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想得美!
“星鸾。”沈未白朝外喊了一声。
星鸾的身影,立即就出现在门口。
沈未白对她道:“你写信传到巫疆王城,问问巫王知不知道尸傀一事。巫疆蛊术之中,又是否有什么蛊,能操控尸体。”
星鸾领命而去,却留下一脸惊愕的危霖。
什么时候,主公连巫疆的巫王都勾搭……不是,连巫王都有了联系?
看出了危霖的疑惑,沈未白好心解释了一句,“这次巫疆之行,收获颇丰。我与如今的巫王达成协议,今后巫疆会对我们的商队敞开大门,你既然来了,等这里事了,就亲自去一趟巫疆王城,拿着我的信物和巫王谈一下无极阁在巫疆的分阁设立。”
“是!属下领命!”危霖惊喜起身,向沈未白抱拳行礼。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千百年来,中原就不曾听闻有哪一个势力,可以在巫疆设立分布,甚至和巫王直接搭上线。
且,这还不仅仅是无极阁分阁的事,没听主公说嘛,还有商队!
重重惊喜砸下来,简直让危霖幸福死了。
他们可是敲开巫疆大门的中原势力第一人啊!
沈未白将危霖的惊喜看在眼里,十分淡定的压了压手,让他坐下。
危霖坐下后,心里的激动都还未平息。
“尸傀的事,等巫疆那边回信之后再说。”
无极阁能查出无相门在炼尸傀的事,沈未白的确有些意外,但让她更想不通的是另外一件事。
“无相门既然是想要意图谋反,为什么不去直接刺杀皇帝,刺杀太子,而是去刺杀一个王爷?”
这完全说不通啊!
辰王姬云廷目前在朝堂上的盛世的确不错,但杀了他,对姬卫朝堂引起的动荡,与前面两位来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沈未白想不通,既然尸傀都潜入了瑶城,为什么不去杀皇帝,杀太子,而去杀姬云廷。
危霖一愣。
这个答案,他显然也不知道。
无极阁能查到是谁要杀了姬云廷,却查不到下此命令之人心中所想。
“难道,是因为辰王在江临,屡屡坏了前朝复辟一事,所以才被无相门视为眼中钉?”危霖说出自己的猜测。
无相门与前朝余党有关,这几乎是已经确定的事。
唯一不确定的只是不知道牵连其中的是整个无相门,还是无相门中的某一人。
但,宋明贞事败之后,直接被押送了瑶城,至今还关在瑶城的天牢之中。
而因为这件事,进入中土百年的圣火教,也受到了十分大的牵连,朝廷对圣火教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洗。
姬卫南方各地暴乱之时,也是姬云廷直接镇压的。
可以说,前朝布置的一系列事中,沈未白虽然引导了走向,更是直接参与的破坏者,但她一直隐藏于暗中,躲在了所有人的窥视之下。
而姬云廷,则是一直活动在明面上,让人看上去,都以为是他阻止了一切。
沈未白难得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但还是很不厚道的说了句,“爱出风头,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她没有否定危霖的推测,却也没有肯定。
因为,在她看来,无相门若铁了心的要推翻姬卫的统治,如此机会却只对姬云廷出手,以这样的手段,恐怕再给他们一百次机会,都不能成事。
所以,她也毫不吝啬的评价了一句,“真蠢。”
危霖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真的蠢!不仅没有杀了姬云廷,反而暴露了自身的存在。
可以说,如果不是姬云廷被行刺,他就不会找到无极阁,请他们追查凶手的线索,无极阁也就不会挖出了无相门在炼制尸傀大军的惊天消息。
虽然尸傀大军只有千人,但战斗力可是能抵得上十万大军!
“如此一来,姬云廷在朝堂上,倒是比太子更加引人瞩目了。”沈未白双眸眯了眯。
危霖颔首。“我们把消息给了辰王后,他直接上报了朝廷。尸傀大军的存在,引起了鸿明帝震怒,还有朝廷恐慌。毕竟,那些大臣皇族,也担心家中会有尸傀闯入,斩了他们的项上人头,可不是所有人都像辰王那般好运,能够在金尸的刺杀下活下来。”
说到这,危霖突然压低声音道:“主公,据我们探到的情报,金尸刺杀当晚,辰王差一点就丧命在它手上,王府高手更是死伤无数,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辰王妃拿来了青云剑,才让辰王上了金尸,暗中操控之人见失了先机,才命令金尸离开。”
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让沈未白了解到当日的惊险。
说完,危霖又继续道:“此事,让姬卫朝堂人人自危,也空前团结的一致跟随辰王,向鸿明帝提出剿灭无相门的事。最后,还是辰王提出,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之中出了无相门这样有伤天和的邪派,风泊山庄身为正道之首,理应站出来讨伐。”
有了危霖的讲解,沈未白总算明白了这件事的经过,也清楚了姬云廷提出让风泊山庄出面的用意。
“主公,辰王为何弃朝廷兵马不用,反而用风泊山庄?”危霖试探的问。
沈未白玩味的看向他,“你说说你的看法。”
危霖立即正色的道:“难道,辰王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让风泊山庄整合江湖上的人马,好供己所用?”
风泊山庄早已认姬云廷为主,这个消息对于无极阁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危霖自然会想到了这一点。
沈未白也很高兴他能想到这点,所以愉悦的点了点头。“不错,他就是这样想的。若让朝廷的军队来剿灭无相门,势必会大动干戈。军中的将士精通的是战场杀人之术,不要说是对上尸傀大军了,单单无相门的毒,就会让他们吃上大亏。更何况,军事调动,又其实这般容易的?反之,用江湖势力去解决这件事,不仅朝廷不会受到损失,在朝堂上,让姬云廷极大的赢得了百官的支持,也令鸿明帝满意,还能借这个机会,让风泊山庄替他笼络一批江湖人士为他效命,一箭双雕。”
听完沈未白的分析,危霖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暗中惊叹辰王的谋算。
一次刺杀,竟然能被他利用到如此地步,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
危霖的眸光重新落在沈未白身上,不由得又自豪起来。‘辰王再如何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主公一眼识破!’
“只是,这辰王的心也是够狠的。”危霖冷笑了一下。“与无相门的这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自古以来,成帝王者,谁不是踏着累累白骨走上去,坐在那至高位上?若没有这份狠心,他也就不配去争夺那个位子了。”沈未白哂笑了一下,看似无情,却是一种通透。
姬云廷正朝着一个帝王,一位野心家的方向去成长。
但,这一世的尹千雪,显然生出了与前世不同的想法。
他们两个到底能不能走下去,会不会再有帝后日月照临的那一天,沈未白也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而姬云廷没有让水月山庄,还有无极阁参与到这件事中,恐怕也是因为,他料定了这一次的行动,会损伤不少人。
水月山庄和无极阁,既然已经和他在私底下达成协议,就自然不是他的目标,不用拉进来白白损耗。
还有一点就是,姬云廷此人恐怕也还防着风泊山庄一手,把水月山庄和无极阁,当做他另一张底牌,不轻易示人。
真是好算计!
沈未白忍不住轻笑起来,危霖却不懂她在笑什么。
“主公,您笑什么?”危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生怕是自己哪里不太对,才引得主公发笑。
沈未白脸上的笑容不变,眸中的光芒却逐渐冷冽起来,“我在笑姬云廷的痴心妄想。”
……
无相门十里外,原本是一座废弃的庄园。
君悦兮带着浩浩荡荡的三千人,来到此处,直接征用了这里。住不下的人,也分布在了庄园附近的村庄,老百姓拿到了一笔可观的安家费,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暂时去投奔亲戚家,等到这里平静下来后,再重新回来。
这三千人中,暗藏了一支姬云廷的密卫,而跟在君悦兮身边的一个军师,也是姬云廷派来辅助他的人。
此人在军中多年,深谙布军之道,来到此地后,利用这三千人,还有村庄环境,布下了层层防线,阻止了无相门的袭击,达到了与无相门暂时对峙的局势。
庄园里,其中一处院落,被作为伤患专用的地方。
百草谷请来的神医,都集中在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二十个,在之前与无相门的战斗中,受伤或中毒的人。
君悦兮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人未见,味先至。
君悦兮身边,还跟着一个带着纶巾的白面书生,手中持这一把羽扇,此人姓苏,正是姬云廷派来的那位军师。
“苏先生,我们已经来到此地几日,与无相门的人也战了几场,却始终不见尸傀,莫不是王爷的情报有误?”君悦兮眉头紧锁,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尸傀之事,在传到风泊山庄之时,他和父亲也为之震惊。
如此阴邪之物,如何能放任它们在江湖上肆虐?
更何况,这样一支可怕的队伍,是被无相门操控。
所以,铲除无相门,消灭尸傀大军,风泊山庄是当仁不让的!
可是,这几日无相门始终没有让尸傀露面,这不得不让君悦兮怀疑起情报的真假,心中憋了许久后,他才趁着四下无人询问这位苏先生。
苏言羽扇轻摇,眉目和煦的道:“少庄主请放心,情报准确无误。无相门如今没有放出尸傀,恐怕是另有谋算。”
君悦兮心中微沉,但他看向苏言神情轻松的样子,不由得问,“看苏先生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已有良策?”
苏言却摇头微笑,“非也,我只是向来如此,如今我也头疼得很啊!这***湖势力,与两军对垒还是有所不同的。”
“……”君悦兮哑然。
苏言仿佛看不见他难看的样子,羽扇轻拍了掌心一下,对他笑道:“少庄主,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受伤的人如何了吧。”
君悦兮心中叹了口气,对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一同走进屋里,这里的药味更浓,也多了几道白袍人影。
君悦兮直接走向一位双鬓染霜的老人面前,恭敬的道:“濯神医,今日他们如何了?”
被君悦兮称为‘濯神医’的老人,是此次百草谷诸位医者的领军之人。
此次,百草谷共来了十人,都是以他为首。但此时,这位名满天下的濯神医,却面露难色,叹息摇头。
第三百零二章 阿姐你醉了
濯神医面露难色,摇头叹息。
君悦兮顿时心中一沉,眉头也紧皱起来。
那位辰王派来的军师苏言,闻言之后,也缓缓收敛了嘴角的浅笑,眉宇间变得有些凝重。
“无相门本来就是以毒功为主,他们门下弟子擅长各种毒药,这其中千奇百怪的毒药数不胜数。而我们要解毒,就得先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毒,还有制毒的顺序。有的时候,哪怕是一样的毒药配方,顺序不同,产生的效果也就不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解毒的话,不仅有可能加重毒性,还有可能会让他们身体里的毒,形成另一种新的毒,这旧毒不去,新毒又来,再强的体魄都扛不住。”
濯神医叹息又叹息,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奈。
下毒容易解毒难!
他们这些神医,也不是万能的,更不是神仙。
“濯神医,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君悦兮心中有些焦急。
濯神医叹息摇头,“目前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用温和的药,控制他们体内的毒素不蔓延,暂且保住性命。”
“此乃治标不治本之法。”苏言捏紧羽扇沉吟。
濯神医没有否认,“要想治本,要么就是知道他们身体里所中之毒的配方,要么就是找齐天下可以克百毒的药材。”
君悦兮和苏言面面相窥,濯神医提出的两个办法,每一个都极难达到。
常规的毒,百草谷的神医们,自然不需要什么毒药配方。但偏偏,无相门的毒五花八门,恐怕连无相门自己都说不清楚,门下弟子所研制出来的毒有多少种。
而这些中了毒的人,都是在混战中被无相门的弟子下了黑手。
且不说,如今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身上的毒是被谁下的,恐怕就连下毒的人,都搞不清楚在混乱的时候,自己下了什么毒。
所以,想要拿到毒药配方,还是不止一个毒药配方,简直就是妄想。
至于集齐天下克制百毒的药材……先不要说集齐了,这些能够解百毒的药材,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这些东西,要么就是被收在皇家宝库里,要么就是被藏在某位大人,或是世家之中,各个都是传世之宝。
如今,面对这些中了毒的武林人士,谁愿意慷慨的拿出来?
濯神医也看出了两人的为难,只能在心中叹息,“我已经令人回百草谷,取一些解毒的药来,希望能解燃眉之急。”
苏言和君悦兮异口同声的道:“濯神医大义!”
濯神医摆了摆手,“医治天下本就是我百草谷该做的事,只不过百草谷内的药田,虽然也有种植解毒的良药,但大多都是年份尚浅,效用一般的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也不知。”
“如此,晚辈已经很感激了。”君悦兮又是深深一拜。
濯神医看了他们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去研究解毒之法。
两人也不敢多做打扰,告辞之后就走出了小院。
原本,他们是打算顺带看一下伤员,却因为这个消息,而打消了念头。
免得,等见了那些中毒的人,被他们充满期盼的眼神盯着的时候,他们难以招架。
走出院子,君悦兮抬头看天,重重的出了口浊气,握紧自己的佩剑道:“这一次,我原以为准备充分,却不料还是出师未捷。”
苏言缓缓摇着羽扇,沉默不语。
对付无相门,他们并非没有准备,否则君悦兮不会请来百草谷的神医,他也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即便他们准备充分,但是在面对现实情况的时候,还是不够。
放任那些中毒的人死去吗?
苏言和君悦兮都知道,这是一条自毁之路。
与无相门之战才刚刚开始,就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只会让军心动摇,跟着来的三千人心生退意。
他们本就是江湖各势力的弟子门人,还有游侠。
来参与此次行动,一起对付无相门,除了心中那点正义感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通过历练,给自己的履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湖人,也同样需要事迹来传扬,提高自己的名声。
没有事迹,什么都不参与,那只是籍籍无名之辈,谁会认识?
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想要求这三千武林正道同盟,如同军士一般令行禁止,严守军令,本就是不容易的事,一旦动摇军心后,恐怕不用无相门反扑了,他们这盘散沙都会自行崩溃。
所以,人,必须要救!
只有救了人,才会将这些人的心凝聚在一起,也才能对付无相门!
苏言在心中思索了一番,主动开口道:“我向王爷送一份信,请他在宫中求取一些解毒良药送过来,看看是否能有帮助。”
这件事,无论成败与否,只要运作得当,起码能让这三千武林人士,记住辰王的好。
苏言垂下双眸,收敛了眼中的算计。
君悦兮并未注意这些细节,只是听了他的话后,感动不已的替三千武林同盟,深深拜谢。
苏言忙扶起他,“少庄主不必如此,这些都是苏某应该做的。”
君悦兮深知苏言是辰王信任的人,所以对他也很是信任。
两人还要设法稳定军心,所以也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便匆匆而去。
……
赤江边上,无相门和武林正道同盟的大军,陷入了胶着状态。
看似平静的休战之下,却有无数暗涌袭来。
危霖来了之后,便索性留了下来。
等到一切结束,沈未白他们去了蓟国,他再带人前往巫疆,开设无极阁的分阁。
外面的风霜雪雨,都吹不进这一方小院。
天气开始转凉,即便这里靠近巫疆和迦南,到了夜晚,也是凉风习习,不披上外衣或斗篷,都会觉得双臂发冷。
所以,沈未白在日落的时候,感受着外面的凉意,直接拍板说,‘今晚吃火锅!’
火锅,在这个时空,又叫做锅子。
在沈未白穿越之前,就已经有的吃法。
只不过,锅子一般都是普通人家吃的吃食,大户人家都是吃着精致的盘子菜,觉得锅子很是粗俗,不能登上大雅之堂。
但沈未白没那么多讲究,前世火锅可是最受欢迎的美食之一!
不是有句话说,‘没什么事是吃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吃一顿吗?’
“吃火锅,不就是一个气氛嘛。大家开开心心围一桌,热热闹闹的多好?”沈未白十分惬意的道。
只是,小院里的人,一桌可坐不下。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沈未白来时,就看到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摆上了六张圆桌,每桌可坐八个人。
而在桌子中间的空地上,也不知谁弄来了一头小羊,被剥了皮,架在炭火上烤全羊呢。
呵!
沈未白一瞧就乐了,这是什么小型联欢晚会的节奏?
她可只是说了句,吃火锅!
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要不要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再来个载歌载舞啊?
不过,沈未白对此并不抗拒,她也乐意让大家开怀,敞开肚子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这多热闹啊!
所以,沈未白并未在众人的忐忑中发火,反而双眼一弯,抬手一挥,大声道:“今晚大家不要拘束,开怀畅饮。”
话音一落,最先捧场的是沈未白的人。
毕竟,每到年底,沈未白手中各个势力,都会有一个犒赏会,狂欢个三天三夜。
二十八宿也会从各地回到水月山庄,像一家人一样吃团圆饭,一起过大年。
风青暝身边的五人,先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见自己主子居然面带微笑的坐在沈未白身边,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反而在问身边的女子,想吃什么时,他们就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就被沈未白这边的人拉着入了桌,开始了美食狂欢。
……
外面的风声鹤唳,剑拔弩张,完全影响不到小院里的祥和热闹。
有了沈未白的那句话,众人都放开了自己,就连冥狱的那些杀手,一张张冷漠的脸上都有了温度。
这些人,都是沈未白和老鬼联手调教出来的。
平时,他们安静得如同街边的一块石头,墙角下的一株杂草,尽可能的收敛自己的气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一个杀手必备的能力,不引人瞩目,才能寻到可趁之机,一击必杀,遁之千里。
但今夜,主公开了口,他们也就从冷冰冰的石头,无不起眼的杂草,重新成为了‘人’。
酒过半巡,危霖带着几分醉意,说起这几日外面的风雨。
他是掌管无极阁的首脑,即便人在远离无极阁总部千里之外的小院,也依然能收到外面的消息。
更何况,沈未白决定留下来,就是为了一线吃瓜。
“百草谷送来了不少解毒良药,瑶城那边,辰王在上朝的时候,直接跪地求药,鸿明帝不仅恩准了他的请求,甚至还派了一名擅长解毒的御医,从瑶城出发往这边赶过来。”
沈未白嗤笑一声,“瑶城离这里何止千里?等御医赶到,恐怕大局已定。不过,他们这一手倒是玩得漂亮,不管来不来得及,也不管能不能救人,起码辰王这好名声是打出去了。”
危霖笑着点头,“没错,所以太子一党因为此事气得半死。东宫里传来消息,当日下了朝后,太子回到东宫,就砸掉了不少好东西,幸好太子妃赶到,劝了他几句。之后,敢在辰王府送药之前,东宫也派人送来了一批解毒的名贵药材。”
“哦?”沈未白听着有趣,却也诧异的道:“尹千暇有这样的脑子?”
危霖笑得眯眼,“这位太子妃恐怕没有如此远见,就算有这般脑子,也没有这样的心胸,应该是太子身边的谋士出的主意。”
沈未白听乐了。
没错,没错。尹千暇哪里会舍得用这么名贵的药材,去救一些不相干的人?
两人说到开心的地方,又碰了碰杯子。
只是,还未等沈未白把酒杯送到唇边,一直大手就从旁边横插而入,将她的酒杯夺了去。
沈未白疑惑的看向身边的男子,她醉是不可能醉的。但,向来深邃如渊,平静如夜的眼眸,却多了层朦胧雾气,让她绝美精致的五官中,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娇媚。
“嗯?”沈未白慵懒的眯起眼,眼角微微泛着淡淡的红色,饶有兴致的看着风青暝。
风青暝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将眸光移到危霖身上,“阿姐有些醉了,这杯酒我替她喝。”
说完,他头一仰,酒杯里的酒,就顺着倒入了他口中。
危霖此时也酒醒了几分,眼神不由得在他和沈未白的脸上晃来晃去。
他原以为主公会生气,却不想,主公只是眯着眼睛,噙着笑容,万分纵容的看着这位齐国的一等亲王!
出于一个情报工作者,哪怕危霖向来注意避讳主公的私事,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说,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来这里几日,可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说沈未白的事,他也就不知道,这位被主公亲自盖了章的‘阿弟’,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主公的‘心上人’。
风青暝可不理会危霖在想什么,把酒杯放在桌上后,他低声对沈未白道:“阿姐,我时间不早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可好?”
沈未白笑得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甚至还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掌中。
一直在他们走了之后,危霖才反应过来——
‘等等!就算要回去休息,不是应该让星鸾她们来吗?’
危霖眼神扫过去,却只看到星鸾几女,正吃喝得开心,鬼老也被冥狱的几个家伙围着敬酒,丝毫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主子被一个男人给带走了!
嘶!
危霖顿时酒醒,浑身打了个激灵。
且不说,现在主公和那位齐王之间如何暧昧,就这孤男寡女,又喝了酒,为了主公清誉怎能放他们离去?
倏地,危霖站了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倏地,危霖猛地站了起来!
只是酒精上头,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晃了晃。
“危阁主,我敬你一杯。”就在危霖重新站稳的时候,风青暝影卫之一的方舆拿着酒杯和酒壶走了过来。
“……”危霖很想直接退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但是,他虽然有些酒精上头,但还保有理智。知道,若是他这一推,恐怕就会破坏掉今晚的良好气氛,也会引来主公的不悦。
所以,他硬着头皮,接过酒杯与方舆轻碰了一下,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完。
好啦,酒喝完了,人也应该让开了吧!
危霖是这样想的,但方舆却并未如他所想那么做。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挡在他面前,拉着他说话。
危霖忍了又忍,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我还有事。”
“这都这么晚了,又喝了酒,危阁主还有什么事要做?”方舆笑道。
“……”危霖自然不能说真话,那可是事关主公的清誉。
那口气在危霖的胸口憋了又憋,终于让他憋出一句话,“我去方便一下。”
说完,不给方舆开口的机会,危霖就直接绕过他,大步离开。
方舆端着酒壶,摇晃着酒杯,无奈的看着危霖急促的步伐,自言自语:“主子,属下尽力了啊!”
“你真的尽力了吗?”不知何时过来的千杀,在他耳边冷冷的说了句。
方舆却不甚在意,只是玩味的笑着,“那你还要如何?主子可没有吩咐我们要做什么。”
千杀看了他一眼。
方舆笑道:“走走走,今晚不醉不归!我们许久没有这般痛快的喝过了!”
……
危霖好不容易摆脱了方舆的纠缠,急匆匆的走出院子,向东边的院落而去。却不想,在连廊处,被人叫住。
“柳先生!”危霖一愣,看向来人。
柳茹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双颊带了些绯红。
但这些年来,她很多时候陪着沈未白喝酒,倒是把酒量给锻炼出来了。
“你要做什么?”柳茹说话时,眼神清明,没有半点醉意。
危霖自然不会瞒她,“我去东院见主公。刚才主公被北齐的齐王带走了,属下不放心,打算过去瞧瞧。现在碰到柳先生,正好请先生与我同去。”
他也是男子,直接闯入自然也不妥。
有了柳茹在身边,这就方便多了。
哪知,危霖心中盘算好了一切,却错估了柳茹的态度。
“我不去,你也不必去。”柳茹缓缓摇头。
危霖错愕的道:“这是为何?先生难道如此放心那位齐王?就算真的如此,服侍主公歇下的事,也不该那位齐王去做。”
柳茹轻笑了起来,“你当真以为主公醉了?”
危霖一愣。
柳茹又道:“主公的酒量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既然,主公没有拒绝他的相送,自然有主公的道理。无论会发生什么,你要知道,主公心中有数。你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恐怕才是真的不妥。”
还有一句话,柳茹藏在心底没说。
在她心里,沈未白是一个冷静到可怕的人,仿佛任何七情六欲在她眼中都不存在。她的一思一动都是有着她的目的的,所做的决定,看似随心所欲,其实都有她自己的打算。
所以,如今沈未白难得去在意男女之事,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人,又岂可去阻拦?
且不说,沈未白不会轻易的将自己交出去。
哪怕她真的如此做了,也是她心甘情愿的,他们这些属下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而那位齐王,本来就与她有极深的渊源。
无论是风青暝,还是阿炎,柳茹都相信,他绝不会伤害沈未白,更不会不顾沈未白的意愿,做出什么卑鄙,龌龊之事来。
“走吧,院子里还没散。”柳茹又催促了一声。
危霖才放弃原先的打算,与柳茹一起返回。
……
前院的大院里,众人还在喝酒言欢。
被柳茹劝回去的危霖,重回酒桌上之后,也索性不再东想西想,主动拉着千杀一帮人喝起酒来。
而在东边的小院,却十分宁静。
天气转凉,树上没了知了声,只有夜风刮过,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风青暝与沈未白的手,从最开始的扶着,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相扣的牵着,来到东院后,沈未白的房间近在咫尺,风青暝茶色的眸中流露出不舍之色。
“阿姐……”
“嗯?”
沈未白还是一副醉眼迷蒙的样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凝着他。
砰砰!砰砰!
风青暝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浑身的血液几乎都燃烧起来,直冲他的头,烧烫了他脸上的皮肤,染红了他的耳根。
“阿姐,你醉了吗?”风青暝觉得自己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底无法言说的期待和忐忑。
“没醉。”沈未白笑笑回答。
风青暝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神里的深情,化为了无可奈何。
醉了的人,通常说自己没醉。
但是——
他的阿姐,他却真的分辨不出来,是真醉了,还是没醉。
又或是,醉的人是他?
今晚,月色真美!
“笑什么?”沈未白含笑问他。
风青暝的小声在东院回荡了片刻后,才渐渐消散。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声音不由得放轻,“不知道,就是高兴,高兴了,便忍不住想笑。”
“傻不傻?”沈未白笑他。
风青暝交握的手忍不住轻轻用力,沈未白也顺势倒入他怀中。
今晚,两个人都喝了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风青暝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酒气与沈未白身上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浸入他的鼻子里,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傻或不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姐不嫌弃就好。”风青暝搂着沈未白轻晃,在她耳边低语。
沈未白也纵着他,身体也放松下来,毫无戒备的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
她觉得,抱着她的男子,好像在对她撒娇,还……怪可爱的!
“嗯,不嫌弃。只要是阿炎,我都不嫌弃。”沈未白的语气有说不尽的温柔。
如此宠溺的回答,让抱着她的风青暝心中激荡不已,昳丽无双的脸上,又一次控制不住想笑。
“阿姐,你醉了吗?”风青暝心口发烫得厉害,促使着他想要做些什么来宣泄,不由得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沈未白倒是没有说自己没醉,而是反问他,“你希望我醉了,还是没醉?”
风青暝埋首在她颈间,发出闷闷的轻笑。“阿姐,怎么办,我好喜欢你啊!”
面对男子直白却真挚的话,饶是沈未白,也忍不住耳廓发烫,心跳加速。
一时间,她都不知该如何回应阿炎如此炙热的情感,只能有些苍白的‘嗯’了一声。
但,即便如此,也让风青暝满足极了。
他怀中搂着沈未白,就好像把那高悬于空的皎月揽入怀中,又像是把少年的梦抓到了手里。
沈未白是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朱砂痣,更是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愿放手,想要用无穷无尽的爱意将其燃烧的人。
“阿姐,我是何其有幸……”才拥有了你?可以得到你的回应?
风青暝未说完的话,被柔软的手挡回了口中。
沈未白微微后仰,在他怀中,拉开了一点距离。她将手从阿炎的唇上撤走,指间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和柔软的触感。
风青暝的唇间,独属于怀中女子的幽香渐渐淡去,他一动不动的凝着她,清澄的茶眸深处,火焰燃烧得更炙热。
“若说何其有幸,那也是我之幸。阿炎,不必妄自菲薄。”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沈未白怎会没有察觉到风青暝的小心翼翼?
她从未怀疑风青暝对自己的用情至深。
但是,他们之间,并非一般男女那样简单,他们有儿时的日夜相处,有着生死的考验,还有着漫长十年里的等待。
对于年少的阿炎来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信奈及喜欢的阿姐。
十年的等待中,这最初的情感,却酿制成了男女之间的情愫。
这对沈未白自己来说,都是需要一定时间去接受的,更何况是先动心的阿炎?
哪怕他不说,沈未白也能猜得出,他内心的忐忑。
‘他怕我有一天会反悔吧。’哪怕是夜晚,沈未白超越常人的视力,还是能借着屋檐下的灯笼那微弱的光芒,看清风青暝眼中倒影的自己。
猜中了少年心事的沈未白,忍不住轻笑起来。
“阿姐?”风青暝有些不明所以。
沈未白抬眸看向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收紧搂住他脖子的双臂,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近。
沈未白的呼吸间带着淡淡酒气。
风青暝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口干舌燥,视线难以抑制的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殷红唇瓣上。
可以吻上去吗?
他无法忽视内心疯狂的叫嚣,他必然是想的!迫切的想!想得浑身发疼!
但是,他不能做出亵渎了阿姐的事。
而且,今晚上阿姐喝了不少酒,他更不能乘人之危。
风青暝还在胡思乱想,情感和理智在互相残杀时,突然感到唇上一软,沁人的,醉人的女儿香,钻入了他的唇缝之中。
“!!!”风青暝不由自主的凭住了呼吸,双眼睁大。
沈未白只是轻碰了一下,便退了回来,素来冷静的双眼,在看到风青暝震惊呆滞的模样时,也难免染上了一丝羞意。
苍天大地!果然是酒壮怂人胆!
但是,沈老板并不承认自己怂。只愿承认,嗯,她馋风青暝了。
老牛吃嫩草又怎么样?
嫩草都自己送到嘴边了,牛不吃草那就不是牛了!!!
被巨大惊喜砸中的风青暝,可无处得知沈未白给自己的找补。
狂喜伴随着心底的火焰,迅速燃烧,将他仅存的理智,统统焚烧干净。
突然,沈未白被一股力量禁锢,她眼前一暗,清媚绝色的脸就被藏在了阴影之中。
柔软的唇,被人捕获,霸道而炙热的气息,争先恐后的闯了进来。
先是温柔的试探,在步步为营之后,察觉到了防守的薄弱,甚至是诱敌深入,便开始了义无反顾的攻略,在陌生的领域中肆无忌惮起来。
沈未白被强势而霸道的气息笼罩着,她的有心纵容,使得对方越发的大胆起来。
两世都陌生的感觉,让她善于思考的大脑处于停滞状态,却无意中放大了她的感官,让她无比清晰的感受着属于风青暝的每一寸气息。
咔嚓!
静于沈未白意识中的双修之法,上面的封印出现了一丝的松动,也逃过了沈未白敏锐的感知。
夜很长,两人站在门口廊下的影子融为一体。
……
被风泊山庄征用的庄园内,君悦兮匆匆用了早膳,就与前来的苏言一起,前往了百草堂的小院。
从外面送来的解毒药材,已经到了,宫中派出的御医也在路上。
他们希望,今日能得到一个好消息,否则如何稳定这暗中已经开始惶惶不安的军心?
名和利,谁都想要。
但是,要名和利之前,首先得保住命!
君悦兮和苏言是充满希望的来到百草谷的小院,但濯神医疲惫而凝重的样子,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们身上。
“濯神医,还是不行吗?”君悦兮迫切的确认。
濯神医面露惭愧之色,“老夫辜负了君少庄主,还有苏先生的厚望。无相门的毒诡异莫测,变幻多端,老夫实在是束手无策。”
君悦兮和苏言的心同时一沉,不由得冒出同一个念头。
而苏言直接问了出来,“这无相门的毒,真有如此可怕吗?”
濯神医也没有生气,只是沉吟道:“术有专攻,无相门研究毒已有数百年之久,百草谷的医术很多,但毒这一方面却是涉猎不多。若是一般众所周知的毒,或是有人中过的毒,我们还是有能力去解毒的。但偏偏,这次来到无相门,所中之毒,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毒,且,经过这段日子的琢磨,我发现这些毒恐怕还和巫疆的蛊有所联系。”
君悦兮和苏言双眸一缩。
巫疆的蛊!!!
第三百零四章 找到她们
东边小院,柳茹一踏进来,看到正在洗漱的人,便露出了笑容。“起了?”
“嗯。”沈未白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帕子,丢回铜盆之中。
星鸾端着铜盆走出去,路过柳茹身边时,微笑颔首。
天水正好端着早膳进来,放下后,又走到沈未白身边帮她梳妆。
柳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其实……早已经过了吃早膳的时辰。
沈未白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若是无事,她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会怕被人说懒。
也正是知晓这一点,所以柳茹才没有一大清早就过来。
若一个时辰前过来,保证会吃闭门羹。
沈未白不喜繁琐的发髻,所以在梳妆上并未花太多时间。
等她在桌前坐下来,准备用早膳时,她抬眸看了柳茹一眼,“一起再吃点?”
柳茹微笑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沈未白点点头,不再勉强。
天水没有在房中太久,转眼间,就只剩下柳茹和沈未白二人。柳茹也并未打扰沈未白用膳。
一直等到她吃完之后,才为她倒了一杯清茶漱口。
“有话要说?”沈未白双手捧着茶杯,慵懒而肆意的靠在椅背上,毫无形象可言,却依然美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柳茹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轻咳一声,试探的问:“昨晚……”
“嗯?”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柳茹哑然,眸光微动,看向里面的床铺。
沈未白早上起来之后,床榻上已经被星鸾整理过来,此刻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
柳茹突然失笑摇头。
“先生笑什么?”沈未白问。
柳茹抬眸看她,“我在笑自己。事实如何,本就猜到了,却还心中忐忑,想要向你证明。”
她说得含糊,但沈未白却听懂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顿时,沈未白不顾形象的仰头大笑。
笑声中毫无芥蒂,甚是开怀。
笑罢之后,沈未白才对柳茹道:“先生放心,我并非禽兽。”
“诶?”柳茹一愣,眸光茫然。
“咳!”沈未白在她茫然的注视下,立刻发现自己的话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过于大胆了,忙轻咳一声掩饰。
柳茹这时也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哭笑不得,“主公,你说的是什么话?”
她虽然知晓,风青暝对沈未白的爱重,绝不会弃她清誉而不顾,沈未白也不会是那种不自重的女子。
但,昨晚夜色迷人,两人都喝了酒,谁也不敢保证,这对年轻的男女,在独处时,可会情难自禁。
柳茹虽然劝回了危霖,但后面大家各自散去后,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所以才会掐着时间过来。
她原本心中打算得极好,若没有发生什么,那最好不过,也证明了风青暝对沈未白的情感真挚。
若真是发生了些什么,那也势必是沈未白自愿的。
作为师长,又是属下,她就要开始操办起两人的婚事了。
毕竟,安亭伯府已经和沈未白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主公的婚事,理应由他们来准备。
如今,打探一番后,看样子他们是守住了最后一步。
“放心吧。”沈未白意有所指的安慰了她一句。
柳茹颔首。
对沈未白,她自然是放心的。
然,在她刚端起茶,往自己嘴里送时,沈未白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她呛死。
“我还没有那么急色,忍得住。”
“咳咳咳……”
柳茹狼狈的用手绢擦着唇边的水渍,却发现衣襟也被茶水打湿,毫无之前的端庄可言,让她不由得懊恼。
沈未白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柳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罪魁祸首,可恨的是此人却好像对自己的‘恶作剧’满意极了,笑得毫不收敛。
“属下去换身衣服。”柳茹站了起来,匆匆离去。
……
柳茹动作不慢,换了干净的裙裳之后,又恢复了端庄儒雅的模样。
走回沈未白房间的路上,柳茹一想到之前沈未白那句大胆的言语,饶是她这般年纪,也觉得脸色微微发烫。
真是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可旋即,柳茹又释然了。
她家这位主公,向来行事的风格,不就是行旁人不敢行之路,想旁人不敢想之事吗?
柳茹回到沈未白的房间,刚进来,就看到星鸾也在,而沈未白手中正拿着什么仔细看着。
星鸾见柳茹走进来,便向旁边让了让。
柳茹走过去,坐在沈未白身边,眼神却没有往她手上的纸条瞟一下。
“喏,相娅回信了。”沈未白却自然的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柳茹。
柳茹眼神诧异了一下,似乎是在惊讶巫疆巫王的回信速度。
接过纸条后,她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眉目中流露出笑意,不吝赞美:“嗯,真是想不到巫疆的巫王,不仅会说中原话,连我们的字都写得极好。”
沈未白笑道:“这也不算奇怪。巫疆虽然封闭,基本不会主动和中原接触。但,巫疆却一直存在于中原西南边陲,中原政权每换一个,皇位上换一个人,都会有使臣来巫疆送上诏书。这些诏书,就是想要把巫疆收为属国,就算不同意,也能退而求其次,告知巫疆,中原变天了,如今是某朝某代的天下。这样的交流,就注定了身为巫王,必须要对中原的文字,甚至文化有所了解。”
说着,她又看了柳茹手中的纸条一眼,“不过,你说得没错。相娅的字很好,单从字上来看,根本看不出与中原人写的区别。不过,在语境上,还是与中原人惯用的语境有所不同。”
柳茹点了点头,赞同沈未白的话,这才仔细的看起纸条上的内容。
星鸾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
怎么这两位,丝毫不在意纸条上的回复?反而在讨论巫王的字好不好看。
她刚刚接到消息,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就惊觉不妙好吗?
纸条上的字不多,却也说明了一切。
柳茹放下纸条,蹙眉道:“巫疆蛊术之中,竟然真的有能操作死人的蛊!可是,巫王却说了,巫疆与无相门并无往来。”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信中,相娅除了回复了她问的问题之外,还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好奇,所以信中提到,相禹会代表巫疆,亲自过来确认。
“去叫蓝翼过来。”沈未白对星鸾吩咐。
星鸾颔首后离开。
“这个相禹,就是掳走蓝翼的那个人?”柳茹大致知晓了蓝翼在巫疆的经历,顿时有了猜测。
沈未白点了点头。“嗯。”
得到答案,柳茹顿时皱眉。
沈未白解释了一句,“不用多想,相娅派相禹过来,应该并无算计。相娅心思简单,喜欢直来直去。相禹和蓝翼的事,在她看来已经了结。派相禹过来,一来是因为我们和相禹认识,沟通方便,二来就是相禹的蛊术很不错,足以应付这边的事。三来,相娅身为巫王,不能轻易离开巫疆,而正如我们所知的这样,无相门所拥有的蛊术来历诡异,这件事一旦走漏风声,恐怕在巫疆会引起动荡,所以最好选择可信任的人前来解决,相娅出于相氏,与相禹是一母同胞,值得她信任。”
基于这三点,相娅派相禹过来,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沈未白都如此解释了,柳茹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沉吟道:“难道巫疆出现了叛徒,有人暗中与无相门合作,提供可以操纵死人的蛊?”
沈未白缓缓摇头,“现在说是有叛徒与无相门勾结,还是无相门不知从何处偷到了巫疆的蛊术,都为时尚早。看来,这无相门的水,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深。”
柳茹眉宇间泛起凝重。
两人没有聊多久,星鸾就带着蓝翼过来了。
沈未白也没有废话,直接告诉蓝翼,相禹要来的事。
“若你不想见他,我可以安排你先离开。”沈未白看着一脸平静的蓝翼道。
蓝翼却摇头拒绝,“无相门的毒也很厉害,难得有机会在此,我想留下来研究研究。”
在知晓无相门的尸傀大军后,蓝翼就很感兴趣。
至于相禹……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那好吧,你心中有数便好。”沈未白很欣慰蓝翼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也不希望那件事成为蓝翼心中的阴影,一辈子走不出来。
蓝翼,比她想的要更坚强!
……
沈未白这边看热闹看得真情实意,不仅去信问了相娅,还把相禹都给招来了。
而在风泊山庄征用的庄园里,君悦兮和苏言却一筹莫展。
“巫疆?无相门竟然和巫疆有联系?”苏言脸色难看的道。
这样一来,事情就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甚至会脱离掌控。
虽然说,现在中毒的人,还未解毒,与无相门的争斗也陷入胶着期,但事实上一切都还在他们掌握之中。
可如果,无相门的人早就和巫疆勾连在一起了,这上千尸傀大军背后代表了什么阴谋,恐怕就不是一个无相门能够解释得了的了。
君悦兮眉头也紧皱起来,抿唇不语。
“巫疆闭塞,向来不和中原来往,固步自封,他们如何会和无相门的参合在一起?”苏言十分想不通。
濯神医见二人一脸凝重的样子,好言安慰了一句,“目前,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猜测?
君悦兮和苏言都不是蠢人。
能让一位鼎鼎大名的神医,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是有把握确认的。
所以,濯神医的安慰并未起到预想中的效果。
君悦兮反而认真的回答了苏言的疑惑,“无相门就在赤江边上,地处西陲,于巫疆本就只有一江之隔。而且,无相门擅长毒,巫疆擅长蛊,几百年下来,也难说双方对彼此一点都不了解。更何况,此地远离瑶城,天高皇帝远,朝廷的府衙在此地的声威,还不如无相门,行事起来,自然肆无忌惮。”有些什么样的动作,自然也就能瞒过天下了。
苏言听懂了君悦兮的意思,叹息道:“若真是这样,那就大大不妙了!传闻,巫疆蛊术诡异莫测,防不胜防。若是无相门取得了巫疆的支持,这一仗恐怕不好打。”
这个问题,让君悦兮也感到头痛起来。
巫疆!
即便是风泊山庄,与巫疆也没有什么交情。
濯神医一心都扑在医术和救人上,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索性就没有说话。
“如今看来,咱们首先要想办法解毒,还有防备无相门暗中下手。再来,就是派人进入巫疆,尝试与巫王联系,摸一摸巫疆的想法。”君悦兮沉吟道。
苏言赞同的点头,“不错。既然我们猜测无相门与巫疆有关,那要摸清楚底细,就必须去巫疆冒一次险。无论成败与否,至少咱们能搞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好谋划接下来的安排。”
濯神医终于找到了插话的地方,“其实,如今江湖上,对于毒这一方面最有研究的,并非是我百草谷。”
君悦兮和苏言同时望向了他。
濯神医才接着道:“此二人的名声,向来你们也应该听过。一位是被称为医毒双修的医仙子,还有一位则是毒医。”
“医仙子!”君悦兮。
“毒医!”苏言。
濯神医颔首,“不错。若是能请来这二人帮助,或许在面对无相门的毒时,我们不必如此被动。”
说着,他又叹息一声,“只不过,这二位向来行踪成谜。医仙子还好,要找她起码还有处可寻。而那位毒医,却更加神秘,只知道她是一名年龄不大的女子,却不知她的样貌,脾性。”
“医仙子……在江临的时候,她出现过。确实如濯神医所说那般,只要派人送信到安乐堂,或是有间医庐,价格合适的话,她就会出手。但,据说这几年来,她已经极少出手了,大多数的求医,都是由有间医庐的月狐姑娘出诊。”
第三百零五章 无相门
“医仙子……在江临的时候,她出现过。确实如濯神医所说那般,只要派人送信到安乐堂,或是有间医庐,价格合适的话,她就会出手。但,据说这几年来,她已经极少出手了,大多数的求医,都是由有间医庐的月狐姑娘出诊。”君悦兮说这番话的时候,流露出思考之色。
他在想,若是找不到行踪不定的医仙子,那请来月狐姑娘,是不是也可以应急?
在他思考的时候,苏言那边,也说出了他对‘毒医’所了解的信息。“在下也曾听闻过毒医的大名。只不过,这位毒医似乎比医仙子更加难找,且不轻易出手。我们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她,并将她请来助阵,恐怕很难。还有……”
苏言犹豫了一下,眸光在君悦兮和濯神医身上滑过,才道:“据我所知,这位毒医与冥狱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冥狱!”君悦兮惊讶了一声。
他没想到,居然又扯出来了这个这些年才冒出来,却能与鬼门并肩,甚至更强的杀手组织。
冥狱比起鬼门低调多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其存在,但是也就此而已。
传说中冥狱的杀手,见过的人都死了。
濯神医也感到诧异,显然,他从不知道毒医与杀手组织有关。
“只是据说而已,我并不能肯定其真假。不过,我怀疑毒医或许与冥狱有着合作关系。所以,若我们要找毒医,或许可以通过冥狱。”苏言道。
君悦兮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说,与冥狱做生意,但我们不是买人性命,而是买毒医的消息?”
“不,不仅于此。”苏言摇摇头,眸光闪烁着精明。“既然都找到了冥狱头上,我们大可以直接花钱请他们出手,斩首无相门重要人物。”
君悦兮瞳孔震颤,濯神医也震惊不已。
他们谁都没想到,苏言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冥狱并非江湖正道。”君悦兮忍不住提醒苏言。一个杀手组织,怎么样也无法和行侠仗义,忧国忧民的江湖正道挂钩。
百草谷向来中立,只负责救人,医治天下,所以此刻濯神医倒是保持了沉默。
苏言并非江湖中人,更不是武林人士。他是姬云廷身边的谋士,是此次行动协助君悦兮的军师。
所以,什么正邪之分,立场之分,在他眼中并不重要。他唯一在乎的是,如何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
而冥狱,就如同是展露在他面前的一把能对付无相门的绝世宝剑!
“没错,所以我才说是雇佣,而非同盟。”苏言的眸光逐渐变得锋利,与他一向温和的书生气格格不入。
“这件事,只要布置妥当,不会有人知晓。到时候,天下人在乎的只是我们剿灭了无相门,为天下除了一大害,更是摘除了朝廷隐患,谁会在乎参与的人中,有没有冥狱杀手的存在?就算有人知晓了,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为的也是保留我方实力,以恶制恶不也同样是大功一件吗?”
“……”君悦兮不说话,似乎渐渐被苏言说服。
但,身为君子剑的他,心中却觉得,此计划似乎有些卑鄙,再看向苏言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苏言却不管这些,两军对战,若都讲究道义,兵者,也就不会称作诡也了。
“少庄主,这桩买卖,与冥狱其他买卖并无不同,我们是买主,他们若是接下,自然要全力完成,你又何必心生负担?”苏言劝道。
君悦兮眼中挣扎了一下,终于妥协,“如此,你我分头行事吧。我去联系医仙子,冥狱及毒医的那边,就交给苏先生你了。”
眼下,谁也不敢保证,医仙子和毒医能够立即找到,并赶过来,所以分头行事是必然的,起码增加了一份把握。
苏言见他终于认可了自己的计划,露出笑容,拱手道:“谨遵少庄主吩咐。”
君悦兮也同样还礼,在苏言大步离去时,才对濯神医抱拳一拜,“濯神医,接下来还有劳您和百草谷的诸位神医,师兄师妹,尽力治疗他们,无论如何先保住他们的性命。”
“老夫与百草谷众人自当尽力。”濯神医道。
……
无相门中,阴森诡秘。
这里,好像暗无天日,被一团团阴气所笼罩。
偏偏,这种阴邪之气,是无相门的门人最喜欢的。
无相门的大殿中,长老和执事都分列两旁,中间的高位上,坐着一个皮肤苍白如纸,唇色鲜艳如血的男子。
他身材清瘦,穿着金丝细线所绣的红衣,长发披在背上,眼神邪魅中,带有几分阴鸷,一眼扫过去,让分列两旁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仿佛有淬了毒的利刃贴着皮肤刮过。
从他的外表看,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但熟悉江湖轶事的人都知道,无相门已经有四十年没有换过门主。
而当今门主在继承无相门的时候,江湖上传闻他已有二十七岁。
“怎么都不说话?”嬴槐的声音从上飘来,大殿中的人,宛若感到一阵阴风刮过,身体不由得一颤。
离他最近的大长老,硬着头皮迈出,不敢直视他,低头道:“门主,风泊山庄带来的三千乌合之众,一直按兵不动,似乎打算要将我们围困于此。”
“围困?呵呵……”嬴槐笑了起来。
然而,这笑声却无法让人共感,只让在大殿上的人心惊忐忑。
“这里可是我们无相门的地盘,围困?”嬴槐眸中泛起冷光。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大长老就突然捂住心口,痛苦倒地,脸色变得青黑。
“啊——!”
大长老哀嚎不断,身体倒在殿上翻滚,大口大口的污血从他口中吐出。
在旁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屏主呼吸,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门主迁怒。
“知道他们是乌合之众,还被围困。你是想告诉我,我这无相门连乌合之众都还不如?”嬴槐的声音并不如寻常男子那样低沉浑厚,反而带着一种幽幽鬼气,听得人毛骨悚然。
“属下该死!”
“属下该死——!”
他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纷纷跪地求饶,大长老夹杂其中的痛苦哀嚎,就像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掉在谁头上。
死是不可能死的!
对于他们门主来说,死并不是惩罚,而是解脱,是幸福。
只有活着,生不如死,才是惩罚!
“滚出去!一群废物。”嬴槐冰冷的眼神里,满是嫌弃。
然,这句话却如同赦令,让众人连滚带爬的逃出大殿。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嬴槐却只是嘲讽大笑。
大长老也被拖了出来,若留他在大殿里,只会让他们倒霉。
一直等到远离大殿的地方,大长老身体里的毒性也褪去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惶惶不安的脸上,渐渐凝聚起阴戾之气。
“哼!嬴槐越发难伺候了。”
“那又能如何?你若有本事,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们便奉你为门主。”
“你!为何不是你去杀?”
“呵,你以为我不想?可惜,我承认自己没有杀了他的本事。”
“……”
……
大殿中,除了嬴槐空无一人。
无聊的废物们都滚了之后,嬴槐才露出恹恹之色,神情冷漠极了。
突然,他起身。
身上宽大的红袍垂落在地,他转身,走入大殿深处,路上阴气越来越重,门中弟子远远见到他的身形,就及时退到了角落避让,不敢大声呼吸。
安静的环境中,只有乌鸦的叫声。
嬴槐继续往前,越是往里走,腐尸的气味也就越重。
直到,他走到一个巨大的天然洞口。
那黑漆漆的洞口上,刻着三个字——‘藏尸洞’!
……
“你有本事,你去杀啊!”
“咱们无相门,向来以强为尊。只要杀了他,你就是门主。”
“别吵了,都闭嘴!”缓过气的大长老,面色阴沉的阻止这毫无意义的争吵。
“大长老。”
众人顿时收声,围在大长老身周。
看上去,无相门的大长老,似乎比嬴槐这个门主更得人心。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对付外面那些所谓的正道。”大长老眸光狠厉起来。
而原本在大殿中,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纷纷发表起自己的意见。
“怕他们个球,这可是我们的地盘,几包毒撒下去,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以派弟子去他们的水源投毒,到时候他们也只能不战而退。”
“哼!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来挑衅我无相门,就算正面迎战,我们的毒功独步天下,也能将他们杀一个片甲不留!”
“……”
小院,东院落里,沈未白和风青暝坐在廊下闲聊,四周无人打扰。
“嬴槐?”沈未白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风青暝颔首:“嗯。”
“无相门的门主,据说他驻颜有术,容貌一直未变,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沈未白笑道。
青帝神念她都见识过了,世界上真的有容颜不老的人,又有什么稀奇?
风青暝觉得阿姐关注的点有点偏,心中觉得好笑。他就坐在沈未白身旁,修长有力的手指,正在仔细的给她剥着瓜子,乳白色的饱满瓜仁,放在一旁的瓷碗里,已经积累了一小碗。
身边的女子,懒洋洋的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神情轻松而惬意,收敛了浑身的气势,像只慵懒的猫儿,惹人怜爱。
而这只‘猫儿’仿佛是没有察觉到身边的注视,微眯着的双眼,上挑的唇角,无一不透露着她此刻的愉悦和享受。
风青暝的眸光,控制不住的落在了那点缀春雪的一点殷红上。
自从上次他品尝过那极致的芬芳之后,就有些上瘾了。
“我记得嬴槐来历神秘,似乎一开始并非是无相门中的人。他能成为无相门的门主,也是因为杀了上一任门主,从中夺取的门主之位。”
殷红而丰润的唇,一张一合,让风青暝不动声色的收回窥视的眸光,藏起心中的蠢蠢欲动。
“嗯。有一个小道消息,倒是不知真假。”风青暝的声音缓缓,听不出任何异常,就连手中剥瓜子壳的频率都没有变。
“什么?”沈未白好奇的看向他。
风青暝将瓷碗递到她面前。
沈未白看着里面一颗颗完整,饱满的瓜子仁,笑眯眯的接过,“谢谢。”
“不必对我说谢字。”风青暝眸色深深的道。
沈未白只是笑而不语。
风青暝才回到正题,“我曾在宫中听说过,嬴槐很像一个人。但,那个人若还活着,如今恐怕已有一百多岁。”
他指的宫中,自然不是南卫的皇宫,而是指北齐皇宫。
“谁?”沈未白追问。
这么冷僻的消息,无极阁倒是没有搜集到。
风青暝沉默了一下,才道:“前朝骁王。”
“又是前朝?”沈未白的声音中,听不出意不意外。
“嬴槐在未成为无相门的门主之前,曾经到过大齐,宫中老人无意中见到他的容貌,还以为是骁王。但,在前朝覆灭之前,骁王就已经战死疆场了。”
风青暝这番话,说得很含糊。
嬴槐为何会出现在大齐?
见到他的宫中老人又是谁?
他又是在大齐什么地方见到嬴槐的?
但,沈未白相信风青暝不会隐瞒他,这样说,只能证明一点,其中内情,风青暝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骁王子嗣?”沈未白猜测。
风青暝却摇头,“据前朝记载,骁王一生未娶,也向来洁身自好,府中后院并未女眷。”
“骁王……”沈未白没想到,又冒出一个前朝的骁王来。
她关注的消息太多,对于一个前朝王爷的生平并不太了解。只能凭着一些微末枝节猜测。“血脉很玄妙,若嬴槐真的与骁王长得很像,那起码可以证明一点,嬴槐或许是前朝皇室之人。这也证明了,宋明贞那边为何会有无相门的人相助。”
风青暝颔首,“不错。若嬴槐真是前朝皇室后裔,他炼制出尸傀大家,想要颠覆当今天下,也就不是空穴来风了。”
第三百零六章 谁是渔翁
嬴槐的身世,至今依然是个迷。
这件事,说到底与沈未白自身并无多大关系。
所以,她也没有费心思让人去调查嬴槐,那些前朝恩怨,国仇家恨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名看客罢了。
沈未白漫不经心的吃着瓜子仁,眸光落在天上的云卷云舒。
风青暝看得有些失神。
又来了!
就是这种缥缈的感觉。
从小的时候开始,他常陪伴在沈未白身边,偶尔就会看到她如今这幅模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这个时候的阿姐,整个人都变轻了,像是一阵风,又像是天上的云雾,一不留神就会飘走。
倏地,风青暝胸口传来一阵闷疼,让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风青暝的闷哼声,引起了沈未白的注意,她转过眸来,就看到他捂住胸口,脸色苍白的样子。
将手中的瓷碗放下,沈未白倾身靠向他,直接把他的手腕抓了过去。
沈未白的声音,将风青暝从那种绝望和痛苦之中拉了出来,眼前渐渐清明。
当手腕被握住时,心口的闷痛也逐渐消失。
“嗯?”沈未白指尖把脉,狐疑的抬眸看向风青暝。
在她指腹下的脉搏,跳动得很正常,没有一丝异样,足以证明风青暝的身体很好,那为何刚才还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是心口不舒服吗?”沈未白松开了他的手腕,也没有忘记刚刚在转眸时,他捂住胸口的样子。
“没有。”风青暝不愿在她面前,提及刚才那让他陷入痛苦的感觉。
沈未白心中还有些疑惑,但从脉象上看,风青暝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颔首道:“嗯,若是有不舒服,便告诉我。”
说完,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切勿讳疾忌医,知道吗?”
刚才的不适,已经彻底消失。
而沈未白的关心,就像是世间少有的良药般,抚平了风青暝心底的害怕。他失笑道:“阿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孩子恰恰不懂什么叫讳疾忌医。”沈未白略有深意的盯着他。
风青暝哭笑不得,却也无法反驳她的话。
有些事,若要掰扯起来,那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了。
“主公!”院子入口的月亮门外,出现了星鸾的身影。
在沈未白和风青暝的双双的默认下,院子里住着的众人,只要知晓两人独处,都会下意识的避开,就算是有事来报,也会在稍远的距离提醒一声,确定不会打扰后,才会进入。
沈未白的眸光从风青暝身上移开,看向星鸾:“进来吧。”
星鸾这才步入东院中。
她来到廊下,见沈未白并无让风青暝离开的意思,便垂眸禀报:“主公,冥狱那边接到了两笔单子。”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挑了挑眉。
冥狱那边,她几乎不怎么管理,都是交给娄天狱处理,老鬼偶尔无事的时候,也会过去帮忙。
今日星鸾为何把事情汇报到她这里?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两笔单子,与他们现在有关,娄天狱才会传信过来。
至于风青暝……在与娄天狱相交之后,其实就猜出了其身份。尤其是在水月山庄的那段时间,他心中对沈未白创下的产业也有了大致了解。
这些产业,沈未白从未对他仔细说过,也不刻意避着他,所以,当风青暝在心中隐约勾勒出这些势力之后,才会越来越惊心,越来越震撼。
他完全想不到,短短十几年的时间,沈未白……当初一个安亭伯府的小娘子,是如何做出来的。
“两笔单子的买主,都是同一个势力……”星鸾说到此的时候,特意顿了顿,才说出了让风青暝和沈未白都有些意外的名字,“风泊山庄。”
“风泊山庄?”沈未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段时间,风泊山庄的动静有些大啊!
“与无相门有关?”风青暝倒是想得更多。
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等待下文。
星鸾才继续道:“没错,的确如公子猜测的那般。”即便他们都知道风青暝真实的身份,是大齐最尊贵的亲王,但依然习惯称他为‘公子’。
因为,‘公子’的称呼,是跟着沈未白这边喊的。
沈未白是他们要效忠一世的主公,无论风青暝是谁,论关系,自然要从她这边来。
这么想,二十八宿觉得完全没毛病!
“说是风泊山庄,实际上是君悦兮以风泊山庄的名义,向冥狱下单,千金买人头。若是能取了无相门门主嬴槐的项上人头,则是五千金的价格。”
星鸾话音一落,沈未白就轻笑了一声,“倒是好算计啊!”
这招借力打力,以黑吃黑做得不错。
“另一笔买卖则是……他们希望冥狱能找到毒医,请毒医前来相助。”
待星鸾说完之后,沈未白就明白了为什么娄天狱会把消息传到她这里。
首先,买凶杀一个势力掌权阶级的买卖,在冥狱的任务级别中,已经超过了最高级。
按照冥狱的规定,这种级别的任务,必须要知会到沈未白这里,由她确定是否要接下来。
其次,毒医就是蓝翼。
但毒医和冥狱的关系,并非苏言猜测的那样,只是有着合作关系。而是,蓝翼本就是二十八宿的人,她虽然是朱雀宿的一员,但归属的却是冥狱。
现在,蓝翼正和他们在一起,且直接借人这种任务,冥狱还未接过,所以到底能不能接下,还是得问沈未白。
几方缘由下,娄天狱才往沈未白这里送了信。
“另外,月狐也收到了君悦兮的邀请,希望她能联络上医仙子相助,若是不能,也希望月狐能亲临。”星鸾道。
沈未白并未立即开口,今日得到的消息,倒是让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看来,无相门的毒,拖住了他们的步子,且让他们束手无策。”
星鸾点了点头。
风青暝说出自己的看法,“想出这样的办法,足以见得他们已经被比如绝巷。但,风格却不像是君悦兮的,出谋划策者应该另有其人。”
“瑶城传来的消息中,不是说姬云廷身边有一位得力的谋士,最近不见踪影吗?”沈未白轻笑了下,不甚在意的道:“估计就是他了。”
姬云廷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可能不在君悦兮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哪怕君悦兮代表着风泊山庄,而风泊山庄已经认姬云廷为主,都不足以得到姬云廷的全部信任。
“那主公我们……”星鸾试探的开口。
沈未白道:“去把蓝翼找来。”
星鸾正欲转身的时候,又被沈未白叫住。
“巫疆那边的船何时到?”
星鸾回答:“按照巫王信上来说,大概就在这一两日了。危星主会亲自在码头接人,把人带过来。”
沈未白点了点头,“去告诉危霖,等接到了人,拍两个人送过来,他就不必回了,带着剩下的人去巫疆吧。”
星鸾领命而去。
廊下重新归于宁静后,风青暝才道:“阿姐,可需我回避?”
他也知道,接下来要谈的事,会涉及到沈未白的一些部署。他并不确定,这些部署中,是否涉及到他不该知道的地方,所以才主动提出。
谁知,沈未白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阿炎,你我之间,并无秘密。”沈未白眸光沉沉的看着他。
从决定接受风青暝的时候,她就不打算遮掩什么。
虽然,她从未主动去说,这些年来她做了什么,又要计划些什么,但这些都是她性格所致,并非是故意隐瞒。
若风青暝问她,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风青暝从未仔细问过,两人之间的默契,似乎也不需要去详细解释什么,所以就一直这样过来了。
“阿姐!”风青暝无法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无意去探知沈未白的秘密,但也因为这句话,而感动和开心。
“傻子。”沈未白莞尔。
在她心中,阿炎从小就是一个极为真诚的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虽然小的时候,话也不多,但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阔别多年后,他长大了,心思也深沉许多,面对其他人总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寡言少语,让人难以捉摸。
但是,在她面前,依然是那个真挚而简单的少年,就连情绪也不会隐瞒。
……
蓝翼很快就到,沈未白将冥狱接到的任务告诉她。
没有考虑多久,蓝翼就认真的道:“主公,我想去。”
沈未白并不意外,只是笑着点头,“好吧,我会让月狐也过去,你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主公,那另一单买卖呢?”星鸾忍不住问。
沈未白挑眉,“接啊!有生意上门,为何不接?”有生意不做,那是傻子!
送上门的买卖,那可是真金白银为何不要?
“可是,他们明显是想拿我们当枪使啊!”星鸾忿忿不平。
沈未白轻笑一声,“冥狱接的不都是这样的生意吗?他们做不到的,只好花钱让我们去做啊。”
星鸾黑着脸不说话,蓝翼也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道理我都懂,但还是不爽。”星鸾嘟囔了一句。
沈未白笑得意味不明,“倒也不必如此生气。生意我们接了,但什么时候行动,可是我们说的算。”
“啊?”星鸾一下子没想明白。
但沈未白笑而不语的样子,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解释了。
风青暝心情极好的在旁听了半天,见阿姐不愿解释,而星鸾和蓝翼两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便开口道:“他们打的主意,不过是希望利用冥狱的杀手,去消磨无相门的战力,若真能杀掉几个麻烦人物,那最好不过,杀不掉,对他们来说也没有损失。”
星鸾点了点头。
不错,是这样的,所以她才气嘛!
风青暝又接着道:“他们拿我们当刀可以,因为冥狱做的就是这个生意。但是,这把刀什么时候出鞘,不是他们说的算,而是我们。”
沈未白听到他这段话中,提及了两次‘我们’,嘴角不由得轻扬起来。
风青暝却并未注意,还在耐心的向星鸾解释。“他们希望我们与无相门斗得两败俱伤,我们也可以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趁乱取来项上人头完成任务。”
星鸾和蓝翼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错!就应该这样!”星鸾痛快的笑了起来。
就连蓝翼的脸上,都浮现出淡淡笑意。
沈未白将她们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清冷而深幽的眸底,也蔓延出浅笑。
受这个世代的局限,杀手组织这样的行规,有着许多漏洞可以让沈未白去钻。
这一次流露出的破绽就是——买凶杀人,期限都是一年内。
因为,买卖双方谁也说不定杀人的时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这就像是狙击手一样的道理,需要漫长的等待,才能得到那一击毙命的机会。
所以,通常有人买命,任务的有效期都是在一年内。
一年之内杀不了,会被视为任务失败,要想继续,只能重新下单。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杀手的追杀会不顾天南地北,因为时间可是有一年啊!
但在这个时候,风泊山庄都已经打到无相门的门口了,才向冥狱下单,沈未白根本不相信,他们能在这里耗上一年。
既然如此,冥狱接下这笔买卖之后,也不用太着急。
谁是坐收渔人之利的渔翁,如今还为时尚早。
第三百零七章 我与你同去
赤江边的码头上,危霖带着人静默等候。
当天色将暗时,众人才见到翻滚着赤红江水的水面上,驶来一艘船。
巫疆与中原不通往来,自然没有商贸船只。
沈未白他们回来时,乘坐的船只,那是事前天耳,老鬼他们过来时带来的,一直停靠在巫疆那边的码头旁。
而向中原方向驶来的这艘船,造型与中原略有不同,规模也不如沈未白他们之前那艘大,通体乌黑,好似用整木铸造而成。
那么粗的木头,起码也要生长千年方可。
当乌黑的船,停靠在码头上时,危霖的视线就从船上落在了站在甲板上的人身上。
来的人一共三位,中间一位,手中还杵着木杖,他的一只脚似乎有些问题,看容貌的话,倒是长得很白净。
三人穿着的都是巫疆蚩民的服装,浑身上下带着一种与中原完全不同的原始气息,透着野性。
若是沈未白在此,就会发现,这次相娅派过来的三人中,有两人都是老相识。
除了精通蛊术的相禹之外,还有那位相氏第一勇士岜朗。
岜朗之前被风青暝操控,之后有没有受到惩罚,沈未白并未多做打听。但,如今他能护送相禹来此,恐怕那件事在相氏已经彻底揭过了。
总之,从这两人的身上传递出的消息就是,无论相芎和呙皎夫人心里如何想,都有相娅按着,她说到此结束,那就必定是到此结束。
危霖大致知晓蓝翼在巫疆所经历的事,但却是第一次见相禹,岜朗等人。
看到相禹杵着木杖的样子,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在心中冷哼一声后,他还是以正事为主,换了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相禹并未注意到危霖的态度,在蓝翼离开后,他的精神萎靡了不少,虽然心中没有了那种偏执,疯狂的念头,但他对蓝翼的心思,却还未彻底消亡。
所以,这一次听说有来中原的机会,且巫王希望他能来,他便不顾父母的反对,杵着木杖,带着腿伤来了。
但可惜,他来到了中原,却没有在岸上的人群中,看到蓝翼的身影。
这让他眼中升起的光芒,都逐渐黯淡了下去。
“少族长,我是危霖,请!”危霖虽然面带笑容,语气却好硬邦邦的。
好在,相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岜朗两人也没有听出他语气中态度的不同,双方见面后,没有摩擦产生。
……
安静小院中,沈未白站在院子里浇花。
她极少伺弄花草,今日也是懒得偷闲,见这院子里原主人料理的花草长势极好,才起了几分兴致。
星鸾匆匆而来,站在她身后低语:“相氏的船已经靠岸,危星主已派人护送相氏的人过来。按照主公的吩咐,危星主已经带着剩下的人,登船前往巫疆。蓝翼那边,也已经出发了。”
“嗯。”沈未白颔首,将手中提着的水壶放在一旁的石案上。
她转身看向星鸾,开口问道:“共来了几人?”
“三人。”星鸾道。
沈未白又问,“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星鸾答。
沈未白叮嘱了一句,“派人多留意,不要怠慢。”
星鸾颔首。
巫王如今和他们有着合作关系,危霖又已经启程前往巫疆,相氏来的人,就代表了巫疆,代表了巫王,所以自然不能怠慢,落人口舌。
“主公,那您今天还要见他们吗?”星鸾询问。
沈未白看向渐暗的天色,随意道:“明日再见。”
“是。”星鸾得到了指示后,退身而去。
……
庄园里,接到消息的君悦兮和苏言匆匆步出,骑上快马,就朝前而去。
来到了与无相门对峙之地,两人看到站在夜色中的清丽身影,才悄然松了口气。
之前,来人禀报,说是毒医到了。
然,江湖之上,谁也不认识毒医,手下的人不敢私自把人放进来,只能拿出毒医的信物,匆匆报了上去。
君悦兮拿到信物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惊。
因为,这信物,正是他们为了认定毒医身份,往冥狱送去的。
也就是说,冥狱接到这桩买卖之后,首先要确定接下,之后还要寻找到毒医的行踪,她答应后,才会把信物传到她手中。
顺序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时间!
君悦兮和苏言在上去前,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震惊。
眼下,距离他们与冥狱联系上,也不过才三天过去吧。
毒医却拿着信物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说明了什么?
冥狱的情报网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还不止情报网,还有冥狱的反应速度,简直太过惊人。
苏言甚至比君悦兮想得更多,他眸色晦暗难明,想着若是能拿到冥狱传递消息的渠道,这种反应速度及情报的及时性,放在军中,那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只是,当下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君悦兮和苏言迅速调整好心态,迎了上去。
蓝翼神色淡淡的看着两人走近,肩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药箱,一身紫衣看上去神秘而危险。
越是靠近,两人就越是看得清楚蓝翼的容貌。
让他们再度震惊的是,大名鼎鼎的毒医竟然是如此年轻漂亮,气质不俗的女子。
“在下君悦兮,乃是风泊山庄的少庄主。”
“在下苏言,不过是江湖上籍籍无名之辈。”
两人各自介绍了自己后,才由君悦兮开口,“姑娘便是毒医?”蓝翼手持冥狱的信物而来,他们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但谨慎之下,还是再次确定为好。
蓝翼缓缓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无主动介绍自己名字的意思。
似乎在她看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若不主动询问,她也没有必要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叫她‘毒医’挺好的。
就如同相禹,也是多次的询问后,她才告诉他自己的姓名。
却不知,蓝翼这孤冷的性格,让君悦兮和苏言更加相信她的身份,觉得她与传说中那个性格古怪,喜怒无常的毒医很相似。
不过,苏言身为谋士,比起君悦兮来说,还是要更谨慎一些。他斟酌开口,“毒医姑娘勿怪,我们实在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能赶来。”
话中试探之意,蓝翼听得清楚。
想了想,她声音清冷的开口,“我恰巧在附近。”
苏言皱了皱眉,‘真的是恰巧吗?’
君悦兮担心他疑心病一起,无意中得罪了毒医,忙站出来打圆场。“那可真是天助我等,毒医姑娘能亲自赶来,那些中了毒的侠士们就有救了。”
“我只是对无相门的毒感兴趣,能不能救还不清楚。”蓝翼十分实诚的开口。
“……”君悦兮。
“……”苏言。
蓝翼不解的看向愣住的两人,“有问题吗?”
苏言恢复谦谦君子的浅笑,君悦兮轻咳了一声,“毒医姑娘很坦率。”
蓝翼没有再说话。
“毒医姑娘,请!”君悦兮也不管苏言如何,邀请蓝翼进入庄园。
在蓝翼背着药箱走过他们面前时,君悦兮礼貌的伸手,“这药箱看着很沉,让我来吧。”
“不用。”蓝翼肩头一动,药箱甩到了她身后,避开了君悦兮的动作。
一声轻微的铃声响起,吸引了苏言的注意,他的视线落在了挂在药箱上的一个小香囊上,香囊底部还挂着一个铃铛。
君悦兮见到蓝翼的反应,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忙告罪了一声,收回了手。
蓝翼这才继续往前走。
君悦兮快步跟上,苏言眸光微动,眉目舒展开来,也摇着羽扇跟了上去。
……
救人如救火,君悦兮直接带着蓝翼去了百草谷神医们待的地方。
之前,他们没有想到毒医会真的来,而且来得那么快,所以住的地方还未收拾。正巧,如今人来了,君悦兮在征求了蓝翼的意见后,便将她暂住的房间,安排在了百草谷众人房间附近,同时也一并把隔壁的另外两间空房收拾了出来。
毒医的到来,让君悦兮和苏言有了极大的信心,有间医庐的人也一定会到!
毕竟,相较于毒医的行踪不明,性情难辨,有间医庐的规矩要更好得多。
只要价钱合适,他们一般不会推掉送上门的生意。
将蓝翼送过去后,濯神医知晓了她的身份也是大喜,急忙把她带到了中毒的那些人面前。
君悦兮和苏言不变久留打扰,便先一步退了出来。
两人离开时,冷月已经高挂,四下只有夜间巡逻队伍的脚步声。
“毒医应该刚刚从巫疆出来,便接到了冥狱的传信,这才能这么快的出现在此地。”苏言突然开口。
君悦兮诧异转身,似乎在询问他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
苏言也没有隐瞒,轻轻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你之前,想要帮她提药箱时,我无意中看到了她药箱上挂着的香囊。虽然我没有去过巫疆,但是却能看得出那香囊是巫疆的风格,里面装的药材,应该是用来驱散巫疆毒物的。这里,与巫疆只有一江之隔,巫疆又盛产毒物,毒医从巫疆归来,似乎也说得通。”
君悦兮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太喜欢苏言多疑的性格,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种多疑,在很多时候代表了谨慎,也不容易出错。
“既然想通了,那她便不可疑了吧。”君悦兮道。
苏言笑而不语,只留给君悦兮一个离去的背影。
……
是夜,星鸾为沈未白铺好床铺,准备离开是对沈未白道:“主公,蓝翼已经进了那座庄园。”
沈未白对此并无担心,所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星鸾想了想,说出心中困惑,“主公,属下有一事不明。为何主公不让蓝翼主动说出从巫疆返回一事?反而让她把巫疆的香囊挂出来?”
沈未白轻笑,“有的时候,一件事自己说出来,效果没有让别人猜出来的好。哪怕,这是事实。”
这么一说,星鸾就明白了。
她笑道:“的确,有些聪明人说真话,他反而不信。只相信自己推断出来的事实。”
沈未白眉目含笑,“蓝翼此行,只是因为她对无相门的毒好奇,没有必要卷入其中,动点小心思,让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少些,她也能专注的研究毒药。”
星鸾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时,却看到院中出现了一道人影。“咦?”
沈未白看向院中的人,对星鸾道:“你先下去吧。”
星鸾收回眸光,安静离开。
等星鸾走了之后,沈未白才走向门外,对站在院子里的人好笑的道:“这么晚了不休息,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风青暝也笑了,他走近了几步,却未靠近。“我只是睡不着,想见见阿姐。”
沈未白有些无奈。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都在一起。
“阿姐,尸傀大军不能现世。”风青暝突然道。
沈未白缓缓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眸中也多了几分认真。
风青暝沉声道:“无论无相门的算计是什么,又或是姬云廷的目的为何。尸傀大军一旦现世,必定会让天下大乱。”
不灭不死的军队,以死人组成。
已经足够弄得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而最可怕的是,这种炼制尸傀的方法,死的人越多,尸傀大军的数量就越壮大。
“那你打算如何?”沈未白问他。
风青暝道:“我知阿姐见相氏的人,就是想要找出尸傀大军的秘密,寻求破解之法。”
沈未白没有说话。
没错,她虽然嘴上说只是看戏,不打算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但,在听到尸傀大军,还有金银铜尸的时候,她也存着了要灭掉这些尸傀的心思。
并非她大发善心,而是她单纯的看不惯无相门的这种手段。
利用死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实在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只不过,她心中所思,却从未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连星鸾他们都以为她只是对尸傀的炼制好奇而已。
“我想夜探无相门。”风青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沈未白眸光一缩,并未立即出声阻止。
风青暝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沈未白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她看着比自己小的男子,声音轻柔的道:“好,到时候我与你同去。”
第三百零八章 上古蛊术
那一晚,沈未白与风青暝的谈话,并无第三人知晓。
第二天,风青暝陪着沈未白见了相禹三人。
但是,在相禹开口前,岜朗先说明了来意。
“少族长之前受到心蛊反噬,在这段时间内无法使用蛊术,且腿伤未好,族长和夫人交代了,少族长虽然奉了巫王之令而来,但最好还是静养。”
沈未白和风青暝听完之后,都明白了其背后的意思。
相娅让相禹来,不仅是为了搞清楚巫疆的蛊术到底有没有流传出去,也是为了来帮沈未白的忙。
但,相氏的族长和夫人,显然不打算这样做。
他们无法违背巫王的命令,就只能交代岜朗,暗示沈未白他们,相禹现在是伤员,只能提供一些‘技术’上的分析,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就算了吧。
巫疆也不打算掺和到中原的内斗之中。
沈未白并不生气,只是问,“若无相门中的确有巫疆的蛊术传承呢?又或是,与巫疆的某人勾结。”
岜朗指向另一个同来的黑瘦男子,“他叫图丼,也是我们相氏最出色的蛊师之一,若是真的有人背叛了蛊神,背叛了巫疆,背叛了巫王,将由他来清理门户。”
被点了名的男子,站出来向沈未白和风青暝行了个礼。
“图丼在蛊术上很有天赋,但一些关于蛊术的辛密,还是我比较清楚。”一直沉默着的相禹,这才开口。
沈未白眉梢轻挑了一下。
相禹这番话,似乎在凸显自己的用处。
简单来说,这个图丼就是一个打手,必要时替代相禹出手。岜朗和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相禹。
“坐吧。”沈未白眸光落在相禹的腿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图丼和岜朗立即扶着相禹坐好后,才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后。
“谈正事之前,我想问问……阿蓝在吗?”相禹在心中纠结了一整晚,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此次来到中原,相禹最期待的就是见到蓝翼。
哪怕,他知道自己和蓝翼之间,不会有结果,却也想见见她。
可是,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他都没有见到蓝翼,这让他新生忐忑,不得不去想,蓝翼是不是还在恨自己,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早早的就避开了。
“她如今不在这里。”沈未白好心回答。
相禹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果然,她还是在怪我,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
他心中所想,都表现在了脸上。
沈未白也懒得解释,直接进入主题。“无相门利用死人练傀,这尸傀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用蛊术控制。巫疆历史悠久,无相门也同样存在已久,为什么巫疆的蛊术,会出现在无相门中,我们也很好奇。”
提及正事,相禹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情绪,正色的道:“如今,也只是你们的猜测。要确定这件事,我们必须要见到所谓的尸傀。”
沈未白和风青暝彼此看了一眼——
‘看来,去无相门走一趟,势在必行。’
“相娅的来信中提到,在巫疆确实有能操纵私人的蛊虫对吗?”沈未白问。
她提及相娅,就算相禹或者图丼有心隐瞒,也不能了。
所以,相禹在沉默了一瞬后,点了点头。并向沈未白和风青暝解释了这种蛊的来历。
“巫疆多山,毒物众多。很多道路,都需要穿过悬崖峭壁,稍不留神就容易失足跌落。在巫疆,同样讲究安葬,无论是哪一氏族的人,死在了外面,都要带回氏族安葬在他的伴生树下。”
‘据说,在巫疆有新生儿出生,都会同时种下一棵树。死之后,也会被埋葬在这棵树下。’风青暝传音给沈未白。
沈未白知道,这是属于巫疆的建木崇拜。
巫疆是信奉自然之神的民族,在他们的心中,树木代表了生命,生死。而这种信仰,来自于建木。
古蚩民认为,是建木孕育了他们。而建木,是天地初开后的第一棵大树,撑在天地之间,执掌轮回。
“但是,跌落悬崖深谷的尸体该怎么带回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出现了这种控制尸体的蛊。只要在尸体里种下这种蛊,就能让尸体自己行走,操控着尸体返回自己的氏族。”
“运尸。”沈未白总结道。
相禹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为了运尸。”
沈未白沉默下来。
蛊师能为了方便运送尸体,而想出这种控制尸体的蛊,可见蛊术的神秘和可怕。
“这种违背了自然的蛊,难道没有限制吗?”风青暝沉声问。
相禹道:“当然有。这种蛊,只对刚刚去世不足一月的尸体有效,且只能控制不超过十天。十天之后,蛊虫就会在尸体里死亡,而尸体也会恢复原样。在操纵的过程中,尸体也只能进行普通的行走,攀爬,跳跃这样的动作,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一个月?
十天?
沈未白和风青暝微微蹙眉。
时间上的限制,让他们心中升起一种古怪。
“无相门的尸傀大军,据说已经有上千数量,且还炼制出了极其厉害的金银铜尸。死亡一月之内的尸体,还好说,但只有十天的话,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组成如此规模的尸傀大军。”风青暝缓缓摇头。
相禹颔首,“所以,我才说,我们必须要见到尸傀,才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控制死尸的蛊术,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运尸,所以虽然离奇,却也有很多限制。
但如果尸傀真的于此有关,就说明不仅有人偷取了他们的蛊术,而且还把蛊术升级了。
“我还要提醒一点,这种蛊术十分古老,它存在之初,也是巫疆环境最恶劣的时候,不然不会有先辈创造出这种蛊术。而如今,巫疆的环境要好了许多,不再需要这种古老的蛊术来操控尸体了,所以会的人也很少,甚至很多蛊师连听都没有听过。”相禹没有丝毫隐瞒。
沈未白眸光晦暗难明。
看来,相禹的到来,为他们解开了一些疑惑,但同时也增加了新的疑问。
无相门和巫疆蛊术的关系,暂时放一旁。
沈未白问相禹,“碰到这类尸傀,除了将其脑袋击碎之外,可否还有什么办法将其制服?”
相禹看向图丼,后者开口道:“强大的蛊师,可以暂时夺取操控权,但是会惊动下蛊的人。”
沈未白和风青暝齐齐摇头。
他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最好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出一具尸傀,让相禹他们研究,找出炼制尸傀的秘密,还有破解之法。
所以,图丼的回答,并不能让他们满意。
从目前所知的信息中,这种操控尸体的蛊应该就寄生于尸体的头部,所以他们也不能残暴的直接击碎尸傀头部后,再把尸体带回来。
相禹从怀中摸出一小节竹筒,递给沈未白。
沈未白的视线落在他掌心上,那节竹筒的宽长如同幼儿手指粗细,黑得发亮。
“或许这个可以。”相禹道。
沈未白从他手中拿起来端详。
相禹道:“这里面是瞌睡蛊,将其放出之后,蛊虫会使其昏睡,它不仅对人有效,对其他蛊虫也有效。”
沈未白眸中一亮,握紧了手中的竹筒。
……
庄园里,濯神医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
蓝翼来了之后,已经解了好几种毒,使其中毒的人,都有了希望。
“濯师伯。”薛姗姗是这次跟随的百草谷弟子,她端着早膳送到了濯神医的房间。
濯神医对她露出和善的笑容。
薛姗姗放下早膳后,欲言又止。
“姗姗,你可是还有什么想说?”濯神医问。
薛姗姗犹豫了一下,说出心中困惑。“师伯,我听说毒医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甚至与冥狱有关……我们既然是要除恶,无相门是恶,那冥狱就不是恶了吗?”
濯神医眸光深邃的看向她,“那你认为,她如今做的事是善是恶?”
“我……”薛姗姗被噎住。
是啊,毒医若是恶的,可她却救了他们百草谷都救不了的人。
“弟子只是搞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善恶。”薛姗姗十分困扰。
在她对风青暝死心之后,便一心扑在医术上。
这段时间,她也游历了不少地方,经历了许多事,回到师门后,又接到了风泊山庄的号召,来到这里,助力除掉无相门。
此行,他们代表的是善,可是在面对无相门那些千奇百怪的毒时,帮了他们的却是同样被江湖归于恶的毒医。
在看到毒医的那一瞬间,连她都惊讶于毒医原来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姗姗,你还记得我们百草谷的宗旨吗?”濯神医沉吟后问。
薛姗姗一凛,脱口而出,“医者眼中无善恶,只有病人。”
“不错。”濯神医点点头,“只要送到我们面前,求医的病人,我们都会治。这些人中,有些是好人,也有些是江湖上有名的恶人,我们都治好了,那你说我们是善是恶?”
薛姗姗张了张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濯神医语重心长的道:“其实,毒医所做的事,与我们并无不同。只不过,她另辟蹊径,以毒救人,殊途同归啊!”
薛姗姗似懂非懂,她很想去问师伯,那么这条路到底对不对呢?是不是,只要是为了救人,无论学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
既然如此,那为何百草谷那么多年的传承,却从不在毒术上有太多造诣?
甚至,她还想问,一个用毒的毒医,一个爱财的医仙子,她们都解决了百草谷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奇毒怪病,这是不是证明,不必恪守医道正途,也能更强?
薛姗姗最终没有问出来。
濯神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摇头叹息,“还是年轻啊!”
……
蓝翼的出现,让濯神医终于能喘口气。
君悦兮和苏言再来时,就见到他的神情比之前几日要从容了许多。
两人心中大喜,立即上前去问濯神医如今的情况。
濯神医干脆就把他们带到了蓝翼的房间。
蓝翼的房门虚掩着,里面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房中。
“不想死就别碰。”
在君悦兮准备叩门之时,蓝翼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传来。
君悦兮立即收回了手,与身边二人同时转身。
蓝翼站在他们身后,眸光依旧清清冷冷,没有半点波澜。
濯神医开口道:“蓝姑娘,君少庄主和苏先生是来问问解药的进度。”
蓝姑娘?
直到此刻,君悦兮和苏言才知道毒医姓蓝。
而濯神医之所以知晓,也是因为他在昨晚见到蓝翼,知晓她身份后,主动问了一声。
“蓝姑娘,昨日太过匆忙,忘了问姑娘名讳,是我失礼了。”君悦兮忙赔礼。
蓝翼却不在乎这些,只是回答濯神医的话,“有几人的毒比较普通,我已经解了,后续只需要调养几日即可。还有几个身上的毒比较复杂,似乎是与巫疆的蛊做了结合,我还需要时间。”
“果然是与巫疆有关吗?”君悦兮心中一沉。
濯神医和毒医先后证实了这一点,那几乎就已经确定无相门和巫疆有勾结了。
“此事,我要立即禀报王爷。”苏言也道。
君悦兮神情凝重的点头。
这件事背后所牵连的事,恐怕不是江湖势力可以解决的了。
蓝翼没有说话,但她所说的事,也在这三人来之前,就用秘密的传信方式,传回了小院。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天,‘想来此时,主公已经收到传信了。’
……
东院中,沈未白手中拿着蓝翼传回来的信,上面的内容让她眉梢一挑。
风青暝走近问,“怎么了?”
沈未白将信递给他,意味不明的道:“无相门中恐怕懂得的不止一种蛊。”
第三百零九章 藏尸洞
无相门中,哪怕是白日里,也是给人阴沉沉的感觉,到了晚上,更是阴风阵阵。
一队夜间巡逻的小队,刚刚走过去,黑暗的角落中,就闪过了两道黑影。
巡逻小队完全没有察觉。
黑影藏在角落之中,目送巡逻小队离开后,却没有着急移动身形。
过了片刻,又一支巡逻小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只不过,这次的巡逻小队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他们只有四人,没有带火把或是灯笼照明,就如同生长于黑暗中的幽灵一样。
沈未白和风青暝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个猜测。
若事实真如他们猜测那般,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可是,即便他们心中有了计较,却也没有立即行动。好不容易来到无相门内,怎能不多看看,摸摸底?
特殊的巡逻队从他们面前走过,阴风中夹杂着浓浓的腐尸味,让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待那股腐尸味散去之后,两人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居然能利用尸傀来巡逻?”风青暝低声道。
沈未白眸色变幻莫名,心中同样很是震惊。
如果无相门操控尸体的蛊术,真的来源于巫疆运尸的蛊术,那么只能说明,这个蛊术在无相门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还有升级。
如果是巫疆出现了叛徒,而使得无相门得到了蛊术,巫疆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可若不是这样,无相门又是如何得到的巫疆蛊术?
而且,还是上古蛊术!
按照相禹的说法来看,运尸的蛊术,即便在巫疆一般人也不知道,更不会。
“走。”沈未白将心中疑惑压下,与风青暝一起继续潜入。
……
庄园中,白日里风泊山庄带领的人和无相门的弟子,再次产生了几场大大小小的战斗,各有输赢。
“今日虽然无相门也没有讨得好处,但我们这边又有人中毒了。”苏言摇着羽扇,脸色有些阴沉。
他们声势浩大的前来讨伐无相门,却被堵在人家家门口外,进不得,退不得,继续胶着下去,辰王在朝中会越发难做,他们这里对士气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少庄主心中可有对策?”苏言的羽扇拍在自己胸口上,转眸看向君悦兮。
君悦兮眉宇间满是凝重之色。苏言所提及的问题,他又何尝不知?
可奈何,他心中没有解决之法。
无相门如此难对付,实在是超出他们所料。
“要想反击无相门,就必须要解决毒的问题。”君悦兮抬眸对上苏言的眸光。
苏言抿唇不语。
君悦兮又道:“而且,如今除了毒,他们还有蛊。”
苏言面色又是一沉。
毒已经很难对付,再加上蛊,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苏言沉沉的说了句。
君悦兮心中也知道这一点,于是道:“我已经修书一封,派人送到焚野宫。”
“焚野宫?”苏言对于江湖上各大势力的情况了解得并不透彻,此时听到这个名字,也只记得一点,“若在下没有记错,焚野宫是在北齐境内吧。”
君悦兮点了点头,“不错。”
苏言垂眸深思。
这一次对无相门的行动,虽然是风泊山庄来牵头扛旗,但苏言心里清楚的知道,这背后站着的是朝廷。
虽然说,江湖之上没有国境之分,但焚野宫现在毕竟是在北齐境内……
苏言考虑的是,若把焚野宫的人也找来,会不会影响到辰王的计划。
但是,他并未立即反对,只是问,“君少庄主,在下对江湖各势力了解不多,可否问一下,为何少庄主会去请焚野宫的人来?”
君悦兮没有多想,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焚野宫修炼的内功,是天下至刚至阳的内功心法。无论是毒,还是蛊,都属于至阴至邪,所以焚野宫的内功对他们有一定的克制作用。我们这三千人中,目前除了修炼浩然正气的天罡派在无相门面前,还可以有一定自保能力之外,其他人若是不小心,极其容易受到暗算。”
苏言缓缓点头。
君悦兮所言之事,皆是事实,他没有理由拒绝君悦兮邀请焚野宫前来助阵的决定。
“可是,焚野宫离此地遥远,他们收到信,再派人赶过来,即便是日夜兼程,起码也要二十几日。”苏言提到。
君悦兮反问,“除此之外,苏先生还有何良策?”
苏言沉默了。
是啊,若是因为路途遥远,打消了请焚野宫的想法,那么他们现在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或许,我们可以再给冥狱追加一笔钱。”苏言道。
他眸光闪动之间,心中已经形成一计,“焚野宫的支援,需要的时间太久,这段时间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此地,乃是无相门的主场,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来说越是不利。所以,焚野宫要请,但我们也必须要动。既然冥狱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那就再加一笔钱,催促他们行动。待他们行动之日,我们也组织一支队伍,趁冥狱的杀手与无相门的那些高手斗起来时,也同时杀进去。若配合得当,有一举歼灭无相门的机会,三千大军伺机而动,把无相门杀个片甲不留。若是没有机会,能灭一灭无相门的威风,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对我方士气的提升也是有帮助的。”
君悦兮仔细听着他的布置,在心中反复思考了一番后点了点头,“可。”
两人终于达成一致,他们脸上的凝重之色都要轻了许多。
苏言试探的道:“蛊术乃是巫疆之法,如今在无相门中发现了蛊术,恐怕无相门早已和巫疆勾结在一起。”
君悦兮疑惑的看向他,不太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言若有所指的道:“巫疆向来封闭,不与外界来往。中原王朝多次诏安,都无功而归。如今,中原朝廷与巫疆也达成了互不干涉的默契。但,如果无相门和巫疆勾结,另有图谋,甚至妄图掀翻天下,染指中原,那就不是区区一个无相门的事了。”
君悦兮皱眉,听出了苏言话中的意思,“苏先生,此事还未有证据。”
苏言浅浅一笑,“少庄主放心,此事我还暂时未报给王爷。你说得没错,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无相门的所作所为是与巫疆勾结,巫疆对中原有不轨之心。但是,此事我们不得不防。”
“苏先生想要如何?若在此时大动干戈,恐怕对我们不利。”君悦兮劝道。
从他内心来说,是极不愿意无相门与巫疆有勾结。
如果真是这样,无相门背靠着巫疆,就算他们能把无相门逼到绝境,剩下的无相门弟子都可以渡江进入巫疆,得到庇护。
到时候,巫疆的蚩民,从巫疆进入中原,光是他们手中神鬼莫测的蛊术,都足够让中原大乱。
“所以,我想派人前往巫疆去摸一摸情况。最好的就是,巫疆并未与无相门勾结。还有一点,若是能从巫疆请来蛊术大师,我们也就不必再怕无相门的那些蛊了。”苏言道。
君悦兮缓缓点头,问道:“苏先生心中可有人选?”
苏言这次沉默的时间较久,君悦兮也并未催他。
许久之后,他才对君悦兮道:“我想请蓝姑娘同行。”
君悦兮惊诧的看向他。
苏言解释道:“蓝姑娘刚从巫疆回来,对那里比我们都熟悉,再加上她本就有‘毒医’之名,有她在,我们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巫疆的蛊毒。至于我,到了巫疆还不知会面临什么,少庄主,论功夫,我不如你们,但论谈判,揣测人心,苏某还是略有心得。”
君悦兮无法否认他的这番话,最后只能道:“蓝姑娘若走了,那这边中毒的人该如何?”
苏言却并不担心,“有间医庐的人也应该快到了吧。”
君悦兮默了默,最后道:“此事,还需要问问蓝姑娘自己的意见。”
……
无相门中,沈未白和风青暝在黑夜中摸索前行,灵巧的避开了四下的巡逻。
穿过一片毒雾后,他们已经来到了无相门的大殿之后。
若是一般人闯入进来,恐怕就算是绕过了那些巡逻的人,也无法穿过毒雾,进入内部之中。
无相门很大,但所见的弟子却不多,所以显得十分空旷。
再加上,建筑都是乌黑色,阴森恐怖,总觉得犹如鬼都一般。
“藏尸洞?”沈未白看向洞穴上的刻字。
谁能想到,在无相门深处,竟然藏着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
此时,他们站在洞穴外,四周一片漆黑,但从洞穴深处透出昏暗的光,里面显然有人把守。
“阿姐,我进去,你留下。”风青暝沉声道。
洞内情况不明,自然不能两个人都进去,否则若是惊动了无相门的人,里面没有其他出口,外面再被一堵,他们二人岂不是被包饺子了?
沈未白却拉住他,“我进去,你留下。”
风青暝蹙眉。
沈未白靠近他道:“无论是毒还是蛊,都奈何不了我。”
风青暝这才点了点头,在沈未白进去之前,嘱咐道:“一切小心。”
沈未白对他露出一个淡淡微笑,闪身进入了洞穴之中。
……
洞穴里,越走越宽,每隔十步,便有火把固定在洞壁上。
沈未白向里走了一段路,并未发现任何人,但是,越是往里走,里面的腐尸味就越来越重。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未白眸光一闪,身影向前掠过,在脚步声靠近之时,藏入了旁边一个凹陷的缝隙之中,把自己藏在黑暗里,收敛了全身的气息。
来的人,是两名无相门的弟子,他们没有发现沈未白的存在,走向了洞外的方向。
待他们走远之后,沈未白才从缝隙中闪出,继续往前走。
山洞很大,但是路却不复杂,并没有其他岔路,沈未白顺着一条路走到底,钻出洞口后,眼前豁然开朗。
入眼的是一个天然的巨大的溶腔,而在溶腔底部,整整齐齐的站着密密麻麻的上千……尸傀!
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让沈未白瞳孔震颤。
而在溶腔之中,腐尸味简直无处不在,沈未白不得不封闭了自己的嗅觉,降低腐尸味对自己的影响。
溶腔底部站着的尸傀,仿佛正在休息。
沈未白站在洞壁上从上而下的观察,整齐排列的尸傀,倒是方便了沈未白计算数量。
然,计算出的数量,却与无极阁查出的不同!
这岂止是一千?分明就有一千余五百之数!
如此庞大的数量,还不算之前在外面见到的那些巡逻中的尸傀。
而这些尸傀,身披铠甲,从头包到尾,就好像是把人铸在了铁皮里。沈未白还注意到,普通的尸傀穿着的都是黑甲,而在最前面的二十具尸傀,其中十具为铜甲,六具为银甲,四具为金甲。
洞中尸傀的数量,都比无极阁调查得来的数量更多。
一个念头,从沈未白脑海中闪过——
是无极阁调查得不够仔细,所以出现了数量上的误差?还是,在无极阁调查之后,那么短的时间,尸傀大军的数量又增长了?
若是前一个可能,那还不打紧。
若是后一个……则说明了无相门已经熟练掌握了炼制尸傀大军的方法。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尸体,他们就能炼制出上千,上万的尸傀大军。
而这些送上门来的武林人士,岂不就是最佳的尸傀材料?!
这个可怕的猜测,让沈未白双眸倏地一缩,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之前,危霖就曾说过那去瑶城刺杀姬云廷的金尸,其手段之厉害,让辰王府的高手侍卫都无法阻拦,最后虽然没有杀掉姬云廷,却也全身而退。
这就说明,炼制出的尸傀,哪怕是一具死尸,也依然保留了身前的部分武功修为。
三千武林高手,自动送上门来……
第三百一十章 都齐了!
沈未白顺着心中猜测往下想,突然间就想明白了其中一些困惑。
之前,她就在想,既然都暗杀了姬云廷,为何不对鸿明帝出手?后面得到的结论是,无相门对姬云廷出手,是带着报复性质的行为。
当时,她与危霖聊起这件事时,还觉得这无相门主过于意气用事。
如今看来,对方并非意气用事,而是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若能杀了姬云廷,那是报复。若杀不了,就利用姬云廷,给他们送来这三千武林高手。
如今,看似僵持的双方,恐怕也是无相门的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要把握时机将这送到门口的三千人一并拿下!
而这个时机,恐怕也近在眼前了。
若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也就可以反推论出沈未白之前的猜想,无相门已经掌握了熟练的炼制尸傀的方法,可以大举炼制尸傀。
这样的局面……对于整个天下,恐怕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哪怕是沈未白不想卷入其中,可到了无相门正是挥军北上,利用尸傀大军推翻当前统治,那她也难以独善其身。
天下,不能落入无相门的手中,更不能让尸傀大军在人间作恶!
沈未白眸光一厉,手中捡起一块石块,朝底下的尸傀大军扔下去。
石块砸在了其中一个尸傀身上,又落在地上滚动,发出了声响。
原本静寂无声的尸傀大军,突然好像从沉睡中醒来,身上的铠甲摩擦着发出阵阵声音。
最前面的金银铜尸,甚至转动起脖子,从面具里发出恐怖的嘶吼声。
沈未白藏在暗处,屏住呼吸,没有轻举妄动。
她还记得今天的任务!
沈未白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
底下那些尸傀,并没有发现她,渐渐的又平息下来,好像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未白终于动了,她手里捏着相禹给的小竹筒,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尸傀大军的最后方。
……
天色发白,房间里的烛火也暗淡了不少。
蓝翼一夜未睡,终于调制出可以杀死蛊虫的毒。
她救人的方法是以毒为药,与常人不同,解蛊的方法也是一样。但是,她刚接触蛊虫不久,所以在解蛊方面,还能力有限。
也幸好,那些无相门用的毒中,所含的蛊并非纯正的巫疆蛊虫,这才让她找到了杀死蛊虫的方法。
蓝翼用清水洗了脸,恢复精神后,就拿着配好的毒去见了濯神医。
濯神医拿着配好的毒,神情有些犹豫。
正好在一旁听了整个过程的薛姗姗,忍不住开口问,“这些毒既然能杀死蛊虫,那岂不是也把人给毒死了?”
濯神医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说话。
薛姗姗所说的,其实也是他担心的。
自古以来,以毒为药的不是没有,但其风险很大,在医术中属于偏门。毒医之名,濯神医听过,所以才会向君悦兮举荐,但却不能保证,手中之毒的风险。
蓝翼没有理会薛姗姗,只是看着濯神医。她自然是看清了濯神医脸上的犹豫之色,想了想便道:“救人之法,我已经给你了,用与不用请自便。”
她这几日连续研究解蛊的方法,神情已经十分疲惫,说完这句,就打算离开。
濯神医心中一凛,握紧手中的棕色药瓶,问道:“蓝姑娘,请问用此药风险如何?”
蓝翼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才道:“解蛊的过程自然是很痛苦的,但无性命之忧。”
濯神医松了口气,向她感谢,“有蓝姑娘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蓝翼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薛姗姗等她走了之后,才对濯神医道:“师伯,我们真的要用这个方法吗?”
濯神医看向她反问,“难道,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那几个中了蛊的,继续拖下去也难逃一死。”
说着,他看向手中拿着的瓶子,沉声道:“拼一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风险太大了吧!万一人死了,我们如何向其他人交代?”薛姗姗还是有些抗拒。
濯神医眸光反而坚定了许多,握紧瓶子道:“神农尝百草时,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我会将其中风险都告诉他们,用与不用由他们自己决定。”
薛姗姗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这样一来,无论结局如何,起码不会有人怪到他们百草谷头上。
……
蓝翼走出院子,正打算回房休息。
几日的辛劳,消耗了她的精神与体力,让她现在的肤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只是,她人还未走到房前,就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拦住了。
“蓝姑娘。”苏言谦谦君子的模样,向蓝翼问好。
蓝翼颔首,准备离开。
“蓝姑娘请留步。”苏言开口道。
蓝翼侧目看向他,眼神带着疑惑。
苏言忙道:“其实,在下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蓝姑娘能助我一臂之力。”
蓝翼没说话,只是用清清冷冷的眼睛看着他。
这让苏言有些尴尬,但几日下来,他多少也了解了这位毒医的脾气,所以并不在意,继续道:“我们之前发现,无相门中有人使用了巫疆的蛊术。这一点,实在是超出我们所料。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所以我打算亲自去巫疆一趟,还希望蓝姑娘能与我同行。”
“为何是我?”蓝翼不解的皱眉。
见蓝翼没有立即拒绝,苏言忙道:“若在下没有猜错,蓝姑娘也是刚从巫疆回来吧?”
蓝翼不置可否。
苏言继续道:“不瞒蓝姑娘,在下从未到过巫疆,且如今我们与无相门之间形势胶着,实在是挤不出太多人手。蓝姑娘既然刚从巫疆回来,定然对巫疆有所了解。另外就是……”
他露出几分报涩的表情,“蓝姑娘是玩毒的行家,有蓝姑娘同行,在下也要安心些。”
同时,他还保证,“只要蓝姑娘陪我走一趟,待我们从巫疆回来,无论什么样的报酬,我都可以支付。”
苏言自认为,自己已经说清了理由,且又提到了丰厚的报酬,蓝翼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然——
“我不去。”蓝翼毫不犹豫的回答。
“什么?!”苏言很是意外。“蓝姑娘,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已经考虑过了,不去。”蓝翼斩钉截铁的道。
这次巫疆之行,让她的感受非常差,恐怕在这几年内,她都不会再去巫疆了。如果今日开口的人是她家主公,蓝翼肯定不会拒绝。
但,苏言与她何干?
这三千名门正派又与她何干?
她愿意来这里,不过也是因为对无相门的毒感兴趣罢了。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相禹已经来到了这边,饶是主公对无相门中的蛊也十分感兴趣,也可以在相禹口中得到答案,不需要自己跑一趟巫疆。
“蓝姑娘,为何要拒绝?”苏言不死心。
蓝翼本不想与他多谈,却被他纠缠在此,心念一转,转身面对他道:“你为何要亲自去?”
“嗯?”苏言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蓝翼看着他,十分真诚的道:“据说,无极阁无所不知,可以搜罗天下所有情报。你若是不缺银两,大可向无极阁买情报。”
说完,蓝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留下苏言一人站在原地震惊。
一直等到蓝翼走远了,苏言才恍然点头,“对啊!我何必亲自冒险?”
想通这一点,苏言快步离去,找君悦兮商量。
……
而在蓝翼被苏言拦住的同时,君悦兮也匆匆离开庄园,接到了赶过来的月狐。
君悦兮曾在江临府见过月狐,知道她并非医仙子,而是医仙子座下的大弟子,通常都代替行踪难觅的医仙子,处理许多事务。
大多数的时候,也是月狐替医仙子行医问诊,倒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医术也是很强的。
所以,君悦兮没有太过失望,依然热情的去迎接月狐。
“月狐姑娘,一路辛苦了。”君悦兮看着白衣飘飘的月狐心中感叹,医仙子尚还未见,但无论是毒医,还是月狐,都是令人一见难忘的绝色美人。
月狐颔首,白衣孑然,丝毫看不出风扑尘尘的样子。
君悦兮领着她前往庄园,同时向她介绍如今庄园里的情况。
“毒医比姑娘早到几日,姑娘的房间,被安排在毒医旁,与百草谷的诸位神医在一起。”君悦兮道。
月狐神情上看不出喜怒。
君悦兮体贴的问,“若月狐姑娘觉得如此安排有不妥之处,大可直接告诉我。”
月狐这才开口,“就按君少庄主安排吧。”
君悦兮这才放下心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住处。
而蓝翼也正好回来,与两人在垂花门前相遇。
蓝翼和月狐眸光轻碰,都默契的移开。
君悦兮露出笑容,替两人介绍。在介绍的过程中,他还有些担心,怕两位同样清冷,却有能力的女子,会彼此针对。
好在,等他介绍完后,一切都很平静,蓝翼和月狐之间,没有针锋相对,反而异常的和谐。
君悦兮觉得有些诧异,却也庆幸。
也不好再久留,交代完成后,就转身离开。
蓝翼推开自己的房间走了进去,月狐看了君悦兮离开的背影一眼,也跟了进去。
“你的房间在隔壁。”蓝翼也不回眸。
月狐不接话,只是问:“主公可好?”
蓝翼转身面对她,两张清丽的脸在彼此对视之后,都同样露出了清浅的微笑。
……
“少庄主!君少庄主!”
君悦兮刚走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苏言的声音。
他驻足转身,就看到苏言急急忙忙过来的样子。
“苏先生,如何?”君悦兮自然是知道,苏言一大早就去找了蓝翼商讨去巫疆的事。
刚才,他虽然见到了蓝翼,去因为身边有月狐在,所以并不方便开口询问。
此时遇到苏言,便开口问了。
苏言摇摇头,“她拒绝了。”
君悦兮默了默。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内,所以并不意外。“如此,我们只能自己去了。”
“不,我们也不用去了。”苏言又摇头道。
君悦兮不解的看向他。
苏言笑道:“蓝姑娘虽然拒绝了我的请求,但也同时给我指点了迷津。”
“嗯?”君悦兮。
苏言道:“巫疆的事,我们可以通过无极阁……”
提到‘无极阁’三个字,君悦兮就明白了苏言的意思。
但,他谨慎的蹙眉,“此事目前恐怕不宜走漏风声,就算是无极阁恐怕也不知道巫疆的事吧。”
“无极阁拥有极为庞大的情报网,千万不要小看它的力量。就算他们现在不知道,也可以立马去查。他们出手,可要比我们亲自过去调查要简单得多。少庄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苏言说着,突然凑近君悦兮身边,压低声音道:“或许你还不知,其实无极阁也是听命于王爷的。”
“什么!”君悦兮惊讶的看着他。
苏言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
君悦兮镇定下来,“此事当真?”
“自然。”苏言信誓旦旦的道。
君悦兮皱眉思索片刻,才道:“既如此,那就将此事禀报给王爷吧。”
苏言颔首道:“我回去之后,立即写信给王爷,将此事禀报上去,接下来,在王爷的回信未到前,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围而不打,按兵不动。”
“这我自然知晓。”君悦兮颔首。
如今,无相门中情况不明,尚不知巫疆的势力是否侵入其中,自然不能随意出手。
第三百十一章 只在乎你
相禹被叫过来的时候,还一脸茫然。
但是,当他看清院子里站着的尸傀时,脸上的表情就只剩下震惊了。
“这……”相禹震惊之余,杵着木杖快步的走过去,距离那尸傀也不过三拳距离,但那尸傀却好似完全没有反应一般。
相禹紧握着木杖,打量着被黑甲包裹的尸傀,腐尸味扑面而来,一般人很难承受。
好在,他是蛊师,向来打交道的都是这些阴腐之物,对这种腐尸味很适应。
站在他面前的尸傀,身子微微晃动,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
“瞌睡蛊果然好用。”
就在相禹仔细打量尸傀的时候,沈未白的声音飘了过来。
他抬眸望去,就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朝自己走了过来。
明明是两种极端的色相,却出奇的融洽,和谐到给人一种无法插足的感觉。
“你们真的很厉害!”相禹神色复杂的看向二人。
他的确没有想到,那么快,眼前的两人,就把尸傀带到了他的面前。
沈未白微微一笑,没有多做解释,“尸傀,你已经看到了,所以什么时候能告诉我答案?”
之前,相禹提出,要亲眼看到尸傀之后,才能回答沈未白的诸多问题。
如今,沈未白按照他所言,亲手把尸傀送上,就是要一个答案。
相禹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找到答案!”似乎怕沈未白不信,他又郑重的补充道:“请你相信,我和你们一样,都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无法给你太多时间,三天,三天之内我需要答案。”沈未白缓缓摇头。
相禹不解的皱起眉头,“三天?太紧迫了。”
“最多三天。”沈未白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相禹深吸了口气,最终在沈未白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把尸傀交给相禹之后,沈未白和风青暝没有再打扰他。
两人走出院子,朝沈未白住的东院落而去。
一路上,沈未白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风青暝几次看向她,她都未曾发觉,快到东院落时,风青暝拉住她,沉声道:“阿姐,不用太担心。”
沈未白莞尔否认,“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阿姐常常表现得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但实际上是最在意的一个。”风青暝突然道。
沈未白一愣,失笑摇头,“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
她从不是什么好人。
风青暝道:“阿姐心中自有一杆秤,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都清楚。”
“我说了,我没有那么伟大。”沈未白笑着推开他的手。
风青暝没有松开,只是将她的手抓得更紧。“可是阿姐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沈未白叹了口气,“你是这样理解的吗?”
质问般的语气,让风青暝一愣。
沈未白收敛了眉眼间的笑意,看着早已比她高的少年道:“或许,在你看来,我做的事都是好事。比如,小的时候,屡次救你。又比如,阴差阳错的破坏了前朝复辟的阴谋。又或是,你看到我对无相门的在意,以为我是在担心他们祸乱天下。但其实,不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目的,都有自己的所求。你看到的好,不过是恰好而已。而对我来说,这些好,不过是在我达成目的的同时,顺手为之罢了。”
渐渐变冷的神情,还有淡淡化为无情的声音,让风青暝心中升起一股慌乱。
“不是的!”风青暝急于替自己辩驳,却不知,这三个字,让沈未白的眸底彻底归于平静。
“阿炎。”沈未白开口阻断了他,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或许,你从未认识真正的我。”
沈未白其实从未在风青暝面前掩饰过自己,但也许是幼年时的救命之恩滤镜太重,让风青暝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好人。
之前,沈未白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今日,风青暝的话,却让她猛然清醒。或许,真是这一层滤镜,让他对自己产生了男女之情。
万一有一天,这一层滤镜破碎,少年突然发现,他的阿姐从不是一个好人,那又该怎么办?
他该多失望?
沈未白想到了这里,可是却不会为了保持风青暝心中的这一层滤镜,而伪装自己,粉饰太平。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及时止损!
“阿姐!”风青暝的心仿佛漏了一块。
沈未白依然平静的看着他。
风青暝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知道阿姐是什么人!”
沈未白缓缓抿紧双唇。
风青暝茶色的眼眸中,慌乱的情绪被无尽的深情所驱散,他凝视着沈未白,少年的嗓音已经趋近成熟,变得低沉沙哑:“阿姐对我就这么不信任吗?阿姐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清楚楚。但,无论阿姐做什么,哪怕杀人如麻,在我心中依然是天下第一好的人。其实,应该是阿姐不懂我吧。我早就不是小孩了,也有心思深沉,黑暗的一面。”只不过,他在她面前,会下意识的收敛而已。
沈未白愣住。
因为风青暝的话而愣住。
茶色透明的眸中,泛起了点点委屈,沈未白突然失笑。
她真的是蠢到家了!
沈未白担心风青暝的滤镜太厚,万一有一天滤镜碎了,他会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
但其实,风青暝在她心中何尝不是一块世间至纯的璞玉?
而现实呢?
一个七岁就面临着种种暗杀的孩子,一国亲王,焚野宫的少宫主……这些经历,种种身份,尤其是一个心思单纯,至真至诚的人可以驾驭的?
只不过是,他们都愿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展露出干净通透的一面罢了。
想通这些,沈未白垂眸认输,“是我想岔了,阿炎,对不起。”
“阿姐不会错。”风青暝心有余悸的将沈未白搂入怀中,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失去了她。
沈未白任由他将自己搂入怀中,突然问道:“阿炎,我似乎从未问过,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就如同她在柳茹面前承认的那样,她喜欢不受束缚的活着,喜欢自己掌控的人生,所以会剔除人生中的一切不确定因素。
冒险,肆意,纵情,这是她对人生的追求,所有会影响这些的人与事,都不会被她接受。
所以,当初她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安亭伯府。
又所以,在最初知晓了风青暝心思的时候,她会选择退去。
阿炎曾说过,只想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却从未关心过,阿炎想不想要……
“阿炎,你想要天下至尊的位子吗?”沈未白问。
她语气平静,仿佛这天下至尊的位子,不过是她唾手可得之物,只要风青暝点头说要,她就会双手奉上。
“不想。”然而,风青暝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沈未白从他怀中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为什么?天下男儿的志向,不都是想成为天下之主,人上之人吗?”
风青暝亲昵的埋首在她颈间轻笑,“那阿姐就当我不是天下男儿吧。我的心愿,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不要江山只要美人!阿姐,阿炎真的只想与你在一起,生生世世陪伴你左右,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阿姐一人重要。”
沈未白眸底的凉意彻底散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她轻咳两声,退出风青暝的怀抱,正色的道:“虽然如此,但我确实无法忍受一个尸傀当道的人世间,所以无相门还是毁灭吧。”
……
无相门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巫疆蛊术,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操控死人之术,造出尸傀大军。
而被引诱而来的三千正道侠士,已经被无相门视为了制造尸傀大军的材料。
若不阻止一切,任其阴谋达成,天下将会被这些尸傀大军,被无相门的各种毒药弄得乌烟瘴气,生灵涂炭。
相禹在琢磨尸傀的第三日,也是与沈未白约定期限的最后一日,无极阁的飞信到了沈未白手中。
“主公,看来辰王那边也已经知晓了蛊毒一事,甚至不惜花重金请无极阁前往巫疆调查。”星鸾道。
沈未白不甚在意的点头,“既然是送上门的生意,那就不要拒绝了。把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他。”
她这几日想了想,无相门这个坑,总不能她和风青暝出力。
既然这三千人是辰王送过来的,自然由他善后。
“还有,冥狱那边被催促行动。”星鸾又道。
沈未白笑,“告诉娄天狱,让他和买主谈,他们什么时候行动,冥狱可以配合行动,出其不意,事半功倍。”
“是!”星鸾一一记下。
接着,她又道:“月狐已经与蓝翼会合,特向主公请示接下来的任务。”
“告诉她们,好好待在庄园里,研究无相门的毒就可以了,若有什么发现,及时传消息过来。”沈未白点了点头。
星鸾从怀中掏出一个棕色瓶子,双手小心翼翼的递给沈未白,“主公,这是蓝翼研究出来的一种,可以杀死蛊虫的毒。但目前,还不确定对多少种蛊虫有效。”
沈未白饶有兴致的接手,还不忘夸赞,“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说完话,星鸾先离开,去布置沈未白之前交代的事。
她刚走,柳茹和天水就一同过来。
“这段时间,外面一团乱,我们的人出门,也需要小心谨慎,免得被无相门的人误认为是那些武林正道,也要避免被那些武林正道误认为是无相门的人。”天水好笑的说。
沈未白颔首笑道:“不会憋闷太久了。”
天水闻言,眸中一亮,“主公,接下来我们是不是有事可做了?不瞒您说,我们这段时间真是闲得发慌。”
“老鬼呢?”沈未白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天水‘啊’了一声,才想起来老鬼离开是,并未告诉沈未白。“鬼老说他有些私事处理,先离开了。”
沈未白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
这些年来,老鬼来去自由,沈未白也极少会去问他的私事,所以这次也并不意外。
“别说他们了,我都已经把随身带的书看了几遍。”柳茹笑道。
沈未白突然看着柳茹道:“柳先生,不如我派人先把你送到蓟国境内?”
蓟国沈未白虽未去过,但已有她多家产业,不说别的,玄黄商号的蓟国分号还有无极阁的分舵都在那里,柳茹先一步过去是安全的。
柳茹诧然的问,“这是为何?”
沈未白迟疑了一下,才酌情的道:“这里很快就会变得不安全。”
柳茹凝眉想了想,才认真的道:“我服从主公安排。”她不会武功,若强行留下,只会拖累,增加麻烦,还不如先一步离开。
沈未白却笑了,“护你一个,还是可以的。我只是怕先生在这里待久了,觉得无趣。”
柳茹洒脱的捋了捋自己的衣袍,“也是这个理,所以我就先行一步,替主公在蓟国探探路吧。”
沈未白眸光微动,笑道:“正好,先生先过去也能帮我做些事。”
柳茹眨了眨眼,微笑颔首。
“主公,护送柳先生前去蓟国之事,交给我吧。”天水主动领命。
沈未白点了点头,“也好,就交给你处理。”
天下终于找到事做,即便没有刻意为之,一颦一笑也自然的流露出了天生媚骨的媚态。
……
尸傀被盗走的第三日,无相门中风平浪静,似乎他们并未发现有尸傀被盗。
或许,这是因为尸傀数量众多,少上一具,无人知晓。
又或是,无相门的人想不到会有人潜入门中,进入藏尸洞偷走了一具尸傀,所以从不在乎清点尸傀数量。
也有可能是因为,沈未白盗走的是最普通的尸傀,而非数量有限的金银铜尸。
总之,没有打草惊蛇,这对沈未白来说,就是好的!
在第三日日落之后,沈未白接到了相禹的通知。
当她走到相禹暂住的地方时,风青暝已经比她先一步到达。
这一次,不仅相禹,岜朗和图丼也在,而那具尸傀正矗立在房间之中,静止得如同一尊雕像,只有那一身腐尸味证实着它的存在。
第三百十二章 少了一个
“无相门炼制尸傀的方法中,的确是巫疆上古蛊术中的运尸蛊。”相禹有些疲惫的道。
沈未白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他日夜不分的围着尸傀研究,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却没有让他心情轻松,反而让他心情越发凝重起来。
巫疆的蛊术,从来都是不传之秘。
连在巫疆,能够有资格学习蛊术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
而如今,在他们不察觉的时候,巫疆的蛊术居然出现在了中原的门派里!
相禹可以想到,光是这则消息传回巫疆,都会引发巫疆多大的震动!
恐怕,九大巫姓的话事人,会立即齐聚王城,向相娅这个巫王施压。
可是,相娅才刚刚接任巫王之位,何其无辜?
以无相门得到蛊术,且将其与毒结合,创造出尸傀,这绝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做到的事。
所以,蛊术外传的事,肯定与相娅无关。
然奈何,如今坐在巫王位子上的人是她!
“可是,我却不能肯定无相门到底在什么时候,得到了蛊术。”相禹沉声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毫不遮掩其中的痛恨之意。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对沈未白和风青暝说。
那就是,无相门得到的有可能是蛊术中最核心的部分,是上古残存的蛊术。
因为,运尸蛊就是上古蛊术之一。
而上古蛊术,传承多年,早已经残破不全。
在整个巫疆,能接触到上古蛊术的人,除了九大巫姓的核心人物之外,就只有巫王的传承。
九大巫姓中传承的上古蛊术是残缺中的残缺,只有王城中,属于巫王传承的蛊术里,其中上古蛊术相对于九大巫姓中是最全的。
正是因为这种残缺,相禹也无法锁定,到底哪几大巫姓的上古蛊术传承中,包含了运尸蛊。
至于王城……相禹是能确定,巫王传承中上古蛊术里,是有运尸蛊的。
但是,巫疆的巫王传承十分特殊,并非由血脉传承,而是由蛊神从九大巫姓中,血统最高贵的少女中挑选。
相禹只能确保这件事与相娅无关,蛊术不是从相娅手中外传。
却也仅此而已!
“据我目前所知,恐怕无相门掌握的还不仅仅是运尸蛊。”沈未白又抛出一则情报。
其实,到目前为止,无论是相禹调查出来的结论,还是沈未白这边搜集到的信息,都并未超出他们的意料。
种种证实,只是越发肯定了无相门早有野心,且与巫疆有瓜葛。
“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属于巫疆的蛊术,是巫疆某些人与无相门暗中的合作,还是无相门通过别的手段,从巫疆中盗取而来。”风青暝提醒道。
“不错。”沈未白点点头,看向相禹。
相禹双唇紧抿成线,眉头紧皱挤出了深深的折痕。“这一点,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们。不过,你们放心,在我确定之后,就已经通知了娅。巫王会尽快调查一切,找到真相。”
沈未白眸色沉沉的看着他,“事情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你我掌控中了。”
“什么意思?”相禹不解的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才告诉他,“无相门中出现了巫疆蛊术之事,已经被前来歼灭的正道首领知晓,且上报给了姬卫朝廷。”
这话一出,不仅是相禹,就连岜朗和图丼的脸色都齐齐一变。
“不,这肯定与巫疆无关!”相禹急道。
一旦惊动了中原朝廷,而无相门又利用巫疆的运尸蛊创造出了战斗力恐怖的尸傀大军,势必会让中原朝廷挥军南下,剑指巫疆。
他们不怕战争,可是却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被卷入其中,遭受无妄之灾!
“如何证明?”沈未白犀利的问。
这句话,又回到了风青暝之前的提醒上。
同时,也在提醒相禹,想要确保巫疆无恙,让蚩民免受战争之苦,就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
而且,还不仅仅是答案,还必须有所作为。
相禹眼珠不停转动,最后深吸了口气,“无相门多年前盗走了巫疆的蛊术,我们责无旁贷要将流传出去的蛊术收回来,且对盗取蛊术的无相门给予严厉的惩罚,以儆效尤!”
“很好。”沈未白浑身的犀利一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喘着粗气的相禹忌惮的看向她,“你真是个可怕的人!”
沈未白不怒反笑,“谢谢夸奖!但你无法否认,我是在帮你,帮巫疆。”
“……”相禹沉默不语。
他代表巫疆被迫拉入了沈未白的阵营,要一起对付无相门。
但,这也是现在唯一可以避免大规模战争的方法。
从相氏的利益来说,相娅刚刚成为巫王,他们决不允许在这个时候,让巫疆承受战火灼烧。
所以,无论无相门到底是如何得到的蛊术,对外而言,都必须是相禹刚才所说的那样。
蛊术,是被无相门盗走的,巫疆并未参与其中。甚至,巫疆也是受害者,所以他们为了追回被盗走的蛊术,惩罚无相门这个盗贼,他们必须要对付无相门。
在这一点上,他们所代表的利益与君悦兮他们所代表的利益想通,是最有可能将事情控制住的方法。
但让相禹心情抑郁的是,这一系列的决定,都是他在沈未白和风青暝配合的暗示下,逼迫着……主动说出的!
相禹又看向深藏功与名的风青暝,“你不觉得这样的女人很可怕吗?”
这充满挑拨的话,却只换来风青暝的淡漠眼神,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蔑。
“……”相禹承认了,或许世界上有一类人,是与众不同的。
“无相门中因为蛊术的存在,使得事情格外棘手。既然已经达成同盟,那么我希望图丼大师,可以代表巫疆前往正道联盟。”沈未白向前走了一步,打破了之前诡异的气氛。
“我?”被点名的图丼一脸莫名。
风青暝颔首,站在沈未白身边:“不错。少族长目前无法使出蛊术,那么如今对蛊术有所了解的就只剩下图丼大师你了。”
图丼下意识的看向相禹。
“既然他们已经有所觉,而你们也聪明的选择了正确的路,那为了避免误会,就要尽快接触,图丼大师亲自过去,更能很好的解释一切。”风青暝替沈未白解释用意。
相禹深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对图丼命令,“图丼,我授予你代表巫疆的权利,亲自去一趟吧。巫王也会尽快派更多的蛊师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属于我们巫疆的东西,我们有责任,也必须要追回来。而那些敢从我们巫疆盗取蛊术的无耻盗贼,也必须受到惩罚!”
“遵命。”图丼向相禹行礼。
“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的就是,如何破解尸傀。”沈未白始终掌握着交谈的节奏和主动权。
杀尸傀?
这并不是解决之法,沈未白要的是一劳永逸。
在相禹正准备说‘还未想出对策’时,沈未白点拨了一句,“比如,如何解除运尸蛊!”
相禹和图丼眸中同时精光一闪!
对啊!
尸傀之所以能行动自如,就是靠着运尸蛊。
只要解除了运尸蛊,那么尸傀就恢复成了死尸。
要杀尸傀很难,但要除掉死尸,一把火就够了。
“你果然可怕!”相禹深吸一口气,看向沈未白的眼神越发忌惮。
沈未白毫不在意的笑问,“所以,有办法吗?”
相禹沉默了一下道:“我需要时间。”
沈未白轻叹一声,“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你不想面对成千上万的尸傀的话。”
相禹震惊的看向她。
可是,沈未白却不再多言。
……
苏言找到君悦兮,人未到声先至。“无极阁已经回信了!”
房中,闻言的君悦兮快步走出来,神情急切的看向苏言。
苏言将手中的信封递过来,“我还没看。”
在君悦兮的眼神催促下,苏言撕开了信封上的火漆,从里面掏出了厚厚的一叠纸。
两人的眸光落在那叠纸上时,同时一沉。
他们向无极阁打听巫疆内是否与无相门勾结的情报,如今得到回复,厚厚的一叠足以证明事情恐怕不简单。
若是无相门所作所为与巫疆无关,那只需要简单几个字的回复就好了。
君悦兮和苏言对视一眼,同时看了信中的内容。
信中,不仅仅写明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甚至还特别说明了一些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
将信中的情报掌握,他们归纳出了两个要点。
第一,无相门中的蛊术,是在很早之前盗取了巫疆的蛊术,巫疆并不知晓。
第二,无相门对尸傀的炼制之法,已经掌握得越发成熟,尸傀大军的数量在急速增加,且生前会武功的人,被炼制成为尸傀之后,尸傀的威力会被增大数倍,更强于生前。
看完信,无论是苏言还是君悦兮脸色都有些发白。
第一点,算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他们不用在面对无相门的同时,还要面对整个巫疆。
“信上说,无相门盗取巫疆蛊术的事,已经传回了巫疆王城,巫王震怒,特派出了蛊师前来调查,于近日内,蛊师会到达我们这。你觉得此消息是真是假?”苏言缓缓的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
君悦兮道:“无极阁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是真的。”
“有巫疆的蛊师前来助阵,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苏言沉声道。
君悦兮点了点头。
苏言眸光划过一道狠厉,“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君悦兮沉默不语,眼中也浮现出决绝的光芒。
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从无极阁传来的第二个消息中,又岂会猜不到自己踏入了无相门的陷阱?
从那一场刺杀开始,无相门的陷阱就开始了。
他们在一无所知之下,带着三千武林高手,踏入了陷阱之中。
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无相门出手之前全力反扑。
苏言轻笑起来,“我可不想变成尸傀,若我被无相门的人抓住,还请少庄主帮个忙,不要留我全尸。”
“苏先生……”君悦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苏言深吸了口气,问道:“焚野宫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君悦兮凝神在心中计算了一番,皱眉回答:“恐怕最快也要有十日。”
“十日?太久了,变数太大。”苏言缓缓摇头。
君悦兮也知道这一点。
原本,他们不知道无相门的计划时,还可以按兵不动,围而不打,拖延着等到焚野宫的人到来,到时候增加的战力,可以减轻他们正面对抗无相门的压力。
可是现在,十天……太久了!
谁也不知道,无相门会不会在这十天内做出什么事来。
也无法保证,十天之后,无相门藏尸洞里的尸傀大军会变成多少数量。
“等不了了。”苏言狠心咬牙。“我们必须要尽快拿出一个计划,采取行动。冥狱那边也已经回话,会配合我们行动进行斩首。如此,就算焚野宫来不及增援,我们也有暗棋。”
君悦兮颔首,“只能如此了。”
……
无相门中,嬴槐独自一人走进藏尸洞内,鼻尖的腐尸味越重,他眼底的神情就越发疯狂。
当他看到溶腔内,整齐排列的尸傀大军时,眼底的疯狂彻底爆发,他站在金银铜尸前的高台上,俯瞰着尸傀大军的队列,眉心白得病态的皮肤,突然出现一丝裂痕,裂痕向两边挤压,撑大的裂痕宛若一只蠕动的赤色蛆虫。
赤色蛆虫上的光芒一现,原本安静的尸傀大军突然朝嬴槐单膝下跪,如同跪拜君王一般。
嬴槐享受的闭上双眼,将双臂展开。
突然,他猛地睁眼,眼底的疯狂化为阴鸷,声音在溶腔洞内回荡。“怎么少了一个?!”
第三百十三章 破解之法
图丼一袭巫疆蚩民的打扮,一出现就引起了轰动。
很快,接到消息的君悦兮和苏言也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二人见到图丼后,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无极阁情报里说的事——‘巫疆果然派蛊师前来了!’
但同时,他们心中又泛起同一个疑问——‘为何只有一人?’
“我叫图丼,来自九大巫姓的相氏,奉了巫王之令前来调查蛊术被盗一事。先已经查清,是无相门盗取了我巫疆的蛊术,消息我已传回巫疆,相信巫王会派更多的蛊师前来。”图丼按照沈未白的吩咐,在见到君悦兮和苏言的时候,把这段话说了出来。
……
小院书房中,图丼安静的等待着。
书桌后,沈未白持笔挥墨,过了片刻,她将笔放在笔架上,将两张刚刚画好的白描画像反过来,让图丼可以看得更清楚。
图丼的眸光落在那两张画像上,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五官,十分生动,栩栩如生,让他一眼就记住了他们的样子。
“你见到这两个人后,就把我交代你的话告诉他们,其他的不必多说。”沈未白道。
图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清楚了。
……
图丼的话,让苏言和君悦兮大喜。
他们没想到,蛊师来得如此之快。看来,无相门的事早已经传到了巫疆,而巫王也早就派蛊师前来调查。
有了无极阁的提醒,再有图丼的出现,君悦兮和苏言都没有多想,将人给迎了进去。
刚坐下后,苏言问:“图丼大师,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巫疆的其他蛊师们,多久才能到达?”
“可能还需要三天到五天。”图丼脸上十分平静,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这个问题在他出发前,沈未白同样告诉过他。
……
书房中,沈未白将刚刚画好的画像,用烛火点燃后,丢入桌边的铜盆里,火光将她的表情照得晦暗难明。
她说,“他们会问你,其他蛊师什么时候到。你主需要告诉他们三天或五天。”
图丼点点头。
当时,他还心中疑惑,为什么这个中原女子,能够知道对方会问他什么?甚至连顺序都告诉他了。
“他们听到这个时间后,会问你有没有办法请他们尽快赶过来。这一点,你可以照实回答。”沈未白又道。
图丼压下心底的疑惑,将沈未白说的每一句话牢牢记住。
“他们一定会请你去帮之前被下蛊的人解蛊,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大概知道无相门到底掌握了多少种蛊术。你还会遇到两个女子,一个叫蓝翼,一个叫月狐,她们都可以信任。”
……
“图丼大师,不知您可否催促一下余下的蛊师们尽快赶到?”君悦兮有些焦急。
图丼回过神,用生涩的中原话回答,“我只能尽量联系,但却无法保证。”
这个结果,苏言和君悦兮都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
苏言站起来,主动邀请,“我们有些人,之前也中了无相门的蛊,有一些人,我们已经通过别的办法解了蛊,但也还有一些人的蛊是没有解的。不知图丼大师可否去帮忙看一下,若是可以,还请图丼大师出手替他们解蛊。”
“当然可以。”图丼也站了起来,冷静的道:“我来此,也是为了需求你们的帮助,追回我族的蛊术。”
图丼按照沈未白的话,表达出了自己的立场。
君悦兮和苏言大喜,带着图丼前往了伤员暂住的院子,还遇见了蓝翼和月狐,自然还有濯神医。
图丼心中再度惊叹!
沈未白的屡屡猜中,让她在图丼心中的形象直线上升,宛如神祇!
果不其然,图丼见到了那些被下蛊的人。
但是,检查的结果却让他愤怒,感觉他们的蛊术被亵渎,蛊神受到了侮辱!这些无相门的人怎么可以把蛊术弄得乱七八糟,还肆意的与一些莫名其妙的毒相结合?
那些蛊,对于图丼来说,就像是发育不全的畸形儿,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其抹杀。
但,其中也有些‘畸形儿’拥有了变异的能力,变得可怕而强大。
幸好,图丼的本命蛊本就是很强大的蛊,即便是面对这些‘畸形蛊’也可以直接碾压。
在七八个伤员身上,图丼已经发现了五种蛊虫。
这也就证明,无相门从巫疆盗走的蛊术不止一种,甚至不止几种。
……
“这个时候,你要告诉画像中的两人,现在最主要的不是留下来替中蛊的人解蛊,而是要尽快消灭无相门,否则一切将失去控制。”书房中,沈未白说完这句话后,手指重重的敲了敲桌面。
……
图丼脑海里,浮现出沈未白说话的样子,将她的话照搬说了出来。
君悦兮和苏言面色都很凝重,十分重视图丼的话。
“图丼大师,请随我来,有些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苏言亲自替图丼引路。
图丼点了点头,随着他和君悦兮一同而去。
临走时,他还不忘回眸看了蓝翼和月狐一眼。
……
“怎么少了一个?!”嬴槐猛地睁眼,眼底的疯狂化为阴鸷,声音在溶腔洞内回荡。
急促的脚步声,顺着洞穴的甬道而来,刚冒出一个人影,嬴槐就狠厉的看过去。
“啊——!”惨叫声,在溶腔中被扩散。
还未来得及开口的人,皮肤瞬间变得枯黑,紧接着化为一滩脓血。
在他后面而来的人,吓得脸色煞白,直接跪在地上体如抖筛。“门、门主,属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跪在地上的人,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们急匆匆赶过来,是因为门中发生了大事,不得不立即禀报门主。却不想,比他更性急的师兄,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就死了!
门主的毒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当他话音散去,一阵阴风刮过,带来刺骨的冷意。
他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埋下,不敢抬头看。当阴风刮过之后,入眼的只有一处袍角,这让他的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嬴槐站在跪地的弟子面前,神情冷漠,肤色苍白如雪,唇色殷红。
他眉间的异样,此刻已经不见,光洁的皮肤不要说裂痕,就连一丝细纹都不曾有,宛若剥了壳的鸡蛋。
“什么事?”他的语气不见丝毫疯狂和愤怒,就好像刚才在洞中怒而杀人的并非是他一般。
然,跪在地上的弟子却没有生出半点侥幸,反而越发谨慎害怕起来。“回、回门主,门中有几个弟子,突、突然暴毙而亡……”
“哼!”
落地的冷哼,如同一把寒刀刮过头盖骨,吓得跪地的人紧紧闭上双眼,缩紧了自己的身体。
“一帮废物!”嬴槐抬手,宽大的袖子扫过跪地弟子的背部,引来他一身颤栗。
直到嬴槐从他身边离开后,跪在地上的弟子才松了口气,软倒在地上。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背上已经湿了一片,洞中阴风刮过,带来一阵阵的湿冷。
……
嬴槐出了藏尸洞,片刻间,就来到了出事弟子所在的地方。
他来时,暴毙的弟子已经收殓,身上盖着白布,排成一排。
无相门中的长老,执事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围在这几具尸体身边窃窃私语。
嬴槐一到,他们立即停止了交谈,躬身敛眉,不敢触怒门主。
“怎么死的?”嬴槐淡淡的扫了一眼,声音中难分喜怒。一共有七具尸体!
看到尸体,嬴槐如古井般的眸底,闪烁着兴奋,发现少了一具尸傀的怒意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回门主,我们也才刚到,还未检查。只是听在场的弟子说,他们原本都好好的,却突然七窍流血暴毙了,之前毫无预兆。”大长老代表众人回答。
嬴槐并不在意他的话,抬手一挥,原先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被掀起,露出了七具神情狰狞,七窍流血的尸体。
还不等其他人看清楚,嬴槐就冷哼一声,说了句,“蛊虫反噬。”
“蛊虫反噬!”
“有人解了他们下的蛊?!”
“……”
无相门的长老和执事们,都议论纷纷。
大长老眸光闪了闪,指向站在周围的另外几名弟子,向嬴槐道:“门主,之前他们也在那些正道人士中下了蛊,为何他们没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在了神情忐忑的几名弟子身上。
他们并不知晓,蓝翼找到的破解蛊虫之法,虽然无法破解所有蛊虫,但是却能无声无息的杀死蛊虫,而不惊动母蛊。
也算是这几人运气好,所以才没有遭到母蛊反噬。
而图丼的解法是传统,正宗的巫疆解蛊之术,当他解蛊之后,施蛊的人必将会受到身体里母蛊的反噬,受伤程度,根据母蛊的强弱,及宿体本身的强弱来定。
无相门的弟子毒功了得,但却在内力修为这一块,比不上正统的武林功法,再加上那些蛊都是被毒功变异的,所以反噬更强,自然都暴毙而亡了。
这一点,无相门的人不知,而嬴槐也并不在乎这些弟子的性命,他要的只是尸体。
“倒是有趣了。”嬴槐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几人,吓得他们脸色煞白。
真是有种逃得过母蛊反噬,也逃不过门主的感觉。
“如此,便将他们几个,与这七人一同送入藏尸洞吧。”嬴槐的话,让众人色变。
“门主饶命啊!”
“门主饶命!”
那几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弟子,更是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可惜,嬴槐却听不见,他心中只是愉悦的感到,丢失了一个尸傀,却补回来了好几个。
但,这不能代表,可以平息丢了尸傀的怒火!
嬴槐带着几分惬意的神情,重新化为暗沉。他对那些求饶声视而不见,只是看向那些不发一语的长老和执事们道:“有人进了我的藏尸洞,偷走了我的宝贝,是谁?”
……
小院中,图丼已经离开,沈未白几乎是每隔两三个时辰,都会来找相禹一趟,询问破解运尸蛊的方法。
“母蛊!要找到母蛊!”
当沈未白与风青暝第五次来找相禹的时候,相禹终于说出了解蛊的关键。
“运尸蛊是上古蛊术,早就已经失传。我们所知的,也不过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闻,或许在巫王传承的蛊术中,能找到运尸蛊的蛊虫蕴养之法。但,要解蛊……千百年来,巫疆的蛊术解蛊都离不开母蛊。”
相禹越发憔悴了,这几天让他耗神太多,让本就遭到母蛊反噬的他有些扛不住。
“他要炼制那么多尸傀,还要操控它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母蛊放在自己身上,而可以化分无数的子蛊则放在尸傀身上。与其说是他在控制尸傀,不如说是母蛊在控制子蛊。”
“运尸蛊是用来运尸的,我之前就说过,时间一到蛊虫会自动死亡。但显然,炼制尸傀的人,已经打破了这一点,但无论怎么改,他都无法改变蛊术的核心,那就是母蛊和子蛊的关系。”
“母蛊可以控制子蛊,相反,若母蛊死了,子蛊也会全部死亡!”
相禹说完,看向了沈未白。
他可以说,已经告诉了沈未白二人蛊术的核心秘密。
“每一个蛊师,都会有一只本命蛊。本命蛊与蛊师心血相连,共享生命。蛊师的所有蛊都是听命于本命蛊,蛊师之间斗蛊,其实更多的斗的都是本命蛊。所以,如果找不到运尸蛊的母蛊,杀死本命蛊,也同样可以斩草除根!”
“所以,我们现在要想解决尸傀大军,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找到母蛊在谁身上!”
相禹说完,猛咳了几声,岜朗脸色一变,给他倒了杯水。
第三百十四章 冒险一试
母蛊在谁身上?
沈未白和风青暝一对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不出意外的话,那运尸蛊的母蛊,就在无相门门主,嬴槐身上!
而今天,相禹的话,也给他们提了个醒。
无论运尸蛊变异成什么样,只要杀掉母蛊,这些运尸蛊就会死,尸傀大军之祸也会随之消散。
收回眸光,风青暝问相禹:“只要杀掉母蛊的宿主,是不是无论是母蛊还是本命蛊都会死?”
相禹一愣。
今日,他已经说了太多关于蛊术的机密。
但如今,他即便想要有所保留,也不可能了。
“没错。”相禹点了点头。
果然!
沈未白和风青暝心中的猜想又一次得到证实。
“不过……”相禹顿了顿,话音一转:“若是在动手前,宿主提前将母蛊转移,那本命蛊也好,宿主的性命也好都不会对母蛊产生影响。”
也就是说,母蛊如果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就会切断之前的联系。
“母蛊转移?”风青暝眸色微沉。
沈未白也蹙了蹙眉。
“是的,其实无论是本命蛊还是母蛊,都可以转移。”相禹抿唇道。
沈未白突然想到了巫疆蛊神的传说。
在传说中,不就是如此吗?
铁打的蛊神,流水的巫王。如果传说不假,那么恐怕连巫疆人自己都说不清蛊神到底存在多久了。
既然蛊神如此,那就说明这是蛊的特性,其他的蛊也应该如此。
“如何确定一个人身上是否有母蛊?”沈未白沉吟后看向相禹。
她和风青暝一样,都怀疑母蛊在嬴槐身上。
虽然嬴槐此人,他们还未接触过。
但,通过手中的情报,以及在无相门中所见的一切,他们可以推测嬴槐此人必定不简单。
他绝对会藏有后手!
万一,他真的把母蛊放在其他人身上呢?
就算没有,若能确定母蛊就在嬴槐身上,他们动起手来,也会更果断一些。
“我没有办法。”相禹摇头苦笑。
沈未白眉梢一挑。相禹说的是,‘他没有办法’却不是说,‘没有办法’!
“谁能做到?巫王?”沈未白直截了当的道。
相禹抬眸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最终缓缓点头。“娅的身上有蛊神,至高无上的蛊神可以感应所有的蛊。”
“蛊与蛊之间,等级分明是不可突破的规律……”
岜朗在一旁,听着相禹的话,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无声叹息了一下。
这一次,真的是把老底都掀开了!
基本上,这两人除了不知道怎么养蛊之外,其他的都知晓了。
思及此,岜朗又神色复杂的看向沈未白和风青暝。
尤其是风青暝,岜朗还没有忘记,之前在巫疆的时候,自己被这个张得极为俊美,却可怕的男人操纵的事。
明明他不会蛊术,却又更可怕的巫术操纵了他!
甚至,让他与自己的同族相战!
这件事,让岜朗心中负罪感很深,都快成为他心底的阴影了。
渐渐的,岜朗眼神中的复杂,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似乎是对他的眸光有所察觉,风青暝眸光微转,对上了岜朗避之不及的眼神,微微一笑。
“!!!”岜朗瞳孔倏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兔子慌乱的收回眸光,不敢再看。
沈未白意味不明的看向风青暝,眼中之意,仿佛是告诉他不要吓唬人。
风青暝无辜的眨了眨眼,决定放过岜朗。
唯有深陷在自己思绪中的相禹,没有察觉到这暗中的异动。
“所以,蛊神在所有蛊之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哪怕是运尸蛊,只要它是蛊,就无法超越蛊神。蛊神只要释放出它的气息,所有的蛊都会给出反应。”
相禹这番话,是在告诉沈未白和风青暝,为什么蛊神能够判断出运尸蛊的母蛊在哪里。
但,接下来,相禹却道:“可是,你们若是想要通过蛊神来找运尸蛊的母蛊,那是不可能的。”
不等二人追问,他就自动说出了原因。
“巫王是不可能离开巫疆的,而蛊神也不会离开娅的身体。”
沈未白皱眉。
这个原因,她的确在巫疆的传说中有所耳闻。
风青暝问,“就没有例外吗?”
“有。”相禹眸光沉沉的看向他,“但那些例外都死了。”
敢于挑战规则,敢于违背祖先留下的意志的人,都死了!毫无例外!!
这也是为什么相娅对巫疆外的世界很感兴趣,却最终没有踏出巫疆一步的原因。
如今的她,还没有勇气去挑战这个禁忌。
或许,有一天她厌倦了如今的生活,又或是积攒够了踏出巫疆的勇气,哪怕结局是死,也坦然接受,她会冒险一试。
但,绝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是为了帮助中原势力,找出运尸蛊母蛊这样的理由。
相禹的回答,让沈未白和风青暝都默了默。
“蛊术流传到中原,作为巫王亲自来将其收回,了断这一切,不是应该的吗?”沈未白习惯了在规则里找空子,所以忍不住提出一种假设。
她不信,巫疆的先祖们,会给后人留下如此一条毫无生机的规矩。
难道,有一天巫疆不再适合生存,所有的族人都可以离开,唯独巫王不可以?
沈未白觉得,若是她本人,肯定会尝试挑战规则。
可相禹不是她,相娅也不是她,巫疆所有人更不允许巫王如此冒险的挑战规则。
“这样的事,用不着巫王亲自出马。”果然,相禹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这样的试探。
沈未白轻笑起来,“那么请问,既然用不着巫王亲自出马,你又有何解决的方案?”
“杀掉无相门中所有人。”相禹眸底浮现出戾气。
沈未白不说话了。
因为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他们的目的和相禹的目的完全不同。
他们所想要的是彻底的销毁尸傀大军,这是重中之重。而相禹他们,最大的目的是杜绝蛊术在中原继续传播,杀掉所有可能接触到蛊术的人,这是对盗取蛊术的人的惩罚。
至于能不能找到运尸蛊的母蛊,能不能消灭掉尸傀大军,对相禹他们来说,只能算是次要。
两者看似不冲突,但仔细一想,完全是两回事。
假设嬴槐真的有后手,在大战之际,将运尸蛊的母蛊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不懂蛊术,却因为运尸蛊母蛊的存在,能够操控尸傀大军,继续完成嬴槐的吩咐。
而这个人,若是藏匿极深,那他们要找出这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因为没有蛊神的帮助,他们无法确定运尸蛊在谁的身上。
可对相禹他们来说,只要无相门都灭门了,蛊术就不会再流传出去,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万一,嬴槐将母蛊转移的人,并不是无相门中的人呢?
沈未白眸光轻垂。
若是得不到蛊神的帮助,找到运尸蛊的母蛊,那么他们想要灭掉尸傀大军,只能将这些尸傀一个个杀光。
房间中,沉默下来,双方的协商似乎进入了一个僵局。
风青暝一直盯着中间站着的黑甲尸傀,突然道:“若是用子蛊为引呢?可否通过子蛊,判断出母蛊的方位?”
话音一落,房中其他人都看向了他。
而风青暝只是看向相禹,等着他的回答。
相禹紧绷着脸,吐出一句话,“不可能!子蛊一离开宿主,就会死。”
风青暝摇头,“你先回答我,用子蛊能不能找到母蛊?”
相禹眉头紧皱起来,抿唇不语。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抬眸看向风青暝,心中已然猜到了他话中的含义。
“如果子蛊活着,就能感应到母蛊存在,或许有可能利用子蛊,找到母蛊在哪。”相禹沉着脸说出了答案。
但,这种事,他闻所未闻,所以也不敢确定一定会有效。
“有一半的机会也可以。”风青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沈未白眸色未明,也没有说话。
……
从相禹住处离开时,风青暝带走了黑甲傀儡。
而沈未白一路上都不发一语,却跟着他去了西院落。
等到只有他们两人时,沈未白才眸光幽深的凝着风青暝问:“你是不是打算用摄魂之术来操控尸傀?或者说子蛊?”
摄魂之术,是风青暝在阳魂剑中得到的传承。
曾经,他还把这摄魂之术用在过沈未白身上。
而沈未白的搜魂之术,则是从冰魄剑中得到的传承。
通过与青帝神念的交谈,也让沈未白知晓,无论是摄魂术还是搜魂术,都是属于修行大道中的秘术。
修行者可以对凡人使用而不受到反噬,而修行者之间使用,等级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若是弱对强使用会遭到极强的反噬,而且成功率极低,反噬轻则伤及根骨,重则丧命。若是强对弱使用,则安全得多,但也同时会有反噬的风险。
毕竟,修行者,无论强弱,若是抱着必死之心反扑,都会爆发出强于自身数倍的力量。
“阿姐太聪明了。”风青暝笑吟吟的看着她,没有隐瞒。
因为,他心底也清楚,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住。
“我不同意。”沈未白皱眉,脸色微冷。
“阿姐……”
“别想蒙混过关。”沈未白拒绝风青暝的‘撒娇’。
“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若阿姐不放心可守在我身边,察觉不对,亦可以助我一臂之力。”风青暝尝试说服她。
沈未白摇头,“无论是摄魂术,还是尸傀,又或是运尸蛊,我们了解得都还太少,贸然为之,谁也无法估计其中的风险。”
风青暝抬起手,指腹轻柔的拂过沈未白蹙起的眉头,眼中笑意不减。
他的阿姐,从不是胆小的人,更不会惧怕危险。
可如今,她一步不让,处处谨慎,只是因为冒险的人是他!
“阿姐,我想过了,我可以尝试用摄魂术控制尸傀,一旦成功,我们将其放回无相门中,只要接近母蛊,子蛊必然会有反应,我也能通过尸傀感觉到。一旦确定母蛊的位置,我们立即动手,我也会立即放弃对尸傀的控制,这样一来,其实风险不大。”为了让沈未白安心,风青暝说出自己的全部计划。
沈未白认真的听着,也在脑海里反复的模拟了风青暝的计划,但最终,她还是摇头,“不行,还是太冒险。”
“阿姐,若是你习得的是摄魂术,眼下有这个方法可以一试,你会如何选择?”风青暝只能反问她。
“……”沈未白被噎住,看向风青暝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怨。
好家伙!
孩子长大了,居然都敢拿话将她了!!!
那幽怨的小情绪,看得风青暝想笑,同时又心底发软。他的阿姐,向来都是风轻云淡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时候会露出这种小女儿家的模样?
也只有他,才能有幸目睹!
“阿姐也会做出与我同样的选择对吗?”风青暝紧紧的抓起了沈未白的手。
沈未白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无奈的叹息一声。“行动之前,我们需要拆解每一个步骤,将风险降到最低。”
风青暝闻言笑了,那笑容格外灿烂。“都听阿姐的!”
第三百十五章 姑且一试
空旷的大殿里,阴森恐怖。
含湮站在这四周空荡荡的大殿里,眼神偷偷打量……那些涂了黑漆的门柱,黑色如灵堂的纱幔,还有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冷风,都让她浑身战栗,心底发凉。
才不过一会,她就觉得自己好似掉入了冰窟里,泡在冰水中,连手脚都还是发僵。
她忍不住发出害怕的‘呜咽’声,双手无助的攥紧了身上的衣裙。
含湮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出生在贫瘠的家庭,为了养活家中的弟弟,父母把她卖给了人牙子,换了五两钱。
她原以为会被买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成为靠卖肉为生的女人。
却不想,她被无相门的执事看中,给带回了无相门中,成为了一名婢女。
而说是婢女,含湮所受的待遇,却好得让她害怕!
除了被挑选的那一天,无相门的执事问了她一些问题,又仔细检查了她的样子后,接下来的生活,简直让她像是做梦一样。
被带入无相门中,含湮没有被派去伺候任何人,更没有人来欺负她。
反而,无相门给她安排了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才能住的房间,让她洗了澡,穿上了绫罗绸缎,一日三餐,餐餐有肉。
这哪是做婢女?
是来做小姐的吧!
在这样的锦衣玉食中,含湮心底越来越发慌。她有问过每天来看她的执事,为什么不给她安排活,也提出要搬到下人的房间里住。
可是,执事总是笑眯眯的摆手,告诉她不用着急,让她心安理得的住着,该吃吃,该喝喝,好好养着。
等哪一天,需要她服侍了,自然会有人来叫她。
含湮问不出结果,只能继续过着不愁吃喝,却心惊胆战的日子。
直到今天晚上,她刚准备歇下,执事就在门外敲了门,然后把她带到了这里。
“乖乖在这里等着。”
执事意味深长的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不知所措的含湮,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处等候。
可是,她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是谁要见她,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害怕,感到毛骨悚然,想要逃离。
含湮的手又一次抓紧,骨节都隐隐发白,紧绷的唇色已经毫无血色,发红的眼眶中满是彷徨与不安。
她想走了!
她不想继续在这个黑漆漆的大殿中等下去,哪怕里面点着烛火,却依然无法驱散这种诡异阴森。
可是,她不敢走,甚至不敢动。
因为,她总感觉到,在烛光照不到的四周,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潜伏在黑暗之中打量着她。
含湮觉得,如果自己有想要逃的举动,那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就会扑出来,咬破她的喉咙!
‘!’含湮呼吸一窒,被自己的想法几乎吓哭。
她今年才十五岁,真的算不上什么勇敢。
就在含湮快要崩溃的时候,脚步声忽远忽近的传来。
一开始,含湮还未察觉。
当她察觉到,她整个背部都僵了,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出,冲向天灵盖,让她想要尖叫。
幸好,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在那声尖叫即将冲破喉咙时,她死死的咬紧了牙齿,任凭牙齿如何打颤,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那双眼睛更红,里面积聚的雾气凝成了水,在眼眶中隐忍不落。
突然,含湮背部一颤,脊梁挺直僵硬。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她的脊椎骨缓缓移动,犹如毒蛇吐信一般。
“呜……”含湮咬紧了下唇,含在眼眶中的水雾却落了下来,在逐渐丰盈的脸颊上,画出了一道痕迹。
“你在害怕?”
宛如幽魂般的声音,让含湮身体颤抖得更厉害,瞳孔震颤,一动不敢动。
淡淡的血腥气,让她身后的人,仿佛闻到了什么绝佳美味般,发出了舒适的喟叹。
还不等含湮反应,一只苍白得接近透明的手,就从她的脸侧缓缓伸了过来。
含湮下意识的停止了呼吸,视线落在那只手上,双眼睁大。
而那只手,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恐惧,或许是察觉了也并不在乎。
‘!’含湮眼中的震颤越发剧烈。
那只手碰到了她紧咬着的唇,上面传来的冷意,绝对不是正常人改有的温度。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碰到自己的是个死人。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死人的身体才会这么冰冷!
被咬破的唇冒出来的血珠,沾染在苍白的手指上,显得格外的殷红,就像是雪里红梅。
含湮却吓得缩紧脖子,不敢乱动的她,只能用紧闭双眼来拒绝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
“嗯,真是美味的处子香。”
含湮一身一颤,她听到了满足的呼吸声,还有这近在耳边的喟叹。
在她看不见的世界里,那根沾染了她鲜血的手指,缓缓深入了一张色泽殷红的唇中品尝。
等手指再出现的时候,上面已经没有了血迹,而那双手,有些意犹未尽的抬起了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将纤细的脖子暴露出来。
含湮怕死了,她能感觉到下巴被强迫抬起时,接触到的冰冷,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脖颈被冰冷的呼吸吹过,皮肤上引起的战栗。
而那个声音,就好像趴在她耳边说——
“倒是很干净,是个不错的容器。”
什么容器?
含湮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闭着眼睛?”
‘因为我怕!’含湮在心底回答。
“是在害怕我?”
含湮在心中猛地点头。
“呵呵……”
然而,这一声轻笑,却让她连心里的举动都没有了。
“不用怕,只要你乖乖听话,就能继续过如今的日子,不会再吃不饱,穿不暖。”
含湮双手紧紧抓住衣裳,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你血液的味道,让它很满意,所以你过关了。”
他?
谁?
含湮完全听不懂,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更后悔来到了无相门。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宁愿被卖到窑子里去。
突然,钳住她下巴的手一松,那股包裹着她的阴寒气息也消散,含湮好似死里逃生一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透过缝隙看向出现在大殿中的人。
人,是人吧?
含湮的呼吸有些粗重,壮着胆子看过去。
这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却有着过度苍白的皮肤,还有过艳的唇色。
当他没有温度的眸光扫过来时,含湮惊得快速低头,不敢再看。
“你知道我是谁吗?”
含湮知道是在问她,她忙闭紧嘴摇了摇头。
嬴槐并未生气,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含湮,十五岁的少女在他眼中就如同货物一般,直到他彻底满意了,才缓缓的道:“不知道没关系,你只要记住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含湮觉得,如果现在她敢拒绝,一定会死!
所以,她不敢,只能拼命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嬴槐很满意,抬袖一扫,将一旁的木几推到了含湮的面前。
听到木头划过地板的声音,含湮下意识的抬眼看过去。去发现,木几稳稳的停在了自己面前,而在四方的木几上,放着一个铜杯,铜杯里,是一些黑色的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喝了它。”嬴槐命令。
含湮不敢喝,但她更不敢违抗眼前的人。
她鼓起勇气,颤抖的双手松开了攥得皱巴巴的衣裳,缓缓的伸向木几,端起了铜杯。
含湮意图想判断铜杯里的是什么,可是她见识浅薄,哪怕是嬴槐给她判断的机会,她也判断不出来。
会是毒药吗?
含湮不由得想。
可是,不喝她也会死吧。
含湮红红的眼眶里升起绝望,她惨淡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想明白这一点,她反而不纠结了,不管铜杯里的到底是不是毒药,横竖不过一死。反正,在死之前,过了那么多天吃饱喝足的日子也够了!
抱着必死之心,含湮仰头喝下了铜杯里的东西。
在她乖乖喝下时,嬴槐嘴角微微扬了扬。
听话的容器,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说不上是什么味道,或许是关注度都在生死上了,含湮反而忽略了那杯东西的味道。
砰!
含湮的手一松,空空的铜杯从她手中滑落,摔在了地板上。
铜杯触及地板的声音,惊醒了含湮,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忙匍匐跪在地上,希望主子饶恕。
预料中的腹中绞痛并未到来,甚至,含湮在喝下那杯东西后,只觉得身体里升起一股热气,浑身暖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这绝不会是毒药该有的效果!
含湮再笨也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了,她惊诧的抬起头,眼中的绝望与恐惧化为了劫后余生的感激。
“接下来,你每个时辰都要喝一杯,记住了吗?”嬴槐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
“是,主人!”含湮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害怕。
那双眼睛里,黑色的不明物体蔓延浸染了眼白,使得双瞳变得全黑,又缓缓的褪去,恢复原样,而含湮却毫无察觉。
……
西院落里,风青暝与黑甲尸傀相对而立。
沈未白站在一旁,替风青暝护法,不让他在使出摄魂术的过程中受到打扰。
“阿炎,若是察觉不对,立即放弃。”在开始前,沈未白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遍。
风青暝微笑颔首,想让她放松。
可是,沈未白怎么可能放松得了?
风青暝的提议太过大胆,也从未有人这样做过,其中风险,哪怕他们已经进行了预估,却也还可能有没有判断到的地方。
一旦出错,会引发什么后果,谁也不敢保证!
沈未白保持着头脑清醒,全神贯注的注意着这一人一傀。
风青暝倒是已经准备就绪,他那双清透的茶色眼眸,开始变得迷幻起来,里面仿佛容纳了七彩光斑,吸引得人不得不去看,被其迷住。
但,尸傀早就不是人了,只能算是一具行尸走肉,摄魂术到底对它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
黑甲把尸傀掩盖得死死的,而在尸傀的大脑里藏匿着小小的运尸蛊子蛊。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斗,风青暝正在用他掌握的超出世俗可理解的力量,试图侵入尸傀的大脑,即便无法完全控制子蛊,也要和它达成共感,这样才有机会找出母蛊在哪。
在与风青暝讨论这个计划的时候,沈未白萌生出直接杀死嬴槐的想法。
因为,母蛊大概率会在嬴槐身上。
可是,这样做的话,万一杀掉了嬴槐,却没有解除运尸蛊,那么他们就会失去寻找母蛊的线索,变得极为被动。
所以,他们放弃了这个方案。
一炷香后,风青暝突然闭上了眼睛,沈未白心中一惊,却没有轻举妄动。
眼前看上去,一切都还在风青暝的掌握中。
唯一让沈未白疑惑的是,为什么风青暝会闭上眼睛?
摄魂术不是通过眼睛吗?
闭上眼睛后,还如何施展摄魂术?
沈未白看不见的是,在风青暝闭上双眼后,肉眼无法见到的七彩斑斓的光芒,正透过黑甲,寻找缝隙透入尸傀的大脑。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眼见着风青暝的脸色越发苍白,沈未白的双唇也越抿越紧。
突然,风青暝的身体猛地一晃。
“阿炎!”沈未白身影掠过,眨眼间出现在他身后,扶住了他向后倒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