小阔爱了,所以我要不要让赵安死了那条心。
“去,肯定去!”赵安回答的斗志昂扬。
“那咱们先去把桥下面那串红色的手链捡上来。”
百无聊赖的支着脑袋椅在桥边的栏杆上,上次明明看看在这附近的,怎么可能没有?
难道被别人捡走了?不应该啊,水这么冷,而且那东西看起来也不怎么值钱。
“薄言,真没有啊!我能不能上来了?”
打着赤脚的赵安此时此刻正挽高了裤腿,生无可恋的站在桥下的小河里。
我小心翼翼的从桥边的斜坡上走到了小河边。
这里的水流速不是很大,也就只能冲走小米粒那么大的小石子。水很清澈,赵安在里面摸了这么久都没有起一丝丝的混浊。
面面相觑
委屈巴巴的赵安双脚已经在水里泡的通红,整个人都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还是喊他上来穿着袜子省得感冒。
河边都是干瘪瘪的枯草,一脚踩下去就慢慢沁出水来,我不慌不忙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么冷的天要是弄湿了鞋子就得不偿失了。
话虽是这样说的,下一秒我就已经蹲在河边上翻着那些带泥的干草。
翻得正起劲的我猛得被拽了另一只胳膊,随着惯性只能赤裸裸的投进了方行旅的怀里。
在心底叹了口气,眼睁睁的看着那片干草划过我湿淋淋的手掌。
“老大你干嘛!”
这个语气已经在说明了我此时此刻的愤怒。
“看不见你衣摆和鞋子已经湿了吗?”
“拿着,离河远点。”
方行旅把一根芦苇杆塞进我的手里,刚才是去找这个了?
拿着芦苇杆翻了两团漂浮在水面的草,手里粘稠的触感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只到嘀嗒一声,那滴鲜红落在手下的枯叶上,我才反应过来。
下一秒,那串红色的珠子映入眼帘。我抬头看了看,现在这里是河的下游,离那座桥差不多也就一两米的样子。
真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手掌里的红把芦苇杆都染红了。
这样的我肯定是捡不起来那串东西了,虽然可以用另一只手但是我还是想要寻求帮助。
“赵安,过来捡一下。”
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赵安手法娴熟的给我贴上创口贴。
“薄言,你最近咋会事,就不能小心点?”
冲着赵安讨好的笑了笑,“谢谢赵安”
赵安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医药箱,方行旅就靠在停在路边的车子上看着我们。
“东西既然找到了,要先送去鉴定吗?”
按照一般的情况,我们肯定都是会送去鉴定的,今天我却觉得没必要。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串应该是朱砂做成的珠子。”
神经衰弱表现失眠多梦,急躁,脾气暴躁等,造成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社会压力大,自卑或者其他情绪。
在现在神经衰弱多如牛毛,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看袁常铭站在桥上异常冷静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暴躁或者说他应该不是心理上的神经衰弱,再者赵安都说他过的如鱼得水,社会压力大是不存在的,更别说是自卑。
那么那些症状都是受到了外力,昨天我特意去查了红色的珠子,也只有朱砂中毒能有这样的效果,当然还会伴随着腹泻。
假设这一切成立,袁常铭清楚的知道是谁想要害自己,还摘了手链替人开脱。
我家老大素来身体力行,冲我们走了过来,接过赵安的医院箱翻了一把镊子出来。
接下来,我和赵安就看见了有史以来最粗暴的检验方法。
那串应该称的上是证物的珠子就被方行旅手起剪落,剪开了,珠子立马各奔东西的蹦落在赵安的医药箱里。
额......眼睁睁的看着我老大已经用镊子夹着一颗珠子开始烧了,我现在能不能告诉他,其实我们可以找张铅纸刮点粉烧烧的,还不用毁证物。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这个袁常铭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保护那个害他的人呀。
那颗珠子因为高温慢慢的变黑,还真是朱砂。
拿了唯一的自封袋给赵安装那些已经零散开来的珠子,下一秒我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赵安他是出门没带脑子吗?那颗自带余热的珠子把那只本来就单薄的自封袋烫了一条印子,已经没有办法再用了。
和我面面相觑的赵安愣了好一会才悠悠的开口问我还有没有自封袋。
最后那些珠子在赵安的棉花签袋子里安了家。
“哼,什么风把赵大少爷吹来了!”
今天的袁暮言穿着一袭黑色的裙子,整个人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坐在椅子上的她开始怼起赵安。
“不是东南风也不是西北风,你猜是什么风。”
妖风呗!我特别想这么回赵安一句,但是这么严肃的场合好像不太适合活跃气氛。
“赵先生,您的咖啡。”
张姐在这关键时刻端了杯子放在了赵安的面前,袁暮言混不在意的瞟了一眼我们身后的大门口,她是在等什么人吗?
“姑姑!”
“希希听话,姑姑有客人在,等姑姑忙完就来了,咱们先上楼好吗?”
“姑姑!别拽我,姑姑答应过我的。”
不远处的声音已经让袁暮言开始坐立不安,我好奇的回过头,门口没人,估计是被拽回去了。
刚才那个应该就是袁常铭的儿子袁暮言的小侄子。
“暮言,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我们一会准备再去后山转转。”
机智的方行旅在此时适时的开了口,游说着理解。
“那少陪了,早些回来,后山风挺大的。”
即使在恋恋不舍,袁暮言还是着急忙慌的出了大厅。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们喝完了咖啡才出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袁常铭还真有儿子啊!薄言你真可以去公园算命了,说不定还能成个什么神仙再世,赚得盆满钵满的。”
通常赵安说这些话的时候都能换我一脚,当然这次也不例外,他浅蓝色的牛仔裤上印了我的鞋底印。
“你咋不说被当成神仙在世然后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呢!”
“你是女的,迎娶白富美是肯定不行的,太糟蹋白富美了!”
“赵安,你给我等着!”
说完这句话的赵安明显知道触碰到了我的底线,火急火燎的往前跑了。
“有什么想法吗?”
方行旅在我身后闷声问道。
“暂时看不出来,不过家庭和睦应该是真的。”
虽然有些小孩子会说谎,但是被宠爱的和小心翼翼的总是有区别的。
这个小的是敢大呼小叫,不依不饶的,大人手忙脚乱,如坐针毡,这些表现再明显不过,那个小家伙很得宠呢!
赵安口中的难相处好像还是个孩奴,说不定背地里的袁暮言还真喜欢种花养草。
秉烛夜谈
我们到的时候,赵安已经在拍照片了,看样子还是满专业的。
好在是冬季,去了清溪一个星期左右临川都没下过雨,这应该算福祸参半吧。
因为是袁家的私人的山头,这里基本还保持着原样,我仔细的又转了一圈。
那些泥泞的脚印已经干涸,让我好奇的是只有从树林里出来的,却没有上去的。
附近还有其他的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不由的想起了我们上山的那条蜿蜒盘旋的柏油路。
唤了到处瞎晃悠的赵安准备去看看,一会头就发现方行旅靠在栏杆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干嘛啊!”赵安深一脚浅一脚的冲我走了过来。
“怎么样?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方行旅问的很官方的样子,我对他浅浅的笑了笑。
“还是上次看到的那些,再逛下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我打算和赵安先回去了。”
下午三点半左右,我和赵安踏上了归程,方行旅自然是留在了袁山。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车里一改常态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平时阔噪的赵安也没有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赵安问出这样的话,确实我和方行旅之间的气压不对,我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能瞒着你的事肯定就是工作咯,不然还有什么能瞒的住你。”
就我们俩的时候应该是我最真实的样子吧,不用活跃气氛也不用伴傻白甜。
“啧啧啧,薄言你这肯定不对劲,平常这个时候你会嘲笑我八婆的。”
“行了,别秀了,知道你最了解我了。”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我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耳边一片寂静,周围都是比我还高的枯黄野草,抬头就能看见我后背靠着的那颗大树蜿蜒曲折的枝杆。
我的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慌乱,周围那些浅浅的矮坟让我更加惊慌失措,努力的拔开了那些层层团团的野草。
“妈妈,妈妈!”
被枯树枝绊倒还是要爬起来继续跑,那怕知道这不过是我的梦境。
这里是云安,我老家的那片祖坟,他们素来不喜欢我,这也不是日常,他们只是要我死,再不会拖累那个唯一爱我的人。
任凭我喊破喉咙,那个带着艾草香的人现在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带我离开这,这里应该会是我以后这几十年的禁域。
入眼的是昏黄色的天花板,窗帘没有拉严实,外面的路边的灯光照了进来。
有气无力的坐起身,口干舌燥的不适感提醒着我回到了现实。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下了床,还是先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走到客厅倒了一杯凉水,刚把杯子凑到嘴边想一解这相思之苦。
吧嗒一声,客厅的灯被打开,赵安揉着惺忪的眼睛。
“怎么总是不开灯?我不得不怀疑薄言你能夜视。”
喝完水的我坐在椅子上被赖在沙发上的赵安拖住说要谈谈心。
“又做噩梦了?最近有什么让你焦虑了?”
我没有出声,这一个两个的当初没去上警校真是屈才了。
“是袁常铭?袁暮言还是方哥。”
素来不喜欢这种被猜中心思的感觉,那种被赤裸裸曝光在灯光下的感觉。
“也不全是,有些人啊,代表着天平,天平开始往一边倾斜,它就失去了它原本所代表的公允。”
空气一阵沉静,赵安陷入了安静,“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选择放弃治疗”
鬼知道这是我思来想去多久才做的决定。
“不是说要公允吗?你现在这样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无疑,我的这个决定还是触碰到了道德底线,引起了赵安的愤怒。
“赵安啊,可惜我不是天平。”
方行旅剪掉那串朱砂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偏向袁暮言了,这些都已经无关对错。
他教我的理性在自己那里都成立不了,尽管我觉得不见得是袁暮言,但还是觉得很脱力,大概是我忘了方行旅也是个普通人,他只是比别人细心了些。
依靠感性判断事物也不全然靠谱,这件事最后的受益者是谁那么他就是赢家。
如果袁暮言真是幕后黑手那么她压根没有找方行旅来调查的道理,当然,不排除她想要试探方行旅的可能。
放弃袁家的调查,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三观不正,袁家的当家人都任凭着袁常铭安然下葬,我自然还是选择了在清水里待着,不去趟浑水。
本来还在盘算着第二天该怎么回绝了方行旅继续袁家的事,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由于昨天晚上穿着睡衣和赵安在客厅秉烛夜谈不幸偶感风寒,只能给方行旅告了假。
看着赵安放在我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稀粥就没食欲。
“别怨恨的看着我,没用的,老白说了,你今天只能吃这些。”
贤惠的赵安将勺子塞到了我的左手,右手已经被输液管给绑住了。
有的人总是那么像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让你猝不及防也让你雀跃半天。
“还没吃饭呢!”
那个锡纸烫的男人就那么大刺刺的站在我家门口,我立马低着头挖着那些饭。
“没呢,方哥一起吃点吧!”
赵安那个傻白甜把方行旅放我对面就去盛饭去了。
“就为了不去袁山还真把自己冻感冒了?沈薄言,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沉闷的低气压里还是方行旅先开了口,我不喜欢他这种总是自以为是的语气,仔细想了想好像真是无法反驳。
“老大,你内心戏也太多了吧!我真是昨晚不小心感冒的。”
“来了来了,方哥你好不容易来一次,竟然请你吃病号餐,下次一定请顿好的。”
看着狗腿子赵安都感觉自己吃饱了,不想再讲话了,还是安安静静的吃我的饭。
“挺好的,是小赵自己煮的吗?想不到小赵还会做饭。”
“方哥今天怎么会过来,没在袁山待着吗?”
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赵安还挺上道,三言两语就能扯到我想知道的话题上去。
飞檐走壁
屏住呼吸,立直了耳朵,我到要看看方行旅会怎么办呢!
“袁家的事太复杂,我已经给推了。”
咩,什么玩意?给推了,这完全不是方行旅的做事风格,谈个恋爱把风格都给谈没了?
“我也觉得袁家的事还是不要管的好”
赵安把一盘小菜放好后便坐在了一旁继续絮絮叨叨。
冬日暖阳,岁月静好,难得这么空闲,只是赵安最近越来越安静,跟方行旅请了几天假打算和赵安出去转转,散散心也是好的。
当我拎着箱子望着路边提着行李的方行旅就没那么开心了。
“薄言,快点啦!就等你了哎!”
本来还和赵安说话的方行旅看见我出来就没在动嘴唇,狐疑回头的赵安下一秒就欣喜的冲我挥着手。
我坐在副驾驶喝着赵安早上煮好的热牛奶,一手划着手机。
“这是打算去哪?”
坐在后面的方行旅打破了车里安静的气息。
一听这话,我已经在心里开始冷笑了。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那他跟来做什么?去玩吗?好像是去玩哎......
“新海,就隔壁省,薄言说现在新海开满菊花!”
不用看,都知道现在赵安的心情很澎湃。
我靠在椅子上了无生趣的猛吸了一口牛奶,毒舌即将横空出世!
“没看出来小沈挺文艺的嘛,这么好的兴致!”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啊!我笑哈哈的回过头,“领导不知道的还多着的呢!”
“呵,是吗?”
我感觉方行旅有点阴阳怪气的,莫不是想着等着我上班的时候给我穿小鞋吧?哭唧唧,遇着这么一个倒霉领导。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激灵,我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然啦!我们领导肯定比一般人都知道的多。”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就连赵安都看不下去了,神之鄙视的瞅我一眼。
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我简直就是个小机灵鬼!
方行旅再也没有说过话,中途和赵安换了位置。
悄悄用余光瞟了一眼一本正经的方行旅,我应该没有惹到他吧?就不能当我是在活跃气氛?
三个小时后,我们停在一家民宅前。
这次没有减速带也没有其他意外,我竟然没有睡着,还是说是因为白天。
路边是大约三四公分高的竹篱笆,里面圈着一簇簇金黄色的菊花,目光所到之处皆是金黄。
我不由惊叹出了声,这得种多少才能有如此景象。
这家民宅就在这片菊海里,背后靠着一座大山,这座大山看着挺突兀的,就好像凭空出现在了一片平地里一样。
三三俩俩的房子就围山而建,参差不齐却又透露着让人异常的舒适感。
放好行李,时间还早太多了,我一个人溜下了楼,大厅里静悄悄的没人影。
穿过矮篱笆就到了柏油路上,潺潺的流水自然而然的吸引了我,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路边的那条小路。
是一条宽约一两米的小溪,水质很好,清澈见底,有些调皮的菊花对着水面欲拒还迎。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这句诗,想来那诗里描写的也就是眼前这副景象了吧。
蹲在溪边,现在的我心情简直好极了,捡了一根枯树枝逗着溪水浅处的小虾米。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我抬起头盯着对面一个平头男人。
“小姐姐,一个人吗?加个微信啊!”
眼光挺毒辣,我平时都穿的怪中性,这样都还能认出我是个女的,不得不佩服他,可惜我素来不喜欢这样轻佻的人。
没有理他继续逗着我的小虾米,下一秒冰凉的溪水就溅了我一脸。
对面传来了哈哈大笑声,这种伎俩未免也太劣质了吧,他有病,太气人了!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吧!”
“现在不就认识了,我叫姜时,小姐姐你叫什么呀?”
他坐在对面河边的大石上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盯着我。
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怒骂了句神经病,真是影响心情!心里一合计,不跟他计较,走为上策。
“小姐姐先别走啊!再聊会呗。”
我着急忙慌的站起来就往柏油路上冲,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如影随形。
回头看了一眼,他还坐在那,完全是我的心里作用。
撞了方行旅满怀,熟悉的味道多少让我有些心安。
“跑哪里去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方行旅皱着眉头目光随着我上来的小径延伸。
“这里很漂亮了,到处转了转。刚才那下面有一条小溪呢!里面还有小虾米,这里水质很好。”
我讨好似跟方行旅说了那条小溪,只字未提我刚才的事情。
“明天再去玩,先吃饭好好休息。”
现在是凌晨四点,本应该都在睡梦中的人此刻都在大厅里聚集着。
我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下了楼梯,虽然开了空调但是该冷的没有缓和一丝一毫。
方行旅和赵安早已经到了,现在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
“咋了?这么兴师动众的。”
“老板娘失窃了”
赵安说的轻描淡写,数目还挺大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劳民伤财了。
“报警了吗?”
“这个自然”
瞅了一眼赵安,这小伙子又在耍什么心眼,说话如此简洁,我还有点不习惯。
据我所知,老板娘的卧室在三楼,而我们今晚就住在二楼,三楼还是挺高的,除非是里面的人,从外面进来的话那个偷东西的人就得学会飞檐走壁了。
“薄言,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这时候的赵安好像有缓过劲来的意味开始给我出难题了。
“说什么?这种普通的入室行窃案肯定是得等专业人士来采指纹收数据啊!越简单越麻烦。”
可能性太多反而影响判断,刚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些房子都依靠着那座山,从山上下到天台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乖乖的等着警察叔叔来收集数据,然后洗脱嫌疑。
“嗨!”
环顾了四周,旁边也就我们三个,老板娘和她的女儿,还有一个就是我下午在溪边遇到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