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互相试探
旁边的杜若心里暗暗思量:从前白初玥曾经女扮男装,自己一眼就瞧出来,若那阿古拉也是女扮男装,自己当年为何就没瞧出来呢。
王蛟又看着白初玥:
“她不仅医术精湛,在翰州一役中救了许多将士,还很会做美食。”
他依然紧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听殿下之意,她有功于朝廷?”
“确实如此。”
“殿下想找到她,是要赏赐她?”
他看着她,她明明知道,他想寻到阿古拉之意。
白初玥见他不回答自己,看着他希冀的眼神,故作轻松的笑笑:
“医术高明还会做美食?殿下如此一说,我倒是想会会那阿古拉了。”
“你想会会她?”
他略为蹙眉,难道她真的不是阿古拉?
“那当然了,她医术精湛也会做美食,我的医术也还过得去,也会做美食。”
白初玥依然瞪着澄澈无邪的眼眸。
“那你可会做辛夷酥?”他眸眼一亮。
“这个自然会,我小时候不变着花样给我姐姐做美食,姐姐就会变着花样折磨我。”
白初玥脸上的笑有些惨然。
王蛟眸眼纠结,似乎带着一丝迫切:
“那何时给我做辛夷酥?”
“这个,怕要殿下久等了,我还是殿下的阶下囚呢。”
“就算在这里,有本王允许,你也可以随时做美食。”
白初玥见他如此急切,摇头道:“可是,如今并非辛夷花开之季。”
“做辛夷酥,得要辛夷花?”
“那是自然。”
王蛟顿时变得一脸失望。
随即,忽然想起什么来:“不对,你凤凰台的山上,就开着辛夷花。”
“那个……是障眼法的假花。”白初玥眸光有些闪烁,“你想想,如今的季节,哪里能开辛夷花。”
确实,夏季并非辛夷花开的季节。
王蛟的眼神带着不相信:
“可是,如今也并非梨花开花的季节,你的梨花谷,也开着梨花呢?”
“那个……也是障眼法。”白初玥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殿下若是不相信,你可以派人去摘些花来,若你们能摘到,我就给你做糕点。”
凤凰台那株辛夷花,除了她和若梨,别人即便摘了,也会消失。
即便是号称司半仙的师傅,摘下来也会消失不见。
“本王看白娘子的口中,没几句真话。”他对她的回答,不无怀疑,“你可要想明白了,你没有真话,也就离不开这里了。”
这厮又想威胁她!
她灵动的明眸,带着盈盈笑意:
“我怎么不真了,殿下有多真,我就有多真。”
他看着嫣然浅笑的她,似乎又爱又恨,环抱着手臂,慵懒的漫声问:
“那姑娘的障眼法和医术,师从何人?”
“我师傅乃隐世高人,他老人家的名讳,不让徒儿对外人泄露。”
“如此神秘?”
“是啊,我师傅就是个怪老头。”
“你师傅仙居何处?”
“不周山。”
世人虽知有不周山,却不知不周山的云雾深处,还有如仙如幻的桃花谷。
那是因为,桃花谷被师傅封了结界。
“不周山,乃传说中的神山,你师傅也是修仙之人?”
“算是吧。”
师傅的外号,就是司半仙。
“嗯,有机会,会会你那位修仙师傅。”
“殿下,神山和修仙之门可多了,像招摇山,浮玉岛,龙泽宫,梵音谷,那些可都是响当当的修仙之门,他们的掌门仙人,可比我师傅厉害多了,您还是去会会他们吧。”
嘻嘻嘻,但那些响当当的修仙之门,他们的镇山之宝,当年却全被自己收归囊中,气得他们的掌门仙人直跳脚。
“没见过徒弟长他人之威,灭自己师傅之名的。”他研究性的看着她。
“嘻嘻嘻……我师傅根本不在乎这些俗名。”
“也对,真正的高人,又岂会注重那些俗名。”
顿了顿,王蛟又盯着她的眼睛问:
“你既听说书人讲过翰州战役,那也应该听过,有关幽冥森林之传说吧?”
白初玥颇为认真的回忆,微微点头:
“我确实听过传说,远古时候开始,有个神秘的冥狼部族,住在翰北幽冥森林,他们昼人夜狼,被称冥狼,非常恐怖。”
“你就没见过冥狼?”
“我又没去过幽冥森林,怎会见过那么恐怖的冥狼。”
王蛟定定看着白初玥良久,见她眸眼澄澈如圣泉,似乎没有丝毫假话。
遂带着邪魅的笑着轻击手掌:
“白娘子洞若观火,只听说书人虚夸之言,就连本王的作战也剖析得如此精妙,仿佛亲眼目睹本王那些战役,不得不佩服啊!”
“客官,那民妇给战神,来个总结如何?”白初玥笑盈盈的问。
见王蛟向她微微伸手,她随即继续演讲:
“自古英雄出少年,战神傲然崛起,比西陵霸王之名更响彻天下。
短短十几年,人们不再谈虎色变,仿佛忘记了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西陵霸王,只知有骁勇善战俊美善良的战神。
春风得意的战神承王,仿佛是一把笑傲长空的凌霄剑,兵威所至,谁与争锋!”
好听之言,人人受用,放之四海皆准。
况且这些溢美之词,出自白初玥之口。
“哈哈哈……白娘子妙语连珠,竟是这么多年来,本王听过最动听的赞美。”
不仅王蛟看着灵动的白初玥哈哈大笑,就连旁边的杜若,也看着白初玥忍不住笑起来。
“牢狱之中竟然谈笑风生,欢声笑语,也真是天下奇闻了吧。”白初玥自嘲的笑道。
却注意到王蛟的眸眼带着深深的失望,他的笑,也带着一丝虚假。
他到底是不相信自己方才的一番回答啊。
果然,王蛟笑后,陡然敛去笑容,看着白初玥肃然道:
“但白姑娘的赞美,我怎么听起来,有些瘆得慌?”
“殿下,我可不是拍马溜须。”
白初玥再带着俏皮的笑道:
“说书人把战神说得是神乎其神,把那些情窦初开,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听得如痴如醉。
都将殿下视为国民相公,心中神祇,即便殿下随手丢弃的破铜烂铁朽木杖,姑娘家都当宝贝呢。”
王蛟看着俏皮的白初玥,似乎有点拿她没辙。
叹口气,带着愧疚,诚恳道:
“本王为了大局,不惜去信胁迫,令白娘子不远万里归来。
确非君子所为,娘子却不计前嫌,还……对本王如此赞誉,本王受之有愧。”
他本来想说她不计前嫌,还襄助自己的,但迟疑了一瞬,终于改口为对他的赞誉。
白初玥默默看着王蛟,心凉如冰:
自己已跟他提示,他随手扔掉的破铜烂铁朽木杖,姑娘家都当宝贝。
他竟然还是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
罢了!
第七十八章:诗和远方
白初玥苦涩的笑笑,带着委屈和鄙夷的轻嗔:
“你们仅凭别人的检举,却无百里虎威谋逆的真凭实据,百里虎威又有丹书铁券免死金牌,你们奈何不得,却在我一个弃妇这里寻突破口,的确非君子所为!”
王蛟看着白初玥,肃容道:
“但本王也说过,若能将一场即将发生的战火,消弭于无形,哪怕不是君子所为,也不得已而为之。”
白初玥略挑眉,诧异道:“战神久经沙场,看惯了战争和死亡,还怕战火燃烧?”
“越是看多了战争,越不忍见老百姓惨遭战火荼毒,生灵涂炭,骨肉分离之苦。”
蛟王说得云淡风轻,白初玥却不禁肃然起敬。
罢了,他忘记辛夷树下的自己,他看不清自己是不是阿古拉,他胁迫自己回来,还有重兵去捉拿自己,将自己软禁于此,都在他一句不忍生灵涂炭中消弭了。
随后,白初玥才想起什么,转了个话题:
“对了,龙葵提及百里虎威,你们不是也怀疑,他与百里虎威共同谋逆,才把他抓起来吧?”
“哦……他倒不是牵涉与百里虎威谋逆,而是一些江湖地盘相争,还牵涉……一些凶杀命案。”
“龙葵乃江湖草莽,落在殿下手上,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白初玥不禁为龙葵捏把汗。
“这些江湖中人,帮派之争,身上背着命案,即便不被问斩,也是要坐牢的。”
“若可能,可否请殿下高抬贵手,放龙葵一马。”
白初玥起身,郑重的给承王行了个礼。
“……你不会与龙葵,也有私情吧?”
王蛟略为蹙眉,深邃的眸光看不见底。
“……殿下说什么呢!”白初玥脸色泛红,“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龙葵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这些,她又不便在承王面前提及。
免得承王去套龙葵的话。
他心神微荡,看着脸颊绯红的她,怎会有如此特别的女子,总在说话间就不经意的脸红?
而脸红的女子,竟然是如此的迷人。
“好了,该问的,殿下也问了,我与百里虎威所谓的共同谋逆,实属冤枉,那就赶紧将我放了吧。”
她软软的哀求,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西荒,与眼前人和这里的一切了断。
“暂时委屈白娘子在此,也是朝廷无奈之举。
百里虎威谋逆一案,本王虽是主审,是否放人,毕竟也要皇上通过。
你放心,待此事尘埃落定,立刻给你恢复自由身,你我两不相欠。”
又是一句两不相欠!
他欠她的,何止是冤屈!
白初玥睨了王蛟一眼,不满的道:
“殿下既是主审,便有权处置初玥之事。如此推诿,拿皇上做借口,还是敢公开与皇上分庭抗礼的战神么?”
“白娘子不必用激将法。”
王蛟嘴角轻扬,似看懂她的心思。
稍顿,再带着无奈道:
“你别看本王地位尊崇,身为皇子,又掌管兵部,本王也有诸多不为外人道的束缚。”
抓捕她的圣旨,是皇上所下,她不回来,便会有很多人因她而死。
所以,胁迫她回来,是情非得已。
“承王殿下,怎么也无病呻吟了。”她带着戏谑。
他对她有些咬牙切齿:“本王用得着故意矫情,博取同情吗?”
她看出他眼中的无奈,原来很多人,都身不由己。
“你有诗和远方,比本王潇洒自在。”他又感慨。
囚禁着自己,却和自己谈诗和远方。
这承王东拉西扯,是在消磨时光,还是在消遣她?
这审案也不是这样审的呀。
别说白初玥了,就连杜若都有些讶异:今日似乎是自己一辈子听到殿下最多的话了。
“诗和远方?”她带着苦笑,“我已是俩孩子的母亲,炊烟绕灶台,洗手作羹汤。”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王蛟善解人意道,“你放心,相信很快,你就能与孩子团聚的。”
她看着他的星眸,带着信任的笑靥:“但愿。”
他看着她明媚的笑靥:“心中有诗,方能将日子过成诗,可以想象,不管你身在何处,都能把生活过成诗。”
“我的诗和远方,起初,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的离乡背井罢了。”
她淡淡的笑,显得有些无奈。
他点点头,看着她脸上那丝无奈:
“传言西荒别有一番风情,但风光再好,终非故土。”
“月光所照,皆是故土。亲人所在,便是家园。”
她看似坚强,但这些都是为势所逼。
“话虽如此,但孤身女子,带着一双女儿,背井离乡,终究是凄苦。”
他眸光带着怜惜。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她淡然一笑:“能与一双女儿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乐土,正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他星眸带着向往:
“超脱尘世,随遇而安,那该是怎样清淡自然,素雅恬静,自由自在的人生。”
似他这般身份,堂堂皇子,大将军,世人津津乐道的战神,言语之间,竟似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恼。
也对,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个人是否幸福,并非身份地位能决定。
她也深深看着他:
“听殿下之言,好像你我境况互换,反倒是殿下身在樊笼,不得自在。”
他深深叹口气:“身不由己,想做个心境闲适,怡然自乐的隐士,并非人人都能率性随意。”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殿下人中龙凤,天生贵胄,责任在身,推之不得。
有多少人,还为了追逐名利地位,绞尽脑汁,不惜妄动兵戈,生灵涂炭呢。”
一如百里虎威为了曾经的赫赫威名,为了做天下的霸主,不惜血流成河。
而自己,也因为他的野心,被囚于此,失去自由。
他仿佛看透她内心的失落,懂得她眸光的黯然,又出言宽慰:
“人生犹如一条伸向远方的路,有一马平川的坦途,也有寸步难行的荆棘。
一时的挫折困顿,总会有柳暗花明之时,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是啊,人生充满变数,不可能一帆风顺,有春花灿烂,也有电闪雷鸣,所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世间就是这样,没有人能一辈子幸运,也没有人一直倒霉透顶。
老天爷不可能是阴雨连绵,也有阳光灿烂之时。
这些年历经磨砺,白初玥早已看淡得失。
但被他一番温言宽慰,即便身在牢笼,成为他的阶下囚,也顿觉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心田。
即便身在樊笼,也随遇而安吧!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殿下宅心仁厚,善于宽慰人,情商高远,不愧是世人口中,英勇善良的战神。”
“这些恭维的话,不会又是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吧?”
“这个,自然是发自肺腑之言。”
第七十九章:无话不谈
白初玥发自内心的夸赞,随即又笑着调侃:
“殿下善解人意,比之女子,更像朵解语花。”
他看着明眸皓齿,笑如春花,淡然从容的她,眼前又为之一亮,犹如沐浴一抹白月光。
“若能令美人展颜一笑,即便做朵解语花,又何妨。”他脸上的笑更浓。
如此傥荡不羁的他,与刚进来时的庄严肃穆,又判若两人。
承王身旁的杜若,眼角余光看向承王,不禁露出惊诧之色。
到底是惊讶一向孤高酷冷的承王,为何对这绝色女子赞不绝口。
还是疑惑承王究竟是在审案,还是公然在谈情说爱。
男人,终究还是注重皮相。
她又认真打量白初玥一眼,倾国倾城的女人,果然是被命运眷顾之人。
她不会真的是殿下怀疑的阿古拉吧?
怎么自己就一点都没瞧出来?
如今看来白初玥的眼眸,竟真的有些像阿古拉。
有了承王那番宽慰,白初玥心下似乎又平静几许:
穷途末路之时,不妨静下来,坐看风起云涌。
看看远方,有路的话继续走,没路的话,不妨看山看水看云彩。
把穷途末路,变成一种难得的风景。
即便成为阶下囚,也可以谈笑风生。
人都喜欢与高情商者接触,因为相处轻松,心不累。
他们做事有原则,说话懂分寸。
语言本身没什么魔力,但会说话之人,一句话若三春暖阳,心旷神怡。
因为他不仅体现了人的气质风度,更体现着更深层次的善良和涵养。
抛开之前的针锋相对,与他敞开心扉,探讨诗和远方,无疑是令人愉悦的。
两人相视,心有灵犀,有股电流,在他们身上游走。
白初玥赶紧收摄心神,警告自己:
千万不能乱了心神再被他迷惑,他再是心中的神祇,再是国民相公,也不是她这种两个孩子的老娘们能觊觎的。
稍顿,他再问:
“对了,天下四海八荒,你为何偏偏选择去了西荒?”
她定定的看着他,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涟漪跌宕:
若非当年听说书人言道,战神欲去西荒一睹王者之剑……
“那个……传闻西荒有把王者之剑,我想去开开眼界。”
王蛟又惊又喜的看着她,似遇见知己:
“太巧了!我也曾有想去西荒,会会那圣剑之念,到底是圣剑缔造出亚瑟那样的永恒之王,还是亚瑟的神勇,发挥了圣剑的威力,才把王者之剑,传得神乎其神。”
“再好的剑,也要在真正的英雄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神效。若在我这样的弱女子手上,它不过就是一把锋利的武器罢了。”
白初玥表面上嫣然浅笑,心里却有些戚戚然。
“你言下之意,亚瑟王是真正的英雄?”他语气有些酸涩。
她轻轻点点头:“亚瑟王善良正直,仁爱忠诚,恪守骑士精神,确实是真正的英雄。”
“……忠诚?”他带着疑问,“若他不忠于他的王后,还算不算忠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东荒的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否就忠诚?
我们并非当事人,是否忠诚,得他本人方知,坊间的流言蜚语不足信。”
“若你也是当事人呢?”他审视着她。
她迎着他的眸光:“我相信亚瑟王真正爱的人,是他的王后。”
“……看样子,你对亚瑟王的评价颇高。”他稍为放松情绪。
空中还是弥漫着一丝酸味。
白初玥再淡淡的笑道:
“那殿下如今,可还想去西荒,会会那王者之剑?”
王蛟默默的摇摇头,曾经青涩轻狂的少年郎,此刻却是淡然从容的稳重。
“不了,那只是少年轻狂的一时之念,真正的王者之剑,不是有形的神兵利器,而在这里。”
他随即指指胸口。
“……心中?”白初玥眼眸一亮。
他点点头:
“再锋利的剑,也只能令人屈服,而不能令人臣服。真正的王者之剑,不仅要有保护子民的神威,还要有颗为子民谋福祉的赤子之心。”
白初玥看着那曾经少年轻狂,随口允诺的战神,不由得肃然起敬。
王蛟看着白初玥,半晌,才隐隐带着酸涩道:
“待此事过后,白娘子凤凰涅槃,又是一个全新的你,便可回到西荒,与你的英雄,双宿双栖了。”
“殿下,你……又瞎扯了。”
白初玥脸颊陡然染红,一如少女羞赧。
王蛟看得又是心里一荡。
“说不定哪日我心血来潮,又想去会会那把王者之剑,以及你心中的英雄,咱们还能在西荒邂逅呢。”
他带着一丝傥荡不羁的看着白初玥。
“殿下不要把亚瑟王扯进来,我说了,人家早已心有所属,他的王后,可是西荒第一美人。”
白初玥轻嗔,脸却愈发地红了。
那羞赧的酡红,令眼前男人怦然心跳。
这女子总在说话间脸颊带着羞赧的绯红,一如情窦初开的少女。
王蛟心跳加速,似有情意像野草蔓延。
但她的羞赧,却是为了她心中的英雄,骑士之首亚瑟王。
有股看不清源头的气流,往他胸口上涌,变成酸腐气流。
他深邃的眸眼凝视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
隔着案台,他身子稍稍向前倾,带着质问:
“白初玥,本王瞧你性格率真,敢爱敢恨,并非拖泥带水之人。为何不敢承认,难道,你心里还有百里虎威?”
“我一个弃妇,凭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她没好气的道,“他妻妾成群,并非初玥心中的良人,且他也娶了小郡主索卢雅雅,我与他,早已成为过往。”
“妻妾成群,并非良人?”
他默念她的话,深邃的眸子让白初玥看不见底。
“我一生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的爱,是绝对纯粹的深情,容不得一丝瑕疵。”
她自懵懂的情窦初开,情感姻缘就不顺,半生为情所困的她,一直追逐着纯净绝对的爱情。
可惜沧海桑田,造化弄人,她却与真爱擦肩而过。
“白娘子,在这个男人妻妾成群的世道,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恐怕不易。”
“是啊,就像承王殿下,别说姬妾成群了,光府里的通房丫头就上百,真是东荒男子的表率。”
他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你倒是对本王,了解得很嘛!”
他身旁誊录的杜若,也不抬头,嘴角却抿着笑。
“嘻嘻嘻……不好意思,又揭殿下的隐私了。”她嘻嘻笑道。
看着嬉皮笑脸的她,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
白初玥又感慨道:
“若遇不到对我一心一意的良人,我宁愿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岂不可惜?百里虎威负情另娶,你又何必自伤?”
“百里虎威于我,已是云烟。佛曰放下苦恼,方能云淡风轻。”
她不会抓住回忆不放,断了线的风筝,只能让它飞,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真的能舍下数载之情,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
当日在梨花谷,他就问过这些话,如今再问,是要问给皇上听的么?
她与百里虎威,从前还有点亲情,但如今,已形同陌路。
“世间最让人痛心的悲剧,莫过于男欢女爱后,情断义绝,反目成仇。”她不无感慨。
他点点头:“听白娘子之言,似乎真的与百里虎威,一早就无瓜葛。”
“那自是真的。”
第八十章:采花大盗
王蛟看着白初玥,像研究一本古籍,而后道:
“你对百里虎威已无依恋,对亚瑟王又无情意,可为何你的笑靥,一如恋爱中的少女,那般阳光明媚?若说没有爱人,实在难以置信。”
白初玥定定的看着他,嫣然一笑:
“我确实,每日都沐浴爱河。”
蛟王看着那如花笑靥,他也笑,却笑得有些僵硬:
“就说嘛,你的笑容那般甜蜜,不可能没有爱人,定是有了新相好,才放得下旧情人?”
“什么新相好旧情人。”她对他轻嗔,带着淡淡的哀愁:“所谓的沐浴爱河,不过是顾影自怜罢了。”
“……顾影自怜?”他略为蹙眉。
“对,自己怜惜自己,”白初玥淡然道,“总比乞求别人的宠爱,看别人的心情脸色,来得随心所欲。”
自她经历那些伤痛,她就告诉自己,此后不要再为了取悦他人而活,要为了取悦自己而过得精彩。
“哪有女子不愿有悦己之人,许是你经历了感情的伤害,才自己保护自己罢了。”
王蛟那双星眸,似乎又看进她的内心。
她被他说中了心事,一时之间陷入一些回忆中。
“不管如何,你这些年,为了百里虎威默默付出,他却负情于你,着实是负心汉!”
他为她鸣不平。
“夙世孽缘,命中注定。是否相负,已无所谓。”
她看着他与百里虎威酷似的脸庞,似看破红尘。
当年师傅就掐算,她与百里虎威乃夙世孽缘,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你倒是放得下。”他点点头。
心里根本不爱一个人,才会轻而易举的将他放下。
“放不下又如何,难道要对一个抛弃自己的人纠缠不休?”她仍然淡然,“与其卑微到尘埃里,不如留一些骄傲和疼惜给自己。”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倾其所有的爱一个人。
可大多数女子,一旦爱上,依旧是奋不顾身,倾其所有,甚至飞蛾扑火。
白初玥自己知道,她这些话固然说得率性,是因为百里虎威从未真正进驻她的心。
王蛟看着她的眸光带着情不自禁的心疼。
他像哄孩子般道:“好了好了,不谈那负心汉了。”
“……那殿下还想听什么?”
白初玥淡淡的问,又看看旁边誊录的杜若,再掠一眼那墙壁上的偷窥孔,又道:
“我只怕你我这般无聊而沉闷的对话,闷坏了这屋子里里外外的所有人。”
“无聊,沉闷?”王蛟略为蹙眉,“本王怎么不觉得?”
“殿下,我们已闲扯很久,都是无关谋逆的题外话,不觉得闷坏了听众吗?”
他看着她,默默点点头:“那就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她颇为诧异。
“对。”他点点头。
她叹口气:“人总有很多好奇心,就像很想知道,大海的尽头是怎样的,别人心里究竟装着什么秘密。”
“本王对别人的秘密不好奇,只是好奇你罢了。”他定定的看着她。
承王竟然如此坦言,就连记录的杜若都脸色凝重的,眼角余光偷看承王,又看看白初玥。
她看着他的星眸,有些无奈:“那殿下想听我什么故事?”
“自你小时候说起。”他想了解她的所有。
“我小时候?”白初玥不由得失笑,“殿下,我小时候,似乎与本案无关吧?”
“有必要,你整个人,都与本案有关。把你人生中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跟本王坦言直说。”
他一脸认真,并非开玩笑。
人生中所遇到的所有事?
还事无巨细,坦言直说?
这厮到底是在相亲,是在风花雪月,还是在审问谋逆案?
“我的故事,也不过是些儿女情长,恩怨情仇,老套的故事罢了。”
“每个人的人生,何尝不是故事,只是你的故事,定然最精彩。”
他带着期待,希望能从她那些蛛丝马迹的故事,找到他要的答案。
自然,更希望她那些精彩的故事里,有自己的出现。
“既已成过往,到底是怎样的故事,殿下何必再寻根问底?”她似乎不愿提前往事。
“本王非听不可。”他不容置喙。
有病!
白初玥几乎无语:
“我若事无巨细都讲述,殿下会认为我矫情,在博取同情。我若避重就轻,殿下又认为我不老实。”
“本王要知道真实的你,不管好坏,或者多不堪。”
他依然坚持,眼眸却带着痛惜。
她深深的看着他,见他并非说笑,良久,方无可奈何道:
“看来殿下,是把我当成说书人,一定要听故事喽。”
如此深深对视,他们又不期然觉得似天雷碰触了地火,赶紧挪开眼。
王蛟再抬眸看看高墙上那些暗孔,赶紧收摄心神。
“初玥命途多舛,往事,也是不堪回首。”白初玥神色黯然:“但殿下既想听故事,我就忍痛,揭开伤疤,当一回说书人吧。”
王蛟看着她陡然黯淡的眼眸,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色……
王蛟与白初玥这一席谈话,一晃就过去几个时辰。
午饭时分早已过去,门外的铁娘子和流云左等右等,却不见承王殿下有出来的意思。
铁娘子不得不敲门进来,提醒承王已是午饭时分,她们要给白初玥送膳食。
王蛟看看案台上的沙漏,有些抱歉的站起来,看着白初玥道:
“没想到这时辰过得如此之快,你今日也累了,就好好休息,明日,本王再来听你的故事。”
“殿下慢走。”白初玥礼节性的躬身,似乎松口气。
王蛟和杜若离开,杜若忍不住问王蛟:
“殿下真的觉得,那白初玥就是阿古拉?”
“杜若,你对阿古拉可还有印象?”王蛟反问她。
杜若蹙眉沉思,王蛟见她一时之间回答不出来,阔步离去。
“殿下这是要去哪里?”紧跟身旁的流云,见殿下行色匆匆,急急的问。
王蛟道:“备马,去凤凰台。”
便有侍卫飞快的跑去给殿下备马。
“白初玥已被抓来了,殿下还要去凤凰台,可是要寻找什么重要罪证?”流云诧异的问。
“去做采花大盗。”王蛟笑道。
“采花大盗?”流云更加愕然,惶恐道:“殿下是说笑的吧?”
“采花大盗自然是说笑的,是去摘辛夷花。”王蛟终于认真道。
流云恍然,又劝道:“那咱们派几个侍卫去就得了,这来回两百里,不必殿下亲自跑一趟啊。”
王蛟脚步顿了顿,想到白初玥说那些辛夷花是障眼法的假花,他不相信,还是想亲自去一趟。
另外,他也想去研究一下那些铜人。
“别废话!”王蛟继续往别院外走去。
流云一边追随一边道:“殿下好歹也吃些东西再去啊。”
“不吃了。”
王蛟迫不及待的带人,飞赶凤凰台。
凤凰台的铜人,一见王蛟等人上山,就把他们拦截在门外。
蘑菇头紧张的问王蛟:“你这个坏蛋,把我主人带去哪里了,怎不见主人同你回来?!”
“是啊,快将我们主人还回来!”
一众铜人眼看就要对王蛟一行发动攻势。
王蛟悠然道:
“你们的主人在本王手上,你们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你们的主人,就永远回不来喽。”
蘑菇头气得对王蛟大骂:“坏人,卑鄙小人,敢伤害我们主人,我们跟你拼了!”
“难道,你们就真的,不顾你们主人的死活了?”王蛟还是悠然道。
蘑菇头终于不敢与王蛟硬碰硬,只能放他们进来。
王蛟敲敲蘑菇头的铜头,上上下下细心的观察着。
“你敲我做甚?”蘑菇头又不高兴了,霍然裂开肚子,露出箭头:“仔细我把你射成筛子!”
“你若敢放肆,就不怕你的主人成为箭靶?”王蛟光明正大的威胁铜人。
一众铜人对王蛟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作。
“好了,等一下再研究你。”王蛟话毕,飞身去飘崖那株辛夷树下。
那日来抓捕白初玥,行色匆匆,也未仔细观察凤凰台,没想到这株辛夷树,竟长得如此的葳蕤,开着繁茂的花朵。
这花洁白中带着粉红,宛如美人的脸颊上涂抹淡淡的胭脂,美得就像白初玥的脸。
是的,白初玥的脸,就常常容易脸颊绯红。
他伸手去摘了朵,看着手上的花朵,摇头微笑。
正暗暗道白初玥又诓他,说那些花是障眼法的假花时,手上的花朵却凭空消失了。
他有些惊诧,随即又摘了数朵,皆是一会儿就消失了。
王蛟又招呼流云等侍卫,都上来摘花试试看,没想到花朵在人们手上逗留不一会,就自行消失。
“难道白初玥并没诓本王,这些花朵真的是障眼法的假花?”
王蛟等人,最后还是没能摘到辛夷花。
王蛟再仔细的参观凤凰台,当他走进白初玥的寝室,看着里面的床铺,想象着百里虎威和白初玥在此亲热,心里忽然就一阵莫名的妒忌,气得又走出来。
而后开始认真研究铜人,甚至把铜人拆开。
小苹果惨然的呼喊:“苍天啊,原来人是这么的坏!”
“就是啊,人类实在太可怕了!”小土豆也吓得颤抖。
铜人即便不想被王蛟研究,最后却不得不屈服。
第八十一章:童年旧事
翌日王蛟再来到白初玥的房间时,却绝口不提自己去了凤凰台,只让白初玥给他讲自己的故事。
白初玥既已答应,也只得自小时候说起。
她的思绪,回到小时候……
父亲白菖蒲原本是寂寂无名未入流的小吏,连个九品芝麻官都不是。
在白初玥这个庶女和她那个嫡姐姐白雪姬降生后,白菖蒲时来运转,官运亨通,从小吏一路晋升。
白初玥十六岁前,白菖蒲还是工部侍郎,到白初玥十六岁后,白菖蒲官拜工部尚书。
据说白初玥与白雪姬同一天出生,不过白雪姬比白初玥早了几个时辰,所以白雪姬理所当然成了姐姐,白初玥是妹妹。
夫人铁牡丹生白雪姬时难产,一直昏迷了一日一夜方醒来。
白雪姬出生时血亏,体寒如冰,脸色惨白,奄奄一息,幸得白菖蒲渡给她一身血,才活过来。
夫人铁牡丹一直昏迷,白菖蒲便做主,由姨娘晚香玉一同喂养白雪姬和白初玥。
后来,姨娘也就顺理成章,成了白雪姬的奶娘,因孩子出生难产体寒,总是给她穿上厚厚的衣裳。
这姨娘生的庶女也真是奇怪,不仅左脚底有七颗星星的朱砂胎记,右脚底更有一弯新月的朱砂胎记。
夫人生的嫡女脚底没有什么胎记,可是她脸上有很多白斑,像片片雪花在飘。
几个大夫来看了,都说是娘胎带来的阴邪白癜风,无法医治。
幸好是白色,而不是什么深的颜色,姨娘晚香玉灵机一动,在她脸上扑些厚重的白色脂粉遮掩,也基本能掩饰过去,不至于影响容颜。
白菖蒲本想给晚香玉的女儿取名白星月,晚香玉却担心夫人妒忌,说老爷把星星月亮都摘给了庶女。
晚香玉妩媚动人,一直深得白菖蒲宠幸,见其如此识大体,懂得尊重夫人,白菖蒲自是更加宽慰。
想着这孩子脚底不仅有新月胎记,还出生于新月初升,最终为其取名白初玥。
晚香玉看着白初玥问白菖蒲:“老爷,新月初升,为何不是月亮的月?”
“月亮高不可攀,犹如水中之月,若依傍在王者身边,做王的女人,成为娘娘,那咱们以后就有依靠喽!”
白菖蒲一边解释,想着那半仙给他的指引,说这孩子脚踏星月是他的幸运儿,他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晚香玉见老爷如此解释,也就微微点头:“好吧,就听老爷的,依靠在王的身边。”
白菖蒲见夫人生的嫡女扑上胭脂,脸上雪白雪白像一团粉,又穿着狐毛裘皮御寒,雍容华贵,于是为其取名白雪姬。
“白雪姬,白初玥。真是两个可爱的孩子。”晚香玉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而白初玥脚底的星月胎记,据说在她出生那日,便有仙人给白菖蒲指点,这孩子脚踏星月而来,乃是个幸运儿,白菖蒲自此将会官运亨通。
但这幸运儿一旦受到虐待,白菖蒲则会同样遭殃。
而她脚底的秘密一旦泄露,便等同将白家的福气外泄,他们必将遭来横祸。
白菖蒲便叮嘱晚香玉和夫人,好好对待这幸运儿,还让晚香玉给孩子每日穿好鞋袜,不让孩子的秘密外泄。
果如那仙人所言,白初玥受到任何伤害,白菖蒲也加倍遭受。
而自从有了那幸运儿,白菖蒲真的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白菖蒲对那仙人之言,奉若神灵,是以白初玥脚底的秘密,只有她的至亲家人和照顾她的下人知晓。
而晚香玉见白菖蒲说得严重,自然三缄其口,未敢对任何人外泄露半句。
白初玥自幼被爹爹严训,从未对任何人透露她脚底的秘密。
后来白菖蒲步步高升,府里原来的老旧仆人辞退,换了新的下人,就更加不知白初玥脚底的秘密。
甚至连白雪姬脸上的秘密都不知晓。
白初玥自幼便天赋异禀,五识过人,过目不忘,亘古罕见。
随着白菖蒲官运亨通,他对两个女儿都极其疼爱,犹胜那个大儿子白天朗。
晚香玉原是夫人铁牡丹在饿殍堆里捡回来的丫头,却长得婀娜妖娆,被白菖蒲看中收房为妾,几乎夜夜专宠。
晚上总是打扮得香喷喷的,白菖蒲遂赐名晚香玉。
夫人铁牡丹乃悍妻一名,恨身为贱婢的晚香玉夺夫宠爱,早恨不得将她煎皮拆骨。
如今又生幸运儿,白菖蒲对仙人的话奉若神灵,这所谓的幸运儿,却是夫人铁牡丹和嫡女白雪姬的眼中钉心头刺,对晚香玉母女百般欺凌。
晚香玉虽得白菖蒲宠爱,却是丫头出身的妾室,只生一个庶女,不似夫人有儿有女,地位远不及夫人。
她寄人篱下,自然对夫人和嫡女极尽逢迎,一直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造次。
连带着庶女白初玥也低人一等,常被嫡女白雪姬欺负虐待。
就连嫡女白雪姬,都是她这个姨娘兼奶娘奶大,分薄了白初玥的奶水。
更因白雪姬自幼体寒,什么滋补药材都供在她身上,什么狐裘都穿在她身上,也把体寒的白雪姬养得是白白胖胖。
而白初玥如一弯初月般清瘦。
可是,白雪姬吃尽了补品,看尽了大夫,身子还是寒冷,药石无效,夫人担心,姨娘就更上心照顾。
小时候,既是姨娘又是奶娘的晚香玉,做的是称职之极。
好吃的,尽着先给嫡女白雪姬,好衣裳,暖狐裘,也先给白雪姬缝制。
整日里追着嫡小姐白雪姬喂饭,总怕她饿坏了。
天气一转凉,她更担心了,急急的给白雪姬添衣,担心她受凉。
天气稍热,又生怕她玩得出汗,更怕出汗将脸上脂粉化掉,露出难看的白斑,总拿着丝帕给她擦汗,追着她屁股跑。
但即便再热,似乎白雪姬都不会出什么汗。
铁牡丹见晚香玉对她女儿如此上心,才逐渐原谅她夺夫之恨。
可是,白雪姬懂事开始,便对自己脸上的白斑憎恶之极。
年仅三岁的白雪姬,恨透了自己脸上的白斑,更恨透了粉雕玉琢的妹妹白初玥。
即便姨娘每日一早就用厚粉给她遮掩,外人即便不知她脸上有难看的白斑。
可是每次洗过脸,看见脸上的白斑,她就妒忌脸上完美无瑕的白初玥。
她脸上不仅有白斑,身上更有狐臭,而白初玥不仅雪肤花颜,还散发着阵阵花香。
这更加惹得白雪姬嫉恨,甚至乎,小小年纪,就想拿剪子划破白初玥的脸。
姐妹性格各异,姐姐喜欢艳丽鲜红,妹妹喜欢素雅洁白。
那日,白雪姬将下人刚刚端上桌的一锅热汤,往坐在桌子旁的白初玥大力一推。
白初玥本能的反应抬袖来挡,脸上没被滚汤溅伤,倒是那只小手,被烫得当场掉了一层皮。
晚香玉大惊,赶紧请大夫给女儿医治。
她明明看到是白雪姬亲手将热烫推向白初玥,却不敢声张。
也许是想着孩子太小,还不懂事,故而未去怪她。
第八十二章:自幼多灾
白初玥在家里受伤,与此同时,在外面与上司在酒馆应酬的白菖蒲,小二端着一锅热油经过,脚下一滑,热油顿时泼向那上司。
坐在上司旁边的白菖蒲,眼看热油泼下,本能的扑出来伸双手去挡,那滚烫的热油,就泼在白菖蒲双手上。
白菖蒲双手被烫得掉了一层皮,上司却逃过一劫,赶紧请大夫给白菖蒲医治。
白菖蒲包裹着双手回家,方知白初玥也受了烫伤,白初玥一只手受伤,他是两只手受伤。
白菖蒲问明原委,知道是白雪姬所为,孩子太小,也不能怪责。
白菖蒲想到那神仙之言,是又惊又怕,让晚香玉好生照顾白初玥。
白菖蒲正看着自己双手,觉得倒霉之际,他却因救了上司而被上司举荐晋升了,官职还与那上司平起平坐。
白初玥的手很快又长出新的肌肤,白雪姬又妒又恨,每日都会厮打妹妹。
又过了一年,白雪姬趁白初玥在小床上睡觉,直接将烛火点燃她的被褥,要活活烧死她。
火势将整个房间蔓延,府里人看着熊熊烈焰,听着里面惨厉的哭叫,竟无人敢冲进火海救人。
唯有白府门前一位流浪汉白头翁,听见白府喊走水,扑进来就飞扑进去救人。
白头翁把白初玥救出来,白初玥却昏死过去,她露出被褥外的双手已烧得焦枯,一碰就掉落地上。
除了白雪姬,所有人看见如此惨绝人寰的画面,就连铁牡丹都吓得忍不住落泪。
白头翁也是泪流满面,悄悄把白初玥掉下来的双臂埋在院子里的辛夷树下。
大夫来救治,看着那双瘆人的断臂,也心疼不已,却只能摇头,无能为力医治。
而负责工部营造,屯田水利的白菖蒲,那日正带人查看粮仓,却有劫匪来抢粮。
白菖蒲带人护粮,劫匪抢不走粮食,恼羞成怒一棍打断白菖蒲双腿,再一把火烧起粮仓,随后仓惶而逃。
粮食干燥,火势蔓延,白菖蒲双腿已断,逃跑不了,被人救出来时,双腿已活活烧断。
工部忙忙请人救治,命虽捡回来,但双腿已废。
白菖蒲被人抬回家时,方知道白初玥也被活活烧掉双臂,还知道是白头翁冲进来救的白初玥。
这白头翁本是白府门前的流浪汉,还未到天命之年,许是营养不良才导致华发早生,满脸皱纹,被人称作白头翁。
白菖蒲问白头翁需要什么回报,他尽量满足。
白头翁对白菖蒲言道不需要报答,他愿留下来给白府干活,自己吃得少,每日只要一个大馒头就可以给白府守夜打更。
白菖蒲本就对他救了女儿心存感激,见他可怜,又吃得少,倒是愿意收留他,让他为白府守夜打更,还让府里人对他礼待。
而白头翁还真是只吃一个大馒头,给他大鱼大肉他也不吃。
白初玥那时在火海挣扎,痛得撕心裂肺,绝望中看见泪流满面闯进来把自己抱起的白头翁,随后昏死过去。
她知道是白头翁给了自己新生,对白头翁万般感激,情不自禁就喊他阿翁,对阿翁的依恋胜过所有人。
白头翁白日里睡觉睡得死死,谁也喊不醒,唯有傍晚醒来守夜。
每晚,白初玥就会悄悄溜出来找白头翁,白头翁就背着白初玥看月光看星星,同他讲故事,带着她守夜,两人就像爷孙俩。
白初玥没有双臂,白雪姬终于开心的笑了。
那年,她们姐妹不过才四岁。
白初玥没有双臂拿东西,也不能吃饭,很是沮丧,白头翁便对她道:
“小月牙,做你没做过的事情,那叫成长,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那叫改变,做你不敢做的事情,那叫突破。
当有人逼着你去突破自己,你要感恩她,她将是你生命中的贵人,也许你会因此而蜕变。”
“阿翁,你为何叫我小月牙呢?”白初玥稚气的问白头翁。
白头翁心疼道:“因为,二小姐笑起来,眼睛弯弯,就像可爱的小月牙呀。”
自此以后,白头翁就叫白初玥小月牙。
白初玥翌日就用脚拿东西,用脚拿勺子吃饭,用脚拿笔写字。
当府里人看见她用脚代替手做任何事,全家人都震惊了,而白初玥却觉得理所当然,没有手便用脚,并无什么惊讶。
白菖蒲废了双腿,奉命在家休养,但一个无腿走路之人,再有能力,也将没有仕途,在家里长吁短叹。
白头翁喜欢雕琢物件,他的手巧得很,所雕琢之物就像活的一样,即便以土捏物,也是栩栩如生,常给白初玥雕琢木偶捏泥人等玩偶。
白初玥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偶,感叹道:
“阿翁,你若能给我和爹爹,雕琢双手和双脚就好了。”
白头翁听了白初玥的感叹,那夜就下莲池中挖出几根莲藕,给白初玥雕琢了一对栩栩如生的手,又给白菖蒲雕琢了一双栩栩如生的腿。
可惜白头翁却不是医者,不会接驳手臂,也知道那虽然看似栩栩如生却不过是死物,不可能接驳上身体。
而那个曾经给白菖蒲指点迷津的仙人夜里来了,那仙人来时,白府除了白菖蒲,所有人都昏睡,见不了他的真容。
仙人见他们家有雕琢的莲藕手脚,遂给白初玥接驳了一双新手,给白菖蒲接驳了一对新脚。
还警告白菖蒲,对幸运儿照顾不周,便是此等下场。
白菖蒲又惊又喜又惧怕,唯唯诺诺,答应一定好好照顾白初玥。
白初玥接驳后的双手,严丝合缝的生长在一起,就像粉藕那般完美,比真手还要灵巧粉嫩。
白菖蒲的脚也活动自如,更胜从前,不知道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父女曾经断过手脚。
当白府所有人看见白初玥和白菖蒲完好无损,又震惊得眼睛几乎掉出来了。
当白菖蒲重新出现在工部,朝廷又给他晋升了。
而白雪姬看见白初玥双手完好无损,还更胜从前,只恨得咬牙切齿。
姨娘喂白雪姬吃饭,白雪姬不满意,指着白初玥,要她这个妹妹喂。
晚香玉心疼大小姐体虚寒冷,为了哄大小姐,也只得让白初玥喂自己的姐姐。
喂得稍不如意,白雪姬立刻将嘴里的饭菜喷得白初玥一头一脸。
白初玥委屈得哭,不肯再喂,晚香玉便训她:
“你烧掉双手的痛都经过了,如今不过是弄脏罢了,又没少一两肉,谁叫她是嫡姐你是庶妹呢。乖哦,忍忍吧,百忍成金,忍忍就过去了。”
白初玥一直听到娘亲对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让她忍忍。
白雪姬总会借机给妹妹使绊子,所以白初玥自小,就多灾多难。
第八十三章:多番欺负
白初玥自幼就喜欢花花草草,无论什么花草在她手底下种植,哪怕是碰过,都能长得郁郁葱葱,花开绚丽。
所以她一有空,就会待在花园,摆弄花花草草,白府因此,变得姹紫嫣红,美轮美奂。
花丛中有条小白蛇,开始白初玥被它吓了一跳,见小白蛇乖乖跟着她,她也就不害怕了,还拿馒头碎喂它。
“你那么可爱,我叫你小白好不好。”白初玥看着小白蛇道,“你若喜欢我喊你小白,就爬上我的手吧。”
小白蛇便似听懂她的话般,乖乖的爬上她的手掌。
白初玥高兴极了,抚摸着它的头,奇怪道:“小白,你的眼睛怎么那么大,还有你的头,怎么长了两个小角?”
小白蛇只默默的看着她,却不会回答她的话。
“好吧,你呢,就藏在这花丛中,不要出去吓人,也不要去咬人,我每次来修理花园,就喂你,好不好?”
小白蛇似听懂般点点头,钻进花丛中。
“真乖!”白初玥开心的笑了。
可是,每次白初玥被白雪姬欺负,小白蛇就会去咬白雪姬,把白雪姬恨得咬牙切齿,又非常害怕。
七八岁的白初玥,清秀脱俗,像花儿盛绽,人见人爱。
白雪姬每日被姨娘以脂粉遮脸,晚上洗脸后也不让人瞧见真容,就连下人也几乎不知她脸上有白斑的秘密。
原本也白皙圆润可爱,穿着滚着毛边的衣裳,更加的出彩,亲朋戚友拜访见到她也说这个大小姐可漂亮。
但只要白初玥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就会被眉清目秀的白初玥吸引,就像看见月光下的一朵洁白辛夷花。
都说白初玥是个漂亮的美人坯子,长大肯定倾国倾城。
白雪姬每听到别人对白初玥的赞美,就妒忌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白初玥撕碎。
爹爹不在家的时候,白雪姬常常要白初玥趴在地上,将白初玥踩在脚下当马骑。
而大少爷白天朗则在一旁手执马鞭,帮他妹妹白雪姬打马。
马鞭抽打在白初玥身上,白初玥只有咬牙默默流泪的份,因为她大声哭的话,白天朗的马鞭会抽得更用力。
而即便是她娘亲晚香玉在一旁看着,也一脸无奈,最后悄然退开,任他们兄妹折腾白初玥。
这些,自然是瞒着白菖蒲。
白雪姬脖子上挂着个晶莹剔透的吊坠,状如新月,饰物上还镶嵌着熠熠生辉的星星,似星际银河。
吊饰做工精致细腻,非常别致。
白初玥看着白雪姬脖子上的吊坠莫名其妙就很喜欢,总会盯着看得出神。
“白初玥,你看什么看!难道你敢喜欢我的宝物?!”白雪姬双手叉腰,盛气凌人的瞪着白初玥。
白初玥不说话,只想着白雪姬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饰物。
白天朗却嗅着白初玥身上的花香,色眯眯道:“玥儿身上的花香,真好闻。”
“哼!我看她就是个小花妖!”白雪姬气哼哼的骂道。
白初玥终于不遑多让,嗅着白雪姬身上散发出来的狐臭:“我看你才是臭狐妖!”
白天朗也有些嫌弃的看着白雪姬捏着鼻子躲远些。
“你竟敢骂我是狐妖?!”
白雪姬大怒,一把推倒白初玥,骑在她背上,手扯着白初玥的头发,就像抓着马鬃毛,得意洋洋道:
“小花妖,别人夸你漂亮可爱又如何,爹爹护着你又如何,你还不是被我当马骑!”
白初玥的头皮几乎被白雪姬扯掉,痛得飙泪,忍无可忍,身子一拱,就将白雪姬掀翻地上。
白雪姬摔在地上,杀猪般的嚎叫,引来夫人和姨娘,她还哭诉是白初玥不仅骂她是臭狐妖,还故意将她摔倒摔伤。
晚香玉一听白雪姬的哭诉,先急急忙忙的检查白雪姬是否受伤。
还未等愠怒的夫人发话,便抢来白天朗手中的鞭子,抽打在白初玥身上。
“死丫头,不过就是被姐姐当马骑,挨哥哥几下鞭子罢了,又不会要你的命。
你怎么就这般不懂事,把姐姐掀翻,万一摔伤姐姐可怎么办!”
白初玥看着边打边骂自己的娘亲,委屈的哭着问娘亲:
“娘亲,你看着女儿被她们当马骑,不仅不为女儿出头,还打女儿?”
晚香玉见女儿满腔愤怒,有些愧疚和心疼,又看看脸色终于缓和的夫人铁牡丹,才住了手。
“玥儿,你别怪娘亲……”晚香玉委屈的眼泪噙在眼眶打转。
夫人却看着晚香玉委屈得我见犹怜的容颜,气不打一处来。
大力一拍桌子,晚香玉吓得双膝一软,就跪在夫人面前。
夫人紧接着尖酸刻薄的骂道:
“晚香玉,别给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样,我可不是老爷,不会怜香惜玉!
你的委屈,不过是为了自己更大的野心而忍辱负重,伺机而动罢了!”
“夫人,我……没有……”晚香玉跪爬近夫人,想求她谅解。
夫人却一脚把晚香玉踹开,嘴里又恶毒的骂道:
“起开!晚香玉,我告诉你,以后离我远点,就算来向我请安,也得一丈之外!
你心里对我的恨,以为我不知道吗?说不定哪日,你心生恶念,就敢来谋杀我!”
“夫人,玉儿的命都是您捡回来的,我怎么敢对夫人起一丝丝歹心。”
晚香玉委屈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不敢?你这贱人连老爷都敢勾引,还有什么不敢!”
“夫人,我没有啊……”晚香玉泪落如雨。
铁牡丹一见梨花带雨的晚香玉,又对晚香玉吼:
“贱人!永远别在我面前掉眼泪!自打你把老爷勾上床,你的眼泪在我面前就已经不值钱了!”
晚香玉赶紧擦干眼泪。
以后,即便晚香玉每日来给夫人请安,也只是一丈外跪着。
白初玥见娘亲受委屈,疼在心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即便是妾室也是人,自己也是爹爹的女儿,为何要被夫人和白雪姬欺凌。
娘亲可以告诉爹爹,让爹爹出面教训夫人啊!
可是晚香玉不仅不敢在白菖蒲面前,为自己和女儿讨公道,还叮嘱白初玥不能向爹爹告状,说姐姐虐待她之事。
白初玥被白雪姬虐待后,娘亲还是拿来药给帮她疗伤,却责备白初玥不该骂姐姐是臭狐妖。
白初玥自然辩解,是白雪姬先骂她是小花妖,她才回敬的。
“她毕竟是姐姐,骂你又如何,你就一定要斤斤计较吗?”晚香玉不满道。
白初玥气不过,倔强道:
“我死不了,娘亲的药,还是拿去服侍你的大小姐,看看她是否受伤吧!”
白初玥自顾的疗伤涂药,这些她早已习以为常,生生烧断双手之痛她已承受过,这些小伤又算什么。
晚香玉顿时把在铁牡丹那里受的气,都发泄在白初玥身上:
“这世上,没有黑白,只有贵贱!你若是嫡女,娘亲也好好伺候你!可惜你却是小姐身子,丫头的命!”
白初玥似乎不认识的看着娘亲。
晚香玉看着白初玥失望的眼神,终于又哭了:
“玥儿呀,娘亲知道你受委屈了,谁让娘是姨娘,你是庶出,姐姐是夫人的嫡女呢。咱们……生来命贱,就认命吧。”
“不!我相信,这世间,总有一日,会分是非黑白,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她带着笃定。
“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玥儿啊,你是想重塑天地,改变这人世间吗,还是等晚上睡觉做梦吧!”
晚香玉摇头离开。
第八十四章;相依阿翁
离开白初玥的房间,玉娘便听见白雪姬在房间尖叫狂哭:
“来人啊,这该死的小白蛇,又来咬我了!”
晚香玉赶紧喊人,白管家带人赶去时,小白蛇已没了踪影。
玉娘看见大小姐被蛇咬,肉都撕裂了,心疼得整夜守护着,生怕那白蛇再来。
那晚白头翁知道白初玥挨打,晚香玉走后,他又来安慰二小姐。
“可怜的小月牙,怎么又挨打了?”白头翁隔着门心疼的问。
白初玥见是白头翁来了,便开门出来,与白头翁坐在月色下。
“二小姐晚上又没吃饭吧?”白头翁给她递来馒头,“来……吃个馒头吧。”
“我……我不饿。”白初玥嘴里如此说,肚子却饿得咕咕叫。
“怎么不饿,阿翁都知道了,夫人罚你,不给你晚饭吃呢。”白头翁还是把馒头递给她。
“可是,这是阿翁一日的口粮,这一日才一个馒头本来就少,我怎么能吃您的呢。”
白初玥宁愿饿肚子也不想阿翁没饭吃。
白头翁见二小姐如此懂事,似感动得哭起来,掩面抹着眼泪,待悄悄抹过眼泪了,方转过脸看着白初玥:
“咱们的小月牙呀,就是招人疼咧。”
白头翁把馒头掰开,一人一半,慈爱道:
“小月牙,咱们一起吃,总可以了吧。”
“谢谢阿翁。”白初玥终于不推辞,一边吃馒头一边问,“阿翁,你怎么老是喜欢叫我小月牙呢?”
“因为二小姐笑起来,眼睛弯弯似新月,您的闺名又叫初月,故而,阿翁唤你小月牙啊。”
白初玥笑眯眯道:“阿翁,我的闺名是叫白初玥,可是那个玥,是带玉王旁的玥。”
“噢……是傍在王旁的玥啊。”白头翁又呵呵呵的笑了,“那个玥可更不得了啦,那可是神珠之意,代表你是爹爹的掌上神珠咧。”
“什么神珠……白雪姬才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白初玥看着天空,闷闷不乐道。
白头翁见二小姐闷闷不乐,便将二小姐背在背上:
“来来来,小月牙白日里让别人当马骑了,阿翁就让你当马骑消消气,好不好,阿翁就背着咱的小月牙呀,去巡夜。”
“阿翁,我不是小时候了,如今长得很重了,你年纪那么大,背着我会很辛苦的。”白初玥赶紧想下来。
“阿翁年纪不老,身体也棒棒的,只是头发白罢了。”
白头翁还真是背着瘦小的白初玥,一点都不吃力。
白初玥搂着阿翁的脖子,俏皮的问:“阿翁,你没有家人吗?”
“有呀,就是咱的小月牙呀。”白头翁语气带着无比的溺爱。
“对啊,你是我阿翁,小月牙真笨。”
白初玥天真无邪的笑道,搂着白头翁的脖子,在他的背上,甜蜜蜜的睡过去。
在阿翁的背上多么的温暖,多么的有安全感。
如果就这样,永远不长大该有多好,可时光却在她身后推着她前进。
每次,白初玥在阿翁背上睡着,翌日醒来,都是在自己的床上。
从小到大,白初玥受了委屈,晚上,白头翁就会背着她,在月色下游花园,打更守夜。
在白初玥心里,白头翁不仅给了她新生,还是她最亲的爷爷。
白管家命人买了很多硫磺回来,在花园的每一个角落都撒上,驱赶小白蛇。
白初玥知道小白蛇去咬了姐姐,她带着馒头去花园找小白蛇,在花丛中看到了小白蛇,她一边悄悄的喂它,一边低声对小白蛇道:
“你不要去咬我姐姐了,他们都在捉你,在花园每个角落撒了硫磺,你被他们抓到,会没命的。”
小白蛇似懂事的点点头,在花丛中藏了起来。
白初玥知道,娘亲因自己原本是地位低微的陪嫁丫头,却抢了老爷对夫人的恩宠。
她对夫人有愧,在夫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任凭夫人责骂,永远对夫人唯唯诺诺,逆来顺受,对那嫡女白雪姬巴结奉承。
娘亲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
父亲虽然是家里唯一疼爱她之人,但爹爹在朝为官,家里的事都是夫人主持。
下人不敢在老爷面前搬弄大小姐的是非,白初玥被虐待之事也瞒着白菖蒲,白菖蒲即便有心护着白初玥,也爱莫能助。
但再黑暗之处,也会有一丝光明。
从小到大,夫人和白雪姬常常罚她在地牢,甚至几日不给她吃喝。
地牢又霉又黑又冷,唯有白家守夜的白头翁,总会悄悄给她送水送馒头送灯火,还给她送书籍。
那条小白蛇也静静的过来陪伴着她。
白初玥常常抚摸着小白蛇,遗憾道:“小白呀小白,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小白蛇不会说话,却似听得懂白初玥的话,在她身边磨蹭着。
白初玥从小到大,身为二小姐,在偌大的白府却是孤苦伶仃,倒是和白头翁相依为命。
白雪姬非常狡黠,一边虐待妹妹,却总会在父亲面前装得姐妹情深,对妹妹疼爱有加。
小小年纪的白初玥没有人可以依赖,只能依赖自己,希望自己别出什么差错,希望白雪姬不要鸡蛋里挑骨头。
平日里,明明是白雪姬故意搞破坏,却栽赃于她。
某日白雪姬又故意打破碗,那是夫人非常喜爱的细白瓷碗,却说是白初玥打碎的。
夫人铁牡丹不仅苛责,还惩罚白初玥跪在那堆碎瓷片上。
晚香玉在一旁看着,却不敢为女儿讨半句公道。
看着痛苦的白初玥和一脸无奈逆来顺受的姨娘晚香玉,铁牡丹才能出一口丈夫常常流连在妾室房中的恶气。
事后晚香玉来给白初玥流血的双膝上药,白初玥赌气的把她娘亲推出去关上房门。
隔着门,哭着对她娘亲道:
“娘亲,你明明瞧见是白雪姬打破那只白瓷碗,为何不出面向大娘澄清。
你眼睁睁看着女儿跪瓷片,看着女儿挨痛受屈,却不为我说一句公道话,你到底是不是我娘亲啊!”
半晌后,外面的晚香玉默默离开。
每次白初玥被责打,被白雪姬欺负,她那条宠物蛇就会咬伤白雪姬。
虽然小白无毒,却咬得白雪姬害怕不已。
管家又忙忙命人重新在整个花园撒上硫磺,可是那小白蛇,却似乎根本不怕硫磺。
还有更奇怪的,白初玥被罚跪,刺破膝盖,白菖蒲也莫名其妙的摔跤,摔破膝盖。
白菖蒲回来后,见她不出来一起吃晚饭,终于知道她被夫人责罚,赶紧来看看她伤得如何,给她上药。
看看白初玥膝盖上的伤,又瞧瞧自己膝盖上的伤,几乎又是一模一样。
白菖蒲心里更加害怕。
问清缘由,知道是白雪姬嫁祸白初玥,着实教训了白雪姬一顿。
夜里,白初玥坐在月色下,白头翁又来给她涂药,又怜又爱又心疼的看着她道:
“哎呦……阿翁的小月牙呀,又受大委屈了?”
“没事,我爹爹……已教训白雪姬一顿了。”
“小月牙呀,你可要坚强些,凡夫俗胎,命如蜉蝣,除了生死,皆是小伤。”白头翁感慨道。
“阿翁,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白初玥笑着问阿翁,眼睛弯弯,如同一弯新月。
“小月牙,阿翁说的,是人生,你长大就懂了。”
“哦。”
“小月牙,你记住了,人若欺你,天会护你,人若欠你,天必还你。”
阿翁又一脸慈爱道。
“白雪姬欺我,小白就护我,白雪姬欠我,阿翁就来还我。”白初玥紧紧搂着阿翁,笑眯眯的眉眼像一弯新月,“阿翁就是小月牙的天。”
“阿翁的小月牙,真是聪明可爱。”阿翁幸福的笑道。
夜风吹起阿翁蓬松遮挡脸上的白发,夜色下,露出白头翁的脸。
朦胧夜色中看不见皱纹,阿翁竟然不显老。
白初玥捧着阿翁的脸,震惊的道:
“阿翁,原来你长得好英俊,好好看啊。”
“呵呵呵……这黑灯瞎火的,月色朦胧,小月牙是看花眼了,阿翁怎么会英俊呢。”
“我没有看花眼,阿翁是小月牙见过最俊美之人了。”白初玥搂着阿翁甜丝丝道。
“来吧,阿翁背着你,咱爷俩呀,看星星,看月亮。”白头翁又背起白初玥去守夜打更。
白初玥腿脚受伤,着实走不动,就靠在白头翁肩背上看繁星,看明月,而后又暖暖的睡过去。
第八十五章:茁壮成长
白雪姬每次被父亲教训,隔日就会对白初玥更狠更新奇的折磨,连带着大娘和娘亲对她都没有好脸色。
白初玥忍无可忍,白雪姬虐待她,她也没闲着。
偶尔,会将白雪姬的胭脂悄悄换成辣椒面,娘亲给白雪姬化妆时,辣得白雪姬眼泪直流,哭着喊着。
白初玥看着狼狈不堪的白雪姬,笑得前仰后翻。
娘亲知道是白初玥作弄,白初玥少不了就挨娘亲一顿揍。
白雪姬嫌家里厨师做的饭菜不好吃,要白初玥亲自给她做。
白初玥做菜时,不是故意放多了盐就是把辣椒放在汤中,作弄白雪姬。
娘亲知道是白初玥故意而为,如此,又少不了挨娘亲的一顿鞭子。
白雪姬还要白初玥给她绣衣裙,白初玥不仅要学女红还要学做庖厨。
尽管如此,白雪姬还百般挑剔,做的不合口味,便劈头盖脸将汤水饭菜倒在白初玥头上。
绣的衣裙花样不满意,就拿针来扎白初玥。
白初玥最终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越反抗,白雪姬越变本加厉,娘亲鞭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白初玥也就停止了恶作剧,只能逆来顺受,用心给她绣衣裙,亲自与府里的厨子去集市挑选食材。
每次她采购,不管是否真的需要,都会去光顾那些年纪老迈的老婆婆老爷爷购买食材,还不像其他顾客那般讨价还价。
集市的商贩见到她就远远恭迎她,说她是自己的幸运儿。
那日她去购物,见有对白发老婆婆和老公公手挽着礼盒给一些穷苦的孩子派糕点。
那白发老婆婆对孩子们道:“这糕点甜蜜蜜的,心里有再多的苦,吃了这甜糕呀,心里就甜了。”
白初玥看着那白发老婆婆和老公公,就想起她的阿翁,也站在他们身旁看着。
孩子们一个个感恩:“谢谢蟠桃姥姥……”
原来,这老婆婆是蟠桃姥姥,但她虽然头发雪白,她的容颜却不老,而且端庄美丽。
那蟠桃姥姥和白发老公公也给她送来甜糕,蟠桃姥姥和蔼可亲的笑道:
“小月牙,这是桃花酥,你也尝尝。”
“谢谢蟠桃姥姥。”白初玥开心的接过蟠桃姥姥的桃花酥。
刚想尝尝,想到些什么,又停下来笑眯眯的问:“蟠桃姥姥,你怎知我叫小月牙呀?”
蟠桃姥姥和白发老公公相视一笑,那老公公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小脸道:
“好孩子,你瞧瞧你,眼睛笑眯眯的,就像天上的月牙儿,可不就是小月牙喽。”
“嘻嘻嘻……我阿翁也是这般说我,唤我小月牙呢。”白初玥又看着那对老夫妇,“您是蟠桃姥姥,那这位老爷爷又是谁呢?”
白发公公捋须笑道:“小月牙,我是逍遥公公呀。”
“原来是蟠桃姥姥和逍遥公公,谢谢你们了。”白初玥感谢后,开心的吃着桃花酥。
一口桃花酥下嘴,可是白初玥从未吃过的好味道,仿佛舌尖在跳舞。
她不禁震惊道:“这桃花酥好好吃耶!”
“小月牙喜欢吃就好。”蟠桃姥姥眸眼噙泪,又给了她一个辛夷酥,“你再尝尝这个辛夷酥。”
白初玥吃了辛夷酥,又赞不绝口,便问蟠桃姥姥是怎么做的。
蟠桃姥姥和老公公就带她回他们的茅屋,教她做糕点。
她回来把学到的糕点做出来给家里人吃,白雪姬终于不挑剔了,还指定要白初玥给她做各种糕点。
自从白初玥学会做这些美味的糕点,她总会悄悄藏起一些,因为她知道阿翁不吃大鱼大肉,只吃馒头糕点。
她的小白蛇也是只吃馒头和糕点,却不吃肉。
她趁花园无人,就会悄悄去花丛中喂小白,到了晚上,她就给白头翁送糕点。
因为白头翁夜里当值,白天睡觉不会醒来,是以只能晚上给他送吃的。
每次白头翁吃着小月牙做的糕点,都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阿翁,你怎么哭了?”
“没事……就是阿翁呀,无亲无故,没想到能吃上小月牙做的糕点,心里甜得很。”
“阿翁放心,小月牙每日都给您做。”白初玥甜腻腻的对阿翁道。
以后白初玥每次出门购物,就悄悄去找蟠桃姥姥和逍遥公公学做糕点。
但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蟠桃姥姥和逍遥公公,附近的人们说这一对老夫妇是好心人,他们又到外地派礼物去了。
白初玥悉心给白雪姬做美食,直到白雪姬满意为止。
因为她知道抗争没用,大娘不会帮她,而自己的娘亲,也只会讨好那个嫡女。
就连府里的下人们看着大小姐折磨二小姐,也看不下去。
个个都在背后暗叹:
纵然是贵为官宦的千金,毕竟是庶女,有时候庶女的命运,比他们下人还不如。
千金小姐的名,却是卑贱丫头的命。
她在委屈和坚毅中成长,贵为小姐,却像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般,要洗衣做饭,洒扫缝补,饲鸡喂猪。
白府还有田庄,白初玥偶尔会随管家白蔹去帮忙。
白初玥几乎忙得没有喘气的时间,甚至连下人都不如。
可是她却有一样令所有人意料不到,即便是下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从小到大,她受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折磨,再大的伤痛,再如何命运多舛,即便当时委屈得大哭,隔日,便能看见一脸阳光明媚的她。
因为,每次她受了委屈,便跑到庭院,看看石缝中挣扎出来迎风摇曳的小草。
看看无畏风雨飞翔的小鸟,看看无惧巨人信步闲庭的蝼蚁。
看看晨曦熹微那缕温暖的曙光,看看彩霞漫天的夕阳,看看争妍斗艳的百花……
看到世间万物的美好,感受到世间万物都在努力的活着,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她知道,活着,是多么的美好。
不快乐的每一天,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更何况,她还有阿翁温暖的脊背,有阿翁默默陪伴,悄悄给她温暖。
再苦再难再倒霉,也许,在某一日,她就是最幸福的幸运女神。
所以,她受委屈哭一场,晚上,靠在阿翁的背脊上睡着,翌日醒来,又充满阳光,带着春暖花开的笑靥。
不懂的人,以为她没心没肺,不知痛痒。
别人只看见她脸上绚丽的阳光,却看不见她心底的累累伤痕。
她的坚强,只是别无选择。
而她阳光的笑靥,却是白雪姬最痛恨的。
她觉得白初玥就是打不死的不死鸟,她要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折磨,看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她每每冤枉嫁祸白初玥后,就磨着夫人把白初玥关进地牢。
白初玥不吵不闹不反抗,因为阿翁会悄悄给她送吃送书籍,她不会无聊。
她即便被关在地牢,只要有书籍看着,她就能安安静静若无其事的在地牢度过好几日。
第八十六章:相生相克
白雪姬拿白初玥无可奈何,反气得她自己越来越急燥。
可是白初玥每次被铁牡丹母女折磨,小白蛇就会伺机去咬白雪姬,把她气得每日要白管家杀蛇。
而白初玥受伤的同时,白菖蒲也几乎每次都要遭殃。
不是被同僚状告,就是被皇上斥责,甚至好好的走路也摔跟头,摔得头破血流。
这样的事多了,他恐惧得不得了,下令不准夫人随便惩罚白初玥。
可是,白雪姬母女悄悄责难白初玥,只要白初玥不受重伤,白菖蒲不倒霉,他就未必会知道。
白雪姬和白初玥七八岁就被夫人送去舞坊学鼓舞。
白初玥笑容甜美,聪明伶俐,一看就会,兼且清灵飘逸,她的鼓舞就连教娘都自愧不如。
教娘疼爱有加,赞不绝口。
而白雪姬因为长得丰腴,身子不够轻盈,自己一不小心从鼓上摔下来。
不仅摔伤腿,还被教娘劝退,说她不是跳鼓舞的资质,免得浪费时日。
白雪姬回来便诬告是白初玥将她推下鼓摔伤腿,因而被教娘嫌弃,不能再去学鼓舞。
夫人铁牡丹大怒,喝令家法伺候,未等管家出手,晚香玉已拿来家法狠狠揍了白初玥一顿,说她不该如此对待姐姐。
无论白初玥如何争辩,说白雪姬摔伤与自己无关,可以去找教娘求证,但娘亲还是不容分说就将她狠狠打一顿。
白初玥含泪看着手下毫不留情鞭打自己的娘亲,心冷到极致。
如此一顿狠打,大娘铁牡丹方放过白初玥。
白初玥拖着被打痛的身子回房间,晚香玉后来还是拿来药酒给她疗伤。
白初玥趴在床上,赌气转过脸去,不搭理她娘亲。
晚香玉给白初玥细心的上药,看着白初玥的伤口,也黯然落泪。
“玥儿呀,娘亲知道你委屈,你就忍忍吧。乖……”
“忍忍……娘亲永远是那一句,我耳朵都听起茧了!”白初玥哭道。
娘亲明知道白雪姬的伤不是她弄的,却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自己的女儿。
“你别怪娘亲,娘亲不亲自出手,你大娘对你的惩罚,就更狠啊。”
“你那么惧怕那老毒妇,那么维护白雪姬,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又或者白雪姬才是你的女儿啊!”
晚香玉给她涂药的手,不期然的停下来。
半晌,叹口气道:“你和姐姐都是娘亲奶大的,你是娘亲的女儿,姬儿也是娘亲的孩子。”
“我看白雪姬是娘亲的女儿,我倒像是个捡回来的野孩子!”白初玥气愤的骂道。
趴在床上的白初玥,也不回身看她娘亲脸上是什么表情。
半晌后,白初玥只听见她娘亲的语气,委曲求全道:
“玥儿呀,谁让你娘亲是妾室,你是庶女呢,咱娘俩都认命吧。”
“不是忍忍,就是认命,娘亲还会不会说些别的?”
白初玥起身,赌气推她娘亲走:“好了,我自己的伤,我自己包扎,这些年都习惯了,无须劳烦娘亲。”
娘亲看看她,摇摇头走了。
看着娘亲离去的背影,白初玥一脸坚定:
“等我长大,绝不为人妾室,绝不与任何女子共侍一夫!”
小小年纪,白初玥便根深蒂固,愿得一人心,一生一世一双人。
晚香玉离开白初玥的房间,外面又闹哄哄的,白雪姬又被那小白蛇狠狠的咬了,还呲着她的肉几乎不肯放嘴。
而白菖蒲那日回来,却摔得头破血流。
原来他好端端的坐着轿子,回来的路上却被街上骑马的人横冲直撞,抬轿的下人被撞翻,他直接被撞飞,几乎没了半条老命。
他回来见白初玥被打得皮开肉绽,吓得将夫人和晚香玉训了一顿。
夫人勉为其难的答应,以后善待白初玥。
白菖蒲晚上回到晚姨娘房间,还在斥责:
“我说了多少次,玥儿脚踏星月,是咱们的幸运儿。她要是出什么事,我第一个首当其冲就倒霉!”
“好了,老爷,玥儿欺负姬儿,我这个做……姨娘的,若不亲自惩治玥儿,夫人怨气难平,不会放过妾身和玥儿呀,谁让我是妾室玥儿是庶女呢。”
晚香玉一脸委屈。
“惩治归惩治,教训几句就罢了,不至于打得那么狠。你一向不是善解人意吗,竟能下得了这般狠手!”
“老爷,你以为妾身是那么狠心之人吗?手背手心皆是肉,我也舍不得啊。”晚香玉又哭泣。“谁让妾身与她,都低人一等啊。”
晚香玉妖娆的身躯靠在白菖蒲身上,万般委屈的掩脸哭泣。
白菖蒲见晚香玉梨花带雨,心又软了些,语气也柔和了些:
“你即便是妾室,玥儿纵然是庶出,你也要好好疼她,更不能对她苛待,你怎么就没放进心里去!”
“好了嘛,只要她们姐妹相安无事,融洽相处,我这个做娘亲的,又怎么狠心教训她呢。”
翌日,晚姨娘便会带着红眼睛告诉白初玥,她爹爹如何为了她对娘亲责备了一个晚上。
白初玥感激爹爹之余,也就体谅娘亲的苦衷。
毕竟,娘亲是没有地位的妾室,她是庶女。
白雪姬让管家带人,满花园找那小白蛇,一寸地方都不放过,可就是没有那小白蛇的踪迹。
但当白初玥再去整理花卉的时候,小白蛇又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小白,我知道,你是在为姐姐出头,才去咬白雪姬的,对不对?”
小白高兴的拼命点头,瞪着一双像灯笼那么大的眼睛,头上的犄角也仿佛长大了几许。
“小白,别的蛇头上都是滑不溜秋,你的头怎么长两个角呢?”
小白蛇瞪着大眼睛,却不会回答白初玥。
白初玥悄悄给它喂了食物,让它躲好。
而夫人去教坊重新打点后,白雪姬又能重新去学鼓舞。
但白雪姬却恨极了教娘,暗地里会剪碎教娘的舞裙,却嫁祸白初玥。
也幸好,教娘相信白初玥,但对白雪姬也没办法,毕竟那可是工部侍郎的千金小姐。
自从那次白初玥说小白的头和别的蛇不同,长了两个角,白初玥练舞回来,又去花园喂她的小白蛇,却到处都找不到小白了。
她旁敲侧击的问丫头海棠,是否见到大小姐或者管家捉到那小白蛇。
丫头海棠告诉她,原来姨娘晚香玉找了个道士在家里做法驱使,花园里的蛇才似乎不见了。
白初玥郁闷了好久,不知小白被赶去了哪里。
阿翁晚上却安慰她:“小白有它的使命,总归是要离开的,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陪着你。”
“阿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吗?”白初玥又天真的问。
“是的。”阿翁点点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
阿翁如此宽慰,白初玥才从失去小白中释怀。
年仅十岁的白初玥,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形高挑,比同龄女子偏高,随着长大,惊人美貌越藏不住,越来越明艳动人。
白初玥的鼓舞远近闻名,亲朋戚友,街坊邻里皆夸白菖蒲养了个天仙女儿。
白家二姑娘风神绝世,才韵无双,如花美眷,不知会花落谁家呢。
男女老少都喜欢看她几眼,府里的小厮纵然身份地微,只要白初玥经过,也忍不住对她驻足。
就连比白初玥年长年三岁的大哥白天朗,也常常看着白初玥出神。
可是,白初玥越漂亮,受越多人的赞赏,白雪姬越妒忌得咬牙切齿。
其实白雪姬用脂粉遮盖了脸上那些斑点,虽然厚厚的粉底太白,扫了胭脂,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但她的美,却带着妖娆冶艳,如魅惑的妖姬。
这样的美,本也是吸引某些男人,可惜她的身旁还有个白初玥。
白初玥貌若春花,糅合了清纯与明艳,美得不像人间女子。
所有人的目光就被白初玥吸引过去。
她觉得白初玥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既生瑜何生亮!
她们相生相克,她恨这个妹妹,从骨子里就嫉恨她!
第八十七章:女扮男装
白雪姬告诉她的父母和晚香玉,白初玥只要出门,无论是去练舞或者做什么,外面看着他的男子就馋涎欲滴,挪不开眼睛,迈不开腿。
她好心提议,为免那些男人对妹妹图谋不轨,要白初玥自此出门,都要女扮男装。
不仅是女扮男装,还要她学男子的声音,对外宣称叫白月光。
如此,就没有好色之徒会觊觎妹妹的美色了。
白菖蒲不仅没怀疑白雪姬的动机,还觉得白雪姬是担心自己漂亮的妹妹被人糟蹋了。
倒夸起她懂得维护妹妹,姐妹情深。
也就让白初玥照做。
于是,白府凭空出了个素衣素帽的小郎君——白月光。
可是,白初玥即便是女扮男装,还是俊俏得让人忍不住多看的翩翩少年郎。
为了要给白雪姬做好吃的,白初玥几乎每日要出门采购新鲜食材,女扮男装的她野得像兔,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是信手拈来。
为人仗义,抱打不平,街上那些小男孩都被她整治得服服帖帖,成了她的追随者。
某日白初玥在郊野见一群野孩子在欺负一个年约十岁的放羊娃。
她看不过眼,抡起根木棍跑去将那群小泼皮打跑。
“哥哥,谢谢你。”男孩向白初玥作揖行礼。
“别客气!”白初玥豪迈的拍拍胸口:“我叫白月光,以后有我罩你,没人敢欺负你了!”
“白月光?”男孩有些诧异的看着白初玥。
“哦……对,你就叫我白哥哥吧。你呢,你叫什么名?”
“小弟姓墨名白字子虚,见过白哥哥。”男孩恭恭敬敬的揖礼。
感情这小书呆子,还真的以为她是男子呢。
“子虚乖!”白初玥笑笑,拍拍墨子虚的肩膀。
墨子虚略为犹豫,道:“白哥哥,我也有个绰号,叫小白。”
“小白?那么巧?我有条宠物蛇就叫小白,可惜它却不见了。”
白初玥想起小白又有些失落,随后又问:“你的绰号,为何叫小白?”
“因为我姓墨,就反过来叫小白。”墨子虚道。
白初玥摸摸墨子虚的头:“罢了,哥哥还是叫你墨子虚吧,免得你成了我的宠物蛇。”
“……好。”墨子虚眼神有些黯然,默默点点头。
从此这位白哥哥,成了墨子虚眼中的英雄。
白初玥见他一放羊娃还拿着书本在看,大加赞赏。
墨子虚看了一遍诗书,就能双手拿着树枝飞快在地上速写出来。
他双手书写,双管齐下,书写速度还快得惊人,就像千爪在地上飞舞,只一会功夫,地上已经端正工整的写了两首不同的诗文。
“子虚,你好厉害啊!不仅过目不忘,还能双管齐下,同时写出不同的诗词!而且还书写得那么快!”
白初玥对他竖起大拇指,大大夸赞。
随后,白初玥又让他写两章不同的文章,他双手齐飞,也能一下子同时写出来。
“你这小子,竟是个奇才呢!”白初玥开心的搓搓墨子虚的头。
墨子虚忽然就变得怏怏不乐:“我姑姑,也常常这么夸我。”
“傻小子,姑姑夸你,是好事啊,为何还闷闷不乐?”
“她……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夸我了。”墨子虚眼里噙着泪水。
哦,原来他的姑姑已经不在了,怪不得他伤心着呢。
白初玥见他一表人才,虽是个放羊娃,腰身上却挂了个碧玉配饰,这孩子家境应该不错呀,为何不读书,却做放羊娃?
“子虚,你既然如此喜欢读书,却为何不好好读书,在此放羊?”
“想去读书,却没钱。”
“你父母呢?”
“没有……”墨子虚略为迟疑,摇摇头,“父母。”
“……你是孤儿?”白初玥再心疼的问。
墨子虚默然点点头。
“你父母是怎么死的?”白初玥又好奇的问。
“我不知父母是谁,是姑姑捡我回来养大。”墨子虚黯然道:“后来姑姑也死了,死于瘟疫。”
“也就是说,你是姑姑带大的?”白初玥不无心疼道。
墨子虚再点点头。
唉,没有父母的孩子真可怜,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家境贫穷,去不起书塾,小小年纪帮大户人家放羊,能有口饭吃,就很不错了。
“唉……我以为自己够可怜了,原来你比我还可怜。”白初玥怜惜的摸摸墨子虚的头。
遂把平日里购买食材积攒起来的钱都拿来给了墨子虚,让他回去好好读书。
“白哥哥,谢谢你。”墨子虚感激的给她磕头。
“罢了,你无父无母,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啦!”
墨子虚带着白初玥给的钱,去书塾跪求夫子收自己做学生。
开始夫子不肯收,见墨子虚竟有惊人的文学底子和才华,还能双手同时握笔快速书写不同的文章,觉得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才欣然答应。
白初玥见墨子虚速写那么快,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每日放学,别去放羊了,去街上支个摊,给人代写书信抄书之类的。
他双管齐下,每个字都如铁画银钩,而且奇快,看他写字,就是一道风景,每日来找他代写之人络绎不绝。
白初玥又给他带来很多自己看过的书籍,让他回去多看多读。
墨子虚的眼里,这个漂亮的哥哥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白初玥回忆至此,她并不知道,梅花孔后面密室中那个在记录的墨子虚,早已泪流满面。
当然,白初玥能跟承王说的,也只是她小时候的一个大概。
她被白雪姬以沸汤烫以火烧那些,是师傅后来告诉她的。
她自然没把自己为何知道小时候那些告诉承王。
而她脚底的秘密和女扮男装出门,自然更不会对承王讲述。
承王在她的回忆讲述中,看着白初玥,看着她那双手失而复得的手,眸光带着彻骨的心疼。
“本王只知你是白菖蒲的二小姐,没想到堂堂工部尚书的千金,你的童年,伤痕累累,竟是如此不堪。”
白初玥淡然一笑:“那些刻薄寡恩,只是人生的小插曲,算什么事。”
“小插曲?”他看着她阳光明媚的笑靥,眸眼又带着是欣赏:“你逆风飞扬,却阳光明媚,活出风华绝代。”
“笑能养颜,且人生苦短,不快乐的每一天,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可是别人只看见你阳光的笑靥,却看不见你心底里的累累伤痕。”
白初玥看着他星眸下的心疼,心底不由得一颤:
是啊,从来别人只知道她阳光的笑靥,谁看见她内心的伤痕累累。
她看出他真正的懂得和心疼。
总算有人懂,总算有人真心的心疼,这就足够。
即便这样的懂得,这样的心疼,迟了整整十年。
“谢谢。”她由衷的感激。
简单的一句谢谢,却发自肺腑。
王蛟又问:“儿时那些若不算苦,那是否,还有比那更难堪之事?”
“岂止难堪,简直是……锥心之痛。”白初玥自嘲的笑笑。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历经磨难的你,却活得更加精彩。”顿了顿,王蛟又挚诚道:“虽然又要你揭伤疤,可我……还是想分享你的苦与乐。”
白初玥定定的看着他:“初玥一生,命途多舛,也没什么好听的。”
“正因如此,每个时刻的你,都是跌宕起伏的故事。”他充满好奇和迫不及待。
白初玥似乎力不从心:“初玥有些累了,殿下想听故事,明日请早?”
王蛟看白初玥也着实一副疲惫,于是点点头先行离开: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她看着承王离开的背影,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终究是错过的人,早就不该再放在心上了。
第八十八章:天生丽质
翌日承王一早就来了,似迫不及待的要听她的故事。
白初玥的思绪,又回到当年……
似水流年,如花美眷。
转眼白初玥年过十二,比寻常女子长得高挑出彩,豆蔻年华的少女,天生丽质,越发的明艳动人。
白雪姬和她娘亲铁牡丹出外应酬,攀附权贵,理所当然不会带女扮男装的白初玥同行。
她怕白初玥处处夺了她的光芒,怎么肯让她陪在她身边。
白初玥也乐得清静,平日里除了学鼓舞,最大的兴趣就是读书。
她知道读书明智,一年四季,不论寒暑,勤读不辍。
无论什么书籍,她都可以捧着看一天。
晚上,她就会陪着白头翁在月色下聊天,阿翁会告诉她,他做流浪汉时遇到的那些人与事,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但并非白初玥不惹白雪姬,她就会放过妹妹。
白雪姬每日还不断给白初玥找麻烦,白初玥每日遇到的倒霉事就不断。
某日白雪姬回来,就缠着哥哥白天朗,让他说什么承王战神的事迹,一脸的春心荡漾。
自此之后,刻意减肥,把原本丰腴的身体,倒是减得婀娜多姿妩媚起来。
还刻苦练舞,鼓舞着实比从前进步不少,几乎能赶上体态轻盈的白初玥。
嘴里还常常念叨着什么战神,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姨娘给她描了浓浓的妆容,才与夫人出门。
白初玥见后,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想去八卦白雪姬的那些事。
那日白雪姬回来,带回来一杆球杖和球,白初玥有些好奇想去看看,却被白雪姬赶走,说她若弄坏她的球杖可不会放过她。
白初玥便在远远看着。
白雪姬开始学打马球,先自花园打马球进球门学起,却一点进步都没有,没有一个球能射进球门。
白天朗劝她放弃:
“姬儿,你站着都不能将球击进球门,更何况还要骑马打球。”
白雪姬不满的冷哼:
“哥哥你那么厉害,为何不去与那些王孙公子打一场,也顺便结交一些贵公子,帮妹妹我铺条好路?”
“你哥哥我有自知之明,哪敢去跟那些人打马球。”
白天朗眼睛几乎离不开花园一角的白初玥。
白雪姬一生气,一个球击向白初玥,白初玥轻轻一转身,就躲过去,
还在转身中反踢一脚,就将球踢进球门。
“瞧瞧!玥儿才有打马球的天赋!”
白天朗像发现新大陆的叫起来。
“不打了……什么破马球,一点都不好玩!”白雪姬恼怒的掷了球杖。
可是,她虽然一气之下扔了球杖,转头又捡起来:
“不行,承王殿下喜欢打马球,我一定要好好学,否则怎么能接近我的战神!”
白初玥终于知道,白雪姬学打马球,是为了逢迎什么战神。
后来,铁牡丹给白雪姬请了个打马球高手,教她骑马打马球,如此,白雪姬居然勉强可以和城中的贵女一起打马球了。
能让白雪姬神魂颠倒,那战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日白初玥站在花园,展开双臂,身上的辛夷花香引得蝴蝶扑满她一身,端的是美轮美奂,连白天朗都看直了眼。
白雪姬看得又妒忌又恼恨,但又着实喜欢那些蝴蝶。
让白初玥把蝴蝶都捉起来,专门僻了西苑建了间蝴蝶屋,欣赏五颜六色的蝴蝶翩翩起舞。
府里的蝴蝶毕竟有限,且个头不够大,品种不够多,蝴蝶被白雪姬关起来,也活不了多久。
白雪姬甚至喜欢把活生生的蝴蝶闷死,放在通风处阴干制作成标本,如此一来,她需要的蝴蝶就更多了。
她见白初玥能吸引蝴蝶,就让白初玥到山野外给她捉蝴蝶。
白天朗主动请缨陪白初玥一起去捉蝴蝶。
白雪姬看着要陪白初玥出门的白天朗,把哥哥拉至一旁,嘟嘴道:
“哥哥,你竟然可怜起那小花妖来了?你要知道,谁才是你的亲妹妹!”
“哥哥当然知道,你才是我的亲妹妹,不就是因为亲妹妹喜欢蝴蝶,哥哥才陪玥儿一起去给你扑蝶吗?”
白天朗笑嘻嘻道,眼角余光还是色眯眯的去瞧白初玥。
白雪姬揪着白天朗的耳朵低叱:
“哥哥别以为妹妹不知道你心里那些花花肠子,白初玥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不会把歪主意打在她身上吧?”
“妹妹说什么呢!哥哥这不是为了给你扑蝶,才陪她出门吗!”
白天朗摔开白雪姬,嬉皮笑脸的陪白初玥出门。
开始白初玥带着丫头海棠和哥哥白天朗一起,但白天朗色眯眯的眼睛看着白初玥就挪不开,不期然的想和妹妹黏在一起。
有白天朗在,蝴蝶似绕弯的就不来了。
每次只要带着旁人就捉不到蝴蝶,大家空手而返,唯有白初玥一人出门,才有收获。
白雪姬便只让白初玥一个人出门。
晚香玉虽然担心白初玥一人出门去郊野危险,却又拗不过白雪姬的闹腾,要白初玥给她捉蝴蝶。
这样,白初玥每日出门,不管是去舞坊练舞,还是去捉蝴蝶,皆是女扮男装……
她长得比寻常女子都高,比白雪姬还高出半个头,豆蔻年华,亭亭玉立,明艳动人,已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常常女扮男装出门的她,那日捉了蝴蝶回到城里,见一处茶馆热闹非凡,原来是说书人在说战神承王的故事。
台下黑压压围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幼皆有。
爹爹一向不把朝廷上的人事在府上议论,虽然责骂大哥时会拿承王出来让大哥做学习的榜样,但她终究知道承王的事迹不多。
白雪姬嘴里虽常常念叨战神如何厉害,但她一向没放在心上,也就不怎么去听。
白初玥忍不住下马驻足,听说书人侃侃而谈。
“战神少年英雄,有勇有谋,跨下照夜玉狮子,快若霹雳,迅若闪电。
手中诛神枪,盘龙翔凤,噬日吞天,战神凭此神枪,夺帅斩将,名震天下。
不仅身份贵胄,姿颜英伟,俊美绝伦,神功盖世,天下几乎难逢敌手……”
白初玥不由得失笑:
这说书人是不是太夸张了,真有他描述的人物,怕真是天上名副其实的战神了。
便见台下的女听众,几乎一个个痴迷道:
“战神太帅了……”
白初玥看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原来那么多女子迷恋战神。
那到底是怎样魅惑众生的小白脸?
那日,她如常女扮男装准备出门,而白雪姬那日似乎兴奋极了,像去相亲般打扮自己。
听说终于有机会和一众贵女上场打马球,据说承王也来。
她一早就起来,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红艳艳的马球服,骑马提杖,带着丫头威风凛凛的出门。
白初玥暗叹口气,微笑摇头,如常出门。
她一般捉蝴蝶,都要寻些长满花卉的地方,她到了神都东郊,正在花间扑蝶。
她的老马便在附近的草地上吃草。
第八十九章:情窦初开
倏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奔驰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的鼓乐声,和此起彼落的喝彩声。
什么活动那么热闹?
她跑过那片草丛,走上山岗,眼前豁然开朗,下面竟是一处偌大的马球场。
球场平望如砥,俯瞰如镜,坚实平滑,很多人骑着骏马打马球,场外传来一浪浪的喝彩声和鼓乐声。
看这球场规模,若不是皇家球场便是贵族们的私人球场了。
马上不仅有健儿,还有红裳纚丽的女子,脚蹬马靴,男女同场竞技,个个身轻手捷,策马打马球,球杖翻舞,空中运球,巧捷万端。
当球攻向对方球门时,擂鼓声就加急,每当攻球入门,杀鼓三通,呐喊声此起彼伏,胜者唱筹插旗,表示已得一球。
白初玥虽然知道大东荒时下流行打马球,也听说有贵女在学打马球,白雪姬就是其中之一,她却一直没机会去看。
原来,这就是一直只听传说,却未得亲自观看的马球!
她站在半山腰,居高临下,却因离得远,瞧不清马上都是些什么人。
远远瞧去,见其中一白马健儿,骑术精湛,在一众骑手中出类拔萃,球技更是出神入化。
一看就是这群人的翘楚,骑马挥球如追星逐月,他每打马球进门,便引来阵阵热闹的欢呼尖叫。
她看得热血沸腾,不禁暗暗喝彩。
看着他们在球场上肆意驰骋,也不禁为之神往。
每个人都有诗和远方,不甘于眼前的苟且。
她在那个家被白雪姬兄妹折磨,每日睁开眼睛皆是倒霉事,即便是自己的娘亲,也给她不公平的待遇。
她快要窒息,对自由充满憧憬和向往,多么想像他们那般自由自在的驰骋。
白初玥不知不觉跑下山坡,向球场跑去。
球场人山人海,居然还有很多女子穿着清一色的粉色服装在一旁助兴喝彩欢呼。
人头攒动,她走不过去,见球场偏远处有株硕大的辛夷树,花朵异常茂盛,正热烈盛绽。
便跑过去爬上辛夷树上,躲在花丛中,居高临下观看令人热血沸腾的球赛。
场中那位白马红袍的少年郎,仿佛是天生的王者,引领着所有人的目光。
持球杖纵马驰骋,运球于空中,飞驰中打马球,连击数百而马驰不止,挥洒自然,迅雷若电。
他每击中一球,场外便一阵狂热呐喊,女子们更加跳起来尖叫,激动的呐喊着:
“战神必胜!”
“承王必赢!”
“……战神?承王?”白初玥暗暗嘀咕。
隔得远,她瞧不清楚战神的模样,只见那人鲜衣怒马。
爹爹每次骂大哥玩物丧志,不学无术,都要搬出二皇子承王来给他做榜样。
说承王年纪轻轻就成了战神,统领三军,若大哥能学到承王的皮毛,便已是白家家门有幸。
还有白雪姬,常常在家里说打马球如何热闹,如何激动人心,场面如何震撼,承王战神的马球技术如何了得。
还为了那承王战神减肥练舞,为了他学打马球,为他神魂颠倒。
难道,那鲜衣怒马之人,便是叱咤风云的承王战神?
承王驰骋球场,高超的马术和球技,直闯进白初玥的少女心,仿佛遇见天神般顶礼膜拜。
她此刻也好想如那些女子般上场打马球……
场外的女子虽欢呼喝彩,却难靠近战神身边,因为他的侍卫,一层层的阻挡。
马球手骑马驰骋,打得如火如荼,热闹非凡。
不知哪个球手一个球打歪,飞射向白初玥所在的辛夷树而来。
而那战神刚好就靠得最近,立刻飞马追球而至。
白初玥自花间看着陡然飞射而来的马球,本想躲避,骤见后面急驰而来的战神,一下子魂不守舍。
战神一袭飘逸红袍,外披白色薄绢纱,轻盈飘逸,白绢纱透出来的红,竟是最美的颜色。
衣袂猎猎,被风一吹马一颠,就似荡进人的心里。
那红色的马球,被阳光折射,就似一叶红枫,被万花筒折射出璀璨绚丽之光,映射在战神身上,竟美得如脚踏七彩祥云降临的神祇。
那是白初玥见过最美的色彩。
那铁蹄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轻叩着她的心门,越来越近,他的脸庞越来越清晰,她心里的情窦似乎开始萌芽……
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浑身上下,似刀砍斧劈出来的冰雕,驾驭着七彩祥云而来。
咻!!!
马球射进花丛,将要射到白初玥面门之际,白初玥才猛然回过神来,伸手一把将球抓住。
似有股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冲撞进她的心房,那股冲击波,不仅花瓣震落,附近都几乎地震。
她身子一歪,手臂在空中划了几下,人没坐稳,自辛夷树上坠下来。
白初玥一直学鼓舞,身轻如燕,即便这次太走神,也能姿势曼妙的飘落下来。
辛夷花被马球和她双臂划得纷纷抖落,花瓣纷飞,树上蝴蝶也惊飞。
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急勒飞骑,看着眼前那幅美卷:
蝴蝶漫天,花瓣飘飞,那姑娘自高高的辛夷树翩翩坠落,素衣如雪,清丽脱俗,雪肤花颜。
她的坠落,天地失色,百花黯然,宛如九天仙女落凡尘。
他想也不想,就飞身过去接住,白初玥也被她飞扑过来旋进他的怀中。
他看着怀里那双不染世俗半分尘埃,澄澈如水的明眸,只消轻轻一瞥,便让他沦陷。
他怦然心跳,一时目定魂离,只愿融化成水,流淌到她清澈的眸子里。
白初玥看着眼前抱着自己的少年郎,轮廓分明,五官如琢,剑眉星眸,鼻子高挺,卓然神采,有着绝世美颜。
他一双深邃的星眸就这般痴痴的看着她,便似谈情说爱,诉说着绵绵情话。
人与人的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便由眼睛开始,眼睛乃心灵之窗,人能自眼睛走进对方的心。
一个深深对视的眼神,仿佛便是一生一世,天长地久。
有些人,相伴半生,却走不进对方的心,有些人,只消一眼,便驻扎进对方的心田,落地生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们都在各自的眸光中,仿佛天雷引动地火,瞬间触电爆出火花。
“嘶……”白马嘶鸣。
两人终于回过神来。
她羞红的脸颊,似他飘逸的红袍,赶紧推开他。
他略为青涩的容颜带着倨傲与不羁,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傲视天下的王者气魄。
当他厚薄适中的嘴唇,看见离开自己怀里的她后漾起一抹邪魅的笑,便似太阳照射着雪山,散发出来的光芒,美得绚丽夺目。
如此绚丽夺目的光芒,也瞬间照进白初玥的心间,温暖着她的心田。
四目交缠,仿佛时空停驻。
喜欢你,只因相见那一眼的心动。
传说中叱咤风云的战神,不仅超凡绝伦,帅裂天穹,还有双多情温柔的星眸。
而战神不仅被眼前像九天落下来的人儿迷了眼,嗅着扑面而来的馨香,也醉了心。
这香气,是这一树辛夷花散发的吧?
白初玥脸上绯红一片,心如鹿撞,看着眼前美如神祇的少年,竟情不自禁的胡思乱想:
果然是帅裂天穹的战神,只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真希望自己会点仙法,把他变小揣到袖兜带回家……
哎呦……稳住稳住,白初玥呀白初玥,千万要矜持点……再矜持点。
绝不能让他瞧出自己内心迫不及待的呼唤:小哥哥,快到我的碗里来。
更何况,那可是万千女子为之疯魔的战神,自己可不能也跟着疯魔了哦。
第九十章:球杖为聘
有只蝴蝶飞过,挡着承王的视线,将他的离魂拽回来,好听的声音自他唇齿倾泻:
“江山如画,春风十里,一眼见你,万物不及。”
他言下之意,如画的江山和娇艳的百花,哪怕是春风十里,世间万物,都不及她?
她看着他如朗月的星眸,心里更如百鹿奔撞,如着了魔般,也冲口而出:
“四季更迭,雪舞飞烟,日月星辰不如你。”
话说出口,方觉得自己不够矜持,不由得娇羞满面。
四季更迭,景色如此多娇,雪花飘舞和烟花盛绽,是最唯美绚丽的,甚至日月星辰都不如他?
她对他,也是一见钟情么?
他看着她,如沐春风。
“我一直住在冬季,谢谢你,让我等到了春天。”
“你,一直住在冬季?”她微愕。
难怪,远看他第一眼,感觉他是座冰山。
而如今,竟又似座火山。
“对。”他对她深情凝视,看着人比花娇的她,“原来我的存在,只为等你。”
他的存在,只为等她?!
她不无震撼,看着他如星辰般的眼眸:“这般灿若星辰的眸光,难道是寒冬里磨砺出来的?”
“我的眼睛有星光,那是因为,我眼前出现了一轮明月。”他唇边微微上翘。
“……油嘴滑舌。”
她含嗔带羞,赶紧移开眼眸,看着手中的精美马球,岔开话题:
“这球做工精致漂亮,就像闺阁女子的绣球。”
“绣球?”承王也随着她的眼波,看着她手中的马球。
白初玥想起人家是追球而来,遂将球抛给他,莞尔一笑:
“给你。”
承王顺手一抄,便似接住闺阁女子抛来的绣球。
她浅浅一笑,眸眼似一弯皎皎新月,轻易就勾住他的心。
承王看着眼前笑靥,心花怒放,随即抬头颇为认真的瞅一眼天空,再带着凌云的霸气道:
“今日竟是良辰吉日,老天将我的女人送来了!”
“什么……良辰吉日,什么……女人?”白初玥满脸羞红如胭脂。
“拿着。”他春风满面,将手中的球杖,递给满面绯红的她。
“给我?”白初玥抬眸看他,下意识的接过他递来的球杖。
但见球杖通体漆黑,如软木又似玄铁,既柔且钢,长约数尺,杖端弯曲如半弦月。
握手处,刻着一个金漆蛟字。
“此乃聘礼,你收好喽。”他情深款款的看着她,认真道。
“……聘礼?”她瞪着眼睛,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什么……意思?”
他晃晃手中的球,带着王者霸气的笑,露出洁白皓齿,温柔而深情道:
“你赠我定情马球,我自当送你球杖为聘。”
“球杖为聘?”
她有些莫名惊喜,心里的情芽疯长,这小哥哥真的跳进她的碗里来了?
又觉得荒唐之极,他不仅一见面见就夸赞自己,还下聘礼?
虽然自己也是一见面就夸了他,可终究是初见啊,怎么就下聘礼了?
再胆大妄为一些,岂不是要当场拜堂成亲?
果然,便见承王一往情深的问:“待我青丝绾正,为卿铺十里红妆,可愿下嫁?”
他怎么一见面就下聘,就想以十里彩礼迎娶她?
白初玥只听得心跳加速,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不知所措,眉眼低垂不敢再看他。
见她如此害羞,他也含笑释然。
她脸颊半掩在一朵辛夷花旁,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战神不仅有王者的霸气,骨子里还透着一份清秀。
她含羞嗒嗒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我初见,素未谋面,互不相识。”
他看着掩映花间,人比花娇的她,道:
“确实是唐突了些,忘了介绍,我乃承王王蛟,对姑娘一见倾心,敢问姑娘芳名?”
他就是号称战神的二皇子承王王蛟?怪不得方才的球杖篆刻了个蛟字。
今日恰巧是初一,虽然是三月初一,而不是她出生的十月初一,也是新月初升之时。
“我的名字嘛,你晚上看看夜空,就知道了。”白初玥笑着卖关子。
“晚上看看夜空?”王蛟略为沉吟,“夜空中不仅有星星还有月亮呢,你到底是星星还是月亮?”
白初玥看着他的星眸,心道:你才是星星呢。
王蛟看着略带羞赧的她,又霸气而笃定道:“好了,你是谁不打紧,我只知道,你就是我王蛟的女人。”
此人虽是承王,但他也太狂傲了!
白初玥情窦初开,心如鹿撞,心里虽然欢喜,却故意嗔道:
“登徒子,谁是……你的女人了。”
她虽然嗔骂,却是心潮起伏,涟漪跌宕,心里竟涌起莫名的甜丝丝。
他看着含嗔带俏的她,以为她害羞,笑意更浓,转移话题:
“会打马球么?”
她抿嘴摇摇头。
“那可不行,我的女人,得要和我一起驰骋球场。明日开始,在此等我,我来教你。”
他一脸霸气,语气不容置喙。
她看着眼前帅裂天穹的俊颜,虽然喜欢得恨不得一下子应承。
但毕竟他们才初次见面,哪有人一见面就下聘礼,就要十里彩礼迎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女人的。
如此轻浮,委实孟浪。
“登徒子,叫你胡言乱语。战神叱咤风云,神目如电,却雌雄难辨!”
她故意把声音放粗,挺直身子,一副庄重,走出花间。
“……雌雄难辨?”
承王闻言,仔细打量眼前人,此时,方留意她一身素服却是男装。
不是吧,难道自己真的雌雄未辨,她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可是方才在怀里的馨香,莫不是这辛夷树的花香,迷乱了他的心?
“小哥哥,”白初玥粲然一笑,“你不是误会,我是姑娘家了吧?”
王蛟一听误会她是姑娘,心里似被人打了一闷棍,更加纠结的瞪着她如花盛绽的笑靥。
眼前人俊美无匹,宛如花中之蕊,天下万物,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一时如天真烂漫的少女,一时又似翩翩美少年。
貌若天仙,却一身男装,连声音都是男子,还真是雌雄难辨。
“难道,你真是男子?”他眉眼聚敛,带着心疼的看着她。
“当……然。”白初玥腰杆挺直,粗声道:“我乃堂堂……”
“弟弟!”
白初玥后面的话,被飞马疾驰而来的白雪姬打断,她又妒又恨的看着白初玥,大喝一声。
轰!!!
王蛟如遭雷击,惊愕的看着白初玥:“弟弟?”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弟弟,坐实了白初玥雌雄难辨。
这边白雪姬已向承王抱拳,抱歉道:“承王殿下,对不起,我弟弟惊扰到您了!”
王蛟看也不看一眼白雪姬,只绝望的看着白初玥。
白初玥没想到会半路杀出白雪姬,只看着急驰而来的白雪姬,却没留意承王脸上的震惊和失望。
自从她女扮男装后,白雪姬在外人面前都是叫她做弟弟,一时之间,白初玥并未觉有何不妥。
“姐姐?”
白初玥刚开口,白雪姬就打断她的话:
“弟弟,你不是去给我捉蝴蝶么,怎会在此?!”
弟弟?没想到,她竟然真是男子!
承王脸上所有的阳光骤然敛去,随之而来是一脸懊恼和深深的失望,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这时,紧随白雪姬其后的另一骑也赶到,马上紫衣美人,人马还未到,就已远远紧张的呼叫:
“殿下,你没事吧?”
承王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看着白初玥。
马上紫衣女子猛见白初玥手里握着的球杖,闪过一抹惊诧,随即温柔的对承王笑道:
“阿蛟,这位小公子,长得比阿旭还俊美,若阿旭瞧见,定然欢喜。”
那女子直呼战神其名,显得异常亲切,一看就知他们关系非浅。
承王脸色铁青,眸眼失望之极,也不回答那女子的话,陡然飞身上马,连白初玥也不再理会,飞驰而去。
“殿下!”白雪姬随即打马急追承王而去。
第九十一章:郡主心计
马上那紫衣美人,见承王不仅将她的话当耳边风,连看也不自己一眼就离开。
看着承王飞马离去的背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瞬间噙满泪水,显得楚楚可怜。
而后,她回过神来,再充满妒忌的瞥一眼白初玥手上的球杖。
再看着清新脱俗,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初玥。
好个俊俏的少年郎!
这人却分明是女扮男装。
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白初玥微微笑道:
“公子,这球杖,是殿下赏你的?”
白初玥见战神离去,终于留意这女子,柳叶眉,丹凤眼,古典清纯,弱质纤纤,我见犹怜。
看发髻似刚及笄,一身淡紫衣裙,并非打马球服,显然是来观看打马球的。
白初玥不期然的把球杖藏于身后,看着那女子微微点点头。
那女子身如弱柳,楚楚动人又有些尖酸俏皮,见白初玥点头承认,她脸上顿时似扭曲,暗暗道:阿蛟的球杖从不送人,怎么会送给了她?
随即便见她又软声微笑道:
“你把这球杖让给本郡主吧,多少钱我都给你。”
说罢,拿出一钱袋,打开钱袋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铢。
郡主?
白初玥还是把球杖藏在身后,摇头道:“不卖。”
那女子见白初玥不肯让给她,又拔下头上的几枚金钗,一股脑都递给她:
“你把球杖给我,这些金铢金钗都归你。”
“我说了,不卖。”白初玥依然把球杖护在身后,“多少钱都不卖!”
那女子继续好言相劝:
“我乃德云郡主,承王殿下是我表兄,殿下每次来打马球,都会赏些球杖之类的物件给人。
每次,他赏,我赎。这球杖虽然不值钱,但我很快要与殿下定亲了,你就让我买回去吧。”
她是德云郡主,很快就要与殿下定亲了?
那女子这番话,对白初玥无疑是当头一击。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
白初玥腿脚有些发软无力,还是把球杖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那德云郡主见白初玥油盐不进,看似弱不禁风,却勃然翻脸,冷笑一声:
“痴心妄想!”
随后也打马追赶承王。
那德云郡主方才就亲昵的直呼战神其名,难道,她真的要与他定亲了?
德云郡主甫一到来,承王就一言不发的上马飞驰离去。
难道是怕他的未来王妃吃醋之故?
他既要与德云郡主定亲,为何要以球杖为聘,还许下十里彩礼求娶?
白初玥心里顿时怅然若失,又有些暗恼那登徒子。
她只听说书人描述过战神,她一直以为战神乃说书人虚拟的人物。
如今一见,还真是宛如踏着七彩祥云的神祇自天而降。
他约了自己明日教她打马球,却这么匆匆离去了,还会再来吗?
他说的每一句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白初玥顿时心乱如麻。
见他们一个个骑马离开,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老马就放在上面山岗上吃草。
方才自己急急赶过来看打马球,马儿没栓,不知会不会跑了呢。
随即赶紧离开球场,跑回去山岗上寻马。
那边厢白雪姬紧追承王,远远就对承王喊道:
“对不起殿下,我弟弟是否惊扰您了?”
承王终于勒住马,却看也不看白雪姬,只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冷冽的问道:
“他果真是你弟弟?”
“是啊殿下,实在抱歉,我弟弟就喜欢纠缠漂亮的男子……”
白雪姬的话还未说完,承王已经打马飞驰而去。
白雪姬见承王自始至终未曾看自己一眼,就策马离去,伤心的僵在当场。
她盼了多久,在球场远远的看了承王多少次,却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自己练好马球,能与那些贵女混在一起。
也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千载难逢与承王一起打马球的机会。
可是,方才打马球,那么多贵女,承王却连看都没看过自己一眼。
甚至方才跟他说话,他也未曾正眼瞧过自己。
她当时见承王飞驰过去追马球,却远远看见一素衣男子,似乎是白初玥的模样。
她吓了一跳,飞马追过来一看,果然是白初玥与承王在一起,还相谈甚欢。
她立刻故意叫白初玥为弟弟,断了承王的念想。
承王听到自己称白初玥为弟弟,以为她是男子,当时的失望,尽收白雪姬的眼底。
白初玥!!!
竟能被她心中的战神青睐!!!
白雪姬恼恨不矣,手中球杖被她一下子折断!
每次白初玥出现,再好的事也被她破坏,被她夺去光环,最后没有好心情。
千载难逢的机会,竟被白初玥一出现,又破坏了。
白雪姬恨得咬牙切齿,打马回来找白初玥,却见方才的辛夷树下,早没了白初玥的踪影,想来她已离开了。
白雪姬悻悻然的打马离去。
承王飞马回球场,一言不发,也不再打马球,招呼也不打,竟一路狂奔打马而去,离开球场。
众将士见承王离去,不知发生了何时,也打马追随。
其他球手和看客,见承王离开,也没了兴趣,陆陆续续相继离开。
一场还没结束的马球,就匆匆收场。
白初玥跑上山岗,寻回老马,再把马拉过来。
见方才的比赛已然结束,球场的人马已陆陆续续的散去。
看着球杖,想到他抛给自己球杖说的那些话。
“聘礼?”
也真是的,哪有人一见面就说给人下聘礼的,只是一句轻浮的戏言罢了。
他不仅是二皇子承王,还是赫赫威名的战神,身份何其尊贵。
方才他打马球,驰骋挥杆,如追星逐月,还长得帅裂天穹,难怪万千女子皆为他疯狂呐喊。
那个什么德云郡主,也是追随爱慕战神之人吧,才会出重金购买他的球杖。
既然她说那球杖不值钱,又何必重金回购,她说很快会与承王定亲,不过是一面之词,也不见得就可信。
虽然觉得自己与战神云泥之别,但初见那刻的心动,就在不经意间,永远镌刻在心里,成了她心头永远剜割不去的朱砂痣。
那年她豆蔻年华,他也只是二八少年。
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境,被大娘和白雪姬压榨,花季的少女,早早就渴望爱,也渴望爱神能带她冲破那个叫做家的樊笼。
球杖上这个蛟字,就是他的名字。
她的手指,在那烫金的蛟字上轻抚,便似抚摸着那人的脸庞。
再轻轻嗅了嗅,球杖上,还残留战神的汗香。
球杖的每一寸,皆有他的掌印,他的味道。
她握着球杖,便如与他十指紧扣……
心里犹如万鹿奔撞,既兴奋又甜蜜又害羞。
随即,她又百转千回,愁肠百结:
他即便一见面就说什么下聘礼,那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如何能当真。
追随战神的女子没有万万,也有千千,光白雪姬就对战神神魂颠倒。
还有那个警告自己,她要与战神定亲的德云郡主。
承王最终会姬妾成群,而自己打小发誓,不与任何女子共侍一夫。
罢了罢了,那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祇,白初玥啊白初玥,还是醒醒,醒醒,该干嘛干嘛吧。
她拿出帕子,将那个蛟字一圈一圈的缠住,仿佛要把那刚刚滋生的情芽掐灭,把那神祇深深掩埋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