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战神下厨
“老丞相乃士族鸿儒,子虚一介寒门,不值得丞相如此抬爱。”
墨子虚既无受宠若惊,又无卑躬屈膝,就似一独行侠。
韩渊见其虽出身寒门,却自有一番清骨,再伸手拍拍墨子虚的肩膀,像个老前辈般亲近:
“子虚啊,你文采斐然,又有过目不忘,双管齐下,快速记录之能,这次办案,就多担待些。有你这如椽之笔,相信所录之事,定巨细无遗。”
“是。”墨子虚恭谨的拱手道,“晚生当竭尽所能。”
韩渊想到墨子虚方才在里面的表现,还是忍不住提醒他:
“墨学士,谋逆案事关重大,你一个翰林院学士,被皇上委派来做笔录,尽你此行职责便可,切莫强出头,免得惹祸上身。”
“韩丞相,晚生也想明哲保身,但枢密院若屈打成招,晚生断不会坐视不理。”墨子虚不屈不挠。
杜若却对墨子虚笑道:
“墨学士放心,此案由承王殿下经办,你别看他是杀伐刚毅的战神,却是昂昂之鹤,冰壑玉壶,绝不会让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的。”
杜若说起承王,脸上就带着掩饰不住的仰慕。
墨子虚略为迟疑,冷峻的脸上,才略为放心的点头道:“但愿如此。”
韩丞相见杜若与墨子虚有说有笑,捋须笑道:
“子虚呀,难得你与杜若,同时参与这案子,本相看你们……方才相谈甚欢,老怀甚慰。
你俩可以借这段共事期间,相互了解,多多沟通。”
韩渊弦外之音,分明在撮合他们,墨子虚和杜若岂能听不出来,两人都面红耳赤。
“外祖父,你说什么呢。”杜若满脸绯红,“我与墨学士在谈正事,并非外祖父说的什么……嘀嘀咕咕。”
韩渊以为杜若害羞,又对墨子虚笑道:
“子虚,你瞧瞧,咱们的女将军,还害羞呢。等案子结了,你便与杜若来本相府上,见见她的外祖母,顺便……让杜若给你做些好吃的。
咱们杜若不仅会从戎执剑,听说,还常常入厨学做糕点呢。”
“那个……先谢谢丞相好意。晚生要务在身,先行告退了。”
墨子虚有些尴尬,迫不及待的离开。
“这年轻人,虽有些文采,却怎么比姑娘家还害羞。”韩渊看着墨子虚的背影摇头,“还让人,有些看不透。”
杜若更加尴尬,低声对韩渊道:
“外祖父,你真的误会了,我与墨子虚,方才只是在谈白初玥。”
“不管是否误会,也不知案子结了,到时候我和你外祖母,还有没有命……等着你成亲。”韩渊有气无力,又有些伤感道。
“外祖父,您说什么呢,您和外祖母定会长命百岁的。”
韩渊还想说什么,杜若又急急道:“好了,我得去忙了。”
杜若害羞的匆匆离开。
她之所以会进厨房,是因为承王殿下在翰州战役后,一直念念不忘阿古拉的辛夷酥。
她见殿下如此喜欢辛夷酥,便开始让厨子用心去教,结果却做不出阿古拉那个味道。
杜若真后悔,当初为何不向阿古拉好好讨教,兴许就能做出那美味的糕点,也好让殿下对她另眼相看。
可惜他们去了一趟翰北幽冥森林后,阿古拉就此消失了,无论殿下如何发动人马去寻,他仿佛就消失在这个世间上。
也许,阿古拉早就死在幽冥森林,成了冥狼的盘中餐。
阿古拉辛夷酥的配方,到底是什么神制作?
韩渊看着杜若的背影,默默叹口气摇头,这些个年轻人啊!
国师和丞相等人走后,承王站起来,冷冷的盯着相里鹤:
“相里鹤,你给本王听着,白初玥并非什么重犯,她是本王请回来协助百里虎威谋逆调查的,你分管枢密院副院使,可不能让人对她动刑,若她少一根头发,本王唯你是问!”
相里鹤方才就被殿下训诫一顿,此刻赶紧一叠连声的领命:
“是……”
这时流云进来,王蛟一见他脸上的神色,便离开议事厅,随他往厨房走去。
路上,流云带着对承王的一脸心疼,低声对承王道:
“殿下,那个会做酸汤鱼的庖厨,已备好一应佐料,在厨房等着殿下了。”
“好。”王蛟点头。
流云却又苦着脸,心疼道:“可是殿下,您从未进过厨房,难道您真的要……”
“做食物不丢人。”王蛟坦荡荡道。
“可是,殿下却是为了那白……”流云替承王委屈。
“好了。”王蛟打断他,岔开话题:“宋玉那小子,可有安分些?”
“听说还是在嚷嚷着白初玥是冤枉的,要殿下放了她。”流云回道。
“哼,那小子还真是昏了头!”
王蛟心下里想着,那宋玉与白初玥到底有怎样的感情。
“是啊,虽传闻他留恋凤凰台,没想到对白初玥用情至深。怪不得他从不带夫人出来,原来,他心里真正爱的人,是白娘子。”
“他那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白初玥可是他的小姨子!”王蛟酸溜溜道。
流云也打趣道:“白初玥如此绝色,想来她的姐姐也是花容月貌,宋小公爷还真是想左拥右抱呢。”
“……左拥右抱?”王蛟向他飞去一眼刀。
流云赶紧伸手掩嘴,总算有眼力见,殿下似乎吃醋了。
两人走进厨房,庖厨一看见承王,毕竟没见过进厨房的天潢贵胄,还是传说中的战神,有些诚惶诚恐:
“殿……殿下。”
“不必害怕,本王不吃人!”王蛟看着那诚惶诚恐的庖厨道。
流云赶紧站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厨房。
王蛟遂让那庖厨一点一滴的教他如何烹煮酸汤鱼。
厨子虽然很奇怪,不知道堂堂承王为何要学烹饪这些小事,却也认真的教他。
约莫一炷香功夫,王蛟做好酸汤鱼,也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他暗暗夸自己竟还有做美食的天赋。
满意的走出厨房。
流云看见殿下脸上沾着的柴灰和油渍,一脸心疼,随即赶紧提袖给他擦拭。
“殿下,您堂堂战神,还为了一个女人下厨……”
“住嘴。”
王蛟低叱,流云赶紧闭口。
“此事不准外泄。”王蛟蛟有些羞赧道,“还有,可别让她知道,是本王做的。”
“是。”流云心照不宣的偷笑。
“赶紧趁热,让铁娘子给她送去。”
王蛟说罢,往一间密室走去。
流云交代铁娘子,而后与其他侍卫,紧紧追随承王。
承王到了那间紧挨着白初玥房间的密室,里面翰林院学士墨子虚等人立刻向他行礼:
“见过承王殿下……”
王蛟向他们挥挥手:“你们暂且退下。”
里面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不敢有任何多问,依次安静退下去。
第六十三章:默默关心
杜若想过来问些什么,见殿下一个人进了密室,也不敢打扰,只能退至外间等候。
王蛟透过梅花孔眼,看着里面的白初玥……
两个铁娘子冷若冰霜,一言不发,把膳食送到白初玥面前的桌子上,便退过一旁。
当然,即便铁娘子不说话,白初玥也知道她们是给她送膳食过来。
白初玥的手肘落在桌上撑着头,慢慢阖上眼,淡淡道:
“你们拿走吧,我没胃口。”
两个铁娘子相互看了一眼,见白初玥还是闭目养神,心道你爱吃不吃。
隔壁的王蛟见白初玥根本没胃口,心道这些铁娘子还真是没有人情味,怎么就不劝人吃饭呢。
遂向门口守候的流云招招手,流云赶紧进来。
王蛟低声交代流云几句,流云走出来,让守在门口的铁娘子敲门。
里面俩铁娘子见白初玥还是没动饭食,两人正端起饭食走出去,外面的铁娘子刚想敲门进来呢。
流云一见铁娘子原封不动的端了饭食出来,气得指着所有铁娘子低叱:
“你们听着,若白娘子不吃这些饭食,你们都别想活了!”
铁娘子们吓得脸色煞白,那两个赶紧重新端饭食回来,放在白初玥面前。
心里毕竟对白初玥有气,语气还是硬邦邦道:
“白初玥,这是上头的命令,你必须吃饭。”
白初玥依然闭着眼睛不理她们,她之前友善的同她们说话,她们就是当她透明根本不搭理。
另外那个见白初玥爱答不理,便软声道:
“白娘子,你还是吃饭吧,否则饿坏身子,吃亏的是你自己。”
隔壁的王蛟看得都焦急了,气得团团转。
流云见殿下像热锅上的蚂蚁,也赶紧进去看看白初玥里面的情况。
王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指着那偷窥孔对流云低声道:
“这些铁娘子还真是铁做的,比凤凰台那些铜人还硬邦邦,她们会不会劝人啊!”
“殿下,你别紧张,要不,属下去劝劝?”流云一边窥探着,对王蛟低声道。
“本王……何时紧张了。”王蛟见自己失态,又赶紧故作矜持,“本王只是恼那些铁娘子铁石心肠罢了。”
门外看守的铁娘子张望着,见白初玥还是对饭食无动于衷,也焦急的打眼色催促里面的铁娘子,劝劝白初玥。
一个铁娘子可怜兮兮的软声道:
“白娘子,你还是吃饭吧,你要是不吃饭,我们都得死。”
白初玥终于睁开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彷徨的铁娘子:
“我是否吃饭,关你们什么事,为何你们就得死?”
“你……要是饿死了,上头自然怪我们没看管好,是要处罚的。”铁娘子道。
白初玥叹口气:“你们放心,几顿不吃,我也不至于饿死,不会连累你们。我只是没胃口罢了,拿走吧。”
俩铁娘子又相视一眼,终于跪在白初玥面前:
“白娘子,上头有命,你若不吃饭,我们就得死。”
“掌握生杀大权,还真是为所欲为,视人命为草芥。”白初玥叹口气,“罢了,起来吧,我吃便是。”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自己若没有个好身子,如何回去见两个女儿。
俩铁娘子纵然欢喜,也不敢表露出来,仿佛她们就是没有感情的铁人。
她们起来,这次就主动给白初玥打开食盒的盖子,把食物都端出来。
铁娘子端出其中一盅食物,打开盖子,便嗅到一股子浓浓的鲜鱼汤味。
白初玥深深的嗅了嗅,拿勺子搅了一下,看着里面的汤料,略为蹙眉:
“酸汤鱼?”
这样的食材烹煮,是酸汤鱼。
但酸汤鱼不是有股子浓浓的酸爽味吗,这酸汤鱼怎么只有鲜味而酸味不足?
否则,她一早就能嗅到里面的是酸汤鱼了。
铁娘子也不回答,只如释重负的退过一旁看着白初玥进食。
白初玥拿银盏盛了鱼汤,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鱼汤。
鱼肉是用鳝鱼做的,鱼刺已全部剔除,鱼肉鲜嫩,火候掌握得非常好,鱼汤却欠了佐料酸木瓜,酸爽不足,有些遗憾。
虽然酸汤鱼打了折扣,但已是她一年多来最想喝的酸汤鱼了。
身在牢笼,有这样的酸汤鱼已经出乎意料,她又怎能挑剔。
即便刚开始没胃口,如今也有胃口了。
她喝着酸汤鱼,鱼汤不酸,她心里却酸酸的,不由得感慨,自言自语:
“没想到馋了一年多的酸汤鱼,竟在这里喝上。”
两个铁娘子默默的看着她,还是一言不发,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明白各自的心思:
这个白初玥真是可恶,竟然要她们跪求她吃饭,也不知她给承王吃什么迷汤。
她们平日里看管犯人,都是从不与犯人交集,铁娘子们有问题,也只是以眼神交流。
王蛟在密室,看着白初玥终于满足的喝酸汤鱼。
他嘴角上翘,轻轻伸出手,轻抚一下那梅花孔,心里默默道:
“白初玥,我知道,你就是阿古拉,是不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
王蛟离开密室,外面的杜若走到他面前,躬身问:
“殿下召末将过来,是帮忙誊录您与白初玥的审讯?”
“是谈话。”王蛟纠正,“皇上既派来翰林院做记录,本王这边,也要有人做誊录,才不会被任何一方,弄虚作假。”
“是,杜若已准备好,随时可以陪殿下谈话。”杜若欢喜道。
“不急,明日吧。”王蛟转身离去。
身后的杜若有一瞬的失望,随即又暗暗欢喜起来。
墨子虚等一众翰林院之人见殿下离开,又重新回来。
墨子虚在偷窥孔内看着里面的白初玥,颤抖的手轻抚着墙壁,眼里逐渐漫上泪雾。
王蛟离开密院前,还是不放心,枢密院之人手段比天牢那些狱卒还狠毒,稍一不慎,就会将人打死毒死。
白初玥即便医术高明,她在密室没带解药,防不胜防。
随即又召来铁娘子领班,再次肃然的对她叮嘱,让她们对白初玥的一切饮食都严加细心检验,莫让人下毒。
那铁娘子领班没见过承王对一个人如此关心,有些惊诧,却也恭恭敬敬的领命。
承王走后,那领班看看自己受伤的手掌,不由得暗暗咬牙:
承王殿下一向孤高冷傲,对任何犯人漠不关心,怎么偏偏对那白初玥如此关照?
难道就因为她貌若天仙?
生就一副好面孔,果然是受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就连沦落为犯人,也得到男人的呵护!
王蛟上马离去,又不由得回身看看,眉宇轻蹙,带着复杂的心情与侍卫离开。
吃过酸汤鱼,白初玥五味杂陈,站在窗台下,仰看外面明月挂天,耳听虫鸣鸟叫,思潮起伏。
身在樊笼,前途未卜,哪里还能睡得着,即便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很想拿出时空镜与不离不弃和师傅他们对视,又怕他们为自己担心。
而且,那些铁娘子时刻守在她床畔,她也没机会与不离不弃叙话。
第六十四章:药到毒除
王蛟离开回岸堂,直接回到军营帅帐,骠骑将军杜衡已在帅帐恭候。
杜衡一见王蛟就行礼:“见过殿下。”
王蛟微微点头,直接问:“怎样?”
杜衡拿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条,上面有好几个名字被圈了红色圈圈。
“殿下,末将接到惊雷送来的名单,当下就暗中派人密切留意所有人,还真有好些个为了保命,竟以不同方式,向百里虎威发信密报。”
“意料之中。”王蛟点点头,“可有打草惊蛇?”
“按照殿下吩咐,并未惊动任何人。”杜衡道,“只是我们的人,继续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杜衡说罢,将字条递给承王。
王蛟看着上面被圈了红圈的名字,点头道:
“本王这次故意闹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果然,还是有不少人投靠百里虎威。”
王蛟指着那些名字,再冷冽道:
“太尉李铖,御史大夫莫谨言,工部侍郎赵阔,禁卫军统领褚卫。
就连皇上派到本王身边那只老鼠相里鹤,也敢首鼠两端,既向皇上卖乖,又向百里虎威卖命。
最可笑的,连韩丞相府里的马夫,鲁国公府的厨子,也被他收买。你说这些人,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死呢。”
杜衡拱手,带着赴死的悲壮道:
“当日末将和老泰山,就是被百里虎威派来的鬼面人,以毒药威逼利诱,我的老丈母娘,也因惊吓后至今瘫痪在床。”
“杜将军和韩丞相,不惧生死,向本王禀明实情,实在是忠勇可嘉。”王蛟点头嘉许。
“殿下放心,哪怕杜家和韩家都被毒杀,我们也绝不叛殿下和大东荒。”杜衡抱着必死之心道。
“骠骑将军放心,你和韩丞相都不会死。”王蛟拿出一药瓶,倒出一药丸给杜衡,让他服下,“你且试试,可否有效?”
“殿下,这是……”杜衡看着手中芳香四溢的药丸。
“此乃白初玥研制的解毒丹,能解百里虎威逼你们服食的毒药。”
“解毒丹?”杜衡又惊又喜。
王蛟点点头:
“这次白初玥功不可没,不仅记下百里虎威要策反的名单,还研制了解药,解除了我们后顾之忧,只可惜,还委屈人家在枢密院。”
流云听至此,方完全明白白初玥为他们所做了什么,只惊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殿下对白初玥另眼相看,处处维护,原来除了以为她是阿古拉,还有这些天大的功劳!
杜衡吃了药,略为运功,大喜过望:
“胸口果然不刺痛,也能聚气运功,不像之前,如同散功了!”
“白初玥还真是神医,药到病除!”王蛟也笑起来。
随后,王蛟又倒了两颗药给杜衡:
“回去赶紧让韩丞相服药,本王瞧他有气无力的,也暗暗心疼。还有他府上那马夫,忠心耿耿,也救他一命。”
“谢殿下。”杜衡接过药。
王蛟道:“不必谢本王,该谢的人,是白初玥。”
“是。”杜衡恭谨的点点头,“若无这些解药,我杜家和韩家都不保了。”
王蛟又道:
“此次百里虎威除了在朝堂威逼利诱,安插了他的人,在虎贲营,几乎所有将军,他的老旧部,都被迫吃了毒药,还许了军衔和泼天富贵。”
“百里虎威威逼利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杜衡咬牙道,“可惜他许下的那些泼天富贵,不能兑现了。”
“所幸,他们大多像杜将军一样,都暗地里向本王禀报了被逼一事,也只是少部分为了家人,贪生怕死。”
“那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杜衡又问。
“按兵不动,密切监察。”王蛟噙着胸有成竹的笑。
随后,王蛟让流云传召诸将,齐聚帅营,包括刚刚领过二十鞭的烈风,也一腐一拐的过来。
承王看着呲牙裂齿的烈风,冷冷的问:
“中郎将,可知为何要领这二十鞭?”
烈风的官阶乃中郎将,分管豹骑分队。
“殿下怪末将,背后伤人。”烈风憨憨的道。
“知道就好,行事鲁莽,擅做主张,出手暗算一弱女子,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承王怒斥。
殿下不也是以凤凰亭那么多人的性命胁迫白初玥回来么,那是不是也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但这些话,烈风只能在心里飞快的闪过,怎敢反问出口。
“可是……那白初玥怎会是弱女子,她……可厉害着呢,几乎把我们所有人……都修理了。”
烈风嘟囔着,他身上还痛,对白初玥仍然有怨。
他说的没错,其他人也有不同的伤,被蜜蜂蛰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厉害?那叫坚强!”王蛟脸色冷冽,“每个人坚强的背后,都有锥心之痛!”
王蛟嘴里骂着,心里隐隐心疼:她孤身一女子,带着一双女儿,不坚强,难道你要她抱着女儿一起死么?
“殿下宅心仁厚,体察民心,是末将鲁莽了,该罚!”
烈风不敢再埋怨,显得心服口服。
王蛟看着烈风,知道他嘴里说该罚,心里并不服气。
冷哼一声,再冷冽道:
“烈风,你今日受罚,背后挥鞭出手伤人,非大丈夫所为乃其一。
其二,所有人都沉醉在音律中,唯你大煞风景,破坏美好事物,本王的麾下,岂有你此等不解风情的莽夫!
其三,本王调教出来的豹骑,不仅要比威猛的虎贲军敏捷矫健,动作灵动行动快速,更要有超乎常人的敏锐。
你身为中郎将,统辖豹骑二分队,要比属下更有敏锐眼光,更有快人一步的洞察力。
此次本王命你率第二分队去边塞稽查白初玥,但白初玥回来安坐家中,你却连人家的影儿都没瞧见。
若非杜淳的三分队,一早在凤凰山方圆百里设伏,察知其已返回,人家又溜走了,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稍顿,王蛟才问烈风:“你说,你这个中郎将,是不是失职?”
烈风闻言,赶紧跪下来:“是末将失职,烈风甘愿受罚!”
“烈风,你行事虽然雷厉风行,却欠细心沉稳,还得好好磨砺!”
王蛟说罢,目光如炬,横扫帐中所有将军一眼,再看着一位而立之年的将军道:
“扬武将军北宫瀚,本王观察你有段时日了,你精力充沛,机敏骁勇,行事又不失细心稳健,以后,豹骑二分队,便由你来统领了!”
北宫瀚年纪比承王大些,武功与李牧和杜淳不相伯仲,闻言大喜,赶紧跪下来领命:
“谢谢殿下!”
原本李牧统辖豹骑第一分队,烈风统辖二分队,杜淳统辖三分队。
承王这番命令,等于是撤了烈风豹骑第二分队之职了。
烈风垂首,一脸沮丧。
王蛟又对豹骑诸将训话:
“豹骑是直插敌人心脏的一把刀,行事快、准、恨!你们记住,这把刀,随时随地会出鞘!”
“是……”几位将军同时跪下领命。
第六十五章:宋府大乱
“有些主帅,担心麾下将军太聪明,难以驾驭。”王蛟道,“本王却以为不然,若我的将军,武艺兵法皆与我相距甚远,我这军营,岂非随时随地易主?”
顿了顿,王蛟再继续道:
“你们记住,本王要的是精锐中的精锐,不是㞞包!只要你有才,海纳百川,我就能容你,让你发光发热!”
昆吾道呵呵呵道:“咱们三生有幸,跟了个英明的大将军啊!”
“本王也何其有幸,有你们这些无惧生死,忠心耿耿的将士。”王蛟也看着众将士,满意道。
“承王英明……大将军英勇……战神威武……”所有将军拱手道。
“得了得了。”王蛟伸手打住,“本王可不是要你们拍马溜须。”
烈风见自己豹骑队长被免,耷拉着脑袋,苦哈哈的问:
“殿下,您这是撤了末将中郎将一职,不要末将了么?”
王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中郎将保留,以后和流云飞雨惊雷他们一样,暂且跟在本王身边,以观后效。若再鲁莽行事,立刻滚蛋!”
烈风不禁大喜,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滚出军营呢。
虽然没了豹骑队长,却保留中郎将,还能在殿下身边随时效命,这可是很多人盼不来的。
“谢殿下,烈风经此教训,再不会风风火火,定当汲取教训,好好表现!”
烈风终于安安静静的退在一旁。
王蛟再看着众将军,道:
“白初玥不仅冰雪聪明,还身怀绝技,她若不想回来,即便本王胁迫,她在西荒有亚瑟王庇护,不回来我们也奈何不了她。
但她为了那么多乡民,却无畏的回来了,光这份气魄,就令我等男儿汗颜!”
烈风终于心悦诚服:“所以,殿下责罚烈风,属下心服口服。”
承王此番话,不仅烈风心服口服,其他将士也对白初玥侧目。
“好了,本王也乏了,都退下吧。”承王对众人道。
将军们告退,王蛟向流云打个眼色,流云出去吩咐侍卫,将那些散去的部分将军,再悄悄请回帅帐。
请回来的,自是被百里虎威派鬼面人威逼利诱的将军。
烈风正好奇,为何殿下刚刚命他们散去,他们又去而复返呢。
去而复返的轻骑将军昆吾道,看一眼骠骑将军杜衡,正想问承王是否还有事商量。
“诸位被请回来的将军,皆是被百里虎威逼迫服毒,却宁死不屈的忠臣良将。”
王蛟说罢,随即向众将拱手致谢:
“王蛟感谢诸位将军的忠诚,宁愿中毒而亡,也不肯背叛本王背叛大东荒。”
昆吾道义愤填膺道:“百里虎威想威逼利诱,让末将随他一起做乱臣贼子,我昆吾道,宁死不屈!”
“就是,百里虎威竟然派鬼面人给我下毒,逼迫我一旦两军交战,便烧了军中粮草,我章寒哪怕是死,也不背叛战神!”
其他将军也愤愤然的痛骂百里虎威。
承王默默点点头,拿出一药瓶,对众人道:
“诸位稍安勿躁,如今已有解药,骠骑将军已然试过,此解药的效力,可谓立竿见影,诸位先行吃解药吧。”
“有解药了……”
众将军都充满希冀的看着承王手中的药瓶。
毕竟,谁也不愿意白白死去,即便在沙场上,他们拼命厮杀,也是想保住性命。
王蛟将手中药瓶递给流云,让他给众将派发。
而后,王蛟自流云手中取来一颗药丸,拿起烈风的手,放在他手里:
“这颗解药,拿回去给你老娘解毒吧。”
烈风猛然跪下来,噙泪道:“殿下……是如何得知,我老娘也中毒了?”
“百里虎威本想命人给你下毒,知道你铁定会宁死不屈,那就等于是颗废棋,且还容易提前暴露他的计划。
但他知道你乃孝子,说不定会为了你守寡养育你的老娘,而屈服卖命。
即便不屈服,也会顾忌你老娘捏在他手上而不敢声张,故而,给你老娘下毒,只是没想到,你们母子都宁死不屈。
你虽不会背叛本王,却也不忍老娘白白殒命,是以,还是瞒着此事不敢禀报。”
“我是想着,只等老娘撒手人寰,就与百里虎威同归于尽。”烈风落泪道。
“起来!”王蛟示意他起来:“看你以后还敢对人家无礼。”
烈风正有些听不明白殿下此话何意,流云又笑道:
“你这莽夫,二十鞭,救你老娘一命,没白挨!”
烈风就更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绪了。
众将服药后再运劲,果然胸中刺痛立解,还可以自由运功,气息畅通无阻。
一个个大喜,异口同声道:
“谢殿下……”
“你们该谢的人,不是本王,而是白初玥。”
“就是,这次殿下抓回来的白初玥?”昆吾道震惊的问。
王蛟强调:“不是抓回来,而是请回来。”
“是……末将用词不当!”昆吾道赶紧躬身道。
烈风正拿眼询问流云呢,闻言,惊愕道:
“这些解药,竟是白娘子一早,就为殿下准备的?”
“哼,然则,你以为呢?”王蛟冷哼。
烈风眼眶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感激的话,已属多余。
诸位将军服食解毒丸,王蛟再和他们秘密商谈部署……
宋玉被王蛟的侍卫押去地牢关押,外面跟随的侍从风信子,见主子被囚,早吓得脸色煞白,赶紧飞马回宋国公府。
把宋玉被王蛟关押的消息禀报宋国公和高阳郡主。
高阳郡主和宋国公大惊之下,问明风信子,王蛟关押宋玉的原因,又急又气。
“没想到事隔多年,玉儿还是未能放下那白初玥!”高阳郡主又急又气。
“玉儿在回岸堂吃点苦倒是小事。”宋国公忧心道:“玉儿不要被牵连在谋逆案内,把自己也搭进去才好。”
“那怎么办,得赶紧去同皇上解释清楚,玉儿根本与百里虎威谋逆无关呀。”高阳郡主又道。
宋国公慎重道:“人是被承王关起来的,是否直接找承王合适些?”
“可是承王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即便是我这个堂姐,他也未必会卖人情,他亲自抓的人,又怎会朝令夕改,肯轻易放人。”高阳郡主摇头道。
夫妇俩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宋玉的夫人白雪姬和儿子宋健康出来,宋健康约莫七八岁,脸色惨白病怏怏,一看就是身体羸弱,由白雪姬的丫头樱桃牵扶着。
白雪姬生得花容月貌,美得有些张扬,可惜妆容太秾艳,脸色白得颇不自然,似乎打着厚厚的脂粉。
在回廊处,陡闻厅堂公公婆婆他们的一番话,疾步过来,焦急道:
“公公,婆婆,你们说什么,相公牵涉百里虎威的谋逆?”
“什么牵涉谋逆,玉儿只是被承王无端端关押起来了!”高阳郡主没好气的看着白雪姬道。
白雪姬还是忧急如焚:“承王怎会好端端关押相公,定是以为相公常与百里虎威在凤凰台嬉戏,怀疑他与百里虎威同谋了。”
风信子见整个宋府大乱,他看着白雪姬,颇为惶恐的低声道:
“夫人,你们小心隔墙有耳,百里虎威谋逆可是机密,不能泄露半句,小心小公爷真的就受牵连。”
“可是相公明明没有与百里虎威谋逆,承王怎么能把他关押呢!”白雪姬急得眼泪都要溢出来。
高阳郡主看着白雪姬,冷冷道:
“还不是怪你,若你能留住我儿子的心,何至于他这些年,一直留恋凤凰台,对你妹妹念念不忘!”
宋健康虽然是个孩子,也懂得维护母亲,弱弱道:
“祖母,你不要怪我娘亲。”
高阳郡主看着羸弱的孙儿,也就没好气的白一眼白雪姬。
白雪姬见自己的孩子如此懂事,眼泪不禁落下。
宋国公来回踱一会步,而后道:“我这就进宫,向皇上求情,让他们放了玉儿。”
高阳郡主忧戚道:
“阿蛟手握兵权,与皇上分庭抗礼,咱们去求皇上,我担心阿蛟,未必就肯卖皇上面子。”
“郡主所虑,不无道理。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者,我们直接去求承王。”宋国公又道。
高阳郡主思忖半晌,又默默摇摇头头,自我安慰道:
“阿蛟与玉儿素来交好,想来,也不会太为难玉儿。”
风信子也点点头,赶紧宽慰他们:
“承王殿下开始只是想赶小公爷走,是小公爷赖着不肯走,要与白初玥关押在一起,生死与共,承王一怒之下,才将小公爷关押地牢。”
“相公竟然要与那贱人,生死与共?”
白雪姬气得浑身颤抖,还是他羸弱的儿子和樱桃扶住她。
风信子见自己说漏嘴,有些尴尬,微微垂首。
高阳郡主也气得握拳捶在桌子上:
“他竟然赖着不走?这个不孝子,为了个弃妇,竟然全然不顾父母的担忧,不顾自己的前程,活该他受罪!”
风信子见自己说话出了错漏,又赶紧宽慰:
“诸位主子放心,承王殿下不过是恼小公爷去闹事罢了,想来,关押小公爷几日,便会放人的。”
宋健康见父亲被抓,一家人正担心,着实被吓着了,又开始拼命的咳嗽起来。
宋国公毕竟心疼孙儿,赶紧对白雪姬道:“好了好了,康儿身子本就不好,快带他回房歇着,别吓着孩子了。”
白雪姬默默领命,和樱桃带儿子回房间。
身后的高阳郡主气恼的道:
“也不知那白初玥到底有什么好,都生了几个孩子,还是百里虎威的弃妇,玉儿竟还对她死心不息!”
“罢了,”宋国公也挥挥手,叹道:“就让他关押几日,知道牢狱之苦,自然就知道该忘的,还是早些忘掉的好!”
“忘?他若真的能忘,早在白初玥与百里虎威生儿育女就该忘了,而不是终日里留恋凤凰台,与百里虎威曲意逢迎,做白初玥的护花使者!”高阳郡主捶胸顿足,“这样的不孝子,真真是气煞我也!”
白雪姬脚步踉跄的回到厢房,给儿子喂了药丸,樱桃服侍小少爷安歇。
白雪姬脚步虚浮的走出花园,看着夕阳下那些漂亮的夏花,想着风信子的那些话,宋玉竟然要与白初玥囚在一起,生死与共。
她越想越憋屈,拿起棍子砸打着花卉,咬牙切齿道:
“白初玥,与百里虎威谋逆之人是你,为何老天爷还不把你千刀万剐!
你既去了西荒,为何不死在那里,为何还要回来!为何还要勾走我相公的魂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砸累了,整片花卉也砸残了。
樱桃不知何时出来,在她身后,软软的叹道:“小姐,你又何苦拿这些花儿出气呢。”
“白初玥那贱人,自幼就喜欢花,这些花和她一样,都该死!都该死!”白雪姬又狠狠的砸多几下。
第六十六章:皇上修仙
巍峨瑰丽的皇宫里,皇上正一边修习仙术,一边等着国师爨颜回来复命……
二十多年前,皇上王九凤狩猎被麋鹿袭击,几乎丧命,得山野高人爨颜所救,死里逃生。
爨颜擅炼丹药,巫术星象,占卜风水,皇上拜其为国师,对其深信不疑。
王九凤年轻时就常常做梦,梦见自己乃是千万年前的妖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享人间帝王,早已不能满足王九凤的野心,长生不老,重返仙途,才是他心心念念。
二十多年前王九凤得到古籍龟甲天书,知道九重天的璇玑仪掉落凡间璇玑神山之巅。
龟甲天书有言,欲返天庭,需流光之钥启动璇玑仪,开启天门,而流光之钥,便是圣女。
也就是说,圣女是打开天门的钥匙。
璇玑原本是与世无争,民风淳朴的小国,历代圣女兼任女王,统领璇玑子民。
王九凤看了龟甲天书后大喜,带着新得爱将百里虎威亲征璇玑,灭国屠城,抢夺璇玑圣女沉香。
当百里虎威将捉到的圣女沉香带到王九凤面前,王九凤见其姿容,风华绝代,爱若瑰宝,视若心肝,带她前去神山。
璇玑仪于死亡谷神山之巅,此神山光秃秃只有黑黢黢的石头,高入云霄,恰似通天之门,难于攀爬。
且山下就是沸腾的熔浆死亡谷,别说上山,即便靠近,也被热浪闷死。
人若攀爬,稍不留神,就掉下熔浆化为灰烬。
王九凤不惜耗尽人力物力,死伤近十万奴隶,搭了一道通天铁索桥,终于带沉香上了神山,见到鬼斧神工的璇玑仪。
可是沉香用尽所有办法,也无法启动璇玑仪。
王九凤开始以为沉香对他怀恨在心,不肯帮他启动,还不惜以灭尽璇玑子民要挟,无奈沉香真的没有能力启动璇玑仪。
王九凤只得作罢,带着沉香回到皇宫,封其为香妃,宠冠六宫。
可惜王九凤留得住沉香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即使沉香大腹便便,也千方百计逃离皇宫。
璇玑灭国后,在版图上便属于大东荒的一座古城。
王九凤痛失香妃,将自己的心事同爨颜透露,希望爨颜能助他重返仙途,与天地同寿。
国师领命,勘察神都风水后,让皇上在皇宫中原本的太极广场,修筑了一座高九层的璇玑楼。
本想搬运神山上的璇玑仪回璇玑楼,奈何出动十万人,也撼动不了璇玑仪,看上去并非笨重的璇玑仪,无论如何推拽,就是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国师只能按神山上的璇玑仪,耗费巨资,一模一样在璇玑楼台上铸造了一座。
璇玑仪可以观测天象,制造精巧,铜铸的镂空球状,有天干地支轨道,按照二十八星宿自动运行,球下四侧各附玉虬,吐水入壶,左为夜,白为昼。
还造了星宿幕墙,皇上常与国师于此天台观摩星宿运势走向,还夸国师研核阴阳,妙尽璇玑之正。
爨颜告诉王九凤,修道炼丹,要选灵山秀水,丹药方能炼成。
皇上不懂炼丹,还要料理国事,也只能由国师去给他炼丹。
爨颜爬山涉水,终于璇玑神山附近,寻了一处山清水秀,适合炼丹的黟山。
此山因山石黑黢黢而得名,更兼山多且高,高入云头,谷陡且深,深至海底,白云如绸,环绕山峰飘来荡去,似人间仙境。
王九凤听爨颜禀报后,耗巨资于黟山建造神殿,丹炉丹井,让国师于此山炼丹,所需药材药物人力,予取予求。
据龟甲天书记载,以地母所化的凤凰之胆雮神珠修炼,可得长生不老。
六年前,国师终于寻到地母所化的凤凰之胆雮神珠献与皇上。
王九凤得到上古三大神珠之首的雮神珠,又惊又喜。
爨颜还告诉皇上,雮神珠中有火焰精华,乃天地间一等一的极阳之物,以此神器修炼,加上服食丹药,便可脱胎换骨,长生不老,得道升仙。
皇上喜不自胜,连夸国师忠心耿耿,对国师更推心置腹。
国师将雮神珠置于璇玑仪内,吸日月精华。
皇上每日一早在文华殿处理朝政,下朝后于御书房批阅奏折,酉时在璇玑楼台,坐于璇玑仪下,吸取雮神珠精华修炼长生不老之术。
之所以选择酉时修炼,因雮神珠此时已饱吸正午太阳星的阳气,太阴星也将释放阴气,此时修炼,汲取阴阳,再好不过。
璇玑楼内有诸多古籍藏书,还有占卦卜算推演星宿运行的仪器,林林总总,皆是国师助皇上求仙问道所用。
璇玑楼附近禁卫森严看守,严防盗贼偷窃雮神珠。
国师爨颜离开回岸堂,进入皇宫直接来璇玑楼觐见皇上,皇上正闭目修炼,算算时辰,也快结束。
王九凤已过知命之年,因长年累月修炼,倒显得比同龄人年轻。
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却一脸刚毅,算是枭雄。
“皇上,今日感觉如何?”爨颜问皇上。
“国师来了?”
皇上见国师前来,遂停止修炼,缓缓睁开眼睛,陡觉眼前一片清明。
起来运动一下筋骨,打出一股烈烈掌风,周围的帷帽都高高飘飞起来。
“皇上脸色越来越红润,体内的仙气,似乎又充盈了。”国师颔首道。
“是啊。”皇上欢喜的看看双手,点头道:“只觉得通体发热,似比年轻时更精力充沛。”
“很好,若到脱胎换骨之时,皇上身轻如燕,便能随心所欲的飘飞起来。”国师点头道。
“希望此日不远矣!”皇上欣喜道,又问:“国师是自回岸堂回来吧?”
国师点点头,遂把白初玥抓捕并关押密院之事禀报:
“承王办案,不比他打仗逊色,果然是知己知彼,了解探查,深知凤凰亭乡民是白初玥的软肋。
一击凑效,白初玥果然如他所愿,不远万里回来,不愧是大东荒的战神啊。”
皇上想到夜煞向他禀报,承王在路上让人接丫头去伺候白初玥之事,又想到夜煞密报枢密院发生之事。
“听说承王一路上,对那白初玥不仅礼遇有加,到了回岸堂,还为了她,当众掌掴相里鹤?”
“承王此举,许是怀柔之策,令白初玥感动,俯首听命。”
皇上有些意外的看着国师:“没想到国师,今日竟处处帮着承王说话。”
“微臣与承王既无交情,又无仇怨,只是据实禀报。”国师不亢不卑道。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没想到,那小子不仅料事如神,还懂怀柔手段。”
顿了顿,皇上又叹口气道:
“可是如此一来,百里虎威打草惊蛇,一时半刻,怕是不敢反了。师出无名,要拿他的把柄,也就不易喽。”
国师摇摇头,沉吟道:“依微臣看来,也不尽然,说不定,还加速百里虎威的举事之期。”
“哦?”皇上看着国师,等他继续。
第六十七章:承王克父
国师对皇上分析道:
“百里虎威既已起反心,又与晋国公索卢布共谋,万事俱备,定会孤注一掷。”
“没想到百里虎威,真的敢与索卢布合谋,亏朕如此栽培他,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皇上恨声道。
“百里虎威一个畜生养大的东西,不懂人伦,皇上相信他会知恩图报,也未免太心胸宽厚了。
再说那索卢布,本乃蛮夷之王,当初他归降,皇上给他封了个晋国公,他又如何甘心。自然是逮到机会,便想东山再起。”
“但愿百里虎威野心不灭,否则他龟缩在封地韬光养晦,又手握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连朕都奈何他不得,更何谈拿他制衡打压那臭小子。”
“皇上就相信,百里虎威能与承王抗衡?”国师斟酌的问。
皇上脸上带着隐忧,微微叹气:
“七年前蛟儿北荒一战,令彪悍如翰州铁木王都降服,九夷更不敢作乱,他在大东荒军中地位,无人能撼动,就连朕,都控制不了他喽。”
稍顿,皇上又看着远空,有些无可奈何道:“放眼大东荒,也只有百里虎威,能与他放手一搏。”
“是啊,龙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谁胜谁负,对皇上都是好事。”国师不由得点头道。
皇上却又气馁道:
“百里虎威终究有勇无谋,不似蛟儿心思缜密。但为今之计,也只有百里虎威,是唯一能挫那小子锐气之人。”
“并非微臣扫皇上的兴,只怕百里虎威,未必是承王的对手。”国师高深莫测道。
皇上负手,看着那星象幕墙喟叹:“难道,蛟儿真是朕的克星?”
国师看着皇上道:“可是皇上仁慈,终究顾念父子之情。”
皇上缓缓摇头,叹口气道:“杀一次不死,便乃天意。天意警告朕,虎毒不食子,再向亲子举剑,必遭天谴啊。”
“杀而不死,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证明承王命硬,确实是……”
国师最后欲言又止,精芒四射的眸子,带着煽动的盯着皇上。
皇上自然心领神会,国师是指王蛟乃是他的克星。
“那小子何止是命硬,他简直是九命猫,战场上多少次凶险,他都能安然无恙的蹚过来。”
皇上的语气,不仅有嫉恨,还有欣慰。
“不,九命猫怎及承王,他可是不死鸟,越挫越勇的火凤凰,也必然是皇上重返仙途的障碍。”
国师说得故弄玄虚。
“重返仙途?”
皇上一脸凝重,蹙眉看着璇玑仪,又走过来,看着玄幻的星象幕墙。
国师默默的颔首,最后展颜道:
“承王虽妨碍皇上重返仙途,所幸小世子却是皇上的福星。这小福星降临皇宫,皇上混沌的仙途,便得以扭转乾坤。”
谈及小世子,不仅国师欢颜,皇上方才的烦闷似乎烟消云散。
“当日国师一见不悔,就言道此子贵不可言,会给大东荒和朕带来好运。
果不其然,不悔降生,朕便得到了上古雮神珠,这小孙儿,实乃朕的小福星啊。”
“是啊,小世子过目不忘,聪颖过人,实乃皇上之福。”国师似与有荣焉的道。
皇上的皇子公主众多,却独独这小孙儿能得到国师青睐,对他疼爱有加。
皇上本想让国师做小世子的太傅,无奈国师要在外为皇上炼制丹药,还要寻找开启天门的圣女,分身乏术,无暇兼顾小世子的学业。
但国师每次进宫,都会去看看小世子,检验太傅对他的功课授业,陪小世子说话,对小世子的关爱之情,不比皇上少半分。
小世子平日里与国师非常亲近,见国师与皇爷爷年纪相当,本想尊国师一句爷爷,但他的爷爷乃皇上,称国师为爷爷实乃僭越,国师如何敢当。
国师见小世子虽得皇上疼爱,终究没有母家可依傍,他自己又是个孤家寡人,征得皇上同意,让小世子喊他一句国师姥爷。
是以,承王之子,小世子王不悔,便尊国师为国师姥爷。
“爨颜呀,你对不悔的疼爱,还真担得起他尊你一声,国师姥爷啊!”皇上指着爨颜笑道。
国师也欣慰的点点头,道:
“微臣只希望这小福星能健康长大,尽快给皇上带来福音,寻到那开启天门的圣女,让皇上得偿所愿。”
“国师当年就救驾有功,这些年来,还一心助朕重返仙途,爱卿对朕的忠心,朕自然明白。”
皇上带着嘉许对国师道。
“那年皇上被麋鹿袭击,是皇上与贫道宿世缘分,没甚功劳可言。”国师不骄不躁。
皇上与国师的关系,不似君臣,倒是多年的老朋友。
皇上行至璇玑仪下面,观摩着璇玑仪,蹙眉道:
“这璇玑仪可是国师,按照神山璇玑仪一比一铸造,朕每次命你去神山观测,这些年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龟甲天书早有记载,欲返天庭,需得圣女驱动璇玑仪,方能开启天门。”国师不急不躁道。
“当年香妃虽为圣女,却无法驱动璇玑仪。”皇上叹口气,沉重道,“朕后来把希望寄于和她的孩子上,未料她却逃跑失踪,音信全无。”
皇上方才谈及小世子的欢愉,又在提起香妃的失踪,变得懊恼凝重起来。
皇上提及香妃,国师看着空中,精芒四射的眸光,似有杀气外泄。
“皇上急于寻找圣女,到底是为皇上开启璇玑仪,还是挂念自己流落在外的骨血?”
“既要开启璇玑仪,也有寻找骨血之情。古籍记载,圣女代代所生,皆为圣女。朕与香妃的孩子,自然也是圣女。”
皇上顿了顿,才又叹口气道:“唉……香妃失踪多年,也不知她和孩子,是否还活在世上。”
爨颜的脸色,似乎阴晴不定,眼里闪烁着寒芒。
皇上颇为惆怅的说至此,再看着爨颜道:
“七年前,国师就卜算,说有圣女出现迹象,也就是说朕与香妃的孩子,有下落了。
这一等就是七年,还是没有她们母女的下落,这圣女下落不明,璇玑仪不动,天门不开,朕如何能重返仙途啊?”
爨颜在皇上看过来前,就收敛了眼里的寒芒,有些感慨的淡淡道:
“皇上到底只关心自己的仙途,而非关心香妃母女,是否还在人世啊。”
“国师错矣,朕既关心仙途,午夜梦回,更牵挂香妃。”
皇上一副伤感痛心的捶胸,又接着道:
“无奈朕如何将她视若瑰宝,把她捧在手心里,可她还是想方设法的逃离朕身边。”
爨颜的脸色,似乎瞬间变得阴沉,连周围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圣女既在人世,总有一日会出现皇上面前。欲速则不达,凡事得循序渐进,皇上得好好修炼,静待脱胎换骨。”
“朕已过知命之年,怎能不急啊。”皇上又似乎沉不住气了。
皇上这些年越来越沉迷修炼成仙,对国事越来越不关注,三皇子雍王放荡不羁,整日里与男宠厮混,不堪大用,很多国事不得不让承王处理。
皇上却又不甘心控制不住王蛟,更怕承王这个克星克死自己。
甚至乎,一直未立储君太子。
老丞相韩渊等人也曾联袂上奏,希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要早立太子,而能当储君重任者,乃二皇子承王,可是皇上还是一直拖延着。
第六十八章:沉迷成仙
“仙途慢慢,并非朝夕能达。”国师道,“皇上在人间乃九五之尊,享尽荣华富贵,也不比神仙逊色。”
“人生不过百,再如何九五之尊,再怎样山呼万岁,终究是如蜉蝣的凡人,不过匆匆数十载,便要经历生老病死,化为一抔尘土。”
皇上追求长生不老,沉迷成仙成神,与天地同寿,几乎有些坐立不安。
他如今已过知命之年,再不抓紧,就要像那些可怜的凡人一样化为尘埃了。
“皇上且放宽心,星象出现月牙新星,显示能开启天门的圣女业已出现,时机一到,自然能助皇上顺利返仙途。”
国师最后还是好言宽慰皇上。
“但愿如国师所言。”皇上还是有些焦躁不安。
“只要皇上善待小福星,福气汇聚,重返仙途,指日可待。”国师又再三叮嘱。
“即便没有国师叮嘱,不悔也是朕的骨中骨血中血,朕是打心底喜爱他啊。”
每次说到小世子,皇上都会欢颜,随后又有些迫切的问:
“爱卿最近,可炼成仙丹了?”
爨颜自袖中拿出一匣子,淡淡道:
“都说炼丹,十炉九废,贫道炼一炉丹药,不仅呕心沥血,还耗费钱财,皇上可得悠着点。”
“国师,你一向炼丹的开销,朕可是从来都没管过,让户部把经费给得足足的啊。”
“是是是,若非如此,贫道孤家寡人,哪来钱财为皇上炼丹呀。”
顿了顿,爨颜又道:
“皇上,微臣还是那句,欲修仙道,须离尘出俗,避世清修,养神服气,弃欲绝累,涵养身心,方可大成。
但皇上不听微臣劝诫,纵欲采补,与道家修仙背道而驰,反而拖延皇上修仙之途。”
国师一脸肃然,对皇上说话也不客气。
皇上闻言,指着爨颜哈哈笑道:
“爨颜啊爨颜,也就是你,敢对朕如此说话。”
“微臣若说些恭维的假话,就不是我爨颜了。”
“但是爨颜啊,一阴一阳谓之道,朕可是效法前人采阴补阳,雌雄双修,与天地精神相往来。
似你这般清心寡欲,朕在人间即便九五之尊,即便位列仙班,与天地同寿,又有何乐趣可言。”
爨颜见皇上一番谬论,还说得振振有词,只能苦笑摇头:
“皇上又为自己寻欢作乐,找借口啊。”
皇上却拍拍身子笑道:“朕精力比年轻人还充沛,不如此,朕还没等得道升仙,就被体内无法发泄的阳气憋死了。”
爨颜终于慢悠悠的打开匣子盖,看着里面的金丹道:
“贫道耗时半载,方炼得这一炉金丹,拢共也就十颗,这仙丹金贵,不仅能令皇上精气充盈,弥补皇上流失的精元,还能助皇上修炼仙气,脱胎换骨。”
“朕就知道,国师不会令朕失望。”皇上看着金丹大喜。
国师遂对一旁伺候皇上的傅承恩道:“傅常侍,请为皇上试药吧。”
傅承恩过来试药,想到是令人精力充沛之药,有些迟疑的微笑道:
“皇上,奴才一废人,这药恐怕在奴才身上,起不了什么作用。”
国师却道:“傅常侍,这药不管在你身上是否有用,这验毒,总归是要试的。”
“是是是。”
傅承恩赶紧试药,药没毒了,再让皇上服食。
国师见皇上服食金丹,随后告辞:
“皇上,那爨颜先去瞧瞧小世子,看看他的功课。”
“去吧去吧。”皇上轻轻挥挥手。
爨颜离去,皇上又独自观摩着星象幕墙,喃喃自语:
“这新月之星业已出现多载,怎么就不见圣女现身?”
傅承恩却斟酌道:“皇上,奴才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矫情!”皇上没好气的瞥一眼傅承恩,“你这些年在朕面前,还有什么不当讲的?”
“国师这些年助皇上修仙,着实功不可没,却多年过去,依然没寻到圣女。”
顿了顿,傅承恩再惴惴道:“他会不会藏有私心?”
“你是说,他把圣女藏起来,自己开启天门?”皇上眸光立刻射出凶光。
傅承恩微微笑笑: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上独宠国师多年,这世间还有众多修仙门派,皇上不妨寻他们一起来,共同参详?”
“修仙门派?你是说,四大仙门?”皇上道。
“对……就是招摇山掌门凌苍,浮玉岛掌门南笙,龙泽宫宫主龙泽,梵音谷谷主临风。皇上,人多力量大呀,如此,也可以加快寻到圣女。”
“你说得对,有那四仙相助,爨颜也不敢再傲气。”皇上点点头。
随即挥手,让隐藏在御书房的夜煞统领南宫谨出来,命他立刻调集人马,不管用任何手段,务必把四大仙人请来。
南宫谨领命,正想离去,皇上又叮嘱:
“若有可能,把他们的镇门之宝都取来,一同参详这星宿奥秘。”
“是!”南宫谨略为迟疑,随即领命而去。
皇上服食金丹后,果然精力更加旺盛,与傅承恩回到寝殿。
“承恩,最近礼部都送了什么佳丽进宫?”
“奴才这就都带她们过来,让皇上御选。”
傅承恩赶紧传佳丽觐见,皇上都留下来,一夜耕耘。
国师去了晗光殿,雍容华贵的皇后虞姬,正坐在晗光殿花园的凉亭品茗,悠闲的看着花园玩耍的几个人。
纤瘦的德云郡主虞美人和胖嘟嘟的七公主王嫣,正陪着年仅六岁的小世子王不悔在花园放风筝。
一众宫娥在一旁伺候着。
“不悔,放风筝得迎风跑起来,否则风筝飞得不高。”虞美人对不悔道。
不悔手里的是大鸟风筝,王嫣手里的是蝴蝶风筝。
不悔对王嫣道:“嫣姑姑,我们比一比,看看谁的风筝飞得高。”
“比就比,谁怕谁。”
王嫣和不悔跑起来,没跑几步就停下来,喘着气看着不悔高高飘起来的大鸟风筝:
“我跑不动了,嫣姑姑认输。”
不悔老气横秋的看着王嫣摇摇头:
“嫣姑姑,让你平时少吃点,你总不听,瞧瞧,还没跑几步呢,就喘气了。”
虞美人则温柔的对王嫣道:
“嫣儿,你既累了,就去和姑母喝喝茶,吃些点心吧,那牛肉脯新鲜出炉,可是御膳房专门为你做的呢。”
“好咧,那我去喽!”王嫣欢天喜地的跑去吃零食。
皇后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满桌子的糕点和果脯肉脯,王嫣放风筝后又胃口大开,径自坐下来就吃糕点。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皇后看着肥胖的女儿,没好气的摇摇头,再低声道:“嫣儿,你是尊贵的公主,可不是饿鬼投胎。”
“母后,什么饿鬼投胎,美人表姐都说了,民以食为天,能吃是福啊。”王嫣一边美滋滋的吃糕点一边笑呵呵道。
皇后看着乐观的女儿,又暗暗叹口气摇摇头:“美人也真是的,不知给你灌输了什么思想。”
第六十九章:美人心苦
那边厢,虞美人已陪不悔一起跑起来,放飞风筝。
不悔一边跑,一边放手中的丝线,嘴里道:
“美人姑姑,是不是风筝能飞去承王府,把我对父王的思念,告诉父王?”
“是是是,你可以放手,让风筝飞了。”虞美人柔声道,“你父王看见风筝,就会入宫来看你了。”
小世子放开手中丝线,风筝就迎风在空中飘飞。
“哇!风筝真的飞了!”
不悔一边追逐着风筝,猛见国师进来,就不再管风筝,欢天喜地的跑向国师。
国师看着如精雕细琢般可爱的小世子,顺势一把抱起来,慈祥道:
“来来来,让国师姥爷瞧瞧,可有长高长大了。”
不悔看着国师欢喜的问:“国师姥爷,可是我父王也进宫了?”
“呵呵呵……你父王还有公务要办,待他办完了,便会来看望小世子的。”国师心疼的看着世子道。
小世子有些失望的溜下国师的怀抱,闷闷不乐的坐在园中的石头上:
“我还以为是父王进宫了呢,父王有日子没来晗光殿看我了。”
“小世子别不开心嘛,国师姥爷给你保证,你父王很快就能来看你。”国师耐心的拉不悔起来。
“真的?”不悔半信半疑。
国师慈祥的伸出手指:“咱们拉勾。”
“好,拉勾。”不悔也伸出手指,终于开心的笑道,“父王如果还不来,我就不相信国师姥爷了。”
国师牵着不悔,去凉亭依礼见过皇后娘娘。
跟随过来的虞美人看着不悔,有些难过的对国师道:
“小世子每日想着他父王,我见他不开心,才想着和嫣儿陪他放风筝,可是他到底,还是最牵挂父王啊。”
国师听罢,有些懊恼道:“承王殿下也真是的,再忙,也得抽时间来看看自己的孩子啊。”
皇后半开玩笑,不紧不慢道:
“承王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把儿子甩给本宫和美人,他这个当父王的呀,就是个甩手掌柜。”
“父王为什么只要江山社稷,而不在乎我呢。”不悔难过的道。
国师遂宽慰小世子,又牵着他的小手道:
“小世子乖,你把四书五经熟读,给你父王一个惊喜,他进宫来看你,必然欢喜,好不好?”
“真的?那,我立刻去读书?”不悔带着希冀道。
“好,姥爷陪你,顺便看看杨太傅都教会你什么。”国师话毕,看着皇后微微躬身告辞。
皇后温慈的看着不悔,笑眯眯道:“去吧,去吧,好好读书,你父王很快就来看你了。”
于是,国师牵着不悔的手,进入殿里面,去书房读书。
虞美人看着国师和不悔的背影走向内殿,直至看不见了,方感慨道:
“国师除了助皇上修仙问道,一向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没想到却对不悔青眼有加,还如此疼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姥爷呢。”
皇后不以为然的压低声音冷哼:
“哼,那个装神弄鬼的老东西,也不知给皇上吃了什么迷魂药,把皇上哄得一愣一愣的,还真的以为会得道升仙。”
“姑母,皇上几乎对国师言听计从,您说,他真的能助皇上升仙吗?”虞美人也低声问。
“哼,本事嘛,多少总有些,否则皇上也不会被他忽悠。”
顿了顿,皇后又摇头,低声道:
“但本宫觉得那老东西故弄玄虚,就是老江湖,大骗子,什么得道升仙,根本不靠谱!”
皇后既心疼又没好气的摇摇头:“我的傻侄女,你怎么就对王蛟如此痴心呢。”
“姑母,你小声点,仔细国师在里面听见,听说他的本事可不小呢。”虞美人压低声音道。
“也对,隔墙有耳。”皇后略为整容,“他对不悔如此上心,许是他掐算得不错,不悔真是皇上的小福星。”
“小福星?连自己的父王都不管不顾的,小可怜才真。”
虞美人替不悔怜惜,顿了顿,又幽幽的埋怨:
“阿蛟也真是狠心,不来看我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年到头,也难得来看上几次。”
“还不是怕睹物思人,看见不悔,便想起不悔死去的娘亲!”皇后冷哼,“哼,他对那个女人,倒是用情至深!”
虞美人不禁黯然:“原来,一个死人,都比我幸福。”
皇后看着发丝有些凌乱,显得有些憔悴的虞美人,摇头叹道:
“美人,你瞧瞧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了给承王带儿子,都快成嬷嬷了。”
“只要讨得阿蛟欢喜,给他带儿子,也是甘之如饴。”虞美人软软道。
皇后不无心疼的道:“你对王蛟的情意,可谓感天动地,若他王蛟再敢负你,可就要遭雷劈喽。”
皇后此刻的阴狠冷厉,与方才在不悔面前的慈祥,判若两人。
“姑母,你别这么诅咒阿蛟。”虞美人有些不悦,低低道。
吃糕点的王嫣,百忙中也对皇后道:
“就是嘛,二皇兄即便不是母后亲生,母后也不能咒他被雷劈呀,若让二皇兄听了去,可不得恨死你。”
“你们俩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一心只向着王蛟,他到底给你们灌什么迷魂汤了?”皇后看着她俩恼道,“本宫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谁让你们在王蛟面前嚼舌根!”
而后又眼神凌厉的横扫了身后宫娥一眼。
那些宫娥随即惶恐的垂首。
“姑母放心,我和嫣儿有分寸,知道姑母是随口一说。”虞美人赶紧道。
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虞美人数落:
“你同王蛟定亲,已整整十年了,他不仅一拖再拖,找借口推诿着不肯成亲,还背地里生了个儿子,算是给皇家开枝散叶,有个交代了。
你倒好,还心甘情愿的给他带孩子,简直丢尽咱们虞氏祖宗的脸。”
虞美人见姑母责备她,有些惭愧的垂首,眼里有泪雾。
王嫣一边咀嚼牛肉脯,听了皇后那番话,又维护起虞美人:
“母后就不要责备表姐了,表姐的情意,二皇兄是知道的。若二皇兄真的不喜欢表姐,早就像对顾盼盼那样,毫不犹豫的退亲了。
怪只怪二皇兄太优秀,身边太多女人纠缠了,才生下不悔,表姐心里的苦,又有谁知呢。”
虞美人听了王嫣关心的话,眼泪再忍不住滴落:
“阿蛟答应过我,待不悔满十岁,便会与我完婚的。”
“哼,十年?一个女子的青春,能有几个十年。”皇后懊恼道,“十年媳妇熬成婆,你这还没成媳妇呢,就快成黄脸婆了。”
虞美人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惶恐道:“姑母,我真的快成黄脸婆了吗?”
皇后既心疼又没好气的摇摇头:“我的傻侄女,你怎么就对王蛟如此痴心呢。”
虞美人却一脸彷徨:“我要是变丑了,阿蛟会不会食言,不肯成亲了?”
第七十章:儿女是债
王嫣拍拍胸口,宽慰虞美人道:“表姐放心,我二皇兄乃堂堂战神,他最守诚信了,定不会食言的。”
虞美人听罢也擦擦眼泪,强颜欢笑:“是啊,阿蛟看着面冷,却是正人君子,不会食言的。”
皇后缓和脸色,带着心疼的叹口气:
“罢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盼你那个战神,真的不要再负你才好。”
“你们说谁负了谁呐?”花园外一把娇媚的声音传进来。
皇后等人看过去,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三皇子雍王王旭。
他亮丽的衣袂飘飘,妩媚美艳,比眼前这一众女子还要风情万种。
皇后本来看见儿子,满脸的欢喜,见他打扮得花枝招展,娘里娘气,儿子的倾城之姿,却惹得皇后又恼怒起来:
“说的正是你这个不孝子,负了你父皇母后!”
王旭本来开开心心的进来,随即不高兴道:“母后,我这难得进宫,你一见面又给我脸色。”
王嫣一见王旭,就高兴的递了块牛肉脯给他:
“三皇兄快尝尝,这牛肉脯的味道可好吃了,是御膳房新做的呢。”
王旭却退避三舍的看着牛肉脯,不敢恭维的看着胖乎乎的王嫣,拍拍她胖嘟嘟的脸,啧啧啧的摇头撇嘴:
“我的好皇妹,你已是千斤之躯,再吃下去,马上就是万斤之躯,还有谁敢娶你。”
王嫣细细琢磨王旭的话,嘟嘴道:“我听出来了,三皇兄讽刺我有千斤之重,你妹妹我有那么胖吗?”
“还不胖,就快连这宫门都挤不出去了。”王旭夸张的道。
“够了!”皇后低叱,“哪有像你这般嘲讽妹妹的哥哥!”
顿了顿,再道:“难怪,你妹妹的心总是向着王蛟,就没听过王蛟奚落过嫣儿,令她难堪过。”
“就是嘛,二皇兄从来不嫌弃我长得胖。”王嫣边吃牛肉脯边对王旭做鬼脸。
王旭看着王嫣的样子,越发的不敢恭维:“母后,我是实话实说,你还是好好管管嫣儿的嘴吧,否则她真的嫁不出去了。”
虞美人赶紧道:“表哥,嫣儿哪里胖了,她只是长得圆润有福气罢了。她可是金枝玉叶,还怕嫁不出去吗。”
“就是,即便嫁不出去,也有母后,好吃好喝供养着,用不着你这个哥哥操心。”皇后也没好气道。
“好好好,你就供养着吧,到时候,嫁不出去,有你们哭的。”王旭像不可救药的看着王嫣。
“你就少担心嫣儿了,你若还有羞耻之心,就检点一下你的荒唐行为。”皇后又对王旭冷厉道。
王旭似不甚尊重他的母后:“母后,你少给我脸色看,我怎么就荒唐了。”
“整日里与那些不男不女的妖孽鬼混,还不荒唐,简直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想母后给你好脸色,就赶紧给母后成家立室,正儿八经娶妻生子!”
“急什么嘛,二皇兄还没正式大婚呢,何时轮到我。”王旭有些玩世不恭的道。
“不急?你二皇兄纵然没正式大婚,可他儿子都快七岁了!”
皇后顿了顿,又低叱:
“今儿母后把话撂在这,你再不把雍王府那些妖孽送走,到时,可别怪母后心狠手辣!”
“母后今儿是受谁气了,一见面就拿我撒气。”王旭气哼哼道。
王旭问她谁给她气受了,还不是因为他和那些妖孽胡搅蛮缠。
还有人家王蛟是越来越厉害,就连皇上都奈何不了他。
旭儿如此不争气,即便自己有心扶持,也是烂泥扶不上壁!
皇后看着不争气的儿子,痛心的捶胸:
“旭儿,这世间上美人佳丽如此之多,你怎么偏偏就喜欢和男子鬼混呢!”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王旭漫不经心道,“母后能生下我,却管不了我的喜好。”
“真是烂泥扶不上壁!”皇后只恼得拿拳头砸在桌子上,“再这么下去,这大东荒的江山,储君之位,迟早是王蛟的囊中之物!”
“能者居之,这储君之位,本就该属二皇兄。”王旭道,“罢了,本想来陪你们吃顿饭。得嘞,我还是去御书房见见父皇,等母后消消气再来吧。”
王旭头也不回就离开晗光殿。
皇后看着王旭的背影,又爱又心疼道:“本宫真是上辈子造孽,才生了他这个不孝子!”
王嫣一边吃着牛肉脯,一边对皇后道:
“母后,不是嫣儿说您,您这一见面就给三皇兄脸色看,他好不容易来一趟,又被您气走了,难怪三皇兄喜欢和那些不男不女的鬼混。”
皇后本来见自己气走了儿子,有些后悔,见王嫣责怪自己,又来气了,一把夺走她手上的牛肉脯,低叱道:
“旭儿说得也不错,本宫也该管管你的嘴了!你是堂堂公主,怎么就跟个饿死鬼似的,整日里就知道吃吃吃。你三皇兄方才的话你没听见吗,再吃下去,还真就嫁不出去了。”
“我就是喜欢吃嘛,母后你不是说,即便嫁不出去,也能供养我吗?”王嫣又拿起另外一块糕点吃起来。
皇后看着王嫣油腻腻的嘴,就忍不住来气。
“说你胖你还真的喘上了,你以为嫁不出去被父母供养一辈子,是光荣之事吗?”皇后恨声道,“你三皇兄即便胡作非为,好歹是国色天香,我虞姬也算是雍容华丽,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女儿。”
皇后本来想说嫣儿又胖又丑的话,最后还是生生忍住。
“母后是嫌我不如您漂亮?”王嫣乐呵呵道,“没关系呀,我是堂堂公主,谁敢嫌本公主不漂亮,自有母后收拾他们。”
虞美人见皇后与王嫣拌嘴,赶紧给王嫣擦擦嘴上的油渍,柔声道:
“姑母怎么会嫌自己的女儿,再说,咱们嫣儿珠圆玉润,怎么会不漂亮。”
王嫣听了虞美人的话,又不把她皇兄和母后的话放在心上:“还是表姐最好,不会打压我的自信。”
“你呀,”皇后责备的看着虞美人,“嫣儿都是你惯坏的。”
“谁让嫣儿是我带大的,我自然对她百依百顺喽。”虞美人柔声笑道。
王嫣吃饱喝足,乐观的对皇后笑道:“母后放心,我不会嫁不出去,让你供养我一辈子的。”
“……嫣儿这话,是有心上人了?”虞美人看着王嫣,惊喜的问。
皇后则当王嫣说笑话:“什么心上人,你妹妹整日在皇宫,足不出户,哪里认识什么人。再说,她刚刚及笄,谈婚论嫁,还为时过早。”
王嫣脸上带着心驰神往的笑:“我在皇宫,怎么就不认识人了,他不仅生得俊秀,还文采斐然呢。”
“嫣儿说的……”虞美人略为沉吟,“莫不是常来皇宫御书房,给皇上拟旨的墨学士?”
王嫣常常在虞美人面前提及墨子虚的文采如何的好,人又长得俊俏。
“我……我哪有说是谁了。”王嫣显得害羞起来。
“墨子虚?”皇后徐徐摇头,“他虽然文采风流,长得也俊秀,可惜却是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又怎么了,哼,我不同你们说了,我去看看不悔读书。”
王嫣话毕,跑进晗光殿去找不悔了。
“儿女都是债,上辈子欠你们的。”皇后见一对儿女都令自己烦心,遂回自己的凤仪殿。
晗光殿里面,爨颜教导不悔读罢四书五经,不悔一字不落的背诵了一遍,把国师开心的眉开眼笑:
“哎呦呦,小世子过目不忘,实乃神童啊。”
“我这么聪明,还这么勤勉,父王会来看我吗?”不悔也开心的问。
爨颜看着开心的不悔,有些心酸,抚摸着他的脸庞,和蔼道:
“你父王外冷心热,看似对你漠不关心,其实呀,是很疼你的。”
“真的吗?”不悔半信半疑,“可是我那么想他,他为何就不常常来看我呢?”
“你父王忙啊,他是威武的战神,要掌管千军万马,自然难得有空闲来看小世子,你得体谅他。”国师温言教导不悔。
不悔懂事的点点头,送国师姥爷离开晗光殿。
虞美人见不悔依依不舍的看着宫门外,知他盼着父王来看他。
于是温柔道:“不悔,你父王看似冷冰冰的,其实心最软了,每次你得病呀,他都焦急得不得了呢。”
不悔眸光流转,顿时变得喜悦:“是吗?”
“当然喽,姑姑何时骗过不悔呢。”虞美人温柔的抚摸不悔的头,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
第七十一章:承王回府
王蛟离开军营回到承王府,总管常侍郭亮和瑾姑姑带着一众下人恭迎承王。
郭亮随后赶紧带着小厮张罗着承王爱吃的饭菜。
承王府的丫头侍女,一个个少女怀春的看着承王。
瑾姑姑悄悄对丫头们挥挥手,一众丫头才退开各司其职,但还是一边干活,一边悄悄偷窥承王。
承王府的丫头几乎个个年轻貌美,都是对战神心生爱慕,削尖了头想尽办法进府的。
有些根本是小家碧玉,不必卖身为奴,只因爱慕战神,打听到承王府的瑾姑姑心肠软,装成无家可归之人在承王府门前,或者在瑾姑姑去礼佛之处,求瑾姑姑收留。
甚至不需要工钱,只求三餐一宿即可。
瑾姑姑开始一直担心不近女色的承王,像三皇子雍王一样有断袖之癖,才给他物色漂亮的婢女。
可是承王却对那些婢女不屑一顾,七年前,总算承王在外面生下小世子,也就打消瑾姑姑担心他有断袖之癖的顾虑。
可惜承王痛失小世子的娘亲,一度消沉,莫说是丫头了,对任何勋贵女子都不屑一顾。
瑾姑姑怕他消沉下去,因而,只要看着顺眼的女子,都带回王府,只希望能令承王枯木逢春。
可惜这些年来,还是没一个女子能令承王心动,久而久之,收留的侍女也越来越多。
瑾姑姑虽为承王招收了那么多侍女,却也不让她们放肆乱来。
除了准许她们各凭本事,好好打扮,引殿下注意,若殿下没瞧上她们,任何人不得有逾越之举,否则立时逐出王府。
王蛟知道瑾姑姑的用心良苦,对她招侍女进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姑娘们想方设法成为承王府的婢女,进来后,无论对承王如何勾引,穿得再漂亮,脂粉涂抹得再香艳,承王就是不为所动。
即便想做个通房丫头,殿下都不屑一顾。
瑾姑姑看着那些没中用的小妮子,看着承王孤单的身影,总会在背后暗暗叹气,骂她们没用。
王蛟进府,瑾姑姑跟过来,温婉道:
“殿下又累又饿了吧,郭常侍已命人开饭,您稍休息一会,马上就上来了。”
王蛟点点头,看着温婉的瑾姑姑,微笑道:“瑾姑姑今日,好漂亮呦。”
瑾姑姑又惊又喜,殿下从不开玩笑,一向冷冰冰,今儿个笑嘻嘻的,还破天荒的称赞她漂亮。
“殿下可是人逢喜事?连带着奴也沾光了?”瑾姑姑欢喜的问。
“瑾姑姑,本王同你讲了多少次,你是我的奶娘,以后别称什么奴了。”
“好好好。”瑾姑姑又软软的笑问,“新做的那些衣裳,殿下可还满意?”
“满意,谢谢瑾姑姑。”王蛟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
瑾姑姑笑得合不拢嘴,看来,王府是要有喜事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美人,能令殿下这棵枯木逢春,她得好好感谢那姑娘啊。
那晚殿下派流云回来接走流苏和玉簪,飞雨半夜里又送俩丫头回来后,瑾姑姑问俩丫头可是去伺候殿下。
玉簪说漏嘴,把殿下让她们去伺候白初玥的事说给瑾姑姑听。
还一脸羡慕妒忌的说那白娘子,简直是天仙下凡一样的美人,满神都都找不出那样的丽人,难怪殿下对府里的丫头甚至是勋贵女子也不屑一顾。
瑾姑姑当时心里就感慨:殿下的眼光果然独到,难怪王府那么多貌美如花的丫头,没一个能入得了殿下的法眼。
原来,她眼中貌美如花的丫头,在殿下眼中,却是平庸之姿。
而后,流苏又说殿下要继续做十套同样的衣裙,给那白娘子送去。
瑾姑姑心里更加高兴,连夜让丫头们都起来赶工,不用一日功夫,就赶起十套衣裙。
“殿下,姑姑何时有幸,能见见那位白娘子啊?”瑾姑姑喜滋滋的问。
王蛟脸上顿时流露出少年人的羞赧:“什么,什么白娘子?”
随即似逃避般转身走回寝殿,他的贴身侍从小荀子跟过来给他换了衣袍出来。
流苏,玉簪,夕颜,璎珞,她们四个虽是近身伺候承王的丫头,却不能给他更换衣袍,那样贴身之事,只有小荀子能做。
璎珞端来温水给殿下净手,夕颜递上擦手锦帛,玉簪送上茶水,流苏送上果脯点心。
王蛟喝着茶,看着满桌精美的糕点,看着摆在眼前那碟辛夷酥,便想起七年前在翰北那些事,阿古拉给他吃的辛夷酥,嘴角不禁就翘起来。
也不知何时,能再次尝到阿古拉的糕点。
他拿起一块辛夷酥,浅浅咬了一口,无论王府给他换了多少厨子,却终究做不出阿古拉的味道。
“怎样?还是不合殿下的味道?”瑾姑姑看着承王柔声问。
王蛟把手上的糕点放下,淡淡的笑道:“没关系。”
伺候在身旁的玉簪,带着苦笑道:
“瑾姑姑,瞧殿下的表情,咱们府里的糕点师傅,又该换喽。”
“七年来,咱们王府换了多少厨子,只可惜,就是没能做出殿下喜欢的味道。”没能让殿下满意,流苏也一脸难过。
夕颜也遗憾道:“郭常侍可是把大江南北的师傅都找遍了,怎么就找不到能给殿下做糕点的厨子呢?”
璎珞也感慨道:“可是就连皇宫御膳房,也未能做出殿下想要的味道呐。”
王蛟见她们一个个为了自己吃不上喜欢的点心而难过,遂豁达的笑笑:
“也许,很快就能吃上了。”
瑾姑姑觉得殿下是怕丫头们担心,而宽慰她们。
“殿下,你可曾听过一个故事?”瑾姑姑婉柔的问。
“什么故事?”王蛟看着瑾姑姑。
瑾姑姑便徐徐道来:
“从前有个皇帝,落难在民间,饥寒交迫,以为快要饿死时,一户农户收留了他,还给他做了芋头扣肉吃。
芋头是农户菜园子种的,猪肉是农户猪圈里养的。
皇上吃了那芋头扣肉,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好好奖赏农户一番。
后来回到皇宫,皇上又想吃芋头扣肉了,命御膳房给他做,味道却不一样,又换了不知多少厨子,也做不出他要的味道。
实在没办法,皇帝派人接那户农家,带上他菜园子的芋头和猪圈里的猪,去皇宫给皇帝做芋头扣肉。
可农户做出来的芋头扣肉,皇上还是觉得不一样,吃不出原来那味道,觉得可能是那农户的手艺差了。
其实呀,并非皇宫的厨子和农户的手艺差了,是因为皇上那时饥寒交迫,别说是吃芋头扣肉了,哪怕是一条地瓜,也是人间美味。”
王蛟听了瑾姑姑讲的故事,含笑道:“瑾姑姑,本王那时并非饥寒交迫。”
顿了顿,王蛟再道:“罢了,以后不必再换厨子了。”
“殿下,您可别恼。”瑾姑姑吓得不知所措,“奴婢只是打个比方,奴婢一定会……”
“瑾姑姑,你不必紧张。”王蛟拍拍瑾姑姑的手,“是本王,可能找到那厨子了。”
瑾姑姑和几个丫头都大喜,几乎异口同声:
“找到了?”
可想而知,这些年,她们一个个为了殿下这口点心而有多少努力。
“本王是说,可能。”王蛟站起来,看着来请他去用膳的郭亮:“好了,吃饭吧。”
第七十二章:心里有爱
丫头们赶紧伺候承王殿下用膳。
瑾姑姑看着承王大口大口开心的吃饭,就像她自己好胃口一样,宽慰的笑了。
“殿下,瑾姑姑还没见你如此开心过呢,您是否遇到心仪的姑娘了?”
王蛟嘴里刚刚喝着汤,几乎咳了一下,飞掠了流苏和玉簪一眼,定是这俩丫头对瑾姑姑说了白初玥之事。
想到白初玥,他心里头就甜蜜蜜的。
看着笑眯眯的瑾姑姑,也不由得笑了,带着年轻人的羞涩道:
“瑾姑姑,你……说什么呢。”
“我的天啊,殿下竟然害羞了。”瑾姑姑几乎是震惊的道。
“本王……堂堂男子汉,怎么就害羞了。”王蛟的笑意直达眼底。
“还说没有心上人?殿下眉梢眼底都含情,这脸上都笑出花儿了。”瑾姑姑开心道,“看起来,王府是快要办喜事了。”
王蛟轻咳了几下,随即故作严肃道:“瑾姑姑,你们可不要乱猜,什么人,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没有?”瑾姑姑依然笑呵呵道,看着甜丝丝的殿下,“心里有爱,即便嘴上不说,眼睛也会蹦出来的。”
“瞧瑾姑姑说的,像真有其事一般。”王蛟故作矜持道。
“好好好,就算姑姑乱猜。”瑾姑姑柔婉道,“那姑姑做的那些衣裳,殿下是给哪家姑娘送的?”
这时候,伺候一旁的小荀子插了一句:
“我听飞雨说,是送去给一个犯人的。”
“……犯人?”瑾姑姑一脸惊愕的看着承王。
流苏和玉簪相互看了一眼,那晚白娘子说是殿下的阶下囚,她们俩还不相信,也就没把这话告诉瑾姑姑。
难道,白初玥真的是殿下的阶下囚?
“混账!谁再敢胡言乱语,绝不轻饶!”王蛟站起来。
随即又看着流苏和玉簪几个:
“你们几个,好好练功,打不过流云和飞雨也就罢了,再打不过惊雷,就不用在本王面前出现了。”
“是。”几个丫头异口同声的领命。
玉簪随后对小荀子冷哼:“小荀子,都是你,说错话,让殿下不开心惩罚我们。”
“我……我没有说错什么呀?”
小荀子有些懵然,但终究是他惹殿下不快,只得耷拉着脑袋在一旁。
夕颜委屈道:“可是殿下,奴婢好像,没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也要罚吗?”
“就是呀,奴婢什么也没说过。”璎珞委屈而惆怅道,“让我打赢惊雷,这可太难了。”
流苏则跪下来,惴惴不安道:
“殿下,奴婢确实……同瑾姑姑提过一嘴,说白娘子是天仙美人,其他的,就什么都没说过了。”
玉簪见流苏跪下来,也赶紧跪下,敢作敢当道:
“殿下,是玉簪先同瑾姑姑提起白娘子的,流苏才接的话,错在玉簪,您就罚我一个人吧。”
夕颜和璎珞也跪下来:“殿下,可不可以从轻发落啊。”
瑾姑姑嘴巴蠕动,想同几个丫头求情。
“起来吧。”王蛟示意她们起来,“本王并非惩罚你们,是希望你们学好武功,日后……起码能保护自己。”
“是。”流苏几个赶紧躬身领命。
玉簪又喃喃低语:“可是我们区区女子,怎样都打不过惊雷啊。”
“女子怎么就打不过男子了,那白娘子的轻功,就比本王我厉害。”王蛟带着训诫的对玉簪道。
“真的?”流苏和玉簪异口同声。
王蛟嘴角又翘起来:“当然是真的,你们好好努力吧。”
没有见过白初玥的夕颜和璎珞,则面面相觑:
那白娘子到底是什么人物?殿下一提起她,嘴角就笑起来。
而瑾姑姑心里更加清楚,殿下是喜欢那白娘子了。
瑾姑姑看着笑意盎然的殿下,又细心的提醒:
“殿下,您有日子没进宫看小世子了,要不要去看看他呀?姑姑给小世子做了几件衣裳,殿下要是进宫,就顺便带过去。”
王蛟的笑容敛起来,脸上变得沉重:“暂时,还是不去了。”
“但姑姑做了衣裳,殿下还是送去吧?”瑾姑姑又道。
王蛟默默摇摇头,有些违心的道:“皇宫什么都有,他皇祖母照顾得好着呢。”
“好不好,殿下心里还不是明镜似的。”瑾姑姑默默摇摇头。
王蛟有些苦笑:“本王不去,比去对他好。”
承王往书房走去,小荀子循例想跟着伺候,王蛟道:“不必跟来了。”
小荀子便停下来,挠挠头,想着什么。
瑾姑姑则看着王蛟的背影,黯然的摇摇头,嘴里低声叹道:
“唉,父子俩,都是可怜的孩子。”
随后看着发愣的小荀子,低恼道:
“小荀子,都怪你,殿下难得开心,好心情又被你破坏了。”
小荀子有些冤枉:“瑾姑姑,我方才是实话实说,并无任何添油加醋呀。”
“你呀,就是错在实话实说。”流苏插话进来。
玉簪脾气比较冲,也有些恼道:“就是嘛,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开口,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好好,我不说话。”
小荀子捂着嘴巴,回殿下的寝殿给殿下准备睡觉的衣袍。
瑾姑姑对那个白娘子更加来兴趣了,低声问流苏和玉簪:
“你俩见过那白娘子,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飞雨说衣裳是送给犯人的?”
流苏和玉簪赶紧捂着嘴巴,拼命的摇头。
“死丫头片子,对姑姑也三缄其口吗?”瑾瑾姑姑嗔道。
流苏放开手,为难道:“瑾姑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伺候过白娘子沐浴一回。”
“罢了罢了,不管如何,咱们殿下的心,是活过来了。”瑾姑姑还是眉开眼笑。
流苏和玉簪几个丫头走出殿外,外面的流云迎向流苏,飞雨则迎向玉簪,都在担心的问她们里面发生的事。
玉簪对飞雨嗔道:“都怪你,跟小荀子嚼什么舌根,说那些衣裳是送给犯人的,害得我们几个,被罚要打赢惊雷,否则不能在殿下面前出现。”
“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呀。”飞雨一脸冤枉。
流云则摇头道:“有些事呀,不能实话实说。”
“为什么,殿下不是一向都要属下诚实不欺吗?”飞雨还是纳闷。
流云无可救药的看着飞雨:“诚实不欺不假,但有时候,得用心看实物,你说真话,殿下偏偏不爱听。”
流苏对她们道:“罢了,咱们这就去练吧,否则还真的不知何时,方能打赢惊雷。”
流云又看着流苏,脸上有些忸怩道:“要不,我和飞雨负责教你们,怎样在惊雷手底下取胜。”
“真的?”玉簪已开心的叫起来。
流云傲然道:“当然了,我最清楚惊雷的杀手锏了,他的一招一式,我都琢磨透了。”
流苏想想,便点头:“那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打不赢惊雷,唯你是问。”
“没问题。”流云看着流苏的眸光流露着浓浓爱意。
于是流云和飞雨,便陪几个丫头喂招,教他们如何化解惊雷的招式。
王蛟回到书房,坐在案前,脑子里全是白初玥,也不知道她是否适应那里的环境,她心里肯定是很苦很难过,也肯定会怪他了。
拿起笔墨,他不知不觉就画着白初玥,最后又在她的脸庞上,画了条面纱,看着画中那双明眸,他自言自语:
“阿古拉,真的是你吗?”
最后,他拿起画走至书架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个锁着的木箱,他打开木箱,里面有满满一箱画作,他把手上的画,也放进去,再重新上锁。
第七十三章:促膝长谈
回岸堂密院,白初玥一早洗漱吃过早膳,便听见门外传来铁娘子恭迎承王之声。
随即,铁娘子开门,便见承王阔步进来,身后紧跟着一名负责记录文案的年轻女将。
承王与那女将进来,看守白初玥的两位铁娘子给承王行礼,送上茶水后,便自觉退出房间外待命。
白初玥也站起来,依礼见过承王殿下,也对他身旁的女将微微躬身。
王蛟一身白袍,光亮高洁,更显得风采照人,姿颜英伟。
那女将已是摽梅之年,看衣着尚未婚嫁,紧袖衣衫,头发高高梳着一束马尾,干净利落,眉毛嫌粗,眼睛偏小,眉宇竟有些女张飞粗狂之态。
但举止间,既英气逼人,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
白初玥看着那女将,友善的笑笑。
而那女子也定睛看着白初玥,眉宇轻蹙,似在确认什么。
王蛟对那女将道:“杜若,这位就是白初玥白娘子,她在此期间,你尽可能满足她的一切所需。”
“是。”杜若向承王微微躬身领命。
殿下对白初玥的敬重,杜若在白初玥初来之时就领教了,自然也不敢怠慢。
王蛟再对白初玥道:“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杜去办。”
“谢谢,那就麻烦杜将军了。”白初玥看着杜若浅笑道。
“白娘子不必客气。”杜若也微微躬身,“你和殿下一样,唤我小杜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杜。”白初玥浅笑嫣然。
杜若带着些不易觉察的喜悦,飞快的瞥一眼墙壁上的梅花孔,似不经意的轻轻点点头。
随即拿出笔墨,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的几案,准备记录承王与白初玥的谈话。
王蛟与白初玥隔着一张几案对坐。
承王一脸庄严肃穆,与日前傥荡不羁判若两人,看着素衣如雪的白初玥,星眸却又带着关切:
“白娘子,听说你昨晚,彻夜不寐?”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连她昨夜辗转难眠,也了如指掌。
白初玥眸光流转,看看墙壁那隐隐约约的梅花孔,又环顾紧闭的室内,再看着承王,带着无奈:
“沦为殿下的阶下囚,初玥焉能入眠。”
王蛟闻言,眉宇轻蹙,眼底带着心疼:
“什么阶下囚,若真是囚犯,就会送去天牢,而不是在此密院,有人好茶好水的伺候着。”
“天牢是铁笼,这里算是金丝笼吧,但两者皆是囚禁的牢笼,大同小异罢了。”
白初玥淡然道,再环视一下房间,叹道:
“被软禁于此,失去自由,与阶下囚何异。”
“区别可大了,天牢会被狱卒虐待,会受尽酷刑,这里,却待你如贵宾。”
落到这田地,失去自由,也如同贵宾?
“哼,贵宾?”白初玥没好气道:“那我是否要感谢殿下的厚待?”
王蛟知道白初玥心里的愤懑,环顾室内,而后道:
“这贵宾房一应俱全,专为贵人而设,已经是这里最好的了,希望你能慢慢习惯。”
慢慢习惯?
那言下之意,是要关押她很久了!
“专为贵人而设?”白初玥冷然一笑,“可惜妾身一介民妇,并非什么贵人。”
王蛟脸上带着些无奈。
“白初玥,有人告你与百里虎威共同谋逆,你毕竟牵涉其中,暂时,也只能把你羁押在此,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配合朝廷调查。”
“……有人告我?”白初玥有些意外,惊愕的看着王蛟,“那是诬告!”
他之前,可没提过有人告她,到底是谁诬告自己?
不会是宋玉,他绝不可能。
“你且稍安勿躁,不管是否诬告,事情总会调查清楚的。”王蛟打着官腔。
白初玥无辜而愤怒的眼神看着王蛟,嘴角牵起冷笑:
“殿下好厉害的手段,不仅把我白初玥卖了,还要我帮你数钱?”
王蛟与白初玥谈话,那端庄又不失英气的杜若便默默在一旁记录。
杜若听了白初玥此番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又觉得失礼,赶紧抿住嘴唇。
王蛟也有些想笑,却忍住,依然一本正经,定定的看着她道:
“在你白初玥的眼中,本王就是如此卑劣之人?”
本来,他是她心中的神祇,但他能以那么多无辜性命威胁自己回来,说他卑劣,也不为过。
虽然,他曾说若能兵不血刃就瓦解一场战争,再卑劣的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承王殿下,你该知道,我不过是百里虎威的弃妇。
西陵霸王不仅妻妾成群,既有名正言顺的王妃,还有新娶的平妻晋国公索卢布家的小郡主。
你说谋逆那么大的事,他岂会与我这个弃妇商议合谋,您是否该去抓他那些妻妾来问问?”
“本王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有委屈,不仅被百里虎威所弃,还要受他所累。”
王蛟深表同情理解的点点头。
随后又打着官腔道:
“是否共同谋逆,这个不急于争辩,朝廷会慢慢彻查。你只需把知道百里虎威的那些蛛丝马迹,统统告诉我们就行。”
白初玥也不想废话绕圈子,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回西荒看望自己的一对女儿。
“承王殿下,我真的不知百里虎威是否有谋逆之举,起码他没同我商榷。”
“他真的没同你透露意欲谋逆?或者你看他可有什么反常之举?”
“我从未去过他的封地西陵,即便他有何异常之举,也不是我能发现的。”
“那你们平日里是怎样见面?”
“只有他来我的凤凰台,我与他的接触,仅在凤凰台而已。”
很官方的一问一答至此,王蛟沉默的看着她,似乎在琢磨她的话是否真假。
“殿下还有什么要问,就赶紧问吧,民妇知无不言。”
“民妇?”王蛟凝视着她,眼底有一抹痛色:“白娘子何苦把自己说得那么老。”
“我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亲,本就是昨日黄花?”
白初玥冷冷道,这厮还说过她不是黄花大闺女,根本不会对她起歪念呢。
“本王左看右看,你这朵昨日黄花,比百花还鲜嫩。”
他深邃的眼神仿佛能直透她的心里。
“殿下是在问案,还是在赏花?”她看着他的星眸,没好气道。
王蛟看着眼前清丽脱俗的人儿,傥荡的笑笑:“眼前赏心悦目,就当是赏花吧。”
身旁记录的杜若,带着些许震惊,快速的看一眼承王和白初玥,而后又赶紧垂首誊录。
心里却暗暗嘀咕:承王从来都是寡言冷酷,怎么在白初玥面前却判若两人,竟像个傥荡不羁的登徒子。
白初玥从来不怕与任何人的眼睛直视,但王蛟的星眸,仿佛会说话。
她转移视线,看一眼他身旁默默书写的杜若,又环顾一下房间,对王蛟道:
“殿下,别浪费时间了,有话就快问吧,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离开这个牢笼。”
王蛟悠然的笑道:“不急,本王得先了解你的过往,才能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判断真假。”
混蛋,关押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急!
第七十四章:畅所欲言
“……我的过往?殿下不是早就彻查得一清二楚了?”白初玥淡淡道。
“本王虽对白娘子神交已久,所知也不过是传言罢了,总得白姑娘自己,如实道来。”
“……神交已久?”白初玥峨眉轻颦。
她之前就说过神交已久,难道还认为自己是阿古拉?
“白娘子惊才绝艳,即便你离开大东荒,江湖还盛传你的美名。”
日前一见面,他就说着最动听的撩妹情话,果然是嘴巴抹蜜糖的登徒子。
“江湖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名过其实。”
“白姑娘过谦了,本王看来,百闻不如一见。”
“殿下对一个弃妇说这些话,是在恭维还是讽刺?”
“白娘子何必妄自菲薄,你可是某人心中的白月光。”
白月光?
某人?
自己从未告诉他白月光这名字,难道是宋玉在他面前说什么?
若宋玉真的同他讲过,王蛟不会是此等表情。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随口一说?
那某人,又是何人?
杜若在听到白月光之名,不期然的抬眸看着白初玥,嘴角微微噙笑。
白初玥容色寂寂,幽幽道:
“什么白月光,沦为殿下的阶下囚,活在卑微的尘埃里,即便昔日是什么白月光,此刻也是坠落沟渠的一瓣惨淡月光。”
他看着神色黯然的她,那一句坠落沟渠惨淡的月光,似带着倒刺的铁钩,在他心里狠狠划过,隐隐作痛。
“就连江湖草莽龙葵,数年前见过白娘子一面,就一直对娘子念念不忘。你还说,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王蛟想起半年前审讯江湖草莽龙葵,龙葵对白初玥表露出来的眷恋。
原来,他说的某人,是龙葵。
“……龙葵?”白初玥微愕,“莫非,他被你们抓了?”
承王点点头:“半年前,龙葵落在本王手上,说起初见娘子时的惊艳,对你,那可是一往情深呐!”
她看着他深邃的眸光,他根本就不记得辛夷树下的她。
所以,是因为龙葵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他才对她神交已久?
自然,也不是因为念念不忘的阿古拉。
“殿下对民妇神交已久,便是因为龙葵那莽夫,一时口不择言的妄言,殿下才如此上心的彻查民妇?”
她语带锋芒。
他脸上神色陡然肃穆:
“本王岂是贪恋美色之徒,只因龙葵一句赞誉,就去彻查白娘子。”
白初玥看着那正气凛然的星眸,终于含笑颔首:
“殿下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备受天下美人追捧,确实不会听一句江湖莽夫之言,便起彻查民妇之心,自然是因为百里虎威谋逆。”
承王脸上的严肃又逐渐瓦解。
“龙葵提起百里虎威,情不自禁就提到你,言道若非百里虎威捷足先登,他就算倾其所有,也要得到你。”
“龙葵言过其实,令殿下失望了。”
“是否言过其实,凤凰台初见姑娘,本王已说了肺腑之言。”
承王深邃的眸子,沦陷进白初玥清澈不染尘埃的眼眸。
凤凰台初见?
白初玥心中掠过一抹苍凉。
纵然心中刺痛,却挽起一抹笑:
“有涵养之人,从不吝啬赞美。殿下的修养,真让人佩服。”
他似乎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她的话有多少真假,只一本正经的道:
“本王一向只遵从内心,发自肺腑,从不刻意讨好任何人。”
她有些讪讪然:
“也是,似殿下这般尊贵的身份,又是英勇神武的战神,何须去讨好任何女子,怕只有女子,讨好攀附殿下的份。”
王蛟看着她,语带玩笑的问:
“自古美人爱英雄,白娘子乃绝色美人,是否也爱慕英雄?”
“真正的英雄,哪个女子不心生爱慕。”
白初玥说罢,眸光流转,双手撑在几案上托着下巴,又看着他,俏皮的问:
“殿下的挚爱辛夷,便是爱慕战神,才换得战神,也对她刻骨铭心,生死相随吧?”
王蛟的眸眼,忽然就掠过一抹深深的痛。
一旁记录的杜若,闻言也情不自禁,带着惊讶和满脸疑惑的去看承王。
白初玥看着他沉痛的眸光,猛然想到他说辛夷为了他殒命,她不能拿个死人开玩笑,赶紧低声道:
“对不起。”
王蛟默然看着她,半晌后,道:
“然则,你当初爱上百里虎威,是否就因为他是赫赫威名的英雄?”
“……英雄?”白初玥坐正身姿,嘴角牵起一抹不屑。
“难道西陵霸王,并非你心中的英雄?”
他深深的看着白初玥,随即,带着兴趣的问:
“可否谈谈,你与百里虎威的爱恋?”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淡淡道,“没什么好谈的。”
“百里虎威确实有眼无珠,那就谈谈——你对他的评价?”
“殿下这样的审讯方式,是否太沉闷了?”
“……沉闷?”
“我只怕闷坏了你身旁的小杜,还有房间外那些看客。”
白初玥话毕,不经意的瞥一眼墙上的梅花孔。
他心照不宣,知道白初玥已看出这房间的玄机,却坚持要听:
“与白娘子促膝长谈,本王不仅不觉得沉闷,还觉得非常愉悦。”
这承王的嘴巴还真是抹了蜜糖,难怪人们都说女子抵受不住男子的甜言蜜语。
白初玥静静看着他,见他一脸坚持期待,暗暗叹口气:“那客官,就仔细听好咧。”
遂不紧不慢道:
“百里虎威无父无母,乃老虎养大,神勇强悍,虎虎生威。起初无姓无名,后随了虎姓,名虎威。
十岁被皇上发掘赏识,旁人劝说皇上,虎威乃畜生养大,虎性难驯,怕养虎为患。
皇上却道:‘庸者养狗,看家护院,王者养虎,降服四方。’
皇上独具慧眼,初封虎威将军,赐姓百里,意在百里外就让人知其虎威。
百里虎威也不负皇恩,不仅自己英勇彪悍,为大东荒开疆拓土,还为朝廷训练出一支彪悍的虎贲军。
每次战役,率麾下虎贲,如老虎奔入羊群,势不可挡,一路长驱,所向披靡,缔造了一代枭雄的神话。
可是百里虎威嗜杀成性,每攻陷城池便下令虎贲屠城,以心狠手辣著称。
百里虎威的名字,就是敌人挥之不去的噩梦,令一些怯懦的敌人闻风丧胆,未战先降。
世人谈虎色变,恐惧百里虎威的同时,更憎恶他的凶残暴虐。
这样嗜杀成性,动辄屠城的人,某些人可能会视他为英雄,枭雄,初玥却认为,如此凶残之人,不过是屠夫,刽子手罢了。”
在白初玥的述说中,他们的眼前出现百里虎威当年杀敌屠城的惨状。
“在你眼中,百里虎威不仅不算英雄,连枭雄也不算,而是屠夫,刽子手?”
“英雄严于律己,懂仁义礼智信,乃君子,大侠也。
枭雄深谋远虑,凶狠狡诈,霸道强悍,不择手段,既可动于九天,也可隐忍不发,藏于泥潭,即便不是君子,也不一定是小人。
但屠夫刽子手却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知道生命的可贵,更不知道那些失去至亲之人的伤痛,是没有感情的杀人凶器。”
“你既痛恨他嗜杀成性,将他比作屠夫刽子手,又为何与虎同眠?”
王蛟眼底有着纠结的痛。
“每个人的姻缘际遇,聚散离合,都有她的……命中注定。”
白初玥脸上有抹黯然,看着眼前那酷似百里虎威的脸。
往事不堪回首……
第七十五章:妄议朝政
王蛟不无慨叹道:
“武将的最终归宿,是马革裹尸,名垂千古,百里虎威名动天下,一代枭雄,裂土封王,成为西陵霸王,大丈夫如此,已是功成名就了。”
“知足常乐,他本该在封地安享晚年的。”白初玥也不无痛心,“但权势,一旦拿在手里,没有人想放下。”
“有些人,你给他一顿饭果腹,他就心满意足。可有些人,你即便给他整个天下,他都不安于现状,只能说人心不足,欲壑难填。”
白初玥默默点点头,叹口气:
“即便百里虎威有谋逆之心,究其原因,也是皇上所逼。”
她瞥一眼高墙上的梅花孔,并不避讳这些话是否会传到皇上那里。
“皇上所逼?”他略为蹙眉。
这丫头是否忘了自己对她的警告,来到这里要谨言慎行。
“百里虎威十岁就辅助皇上,为大东荒披荆斩棘,征战四海,令大东荒最终成为天下霸主。
皇上虽赐封百里虎威为西陵霸王,封邑西陵十九郡,还赐他丹书铁券,免死金牌。
但百里虎威功高盖主,那些虎贲也只听命于他。
皇上也忌他三分,对他裂土封王的同时,也逐渐让承王您接管了军政,美其名让他回封地享福,实际将他架空,等同赋闲。
百里虎威明知皇上有心将他架空,最初料想承王一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如何能统御他训练出来的虎贲军,不久的将来,皇上很快就会求他回来。
没想到,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虎贲,竟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承王心悦诚服,认了承王做新主,自此听命于承王,成就了承王战神的神话。
曾经叱咤风云的西陵霸王,一代枭雄,到头来却沉寂无名,鸟尽弓藏,在西陵郁郁终老,百里虎威,如何甘心。所以,即便百里虎威有心谋逆,是不是皇上所逼?”
承王随着白初玥的讲述,回到百里虎威曾经战功彪炳而辉煌的那些战事上……
皇上确实是忌惮百里虎威功高盖主而将他赋闲,也可能真的如此,令昔日叱咤风云的西陵霸王不甘寂寞,因而起了谋逆之意。
“白初玥,没想到你对军政,了如指掌。”
“我对军政,并无兴趣,不过是从前,百里虎威偶尔唠叨,略知一二罢了。”
“本王在战场杀戮,双手也沾满鲜血,是否也是白娘子眼中的屠夫,刽子手?”
“慈不掌兵,善不为官。殿下……”白初玥略为迟疑。
他深深的凝视她:“白娘子大可畅所欲言。”
白初玥也定定的看着他,半晌,缓缓道:
“那些年各方小国,看似臣服天朝大东荒,见百里虎威被赋闲,终究欺承王年少,各方蠢蠢欲动。
当时年仅八岁的承王主动请缨带兵,而皇上更有心架空百里虎威,将虎贲军收归己用,便让承王挂帅。
年纪轻轻的承王殿下,仿佛是天生的战神,有勇有谋,第一场战役,出人意料便赢了胜仗,初战告捷,一举成名,从此所向披靡。
承王殿下不仅顺利接管了虎贲军,还在此基础上,又训练出一支更加厉害的豹骑,豹骑锐不可挡,比起虎贲,更令敌人心惊胆战。
承王用兵如神,往往兵不血刃就能屈人之兵,又或者出其不意就杀敌人措手不及。
百里虎威心狠手辣,嗜血成性,屠城灭国。而承王却恰恰相反,占据城池后安抚百姓,严令兵马不得伤害任何老百姓,否则杀无赦。
恩威所至,无不俯首。因而赢得民心,更赢得军心。
自此,大东荒的军权牢牢掌握在承王手上,与皇上分庭抗礼,而堂堂大东荒的皇上,也仅剩管理社稷民生的空架子罢了。”
随着白初玥的娓娓道来,他们眼前,仿佛回到承王那些波澜壮阔的年代。
小小年纪就挂帅出征,自此金戈铁马,每场战役,都赢得漂亮。
他也成功掌握了大东荒的军政大权。
承王眼里流露出惊讶,看着白初玥好半晌,遂笑道:
“你不仅对军政了如指掌,对本王,似乎也洞悉透彻。”
“初玥再对殿下来段总评?”
白初玥噙笑,闪动着慧黠的明眸。
“洗耳恭听。”
“战神少年英雄,有勇有谋,胯下照夜玉狮子,快若霹雳,迅若闪电。
手中诛神枪,盘龙翔凤,噬日吞天,战神凭此神枪,夺帅斩将,名震天下,无人能敌。”
白初玥带着说书人的口吻,还比划着手势。
“哈哈哈……”
承王看着俏皮灵动的她,忍不住豪迈的哈哈大笑。
王蛟这辈子听的阿谀奉承之言,听到起鸡皮疙瘩,如今再听白初玥所言,竟是这般甜如蜜,心旷神怡。
就连一旁记录的杜若也忍不住笑起来。
半晌,王蛟带着自嘲的笑笑,感慨道:
“本王与百里虎威同为战场的屠夫,刽子手,没想到居然被白娘子如此称颂。”
“战神战绩,世人皆知,这些溢美之词,可不是初玥信口开河,巴结逢迎。”
白初玥一本正经的看着王蛟。
“不管如何,谢谢白娘子美誉……”
王蛟抱拳作揖,仍然带着畅快的笑意。
可是,白初玥却看着他那张魅惑众生的笑颜,话锋一转,带着揶揄道:
“殿下可不要太高兴,传言皇上多疑,是以至今未立太子,更对自己的二皇子也忌讳七分,殿下就不怕功高盖主,步百里虎威后尘?”
当年大皇子刚刚出生,在产房外初为人父的皇上一时高兴,当即就立其为太子,未料皇上的话刚落,就有嬷嬷出来禀报,大皇子薨逝。
时隔十年,才有二皇子出生,因了大皇子的阴影,皇上怕孩子太小,无福消受太子之重位,故而未立太子。
后来国师又占卜二皇子乃是皇上的克星,纵然承王是太子储君的不二之选,皇上心里还是纠结。
故而至今,大东荒都未立储君。
而随着王蛟的声望日隆,皇上对自己的儿子越发的猜忌。
这个白初玥,竟似看透他与皇上的关系水火不容。
王蛟敛住笑,抬眸看看高墙上的梅花孔,略为蹙眉:
“你敢妄议朝政,若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说你离间本王与皇上父子之情,那可又是一条重罪,你就不害怕?”
就连身旁记录的杜若也不由得停下来,不知该不该把白初玥对皇上大不敬的话记录下来。
迟疑的看看殿下,又看看高墙上的梅花孔。
隔壁房间窥探记录的墨子虚,也停下笔来。
白初玥的眉眼也随着承王的眸光,不经意的掠了一眼高墙上的梅花孔,嘴角带着一丝狡黠而俏皮的笑:
“战神神武,震慑天下,殿下掌握军权,公开与皇上分庭抗礼,皇上又如何问罪初玥?”
白初玥并非不知在背后妄议朝政,议论皇上与皇子之事的风险。
但皇上下旨捉拿她,承王还去信以凤凰亭乡民胁迫她回来,又将自己拘禁于此。
美其名协助调查,实则软禁,还是与百里虎威共同谋逆的罪名。
她无端蒙受牢狱之灾,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怨气。
不管承王与皇上感情如何,是否真如百里虎威当初揣测,他们父子貌合神离,水火不容。
就让他们父子斗一斗吧。
纵然他们父子并非传言,只要皇上听到她之言,心中对承王留有一根刺,她这口怨气便算是真正出了。
第七十六章:如在现场
王蛟看着她,心道她曾是百里虎威的女人,她的父亲白菖蒲乃工部尚书,白初玥自然也对朝堂之事,略知一二。
他再次提醒她谨言慎行:
“直抒胸臆是好,但朝政之事,还是慎言,以免引来祸事。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梅花孔,每时每刻,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
承王这是提醒她,皇上派人时刻在监视她。
难怪,他方才一进来,就知道她昨晚彻夜不寐。
怕是他一来这密院,便有人向他禀报了吧。
难怪,他方才说她议论朝政,就不怕皇上问罪?
算他还有些良心。
可是,白初玥自一进这房间,凭她凤凰台和那些铜人的巧夺天工,这区区偷窥眼的小伎俩,她又如何没瞧出端倪。
她早知道有人在隔壁监视监听,才故意出言说承王与皇上分庭抗礼。
谁让他们囚禁自己!
见他坦诚相待,对自己终究关怀备至,她淡然道:
“我已涉嫌谋逆,再添一条妄语朝政之罪,又有何重要。”
“白娘子到底是对涉嫌共同谋逆,心中不满吧?”
“那是自然,我并无谋逆,你们却欲加之罪,我如何能服。”
“你放心,清者自清,假以时日,你便可离开。”
“假以时日,就是遥遥无期喽。”白初玥深深的看着他,“若可以,我只愿立刻离开。”
王蛟深深凝视她:“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当然,谁愿意做阶下囚。”白初玥微微昂起下巴。
“你急着离开,要回西荒?”
“是的。”
“大东荒就没有你留恋的人或事?”
“没有。”她不假思索。
若她坦言舍不得阿翁和父母,朝廷又会以她的亲人要挟她,她已经领教过了。
王蛟的眼底似乎有些深深的刺痛,带着些傥荡不羁:
“本王对你还没了解,如何就能放你离去。”
“又不是相亲,你了解我作甚。”白初玥冲口而出,带着娇嗔。
话出口,才羞红满脸。
就连旁边记录的杜若,手中的笔也停顿,忍不住向他们看了一眼:
殿下和白初玥怎么就像一对打情骂俏的爱人?
“不了解,如何给你洗脱涉嫌谋逆之罪?”他带着邪魅的笑。
这动辄脸红的女子,还真是个迷,他一定要揭开她的面纱,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白初玥与他四目凝视,看着他热烈的星眸,心中曾播下的芽苗,即便早就掐灭,却又像野草般疯长。
可是,他们有太多的不般配。
自己是否有罪,他王蛟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恢复淡然从容。
王蛟看着率真从容的她,又问:
“那你可否说说,本王与百里虎威同为统帅,我俩的用兵,又有何不同?”
白初玥略为沉吟,道:
“若说西陵霸王是这世间上最凶狠的刀手,那战神则是这世间上最令人生畏的刺客。”
“刀手与刺客?”承王眸光又流露出异彩,“同为杀手,两者有何不同?”
白初玥看着满眼期待的他,娓娓道来:
“刺客与刀手虽同是杀手,却有区别,对比刀手狂飙突进式的冲锋,刺客往往选择先观察。
以观察洞悉敌人的弱点,在漫长的忍耐中寻找攻击的方向,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必杀的追魂一刺,战神是最高明的刺客。”
“刺客?你这是恭维本王,还是讽刺本王?”
王蛟看着她,眼眸都带着笑意。
“我怎敢讽刺殿下,战神麾下不仅有神勇的虎贲,豹骑更是宝刀匕首。”
“宝刀匕首?”
“豹骑风驰电掣,如流星赶月,日行百数里,豹骑奔袭战,重在一击致胜,在敌人来不及反应,就摧毁敌人的指挥中枢,再强悍的敌人也会在惊愕间倒在豹骑的刀锋之下。”
“嗯……相当精辟,你这番言论,就能令敌人闻风丧胆。”
“八年前翰州铁木王刚刚八部联盟,自以为有千金打造坚不可摧的铁浮屠,以及快捷的轻骑拐子马,定会所向披靡,就妄图入侵大东荒。
但铁木王遇到了战神,天彤山虎皮峪一战,战神胆大心细,静心观战数日。
铁浮屠虽坚不可破,战神观察唯有马脚是铁浮屠的弱点,便命人赶造神斧,以大斧为利器,命虎贲军专砍马脚。
结果千金打造的铁浮屠,毁于一旦,溃不成军,铁木王还没回过神来,战神已亲率豹骑杀至。
豹骑一出,快若闪电,击溃铁浮屠两翼的轻骑拐子马,将铁木王的军队打得全军覆没,落荒而逃,彻底粉碎了拐子马和铁浮屠不可战胜的神话。”
在白初玥的讲述中,她仿佛亲历战场,看到战神当年的骁勇和智谋,翰州那些精彩的战役,又在他们眼前重现。
王蛟眼眸流光溢彩,像发掘到宝藏似的看着白初玥,定定的看着她澄澈的眼眸。
半晌,几乎是颤抖的,一字一顿的道:
“你还不承认,你就是阿古拉?”
王蛟身旁的杜若,闻言,也惊愕的看着白初玥。
“……殿下,为什么我知道殿下的战绩,就是什么阿古拉?”
白初玥似乎被严肃的王蛟吓着了。
王蛟不无疑惑的盯着她:“你若非阿古拉,怎会对翰州一役,知道得如此详细?”
“嘻嘻嘻……殿下应该知道,这大街上有说书人吧?”白初玥嬉皮笑脸。
“……说书人?”
他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说书人。
“我分析殿下的作战,精彩么?”她带着戏谑的笑。
他微微颔首:“如在现场。”
“战神的丰功伟绩,早已脍炙人口,说书人在大街上娓娓道来,我再孤陋寡闻,也略知一二吧。”
“当真是说书人那里听来?”他不无疑惑。
“客官若觉得精彩,民妇继续……”
白初玥眨巴着慧黠的眸子,笑容可掬。
不对,这丫头那晚还说孤陋寡闻,根本不知道赫赫的战神,又怎么会知道他如此详细的战役。
旁边记录文牍的杜若,早已停下来,定定的看着白初玥,也似乎想从白初玥的脸上,找出阿古拉的眉眼。
白初玥见王蛟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澄澈的眼神又变得茫然:
“殿下,您几次三番问阿古拉,她到底是何许人?”
“她是位医术精湛的翰州人,和她爷爷老吉一起行医。”
王蛟眸眼聚敛,深深的看进白初玥的眼睛深处。
“噢……是行家呀。”白初玥恍然。
杜若看着白初玥喃喃自语:“阿古拉不是男子吗?怎么……”
白初玥听了杜若的自言自语,遂惊讶的看着王蛟问:
“阿古拉是男子?”
“他……”王蛟迟疑的看着白初玥。
“殿下,”白初玥打断他,“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女子。”
“但他……也许是女扮男装。”王蛟纠结的看着白初玥的明眸。
“也许?”白初玥失笑,“言则,殿下还没搞清,她到底是男是女喽?”
王蛟看着她澄澈的明眸,想着圣女面纱上的眼眸,笃定道:“他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