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可说之法 (二合一章)
巫疆的王权传承,与中原大不一样。
靠的,不是真龙天子的血脉延续,而是靠蛊神挑选。
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代的巫王,不会一直出于九大巫姓的某一氏。而当巫王为蛊神奉献自己的最后一滴精血,香消玉殒之后,巫王所代表的氏族,就要替巫王守灵三载。
这三年内,整个氏族之地,都会关闭门户,不与外界来往,出于一种自给自足的状态中。
其他氏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
可以说,在守灵的这三年里,除非巫疆发生了灭世之祸,其他事都与他们无关。
而上一代的巫王才陨落还未满三年,她正是出自于九大巫姓的卢氏。
所以,老鬼才那般肯定,掳走蓝翼的人,绝不会是卢氏的人。
这样一来,就排除了其中一条路。
但,即便是这样,沈未白觉得老鬼与天耳同路会更恰当一些。
然而,老鬼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言道:“天耳小子至少之前还来过巫疆执行任务,而你们两个是头一次来巫疆吧。”
“……”老鬼的担心不无道理,让沈未白一时无言。
沈未白哪怕再妖孽,也不可能事事皆知。
哪怕她掌握天下情报,先不说她能不能将天下情报统统都过一遍,单说巫疆这个地方,本就封闭诡秘,如老鬼这样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对巫疆的了解有多深,知晓多少巫疆氏族里的手段。
所以,让两个从未来过巫疆的人在这里乱闯,老鬼说什么也不放心。
“就这样决定吧,再耽搁下去,蓝丫头恐怕……”老鬼用未说尽的话,催促着沈未白做出决定。
沈未白皱了皱眉,她本身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格,老鬼摆明了坚持的样子,她便点头道:“如此,你与我们同行。”
见她改变主意,老鬼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只不过,他的笑容也难掩他一身煞气。
沈未白对天耳吩咐,“你带上其他人往右边这条路走,记住,无论发现什么都不要打草惊蛇,保持每隔三个时辰就传信一次。若有蓝翼的消息,先传信给我。若无,便立即返回,前往相氏附近接应。”
说完,她又拿出了最新调制的一些驱虫粉,还有解毒药丸递给天耳。
巫疆的毒虫蛇蝎极多,一般的驱虫粉根本就对它们无效。
这些驱虫粉,是她在王城的时候,用巫疆本地的药材调配的,对巫疆的毒虫有着奇效。
至于解毒药丸,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天耳收好药,郑重点头后,带着人往右边的路去了。
沈未白这边虽然只有三人,却都是绝顶高手,所以天耳他们并不担心。
待天耳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右边小路的尽头后,沈未白才转身对两人道:“我们走。”
风青暝颔首,自然而然的紧跟在她身侧。
两人并肩而行,步伐同调,即便没有任何交流,都散发着一种外人难以插足的气氛。
“……”老鬼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留下来?
嫌弃的撇了撇嘴角,老鬼双手往后一背,快步的向两人追上去。“丫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今的巫王出自哪一氏族?”
沈未白突然停下来,回眸看向他。
老鬼笑眯眯的道:“没错,就是我们即将要去的相氏。”
沈未白眉头轻蹙。
她并不想在巫疆太高调,也不想节外生枝。
目前来说,她在巫疆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找到蓝翼,把她平安的带走。
可,若蓝翼的失踪真的与相氏有关,而相氏又是如今巫王出生的氏族……
沈未白眸底划过一道暗色……有时候,她不想招惹麻烦,但若是麻烦先招惹上了她,她也不介意解决麻烦!
蓝翼若真的是被相氏带走,那即便要面对传说中‘不死不灭’的巫王,她也不会退一步。
风青暝看到沈未白眸光透露出来的坚定,忍不住弯唇。
他从未见过,世上还有哪一个女子,能如他眼前之人般,有一种永不后退的精神。
仿佛,无论是多么天大的祸事,生死危机,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她永远都是云淡风轻,无所畏惧的样子。
看似无情,却有情!
被她纳入心中的人,最是幸福不过。
风青暝曾经想过,要独享这一份幸福。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因为若是真那样做,无疑是亲手折断了她的双翼,将她困在狭小的暗室里。
失去光彩的沈未白,还是沈未白吗?
所以,风青暝决定陪着她肆意的释放自己的光彩,哪怕为了她收敛自身的锋芒。
“希望与相氏无关,但……能与巫王交手,也很不错。”沈未白笑了笑,眉宇间释放着肆意。
老鬼眸中发亮!
他就知道,沈未白从不会让他失望。
她还是当初在安亭伯府里,小小琴室中,敢于独自一人面对自己的那个少女。
……
在香味消失的最后时刻,沈未白三人已经来到了离相氏只有十里山路的地方。
沈未白在香味消失的地方停下,如今她心中已经几乎确定,蓝翼就是走的这条路。
甚至,蓝翼的失踪与相氏脱不了关系。
“要把天耳他们叫回来吗?”老鬼此刻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
沈未白还未说话,就听风青暝道:“我们这样子,一旦出现在相氏的势力范围中,恐怕就会立马被发现,也容易打草惊蛇。”
没错!
对于巫疆如此封闭之地,他们三个外来人实在是太惹眼了。
如今,他们只是在山林中行走还不打紧,可一旦出现在相城之中,他们的外貌必然会引起相氏族人的注意。
“找个地方,换一身衣服,装扮一下再进去。”沈未白道。
老鬼摊了摊手,“这荒郊野岭的,去哪找衣服?也是我们大意了,原以为蓝翼是在寻找毒物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却不想,她是被人掳走了,还是与巫王羁绊极深的相氏。”
他这话,几乎已经肯定蓝翼就在相氏了。
沈未白没有否定他的猜测。
因为,这一路走来,有能力掳走蓝翼的似乎也只有相氏。
“既如此,那就大大方方上门要人。”沈未白眸中多了几分戾气。
这倒是符合老鬼脾性,他也没有再反对。
风青暝沉吟片刻后,却道:“不如,我与鬼老在明,阿姐在暗。”
沈未白抬眸看向他。
两人眸光轻碰,就彼此了解的对方的意思。
以相氏在巫疆的地位,如果他们一口咬定没有见过蓝翼,他们手中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强闯。
所以,风青暝这样分为明暗两路的安排,其实很恰当。
而选择由沈未白藏于暗处,也是因为他们三人中,只有沈未白和老鬼认识蓝翼。
且,巫疆的巫蛊之术极为邪门,沈未白有着医毒的背景,即便遇上了也有办法解决,行动起来最为安全。
只要风青暝和老鬼能在明面上吸引相氏注意,沈未白就越安全。
“如此,让一明一暗,天耳他们在外策应,我们找到人,救了便走。”沈未白接受了风青暝的建议。
老鬼思量了一下,也点头称好。
……
三人商议清楚之后,才继续朝相氏而行。
路上,老鬼刻意避开风青暝,悄悄来到沈未白身边,神神秘秘的道:“丫头,你对那蛊神怎么看?”
沈未白眉梢轻挑,视线落在他身上。
老鬼揪着下颌的短须沉吟,“那蛊神被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能不能解决你内功的问题?”
“……”沈未白没想到,他在想这件事。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青帝’神念传给她双修之法的事说出来。只能含糊的道:“照你之前的说法,蛊神与巫王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蛊神需要巫王的精血,巫王通过蛊神能获得能力。而巫王之外的其他人,且不说能不能得到蛊神,就算是有幸炼化了,也是增长百年功力。”
“我这身体的危机,就是内力增长过快,若让我得到了蛊神的百年功力,怕不是会让我立即爆体而亡。”
老鬼脸色顿时阴沉无比,衬得他好似来自阴间的厉鬼。
“况且,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所以不必再为我的身体担忧。”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你说什么?”老鬼惊诧极了。
风青暝也猛地转过来,俊美昳丽,轮廓鲜明的脸上,也满是惊喜激动的神情。
虽然老鬼刻意避开了他,但风青暝却在暗中悄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以他的本事,除非老鬼是用内力传音,否则声音再小,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阿姐,是真的吗?”风青暝也顾不上偷听的无礼了。
沈未白内力的问题,一直是他的心病。
原本,他就有计划,在结束迦南之行后,来巫疆寻找能治好沈未白的良药。
结果,却误打误撞的提前来了。
这几日,风青暝对蓝翼失踪的事,并未表态过多,却在心中思考着替沈未白寻医之事。
他甚至有考虑过,以他齐国亲王的身份,去见巫王。
巫王作为整个巫疆最有权势,地位最高的人,若她答应出手相助,那就是一种希望。
只不过,因为蓝翼的事十分紧急,所以风青暝才打算,等找到蓝翼后,他再去见巫王。
却不想,今天会得到一个意外之喜。
“丫头,你可不要骗我。”老鬼说完,他那枯瘦的手就迅如闪电的抓住了沈未白的手腕,指尖扣在她的脉搏上。
沈未白并未反抗,任由他给自己探脉。
风青暝虽未做什么,但眉宇间的期待是藏不住的。
然而——
老鬼眸光凌厉的看向沈未白,皱眉道:“你的脉象与以往一样。”
风青暝心中一沉。‘阿姐果然是骗我们的吗?’
沈未白无奈的收回自己手腕,看着两人脸上写着‘你骗我’的质问,“我只是说,我已经有办法解决,可没有说已经解决了。”
两人一怔。
仔细回想沈未白之前说的话,她的确是这样说的。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办法?”老鬼追问。
风青暝也看向沈未白。
“咳,暂时不方便说。”沈未白在两人的眸光下,有些尴尬的想要结束话题。
从青帝衣冠冢里出来后,沈未白就发现自己可以随时解开那‘双修之术’的禁制。
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没有没时间去研究‘双修之术’,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解开禁制。
如今,面对两人的追问,沈未白冷下脸,“此事到此为止。我说的是实话,你们也不必担忧我的身体。当务之急,是找到蓝翼。”
见沈未白不愿多说,老鬼和风青暝都闭上了嘴。
只是,趁沈未白转身不注意的时候,两人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未白的避讳不谈,让两人都有些怀疑,所谓的解决办法,或许只是她不希望他们担心的一个借口。
不过,现在沈未白既然不愿说,他们也不会再问。
眼下最迫切的事,就如沈未白所说,是找到蓝翼!
很快,他们就走入了相氏的地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囍 (二合一章)
三人进入相氏地界的时候,正是黄昏日落之时。
路边,有一块界石,指明了他们已经跨入了相氏的地盘。
界石上刻着粗犷的图案,应该就是相氏的图腾。除了图腾外,石头上还残留着些血迹,还有动物毛发。
有了这些东西,便给界石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而在他们三人跨入其中后,一直跟随三人的黑色小虫,也从他们身上脱落下来,爬向了界石,最终停留在界石的图腾上。
三人的眼角余光都扫到了这一幕,老鬼眸光犀利的冷笑一下,与身边不动声色的两人一起收回了视线。
黑色小虫仿佛结束了任务,哪怕沈未白三人已经走远,它们也停在图腾上一动不动。
“这几只小虫,可是从王城就一路跟着我们。也不知道,是奉了谁的命令。”老鬼讥笑着说。
虽然,他口中说‘不知道是谁的命令’,但实际上,沈未白和风青暝都听得出来,能在王城的时候,就盯上他们,且派出小虫跟踪,除了巫王还能是谁?
可是,令三人想不明白的一点是,从进入巫疆一来,他们一直很低调。
哪怕是在王城的时候,沈未白和风青暝几乎没有怎么出门。
天耳他们打探蓝翼的下落时,也十分小心,并未节外生枝。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引起巫王的注意呢?
此时,沈未白怎么也想不到,引起巫王注意的是他们在进入王城之时,无法在他们身上种蛊的事。
甚至,沈未白到现在也不知道,王城那无人看守的城门,一旦进入,就会被下蛊。
只不过,那蛊只作为监视之用。
被下蛊的人,只要没有做出对巫疆不利之事,三个月的时间,体内的蛊虫就会自然死亡。
当然,像老鬼、天耳这样的武林高手,这种蛊虫只能在他们体内存活十天半个月。
可是,千百年来却无一人能像沈未白和风青暝那样,刚刚才被种蛊,蛊虫就死了。
他们的身体,就好像是蛊的禁地一般,触之必死。
这,才引起了巫王的好奇和窥视。
一路行来,他们没有杀掉小黑虫,就是不希望节外生枝。
他们是来巫疆找人的,又没有什么阴谋,所以也不怕人窥视。而现在,小黑虫不跟他们走了,他们也乐得自在。
……
巫疆,王城的王宫之中。
昏暗的蛊室里,各种毒虫爬来爬去,墙壁上,还刻有神秘古老的文字……甚至,那些扭曲如同蚯蚓的字符,连文字都称不上。
但,这却是让整个巫疆蚩民为之疯狂的至高蛊术!
天地间的灵气早已经枯竭,巫疆大巫们所拥有呼风唤雨的巫术,已经失传在岁月之中。
就好像,是随着灵气的枯竭而消散了。
如今的巫疆,只剩下当初与巫术齐名的蛊术,但即便如此,现今流传下来的蛊术也不完整了,且其中大部分的内容,只有在蛊神的帮助下才能学会使用。
这也就导致了,用身体精血蕴养蛊神的巫王,在巫疆的地位极为崇高了!
巫王,代表的不仅仅是王权,更多的是神权!!
刻着蛊术的蛊室,除了历代的巫王可以进来,其他的人进则死。
这一代的巫王相娅此时就在蛊室中,专研墙上刻着的蛊术。
突然,她指尖动了动,黑色透红的母虫爬上了她的手指尖,她眸光轻垂,指尖轻翻,让母虫在她指尖上翻了个个。
“他们去了相氏?”相娅自言自语。
知道他们向西而行的时候,她就曾猜测这群中原人的目的会不会和相氏有关。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去了相氏。
“嗯?”相娅怔了怔。
母虫在她指尖爬动着。
也不知道她与母虫如何交流,在沉默之后,她又呢喃自语,“他们分开了,有一些去了樊氏的方向,却又中途调转?”
相娅盯着母虫,那双眼睛仿佛透出妖冶的光芒。
“他们是在找人么?”相娅精致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但,无论他们找谁,如今他们去了相氏,相娅就不得不关注了。
相氏,可是她的母族!
在她身为巫王的期间,若是母族被中原人挑衅,那可是对她的侮辱。
更何况,他们其中有两人身上颇为古怪,让她很是好奇。
相娅站了起来,走出蛊室。
她腰间佩戴的金饰银饰,随着她的走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待她走出蛊室,在外面伺候的人立即走了过来,恭敬的行礼。
“准备一下,我要去相氏。”相娅双手负在身后,对侍女吩咐。
……
巫疆的城池不似中原的平坦,相城便坐落在两山之间。
两山中有河流穿过,居住在此地的蚩民,信守着祖辈的习俗,把房屋建造在山脊上,层层叠叠,夜幕之下,各家各户屋檐下的灯笼一点亮,整个相城就如同夜间繁星一般。
两山之间平坦的地方,被分为了上中下三条主街,其中又与弯曲狭窄的巷道相连。
这就组成了相城的商贸区。
但其实,巫疆的商贸并不发达,所以即便是九大巫姓的主城,也并没有繁华的集市和商铺。
对于巫疆的蚩民来说,每个月中旬各大城之间举办的集市,是最重要的商贸交易日子,不仅可以用银钱购买所需之物,还可以以物易物。
相氏所在的相城,今夜四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鲜花、红绸,连灯笼都换成了红色,仿佛是有什么喜事。
而在相城中,占地最广,如同堡垒一般的建筑,就是族长家族的所在地。
相氏自然是同宗,但千万年来的传承,繁育,也会有嫡庶,直系旁系之分,几代之后,除了都是相姓之外,也就只有身体里那点稀薄的血脉,来证明这相氏族地之中的人,都有同一个祖宗。
‘堡垒’之中的布置,比起外面来说,更加喜庆。都入夜了,还有人忙活着杀猪宰羊,不少妇女们都围坐在一起处理食材。
看这样子,是要准备筵席。
而在深宅之中,一座被人看守这的吊脚楼,屋檐下挂满了红绸,甚至还贴上了鲜艳的喜字。
这完全不是巫疆的风俗,更像是中原的婚俗!
在封闭的巫疆中,而且还是九大巫姓之中,居然有人用中原的习俗来操办婚礼?
这样的事传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但偏偏,在相氏出现了。
只不过,这相氏的勇士看守着的吊脚楼看着喜庆,但却安静异常,与外面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离吊脚楼不远的另一处,这屋子是用石块和木头建成,比起一般的房屋来说要大气许多。
屋内,柱子上点着火把,每个火把下,都挂着野兽头骨,正首位后挂着刻有图腾的织锦。
此时,房中只有两人,一老一少。
老的,大约是知天命的年纪,少的,应该到了弱冠之时。
相芎抽着水烟,沉默不语。
独子相禹也沉默的站在他身边,表情满是倔强。
父子二人的模样有七分相似,但相禹的眉眼要比父亲更精致些。
“你决定好了吗?我们蚩民,可没有中原男人妻妾成群的陋习,妻子一生只会娶一个。你若真的决定要娶她,有你妹妹的看护,你的地位不受威胁,但你们的孩子,是不能继承相氏族长的位子的。”相芎吐出烟雾,眸光沉沉的看向独子。
他虽然反对儿子娶那个中原女子,但还是按照儿子的话准备了婚礼。
婚礼就在明天,一旦举行了婚礼,那就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他要在今晚和儿子再确定一次,确保他将来不会后悔。
“阿爸,我知道。”相禹紧绷的脸满是坚定。
答案在意料之中,但相芎还是皱起了眉。“禹,难道我们相氏那么多美丽的姑娘,都入不了你的眼吗?就算没有,那还有其他氏族的姑娘呢?你为了一个中原女子,就甘愿如此?”
“我第一眼就喜欢她,想要娶她!我只知道,这辈子若不能娶她,我死都不甘心!”相禹大声道。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拳。
相芎气他的冥顽不灵,他也想过杀了那中原女子,但他却更不想因为一个中原女子和自己的儿子反目成仇。
“可她不喜欢你,你知道她并不愿成为你的妻子。”相芎不得不说出事实。
他希望相禹能接受这个事实,放弃现在的打算。
“她会喜欢我的!”相禹反驳道。他倔强的眸光中,带着恳请的意味。“阿爸,她现在很听我的话,等我们成婚后,她会慢慢的忘记自己是中原人的身份,会接受自己是巫疆的人的。”
相禹的自欺欺人,然相芎叹气摇头。
他没有指责相禹为达目的而耍了手段,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可怜,被一个中原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妹妹。”相芎突然道。
相禹神情慌乱了一瞬,他抓住父亲的手臂,“阿爸!不能通知阿妹!”
相芎冷哼,“你也怕你阿妹不同意你娶一个中原人?”
相禹脸色变了变。“阿爸,等我成婚之后,我会带着阿蓝去见阿妹的。我也会求阿妹给阿蓝一个蚩民的身份,以后不会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她只是我相禹的妻子。”
相芎终于爆发,起身把水烟狠狠扔在地上。对儿子失望摇头,“既然我劝不住你,那就随你吧。”
丢下这句话,相芎负气离开。
相禹在目送他走远后,才松下紧绷的双肩,转身前往吊脚楼。
想到在吊脚楼里的女子,相禹的步伐轻快了许多,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笑意。但,一想到女子之前对自己的态度,他脸上的笑意又消失得干干净净,眸光也阴沉了下来。
上了吊脚楼后,相禹推开木门,走进装扮一新的婚房。
红彤彤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东西。
他一进来,守在门口的蚩民女子便站了起来。
“她睡了吗?”相禹压低声音问。
蚩民女子摇了摇头。
相禹让她离开,独自走进了内室,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明月的女子。
女子穿着的是巫疆的服饰,齐腰的青丝披散在身后。
她似乎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甚至,连身后的人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也毫无反应。
“阿蓝,我来看你了。明天就是我们结婚的大好日子,你期待吗?”相禹弯下腰,将头放在女子的肩膀上,语气温柔而深情。
可是,面对这样的深情,被他搂在怀中的女子还是没有反应。
相禹也不生气,他贪恋的吸着女子身上传来的香味,好久之后才满足的松开她,绕到她面前,看向她那张明媚妍丽的脸。
很漂亮,很美!
只可惜,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好像丢掉了灵魂似的。
但即便是这样,相禹依然痴迷的看着她。“阿蓝,看着我。”
犹如命令的话,终于让女子有了反应。
她有些迟缓的转动脖子,空洞的眼睛看向了相禹所在的位子。
相禹满意她的听话,语气更加温柔,“阿蓝,嫁给我你开心吗?”
“开…心。”女子说话的语气很奇怪,仿佛没说一个字都很艰难,且没有语调。
“我也很开心!”相禹却好像察觉不到这些不对似的,将她抱入自己怀中。
女人如同木偶一般,任由相禹抱着她。
……
四下漆黑,沈未白三人在黑夜中潜行。
他们进入了相氏的地界,但离相城却还有一段距离。
突然,三人猛地停下,眼中迸发出警惕……
第二百八十八章 虺谷
在黑夜中潜行,本就藏匿着不安定因素。
行至一片树林时,从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就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用东西靠近了。”老鬼沙哑的声音在暗中提醒。
以三人的耳力,很轻松就能分辨出那些声音的方向。
但,正因为分清楚了,才会让他们格外警惕起来。
“虫阵?”风青暝耳根一动。
老鬼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些鬼东西!”
虫阵,最为难缠的不仅是因为这些组成虫阵的虫子身怀剧毒,更是因为,虫阵数量数不胜数,简直就如同蚀骨之蛆,甩都甩不掉,十分难缠!
“小心,千万别大意。”沈未白提醒。
若是白天,他们倒不会如此被动。
但现在是黑夜,四周无光,哪怕他们视觉再好,也只能从黑暗中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无法了解藏匿暗处的一些伺机而动。
“这虫阵,应该是相城用来防御的。巫疆蚩民人数不多,所以习惯用控制的毒虫毒物来作为防御。”老鬼显然是他们三人中,最了解巫疆的人,当下就给二人解释。
“无论如何先闯出去再说。”沈未白说话间,已经洒出了一把白色粉末。
她无意与相氏为敌,她的目的是为了找蓝翼。
现在,情况未明之下,沈未白并不想树敌,所以才只是用药**退毒虫。
果然,药粉洒落之后,四周如潮水般靠近他们的毒虫向后退了一些。
“走!”沈未白抓住机会,运起轻功,踏空而行。
风青暝和老鬼一左一右的将她护在中间,也纷纷将之前沈未白就给他们准备的驱虫粉洒向身后,阻止毒虫靠近。
药粉是改良过的,比起之前的普通驱虫粉来说,效果要更好,尤其是对巫疆的毒虫。
沈未白三人的速度又奇快,在逼退毒虫的瞬间,就轻易的冲出了虫阵。
有些暗中潜伏,伺机而动的毒虫,从树干上朝他们飞来,也被老鬼和风青暝用强悍、霸道的内劲直接横扫,留下一地虫尸。
而这些从空中掉落的虫尸,最终都成为了其他毒虫的口粮。
又往后面洒了一把驱虫粉后,三人冲出虫阵。
而那些毒虫也没有继续追逐,而是在他们落到小溪对岸后,就如同潮水般退去。
“果然如此。”老鬼看着对岸退走的毒虫,更加认定了心中猜测。“这些虫阵,只是被布置在这里,没有人操控,否则我们不会如此轻易的就闯了过来。”
虫阵,只是相氏在外围布置的简单防御!
碰到一般的人,自然闯不出虫阵,碰上高手,就算闯出去了,相城中的相氏族人也会得到预警。
“看来,相氏应该知道我们来了。”沈未白回眸看向身后,藏在山间的巫疆大城,眸色晦暗难明。
……
沈未白猜测得没错,在他们闯入虫阵的时候,相氏中就得到了预警。
只不过,最开始接触到预警的守卫,以为不过是普通人误入了虫阵,更是以为闯入的人会死在虫阵里,所以没有及时报告族长。
直到沈未白三人闯出毒阵,他们才意识到来的恐怕不是普通人,这才匆匆忙忙的去禀报。
相芎接到守卫通知后,脸色有些难看。
心想,‘那个中原女人果然是个灾星!’不仅迷惑了他的儿子,也因为她来了,才会让外人闯入相氏。
人的心都是偏的,相芎将心中的不满,都怪罪在蓝翼身上。却从未想过,是他的儿子,将人强掳了回来,也是他的儿子,非娶不可。
“来的是什么人?”相芎阴沉着脸问。
随处可见的喜庆红色,非但没有缓和他的心情,反而让他更加易怒。
“不、不知道。”前来禀报的人,有些忐忑不安。
相芎满脸怒色,“去查!将他们引到虺谷。”
虺谷!
跪在地上的蚩民男子,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离开。
他走之后,相芎的脸色依然得不到缓和。
妻子披着衣衫,从后面走过来,“会是什么人闯入相氏呢?”
相芎想也不想的就道:“肯定是那个女人的同伙!”
妻子沉默不语,眼神有些无奈。
她知道丈夫有些迁怒,但也没有否认丈夫的判断。
毕竟,巫疆是很排外的,极少有外人深入到九大巫姓的族地里,而其他巫姓的人要过来,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更不会擅自闯阵,引发冲突。
“你还在生儿子的气?”妻子劝道。她相信氏族的能力,更相信自己丈夫,所以对那些外面闯入的人,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更关注丈夫与儿子的矛盾。
不说还好,一说,相芎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那个混账,被一个中原女人迷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要不是你惯着他,他会有这个胆子反抗我?”
呙皎夫人也不恼,“儿子喜欢,就让他娶好了。”
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让相芎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没有继承人吗?身体里流着一般中原人血脉的杂种,是不配成为我相氏领袖的。”
呙皎夫人不满的皱皱眉。“别把你儿子的孩子,叫得那么难听。”
“我说的是实话!”相芎大声辩驳。
在妻子面前,他丢掉了在儿子面前的沉稳,也更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实际上,他已经很克制了。
不然的话,明天根本不会有什么婚礼,那个蛊惑他儿子的中原女人,早就被他丢入了虺谷中,受尽痛苦而死。
他想这么做的,但是妻子阻止了他。
因为,她说了一句话,‘你不能让你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为了一个中原女人和你离心。’
是啊!
为了不和儿子离心,他才会克制着,一步步妥协。
“我已经派人去王城告诉娅……不,是巫王……这件事,希望从王城带回的消息,能阻止禹的愚蠢。”相芎冷静了许多。
呙皎夫人没有反对丈夫这样做。
但还是说了句,“禹的性子,你我还不了解吗?越是得不到的,他越想得到。所以,我们只能如他所愿,让他得到那个中原女人。只有等他得到了,心中的执念才不会那么深,等他厌倦了,一个中原女人罢了,还不是我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相芎认真的看向妻子,“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之前就想不通,为什么妻子会轻易答应儿子的请求,让他娶那个女人。
看来,妻子心中有些盘算,并未告诉他。
相芎并未生出什么不满,反而只是好奇妻子想要做什么。
呙皎夫人笑了笑,胸有成竹的道:“我生的儿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既然想娶那个中原女人,就让他娶。但他的继承人,相氏的继承人绝不会从那个中原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嗯?”相芎好奇起来。
呙皎夫人道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相芎宽厚的肩膀,“给禹五年时间,我会让他厌倦那个女人,也会让这个污点彻底的消失在禹的生命里,消失在相氏。五年后,我会亲自挑选一个最适合禹的女子,让他们结合,为禹,为相氏诞下最优秀的继承人。”
“五年?太长了。”相芎大概猜到了妻子的心思,但却不愿浪费那么多时间。
呙皎夫人道:“禹是个好孩子,他的确真心喜欢那个女人,五年的时间,差不多了。”
“可是,五年时间他们早就生下孩子,到时候就算那个女人死了,留下的孩子,依然是我们相氏的耻辱。”相芎皱起眉头,眉宇间流露出厌恶。
呙皎夫人却丝毫不担心,“血统不纯正的幼儿,夭折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
相芎一怔,反应了过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了!
一个中原女人,还是被控制的中原女人,她能翻起什么风浪?连她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可能保护得了那些杂种?
相芎眼底划过一道狠色。
他们的儿子喜欢,就让他玩几年吧。
相芎心中终于释然,儿子的叛逆也不堵心了。
不过,一想到他还要继续忍受家中住着一个中原女子,他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厌恶的道:“告诉禹,那个女人既然娶了,那就好好约束,只允许在他的地盘走动,不许到外面来。”
“这一点,你儿子比你更紧张。”呙皎夫人嗤笑。
人,是相禹掳回来的,他比谁都更害怕这个女人跑掉!
说服了丈夫,呙皎夫人才挽着他将他带入内室,“夜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嗯。”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闯入者的事情,又或许说,丝毫不在意。
……
天色发白,日夜交替之际,沈未白三人进入了一个山谷之中。
一进入山谷,谷中一直笼罩不散的白雾,就让三人察觉到不对劲起来。
尤其是,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阴冷之气,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老鬼眸中划过一丝烦躁。
眼看着,相城就在眼前,他们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这个山谷,一看就不对劲。
“看来,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引到这的。”风青暝道。
“嗯?”老鬼皱眉,“一路上,我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
“有时候,要达到目的,不一定要亲自上。巫疆诡秘,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我们都小心些。”沈未白与风青暝的判断一致。
“能把我引到这的,只有相氏的人。”风青暝又补充了一点。
老鬼更加不悦,“我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找相氏麻烦。既然发现了我们,为何不现身一见?”
说罢,他就向前踏出一步,对着四周白茫茫的雾气喊了起来,声音里还灌入了内力,使其扩散得更远。“相氏的,我们并非歹人,来到相氏,只是为了找人,还请现身一见,免得大家生出误会。”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风青暝和沈未白互看一眼,并未阻止老鬼的举动。
他们也想知道,山谷中是否会有回应。
片刻之后——
回应,的确是回应了。
可惜,不是相氏的人,而是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毒蛇。
……
守在虺谷外的蚩民守卫,听到了老鬼的声音,可是却无动于衷。
……
虺谷内,白雾淡了些,也让三人看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四面八方,地下树上,到处都是各种毒蛇。那些毒蛇,眸色阴冷,将尖锐的毒牙暴露在外,对着三人吐信子,好似只要他们一动,这些毒蛇就会对他们发起攻击。
“这些蚩民,简直蛮横得不讲道理!老子都已经说了,不是来找麻烦的,他们还不收手!真当我不敢灭了他们一族?”老鬼的脸色黑如墨,饶是他,在面对这么多毒蛇的时候,也感到头皮发麻。
毒蛇,可是比毒虫难对付多了!
真是没想到,他们刚出了虫窝,又入蛇穴。
‘巫疆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老鬼在心中咒骂一声。
相较于老鬼的愤怒,沈未白和风青暝显得淡定许多。
听了老鬼的话,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扯,“或许,他们只是听不懂你在喊些什么。”
“……”老鬼一噎。
他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巫疆封闭,在王城里,或许还有些人懂得中原话。
但是,在别的地方,恐怕很难找出一两个听得懂中原话的人。
“那怎么办?老子也不会说蚩语!”老鬼怒道。
他不会,沈未白和风青暝当然也不会。
沟通,真的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沈未白此刻也无计可施,只能道:“如今,只能逼着他们现身了。”只有见到了人,才能想办法说清楚来意,化解误会。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新娘 (二合一章)
相芎无视了跪在地上的族人,闭着眼睛,享受着呙皎夫人的按摩。
这一晚上,他都没睡好。
好不容易在妻子的劝慰下,终于入睡了,结果天才刚发白,又一次被人吵醒。
而跪在地上的人,此刻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被族长迁怒,成了那几个擅闯的中原人的替罪羊。
等到缠绕在相芎身上的低气压稍微淡了些后,他才抬手,让妻子不必再继续。
呙皎夫人收回手,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相芎身边的位子上。
“你是说,闯入的三人都是中原人?”相芎眸光阴森的盯着跪地之人。
“是的,族长大人!”跪地的人,低着头,不敢冒昧的去看首座的两位。“他们说着中原话,可是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好了,不必在意,等他们能活着走出虺谷再来告诉我。”相芎不耐烦的挥手。
“是。”跪地的人准备退出去。
刚到门边,相芎又叫住了他,“等等,告诉岜朗,让他亲自去一趟。”
岜朗,是相芎的心腹,也是相氏第一勇士。
由岜朗去看着那些闯入的中原人,相芎觉得接下来自己应该能睡一个好觉了。
待人离开后,呙皎夫人才若有所思的道:“莫非,那些闯入的人,真让夫郎说对了,是那个女人的同伴?”
相芎原本恹恹的神情,因为她这句话而消散一空。
但很快,他又不在意的道:“若真如此,那到还好了。那个女人被她的同伴带走,禹也怪不了我们。”
呙皎夫人却不如他这么乐观。她皱眉道:“话虽如此,但禹的性子,若真有人敢来抢他的新娘,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相芎也听得皱眉。
一想到儿子可能会做出的事,他就感到心情烦躁。
他也没想到,相禹只是去了一趟王城回来,就会迷恋上一个中原女人,还非她不娶,甚至愿意为了她而忤逆父母。
“若那个女人真的被抢了去,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相芎赌气的道。
呙皎夫人无奈摇头,这父子二人的性子还真的是倔。“这可不仅仅是你儿子的事了。你别忘了,今日就是婚礼的日子,哪怕我们心中再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若是让她在结婚当日被人抢走,儿子伤心我就不说了,相氏的脸面你还要不要?”
“那怎么办?”相芎被妻子说得头大。
从他内心来说,肯定是巴不得那个祸害被人带走,好让儿子死了心。
可妻子说得也对,相氏的面子不能丢!
尤其是被几个中原人肆意践踏。
呙皎夫人蹙眉抿唇,年纪不小的她,依然风韵犹存,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貌美的巫疆女子。
此刻,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让相芎心神一晃,心底的焦躁都少了些。
他心中蠢蠢欲动,伸手想要将妻子拉入怀中。
但显然,呙皎夫人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而是专注于解决眼前的事。“这要看夫郎你想要怎么做了。”
“嗯?”呙皎夫人的话,让相芎瞬间收回了旖旎的心思。
“夫人此话怎讲?”相芎问。
呙皎夫人道:“眼下,离大婚之时,还有四个时辰。若夫郎想要低调的处理这件事,我们可以悄悄的把那个女人还给那些中原人,并让他们立即离开。同时,让立马确定一个咱们满意的儿媳妇,瞒过禹,李代桃僵。”
这是要换新娘!
相芎眸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妻子的用意。
相较于等待五年,让自己的儿子厌倦那个中原女人,他更喜欢如今的安排。
或许,这样做,儿子会埋怨他们,但起码相氏的脸面是保住了。
婚礼照常举行,新娘不是他们排斥的中原人,也不会有人在婚礼上闹事。
相芎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但呙皎夫人很了解他,知道自己的丈夫动心了。
“至于禹那边,我们也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那些中原人身上。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怪我们的。”呙皎夫人又道。
相芎缓缓点头,已经被呙皎夫人说服。
但,他依然有自己的疑虑。“禹看她看得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也不让人靠近。而且,禹还给她下了蛊,她不会违背禹的命令,离开禹超过一里的距离,她不仅会痛苦难挡,而且禹也会感应到。”
“所以,我们需要娅。”呙皎夫人道。
相芎不悦的纠正她的话,“是巫王。”
“好吧,巫王。即便如今的娅是巫王,她也是我的孩子。”呙皎夫人很是随意的道。
相芎倒也没有纠结这些。
如果是娅亲自出手,有着蛊神的帮助,他们的确可以斩断禹和那蛊之间的联系,不让禹发觉。
“可是,巫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相芎又皱起眉头。
呙皎夫人显然想得比他深多了。“所以,我们可以把人还给那些中原人,但他们暂时不能离开。得等着娅来了,解除了蛊的联系。”
“禹这边瞒不久的。”相芎摇摇头。
呙皎夫人面无表情的道:“那就把他灌醉。”
相芎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所以,夫郎你现在要让岜朗将虺谷里的中原人悄悄的带入城,你去见见他们,我去找禹。时间紧迫!”呙皎夫人道。
最后四个字,顿时让相芎清醒不少,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你说得没错,咱们分头行动。禹那边,就有劳夫人了。”
“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呙皎夫人露出笑容。
……
虺谷中,沈未白三人背靠背站着,在他们四周的地面上,已经躺了一地蛇尸。
还有一些粉末,阻止了毒性不强的毒蛇靠近。
但,即便如此,他们三人还是被数不尽的毒蛇包围着,寸步难行。
沈未白和风青暝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老鬼的脸色却已经极其难看。
若只看三人的本事,他们要从这个虺谷里出去,那是十分容易的。但,他们顾虑到这里是巫疆,并不想和当地势力闹出什么误会,横生枝节,所以一直只是被动防守。
可是,这些毒蛇明显比虫阵的毒虫难对付多了,哪怕死了不少同类,也没有让它们后退一步,反而更加激起了它们的杀意。
沈未白贴着身体的掌心泛着一层薄薄的蓝光,仔细看去是一层冰凌。
只要她想,呼吸间就能把这整个山谷里的毒蛇都变成冰雕。
不仅是沈未白,风青暝也在蠢蠢欲动,炙热的内力,也是凝于掌心。
“丫头,咱们已经够给面子了的。”老鬼冷声说了句。
言外之意便是,他们三人已经很克制了,若相氏的人咄咄相逼,他们也只能硬碰硬。
沈未白充分理解了老鬼话中含义,旋即点了点头,“嗯。”
然,就在这时,围堵他们的蛇群突然向后退去,片刻便消失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还留着一地蛇尸为证,恐怕都会以为刚才的蛇群不过是幻觉而已。
蛇群退去,沈未白三人却并未掉以轻心。
从白雾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只有一人。
很快,一道模糊的人影就站在了离他们三丈的距离,藏身于白雾之中。
他停下后,也不说话,只是对三人做了个手势,便转身离开。
“……这是要让我们跟他走?”老鬼道。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率先跟了上去。
只是,刚迈出一步,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的追了上来,挡在了她和前面领路的神秘人之间。
沈未白抬眸看向风青暝挺拔的背影,心头一软。
当初,那个还不及她高的孩子,如今早已长大,比她高,能够为她遮风挡雨了。
“这小子不错。”老鬼也来到了沈未白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话语,对沈未白说道。
沈未白眸光一动,嘴角泛起微笑。
阿炎好不好,她当然知道!
……
虺谷中,神秘出现的人,带着沈未白三人在谷中蛇行。
明明是直路,也要走出蜿蜒向前的样子。
但,这样走之后,山谷里的蛇,竟然全部失去了踪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越走,白雾散得越快。
等他们走出谷之后,身边的白雾已经全部消失了。
而那个领路的神秘人,也诡异的不见了,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蚩民服饰的魁梧大汉。
他转过身,眸光扫过沈未白三人。
在看到沈未白的时候,他惊艳了一下,风青暝冷哼一声,身形挡在了沈未白面前。
岜朗收回视线,用蹩脚的中原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我相氏族地?”
终于来了个会说中原话的人,能沟通就是好事。
风青暝站在最前面,自然也由他开口,“我们无意打扰,只是为了寻人,才来到相氏族地。”
“寻人?”岜朗眸子动了动。
“寻什么人?”他不动声色的问。
风青暝看向沈未白,她站出来道:“一个年轻貌美的中原女子,身上带着一个药箱,性子沉静,不喜多言。不知可否有见过?”
岜朗心中已经确定,眼前这三个中原人要找的就是他们少族长的新娘。
想到族长的吩咐,岜朗没有多言,只是道:“你们跟我走。”
沈未白和老鬼眸中都是一亮。
看样子,他们没有找错方向,蓝翼的行踪,相氏的人肯定知道。说不定,蓝翼此时就在相氏之中。
突来的变故,大乱了他们之前一明一暗的部署。
但现在也无妨,只要能找到蓝翼,他们就能带着她离开。
‘丫头,这个蚩民说得话能信吗?’老鬼传音给沈未白。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颔首,‘去看看也无妨。’
好不容易有蓝翼的线索,她不可能放过。
三人快速的交换了想法,就跟在岜朗身后进入了相氏。
在岜朗的带领下,他们轻而易举的进入了相城,也看到了满目的喜庆之色。
只是,岜朗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多问。
但,岜朗并未带他们去见蓝翼,而是将他们带到了一间空置而偏僻的屋子里。“你们在这里稍等,不许随便走动。”
强硬的吩咐,也不容沈未白三人多言。
岜朗站在门口,招了招手,一个蚩民护卫走了过来。他指着此人,对屋子里的三人道:“有事,可以找他。”
“等等,我们是来找人的。”在岜朗离开前,沈未白提醒了一句。
岜朗转过身道:“老实在这里等着,你们要的人会送过来。”
留下这句话,岜朗转身离开。
沈未白皱了皱眉,凝视着岜朗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姐在想什么?”风青暝来到沈未白身边。
沈未白挑眉,“总是觉得,此人态度有些奇怪。”
说着,她看向了守在门口的蚩民护卫,对他露出一个淡淡微笑。
美人的笑容,本就有着杀伤力,尤其是像沈未白这样的美人,蚩民虽然天然的排斥外来的人,但面对这样的绝色,依旧难以抗拒。
见蚩民护卫脸红了,风青暝不悦的冷哼一声。
沈未白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他,然后对蚩民护卫道:“你能听得懂中原话吗?”
‘阿姐好温柔。’风青暝脸色沉了一分,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蚩民脸色更红了,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
沈未白脸上的笑容更甚,“刚才他离开的时候说,有事可以对你说,是吗?”
蚩民又点了点头。
风青暝面无表情的看向蚩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坏了沈未白的计划。
“那你能告诉我,今天相城里是有什么喜事吗?”沈未白好似随意聊天。
蚩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没有隐瞒的道:“是我们少族长大喜的日子。”
“原来是少族长的喜事,恭喜!”沈未白眉梢隐晦轻挑。
“不知新娘是……”
蚩民在和沈未白的聊天中,不知不觉的放松了警惕,顺着她的话道:“好像是中原女子。”
中原女子?!
沈未白神色骤变。
第二百九十章 嫁祸 (二合一章)
天色已亮,相禹睁开眼睛,熬了一宿的双眼,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他看向安静躺在床上睡觉的女子,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眼底的阴沉也化为了偏执的柔情。
女子睡得很安静,平躺着,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呼吸匀称。
相禹伸出手,手指触碰到女子的脸颊,眼底的痴迷更深了些许。“阿蓝,你真乖。等你睡醒了,就是我的新娘了。”
若只是听这句话,看着相禹眼中的柔情,恐怕只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被情爱所迷的深情男子。
但,若是看到了他眼中藏着的疯狂与克制,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我忍了好久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今天晚上,你就会成为我的女人,彻头彻尾的属于我!”相禹声音低沉的呢喃,眉宇间浮现出一抹癫狂。
吱嘎——!
突然,大门被人推开。
相禹神情划过一道厉色,回眸看到来人时,才将收敛干净,恢复日常的温和。“阿妈。”
他起身,主动走过去迎向呙皎夫人。
呙皎夫人只是站在外室,拉住了儿子的手,眸光探向室内,从那躺在床上的身影扫了过去。
“你一夜没睡?”呙皎夫人看到了儿子眼中的血丝,心疼不已。
越是心疼儿子,她就越是厌恶让她儿子变成这样的女人!
“阿妈,你怎么过来了?”相禹并未回答,只是抓紧呙皎夫人的手,自己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如此的维护,让呙皎夫人眼底划过暗芒。
但随即,她就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拍着儿子的手背轻声道:“今天是我儿子的大喜日子,我当然要一早就过来看看,可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
“谢谢阿妈!”相禹松了口气。
他以为,昨晚和阿爸不欢而散之后,今天阿妈也是来劝他放弃娶阿蓝。
幸好,幸好阿妈还是疼他的,站在了他这边。
“跟我客气什么?我可是你阿妈。”呙皎夫人笑道。
母亲的轻言细语,让相禹更加放下心来。但,想起父亲的话,他还是忍不住试探,“阿妈,我执意要娶阿蓝,阿爸怪我,那你呢?你会怪我吗?”
呙皎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若说不怪,你也是不会信的。可是,谁让你是我儿子?你喜欢上了一个中原女人,我也不能看着你为了她要死要活,茶饭不思。更不可能,因为她,而让你和我们离了心。你不愿让一步,那就只有我们做父母的退一步了。”
“阿妈……”相禹大受感动。
呙皎夫人带这些埋怨的道:“你看看你,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却不好好休息,一夜都未睡,今日怎会有精力去应酬那些宾客?”
说着,她又向内室看了一眼,声音放低了些,“你这样日夜守着她,是怕她会跑吗?”
相禹脸色一僵。
母亲的话,触及到了他的担忧。
“傻孩子,你都给她下了蛊,她只能乖乖待在你身边,怎么会跑?而且,咱们相氏那么多人,她一个中原女子,又岂是能容易跑掉的?”
话虽如此,但相禹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只要他和阿蓝还没有拜天地,祭蛊神,跪父母,进洞房,结成真正的夫妻,就不会消散。
呙皎夫人将他的不安看在眼里,眸色一片冰冷。
此时,她也不得不相信丈夫的话,这个中原女子就是一个祸害,将他儿子的心都骗走了!
原本,她的确想要满足儿子的希望,让他玩上几年,再做打算。
这几年间,她不会让儿子的血脉,从这个中原女子的肚子里爬出来,就算真的生下了一儿半女,也不会让他们长大。
但如今,看到儿子如此在意紧张的模样,呙皎夫人还是决定,尽早把这个女人送走的好。
若不是,杀了这个女人,会让儿子通过她体内的蛊知晓凶手是谁,他们早就要了这个女人的命!
一个中原女人罢了,也敢魅惑她的儿子?
“阿妈?你在想什么?”相禹见母亲眉宇间划过厉色,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他杯弓蛇影的样子,让呙皎夫人心中的杀意更重。
只不过,被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想你一眨眼就长大了,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
母亲眼中的怀念不似作假,让相禹的戒心稍稍放下。
“行了,眼看着还有几个时辰就到了吉时,这里有我派人看着,你赶紧去休息一下。今天你是新郎,要精神百倍,春风得意才行。若被人看到你憔悴的样子,会让人怎么想?”呙皎夫人劝道。
“这……”相禹有些犹豫。
呙皎夫人有些生气的道:“你这般模样,是不放心谁?还是怕我们做什么?”
“阿妈,我没有!”相禹连忙否认。
呙皎夫人不容他多言,催促道:“好了,快去休息,我保证等你醒来,就能和你的新娘成亲。”
相禹对于母亲的信任是有的,何况父亲虽然反对这门婚事,但还是准备了婚宴需要的一切。
说到底,父母还是疼他,在乎他。
相禹想到这些,心中对父母有些内疚。
但,这也不足以让他放弃阿蓝,只能感动的对母亲道:“阿妈,你真好!我以后和阿蓝一定会好好孝敬你和阿爸!”
“有你这句话,我和你阿爸就很开心了。”呙皎夫人欣慰点头。
说完,呙皎夫人给守在门口的婢女暗示了一眼,后者意会,恭敬的对相禹道:“少族长,奴婢服侍少族长回房休息。”
相禹依依不舍的看向内室,没有受到他们惊动,依然沉睡的女子,“阿妈,我想就在这里睡一会。”
“胡闹!”呙皎夫人制止他的打算。“哪有新人在行礼之前见面的?你昨晚留在这里,已经于理不合了。若连这几个时辰,都要黏在一起,怕会不吉利。何况,新娘还需要沐浴梳洗,打扮好了等你来接,这里一会就吵吵闹闹起来,你怎么休息得好?再说了,你回去休息一会,也要开始做准备,莫非你以为只有新娘需要打扮?”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相禹无法反驳。
最终,还是在呙皎夫人的催促下,他离开了房间。
等他的身影彻底离开了视线,呙皎夫人身边的心腹走过来时,呙皎夫人脸上只剩下阴沉和狠厉。
“夫人。”心腹老妇恭敬的道。
呙皎夫人脸上狠厉的神情收敛了些,但依然冷漠。“人准备好了吗?”
老妇点头,“按照夫人的要求,模样、身世、血统都是极好的。最主要的事,身形和容貌与那中原女子有几分相似。也亏得少族长要用中原的婚俗娶那女人过门,到时候红盖头一盖,少族长不会发现人被掉了包。”
“我只是担心,禹在她身上还布置得有别的后招。”呙皎夫人阴沉着脸,不敢小觑她这个儿子。
老妇胸有成竹的道:“那中原女人身体里的蛊,只要没有离开少族长一里之外,就不会有反应,少族长也不会察觉。至于其他,让我们的人穿上那女人的衣服,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那就这么办吧。”呙皎夫人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老妇紧跟在她身后。
进得内室,两人都看到了安静躺在床上睡觉的女子。
“怎么还没醒?”呙皎夫人不满皱眉。
她都来了这么久,还说了那么多的话,这个没有教养的中原女人,居然还在睡觉?
老妇上前看了一眼,对呙皎夫人道:“看来,是少族长给她下了昏睡蛊。”
呙皎夫人脸色难看极了。“禹到底娶这么一个木头回来有什么用?”
老妇低声相劝,“少族长用控制人心的心蛊来控制她,心蛊本就霸道,若是碰到性子乖顺的倒也还好,若遇到性子倔强,坚定的人,那就会被心蛊反噬,变得呆呆傻傻,如同傀儡一般。看来,这中原女人,也是一个意志坚定之人。”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那三个中原人到了吗?”呙皎夫人不耐烦的问。
老妇忙道:“岜朗已经把他们带到了。”
呙皎夫人‘嗯’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些。她又好奇的问,“有没有打听出来,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巫疆?”
老妇摇头,“以岜朗那个性格,若是族长和夫人没有交代,他是不会问的。”
“……”呙皎夫人。
好吧,他们吩咐岜朗把那三个人从虺谷带出来的时候,的确没有吩咐岜朗去打听他们的来历和目的。
只是为了找人?
呙皎夫人是不信的,躺在面前的女人被她儿子带回来,只是一个意外。
那么,他们来巫疆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巫疆的巫王是她的女儿,呙皎夫人不得不想更多。
“夫人,把人送过去的时候,要提醒他们,她身上的心蛊吗?”老妇试探的问。
呙皎夫人冷哼:“有什么好提醒的?你以为,能瞒得了禹多久?最好,是他们把这个女人带走,蛊毒发作提醒了禹,等禹追过去时,人已经死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那三个中原人身上,是他们的无知害死了禹心爱的姑娘,也是他们把人偷了出来。”
老妇明白了呙皎夫人的打算,不再多言。
呙皎夫人厌恶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对老妇吩咐:“快把她弄走,别让禹发现。”
“是,夫人。”老妇躬身,将昏睡的人从床上扶了起来,又解开了她身上的衣衫,拿来新的衣裳给她换上。
……
偏僻的屋子外,沈未白神色虽然还算平静,但眼中却有些阴沉。
那个蚩民护卫,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会惹得美人生气。
只是,不等他再多看一眼,美人身边同样容貌不俗的男子,就站出来,挡在了他面前。
“没想到今日居然是少族长的喜事。既然,今日我们来到了这,不知可否去观观礼,也好亲自向少族长道贺。”风青暝对他道。
蚩民护卫连忙摇头,“我可没有这个权利。岜朗大人说了,你们只能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连忙退到了更远的地方,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眼神也重新充满了警惕。
沈未白没有阻拦他的离开,眸色沉入深渊。她低声道:“蓝翼留下的线索,指向了相氏。而那么巧,相氏的少族长要娶一个中原女子。”
“蚩民怎么会与外族通婚?”老鬼把刚才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也疑窦丛生。
他看向沈未白,“丫头,会是蓝丫头吗?”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头,“有很大的可能。”
老鬼脸色也阴沉下来。“事情不对啊!先不说,蚩民不会与外族通婚,就算是蓝翼真的和相氏的少族长看对眼了,也不可能没有传信回来。而且,我们之前不是猜测她是被人掳走的吗?”
“所以,我怀疑蓝翼是被人强迫的,且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沈未白眼中杀意涌现。
此话一出,老鬼浑身的戾气也爆发出来。
风青暝见状道:“如此,我们直接闯进去救人。”
这也是艺高人胆大,凭他们三人的实力,却是有闯一闯的能力。
最重要的事,眼看大婚已经快开始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去制定一个精密的营救计划。
“相氏的态度有些反常。”沈未白回忆岜朗的反应后,说了句。
风青暝问她,“阿姐,或许如此,但我们要等下去吗?”
蓝翼情况不明,相氏的婚礼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确不能被动等下去。
沈未白心中思量了一下,就点头道:“好,我们……”
然,她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前方来了人。
是岜朗,而来的人不仅是他一个,在他肩上还扛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但,即便如此,沈未白还是一眼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蓝翼!’
第二百九十一章 蛊 (二合一章)
岜朗扛着蓝翼,直接走到沈未白三人面前,没有任何交代,就把人放在了地上。
沈未白眉梢一挑,上前接住蓝翼,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是你们要找的人吗?”岜朗面部表情,用生涩的中原话问。
沈未白垂眸看了蓝翼一眼,又看向岜朗,“不错,是她。”
岜朗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沈未白眯了眯眼,语气变得有些危险,“阁下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岜朗不解皱眉,“解释什么?”
沈未白一手搂住蓝翼,一手暗中给她把脉。
风青暝接过她的话,面向岜朗:“她为何会昏迷不醒?又为何会出现在相氏?”
岜朗不悦的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人找到了不就行了吗?”
风青暝眸色微冷,强悍的气势朝着岜朗碾压而去。
岜朗正面感受到这股无形的气势,脸色骤变,身体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神情中出现了忌惮。
“你们对蓝丫头做了什么?”老鬼语气阴冷,眼神带着一股凌厉的戾气。
岜朗脸色再度一边,心中的警惕和忌惮升到最高。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被这三人在虺谷中的‘温和’表现所欺骗了!
这些外来的中原人,恐怕比他所知的还要厉害!
“她只是在睡觉而已。”岜朗急着解释了一句。
族长和夫人的话,他谨记在心。眼下这个关键时候,绝对不能再生出其他事端,让少族长察觉到不对。
老鬼对他完全不信任,只是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垂眸不语,把脉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岜朗想跑,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不是穴位被定住的感觉,而是好像被杀机锁定一般,只要他敢动一下,就会被撕碎。
从心底升出来的危机感,让岜朗的鬓角滴落一滴冷汗,原本凶悍的五官只留下了恐惧。
他惊悚的看向那个漂亮都不像话的男子,他的眼睛时茶色的,清透澄明,却也凉薄无情。
“如实说清楚,则活。反之,则死。”风青暝凝着他。
岜朗从脊梁骨中窜起一股寒意,他丝毫不怀疑这句威胁的话,但却想试着反抗。
巫疆的蚩民,并非人人都能养蛊,控蛊。
绝大多数的武士,就如同岜朗一样,靠的不是蛊术,而是武力。
而岜朗,身为相氏的第一勇士,他是天生神力,被说成是大巫力量的传承者。
毕竟,在巫疆蚩民的神话中,大巫是无其不能,无所不知的存在。
蛊术,巫术,力量,速度……等等都是属于大巫的能力。
但,这位天生神力者,面对风青暝时,他那一身力气却好像使不出来似的。他努力反抗着,不愿束手就擒。
青色粗壮的经络,血管都从紧绷的皮肤上暴露出来,却依然无法撼动半分。
太可怕了!
岜朗大惊失色的看向风青暝,这个年纪不如他大的男子,只是淡漠的看着他,就让他弹动不得?
“说。”风青暝向前踏出一步。
带着几分狂暴的无形力量,直接击中岜朗的胸口,让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在旁伺候着的蚩民护卫,大惊之下想要跑去报信,却发现一股吸力朝自己而来。
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的飞向了那三人中,相貌丑陋的黑衣老者。
老鬼如鹰爪般枯瘦的五指,精准的扣住了蚩民护卫的喉咙,将他身体微微提起,双脚离地。
蚩民护卫神情惊恐,皮肤胀红,放大的瞳孔有些涣散,呼吸逐渐困难,只能挣扎着发出‘嗬嗬’的声音。
“想去哪啊?”老鬼阴森的笑着。
这时,沈未白终于松开了把脉的手。她对眼前的变故无动于衷,只是皱眉道:“蓝翼身体里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控制着她,应该是中蛊了。”
一听这话,老鬼身上的戾气加深,手中力度加大,直接把那蚩民掐得眼睛翻白。
“中蛊?这些蚩民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先带她离开,再想办法解蛊?”老鬼道。
“不……不能离开……”还在坚持着反抗的岜朗,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开了口。
但,他开口并非是惧怕了风青暝的手段。
诚然,对方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可作为相氏第一勇士,连死都不怕,又怎会屈服?
他开口,是因为他记着族长与夫人的命令。
如果那个少族长喜欢的中原女人在这个时候被她的同伴带走,少族长那边的婚礼势必会出现纰漏,少族长也会反应过来新娘被掉了包。
而之所以他现在就把人送过来,也是因为担心把人藏在府中,会被少族长的人发现。
原本夫人的计划就是,把人还了,先安抚,然后再警告威胁,让他们暂时不离开,等待他们的安排。
却不想,这三个中原人并非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
所以,夫人的计划已经没有用了。
现在,唯一可以阻止他们的,只有实话相告。
“你们现在带走她……她就会死!”岜朗说出了关键的一点。
多少年没有被人威胁过了,老鬼在听到这话时,就气得想杀了手中的蚩民泄愤。
“老鬼。”沈未白及时阻止了他。
老鬼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松开手,而那蚩民护卫直接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样也好。”老鬼一脸嫌弃。
沈未白又看向风青暝。
风青暝立即收敛了浑身的气势,岜朗身上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
但,他知道,自己的命依然被锁定着,只要对方一个意愿,他就会当场毙命。
“我需要答案。”沈未白将蓝翼递给老鬼,自己则走向岜朗。
老鬼扶着蓝翼,将她送入了后面的屋子里暂时休息。
屋子里的摆设虽然简陋,却也能安置一个昏睡的人。
老鬼将蓝翼安置好后,又转身出门,他也想知道,蓝翼在巫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和相氏的人纠缠在一起,还被人下了蛊。
……
岜朗再度被三人围住,他抬手捂住自己发疼的胸口,脸色有些白。
不是被吓的,而是被伤的。
刚才,那无形的力量,撞击在他胸口上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她是我们少族长带回来的,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少族长喜欢她,可是她是中原女子,怎么能嫁给少族长?”
“少族长执意要娶,族长和夫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但,你们来了。既然你们是来找她的,而我们族长和夫人也不希望她嫁给少族长,所以就命令我,把人还给你们。”
“这件事,少族长还不知道。”
岜朗说的话,半真半假。
“既如此,我们要带她走,不是正合你们之意?你为何要阻拦?”沈未白眸光凌厉的盯着他。
岜朗沉默了。
刚才,他情急之下,说出了实话。
可现在,若实话实说,告诉这些人那女人身上中的蛊与少族长有关,这些人又岂会罢休?
但若不说实话,他们现在就要把人带走,一旦走出一里之外,少族长就会发现,到时候……族长和夫人的一切安排,都会前功尽弃。
岜朗眸色变化不断,咬紧的牙透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我说了,少族长还不知道她被带走的事,你们现在离开,很容易被发现。等到晚上,少族长入了洞房,你们就可以离开。”岜朗避开了三人的窥视,咬牙说出了夫人给的说辞。
夫人说过,只要不刺激到蛊虫,少族长就不会发现人掉包了。
婚宴上,他们会派人灌醉少族长,让少族长与替身新娘同房,在那种情况下,即便蛊虫有反应,少族长也不一定能发觉。
就算少族长真的发觉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再追上去,也晚了!
还可以顺便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这些中原人身上。
杀掉几个中原人给少族长泄愤,这不算什么。
当一切结束之后,少族长就会慢慢忘了那个死掉的中原女子,也会接受氏族对他的所有安排。
“你在撒谎!”然而,沈未白却戳破了他的谎言。
岜朗震惊的看向她。
……
离吉时越近,府内就越发的热闹起来。
前来贺喜的宾客,都带着礼物上门,婚宴上的酒菜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相禹睡了一会,醒来之后精神不错。
按照习俗,他沐浴更衣,换上了新郎的服饰,头上还插着绚丽的锦鸡羽毛,一身的喜庆。
他在伙伴的簇拥下,来到挂着红绸大花的楼前,想要推门而入。
还未碰到门,门就应声而开,呙皎夫人带着笑容走了出来。
“阿妈!”相禹有些意外。
呙皎夫人笑道:“你现在来这里干什么?应该在外面等着你的新娘出来啊。”
相禹露出腼腆的表情,“我想看看阿蓝。”
呙皎夫人无奈的道:“都跟你说过了,在拜堂之前,你们不能见面。不过再忍耐一个时辰罢了,你这都等不及?”
相禹身边的伙伴们都暧昧的哄笑起来。
这让他没有再继续坚持。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不放心的问呙皎夫人,“阿妈,阿蓝醒来后,一切都还好吗?她吃了东西没?有没有害怕?”
“你放心,我在这里亲自陪着她,不会有事的。东西已经吃了,也没有什么不适,安安静静的很乖。”呙皎夫人的笑容十分和善。
相禹终于放下了心,被伙伴们笑闹着带离了小楼。
等他走远了,呙皎夫人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转身返回房间。
门关上后,她走向正在梳妆的蚩民少女。
少女五官精致,明艳动人,容貌在蚩民中也属于上等姿色。在看到呙皎夫人走来时,她眼神中流露出尊敬之色。
呙皎夫人看着她穿着新娘的服装,身上的气味与那中原女子一样,才满意的点点头。
“记住,和禹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能有任何反应,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呙皎夫人冷声叮嘱。
“是。”少女恭恭敬敬的道。
呙皎夫人身边的老妇凑近,低声道:“夫人,万一少族长他责怪……”
“责怪什么?”呙皎夫人打断她的话,胸有成竹的道:“新娘打扮好之后,按照习俗就要一个人待上一炷香的时间。她的同伙,偷偷潜入,趁着这个时候把她偷走了,还抓了我们氏族的少女假冒新娘,以便拖延时间。这些,我们也是在时候,被禹通知了,才知道啊。”
说着,她看向老妇,凌厉的眼神里带着警告之色。
老妇立即垂眸道:“夫人说得对,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
呙皎夫人又看向少女,“你要怎么告诉禹?”
少女忙匍匐在地,“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记得有人把我打晕,醒来之后,说不了话,身体好些被下了蛊一样,只能被人拉着行动,之后……之后就和少族长……”
蚩民女子向来开放,但说到男女亲密的事,少女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不过,呙皎夫人也不需要她继续说下去。
只要他们互相准备好说辞,禹就不会不相信。
……
相氏族地之外,相娅只带着近身侍奉的一名女官,就离开了王城,来到了这里。
但是,此刻在她身后站着的,还有一个蚩民男子。
这是她们在中途遇上的相氏族人,她出身相氏,在相氏生活了十多年,自然也认识他。
是阿爸身边的心腹!
而他,给她带来了阿爸的信。
信上说,禹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中原女子为妻,这不仅会有辱相氏的门楣,也会影响她身为巫王的声誉,所以请她回来阻止他。
她的阿爸相信,禹会听从她的话。
“巫王,少族长的婚礼就在今天,我们要快些回去,才能阻止他。”男子小声催促着。
当相娅成为巫王之后,即便是她的父亲,相氏的族长,在她面前也得保持恭敬,又何况是他?
他无权干涉巫王的行动,只能尽力去完成族长吩咐的差事。
“嗯,那就快些吧。”相娅点了点头,语气上听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子心中小心翼翼,偷偷去看侍奉的女官。
只觉得相娅成为巫王之后,越发难以捉摸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解蛊还须下蛊人
“你在撒谎!”然而,沈未白却戳破了他的谎言。
岜朗震惊的看向她。
而老鬼和风青暝看向他的眼神,也冰冷至极。
那一瞬,岜朗以为自己只是一具尸体。
但还好,起码他现在还能呼吸。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岜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沈未白三人的眼神渐渐化为了挥之不去的恐惧。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岜朗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悍的气势。
这三个中原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不说实话?”风青暝冷哼一声。
岜朗面色一红,胸口再度传来的沉闷感,还有涌到嘴里的血腥气,让他的面色泛红之后,又迅速的变成灰白色。
仿佛,身体里的血气一下子被抽干似的。
“是、是少族长……他、他下的蛊。”岜朗仿佛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心中的坚持在对上风青暝那双浅色的眼眸时,全部瓦解。
一旦开了口,剩下的就会呼之欲出。
岜朗在说出这句话后,眼神就开始变得涣散,将一切的真相都吐露了出来。
其实,他知晓的也并不多,但足以让沈未白三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就是在一两个月之前,他们少族长外出归来,带回来了一个中原女子。
他把这个中原女子悄悄的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中原女子似乎想要反抗逃走,却又一次次的被抓了回来。有一次,她差点就成功了,却还是被少族长发现,也就是那一次,才惊动了相城里的人,族长和夫人也都知道了这个中原女子的存在。
他们把少族长叫了过去,不知道到底谈了什么,总之是不欢而散。
之后两天,少族长突然主动找了族长还有夫人,说他要娶那个中原女子为妻,还说她不会再逃,她已经答应自己,会留在巫疆,从此忘记自己是中原人的身份,以他妻子的身份留下。
族长和夫人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少族长给那姑娘下了心蛊。
“心蛊?”沈未白眸光一沉。
光是听这名字,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岜朗神情迷茫的点了点头,“是啊,心蛊。”
“什么是心蛊?”沈未白问。
岜朗似乎挣扎了一下,原本平静的五官变得狰狞。
风青暝眸光一厉,他的挣扎又烟消云散,变得十分配合,看得老鬼在一旁暗自咋舌。
“是……蛊师一生只能培养一对心蛊,母蛊在自己身体里,子蛊……中了子蛊的人,会对拥有母蛊的人一心一意。”
“子蛊不能离开母蛊太远,超出一里的距离,子蛊就会有反应,同时传到母蛊身上。”
“身怀子蛊的人,如果不及时回来,反而越走越远,就会遭到子蛊的反噬,最后暴毙而亡。”
“因为中了心蛊的人死后,心脏都会被子蛊吃空,所以才取名为心蛊。”
“拥有母蛊的人,却只会遭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反噬,并不会丧命。”
三人明白了心蛊的作用,心中更是无比厌恶。
用这样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简直就是可恶!
就在这时,房中传来动静。
老鬼立即转身进房,“蓝丫头醒了!”
紧接着,还不等外面有反应,老鬼就惊诧的道:“丫头快来,蓝丫头不对劲!”
沈未白眸光陡然一厉,转身进房。
风青暝依然控制着岜朗,并未跟进去。
进了房,看到醒来后,安静坐着的蓝翼,沈未白才明白老鬼口中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蓝丫头?蓝丫头!”老鬼伸手在蓝翼眼前晃了晃。
可惜,蓝翼并无半点反应,痴痴呆呆的像一块木头。
沈未白蹙眉走过去,再度抬起蓝翼的手,为她把脉。
老鬼性子急,恨声道:“我去问问那厮,蓝丫头是怎么回事!”说罢,就扭头冲了出去。
外面很快就传来交谈的声音,老鬼语气中的杀意,隔着门墙都能感受得到。
沈未白一边听着外面的谈话,一边继续为蓝翼把脉。
“那个什么心蛊,还能让人变得痴傻?”老鬼厉声质问岜朗。
岜朗道:“不会。”
但,他又道:“只是听说,被种下心蛊时,反抗越是激烈,意志越是坚定,在被心蛊控制后,就会出现呆滞,痴傻的情况。相反,若是不反抗,不坚定的人中了心蛊,除了不能离母蛊太远之外,一切都如平常一样。”
“那要如何解蛊?”老鬼忍住杀意问。
“不知。”岜朗眼神涣散的摇摇头。
岜朗不是蛊师,也不懂蛊术,所以也只是知道大概。至于解蛊,他完全就不知道。
这个回答,差点没让老鬼一掌拍下去,取他性命。
好在,沈未白及时出声,风青暝又挡了一下,才阻止了老鬼的出手。
老鬼撤掉掌中的罡风,不满的看向沈未白:“还留他作甚?”
沈未白拉着蓝翼走出房门,“你现在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先留他一命,或许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说完,她看了风青暝一眼,后者意会点了点头,带着岜朗去了另一边。
老鬼凑到沈未白面前,好奇的问,“他要做什么?”
“问话。”沈未白回答得很是简短。
老鬼本想追问,可眼神落在蓝翼的身上,心中刚刚压下去的火,又一下子窜了起来。“有办法救蓝丫头吗?”
沈未白沉默不语。
老鬼和她相处十多年,对她早已有了很深的了解。
只是看到她眉宇间压着的凝重,就猜到此事棘手。
“我对蛊并不了解。”面对老鬼,沈未白说了实话。
她刚才替蓝翼检查过,除了神志上的问题,她的身体几乎看不出一点毛病,更没有中毒迹象。
“你不是说她体内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吗?”老鬼道。
沈未白颔首,“不错。那应该就是所谓的蛊,可是要如何在不伤害蓝翼的情况下,将其去除,我暂时不知道。”
“那怎么办?”老鬼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蓝翼,心中更加烦躁,杀意也就越重。
“解铃还须系铃人,相同的,解蛊也还须下蛊人。”沈未白缓缓的道。
她这么一说,老鬼就立马想到了岜朗说的那个相氏少族长。
“我去把人给绑来!若是他不肯给蓝丫头解蛊,我就要他的命!”老鬼充满戾气的道。
他阴冷一笑,“他若一死,蓝丫头身上的蛊也算解了吧。”
沈未白神色变了变,“只怕,你杀了他,蓝翼也会同时死去。”
老鬼脸色骤变。
刚才,岜朗虽然没有说明,身携母蛊的人被杀之后,拥有子蛊的人会如何。
但,沈未白想,如此阴毒的心蛊,霸道,强制的控制他人。一旦身携母蛊的人死了,恐怕子蛊所寄生的人也会同时毙命。
“阿姐说的没错。”风青暝走了过来。
沈未白和老鬼向他看去,也看到了他身后留在原地的岜朗。
“你把他怎么样了?”老鬼戏谑的笑道。
风青暝微微一笑,对老鬼十分尊敬。“回前辈,他还活着,却也只能任我差遣。”
老鬼心中了然。
知晓沈未白这个小情郎,手中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可以控制人心。
其结果,倒是与这心蛊有些相似。
就是不知道,对被控制的人,可有什么更深的伤害。
不过,老鬼也不会同情岜朗。
甚至,他很欣赏风青暝的手段,觉得这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是最爽的!
“我从这个岜朗的口中,又套出了些话。”风青暝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淡定的从风青暝口中,得知了相氏族长及他的夫人,所谋划的一切,也确定了她刚才的猜测。
一旦携带母蛊的人死了,那么有着子蛊的人,也同样会死。
这就是心蛊最不公平的地方,被种下子蛊的人,会受制于携带母蛊的人。
心蛊,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是带着奴役的控制。
“哼!”
轰!
老鬼听完风青暝的话后,罡风自枯瘦的五指中起,直接轰碎了屋外的一块大石。
“还真是卑鄙无耻!照我说,巫疆的这些蛊师都该杀!免得为祸人间!”
沈未白明白,老鬼并不是什么嫉恶如仇之人,只不过如今被巫蛊之术伤害的人,是他接纳,亲近,如徒儿一般看着长大的人,所以才会觉得蛊师该死。
这也算是一种迁怒,将相氏少族长的所作所为,迁怒到了整个巫疆所有的蛊师身上。
“阿姐,我们去会一会相氏。”风青暝问向沈未白。
沈未白本也就如此打算,所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拉着蓝翼,在岜朗的带路下,走出了这个木屋的范围,朝着相城今日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
派去送信的人,并未料到在半路上,会遇到回家的巫王。
所以,此时相城里也并未接到什么消息。
男子紧跟在相娅身后,猜测着,‘巫王的突然出现,今日的婚礼还能不能继续办下去?’
又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在巫王进城之前,先一步通知族长?
但好像,巫王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无奈,他只好放弃思考,老老实实的跟在巫王身后,走向相城。心中又忍不住腹诽,‘巫王回来得也太低调了!’
可他转念间又想到,巫王在还没有成为巫王之前,也是一向的低调,不喜欢张扬,这样一来,似乎又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知道禹要娶的中原女子,是什么人吗?”
突然,相娅的话飘了过来,让男子立即收敛思绪,恭敬以待。
“不太清楚,是少族长从外面带回来的。”他偷偷看了相娅一眼,才小心翼翼的道:“少族长给那个女人下、下了心蛊。”
“嗯?”相娅脚下一顿,缓缓转身面对他。
男人低着头,脊背微微弯着,不敢与她对视。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能感觉到巫王身上传来的冷意。
“胡闹!”相娅呵斥一声。
男人随着相娅的这一声呵斥,背弯得更厉害。
相娅眸色微冷。
她不在意什么中原女子,但用这样的手段去控制一个女人,很显然那个女人是不愿嫁给相禹的。
……
相城的族府之中,呈现出一片喜庆之色。
相禹站在高台上,面对自己的父母,激动的等待着他的新娘。
他的族人,都站在两边,来庆贺他的新婚。
无数花瓣从花篮中被抛起,如雨一样,洋洋洒洒而落。
终于,从路的尽头,走来了一个盖着红绸的窈窕身影,相禹露出笑容,忐忑的等着她朝自己走来。
相芎和呙皎夫人相视,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来,不由得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了几分。
盖着红绸的女子,离相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相禹凝视她的眼神,却逐渐冰冷,就连噙在嘴角的笑容,也慢慢变淡……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有蛊术我有玄功
四周一片喜庆,当盖着红绸的新娘,走到相禹面前时,本该伸出手去牵自己新娘的新郎,却无动于衷。
新郎的异样,慢慢扩散,让热闹的声音渐止。
气氛陡然变冷,就连高堂之上的相芎和呙皎夫人都感觉到了。
两人原本的从容不见,暗中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眼神。
难道,他们所做的一切,被相禹发现了?
呙皎夫人眼中浮现出一片阴霾,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相芎的脸也沉了下来,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只不过,两人都沉住了气,注视着相禹,等待着他的下一步。
相禹并未如他们猜想的那般冲动,只是隔着那红绸,眼神死死的盯着穿着新娘装的女人。
那蚩民少女,即便是隔着红绸,也感受到了来自少族长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两旁观礼的人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是不是少族长想通了?不愿娶那个中原女人了?’
‘本来一个中原女人就不配嫁给我们少族长!’
‘……’
相禹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
眼看着,无形的怒火就要爆发,跟在呙皎夫人身边的老妇忙道:“吉时就要到了,少族长莫要耽误了吉时。”
呙皎夫人紧绷的眼角松了松,她对自己的手段还是有把握的。
要瞒住自己的儿子一时,应该不成问题。
谁知,相禹却冷笑起来,侧身看向他们,眼神阴冷。“吉时?新娘都不见了,还管什么吉时?”
他这句话,戳破了一切假象。
相芎和呙皎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的计划,是怎么被儿子识破的?
只有那位老妇,还在尽力挽救,“少族长这说的是什么话?新娘不就在您面前吗?”
“你说她?”相禹讥讽的指向那个越发颤抖的少女。
她谨遵着夫人的话,不开口,不乱动。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子。
相禹说完,就想上前去扯掉她头上的红绸,老妇急忙阻止:“少族长!还未行礼就揭开红盖头,不吉利啊!”
然而,她这句劝告,只换来相禹嘲讽的笑容。
唰!
红绸被相禹毫不犹豫的扯了下来,新娘描绘着精致妆容的脸,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相禹一向把蓝翼藏得极好,即便是在相城中,见过蓝翼的人也没有几个。
但是,现在大家看到的脸,却是熟悉的,当场就有观礼的人惊讶的喊出了新娘的名字。
“菀!是阿菀!”
“怎么会是阿菀?”
“少族长要娶的不是中原女人吗?怎么会变成了阿菀?”
“居然是阿菀!”
“……”
少女阿菀在自己暴露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恐惧攀升到了极点。
她知道,夫人交代她的事,被她搞砸了,夫人不会放过她,同样的少族长也不会放过她。
咚!
恐惧,迫使着阿菀跪倒在地,颤抖的身体卷缩成团,哪里还有往常令蚩民少年心动的明艳俏丽?
“少族长饶命!”阿菀声音发颤。
她爱慕少族长不假,却也不希望死在少族长的盛怒之下。
好在,相禹只是揭穿了她,之后便不再看她,而是面向自己的父母,眼神在他们身上缓缓移动。
尤其是,当他看向呙皎夫人时,那种信任被背叛的痛苦和失望,好似化成了无形的针,直接刺入了呙皎夫人心口,让她募地一痛。
她的儿子,在怪她,甚至在恨她!
呙皎夫人面目阴沉,往日温和的笑容早已不见。
儿子的反应,让她难过,但也让她更恨那个破坏他们母子感情的中原女人。
‘果然,中原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阿蓝在哪?你们把她藏到哪了!”相禹原本还克制的声音,变成了嘶吼,像极了被情所伤的痴情人。
相芎脸上浮现出怒意,正打算出手,身边的妻子突然站起来,直面儿子。
“她被她的同伴救走了。”呙皎夫人还意图挽回眼前的局面。
果然,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相禹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呙皎夫人眼底划过一到‘胸有成竹’的暗芒,她觉得自己的计划,还并未被完全破坏。
“没错。他们趁我们不备,偷偷潜入,将你的新娘带走。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让阿菀来替代她出席。原本想着,等婚礼结束后,再告诉你真相……”
“你骗我!”相禹却打断了她的话。
呙皎夫人心中的得意消失。
她原以为,相禹愤怒之下,不会理智思考,思绪只会被自己牵着走,很容易就糊弄过去,却不想,她这个儿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一些。
如此出色的儿子,呙皎夫人本应该骄傲。
但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中原女人!
“我没有欺骗你,的确有外人闯入了相氏。”呙皎夫人道。
她言之凿凿的样子,让相禹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
呙皎夫人趁机道:“他们昨晚半夜闯入族地,过了虫阵,你阿爸让人将他们引入虺谷,本想把他们的命留在那里。却不想,那几个中原人很不简单,也是有备而来,闯出了虺谷,还潜入了城中。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把人带走的,在婚礼开始之前,我们才发现新娘不见了。”
这番话,比起之前要真诚许多,相禹心中动摇得更厉害。“真的?”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亲人。
本就是半真半假的话,呙皎夫人自然更加的理直气壮。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和你阿爸都答应你娶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骗你?难不成,是希望大家都看我们的笑话吗?”
相禹神色挣扎了几下,似乎被渐渐说服。
但,他又质问,“那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为什么还要找个人来骗我!”
“禹!”呙皎夫人大声呵斥他。“你冷静一些。你想想,你在她身上种下了心蛊,如今心蛊没有反应,这代表了什么?”
相禹一怔。
这说明,阿蓝还未走远,她和她的那些同伴,都还在相城中。
“我们不告诉你,只是不希望打草惊蛇。你这边婚礼继续举行,也是为了麻痹对方,你阿爸早就派人在暗中搜查了。”呙皎夫人看了丈夫一眼。
相芎接受到她的暗示,立即冷着脸点头,“没错。你没发现岜朗也不在吗?我已经派他带着人去暗中搜查了。”
相禹环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岜朗的身影。
再回想母亲的解释,他又更相信了些。
原本对父母的愤怒,已经熄灭了许多。转而代之的是,对那些敢夺走他女人的中原人的怒火。
“我要亲自去找回阿蓝!”相禹扯掉自己胸前的红绸,满脸戾气。
呙皎夫人和相芎快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呙皎夫人点头同意的相禹的话。
这样干脆利落的态度,让相禹更加以为是自己误会了父母,心中升起愧疚。
而对呙皎夫人和相芎来说,虽然计划被迫改变,但也不是不能达到目的。
他们可以去找那些中原人,混战之下,误杀了那个阿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对吗?
只要做得巧妙一些,他们的儿子是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的。
不过是瞬息间,夫妻二人凭着多年的默契,就达成了一致。相禹却根本没有察觉到,来自父母的算计。
然,就在相禹招呼人,要全城搜索时,广场上却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啪!啪!
“好一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沈未白鼓着掌,顺着那条被鲜花铺满的路走出。
领路的岜朗,双眼无神的走在最前面,而在她身后,分别跟着老鬼和风青暝。
蓝翼就安静的跟在沈未白身边,她鼓完掌后,就顺势的牵起了蓝翼的手。
如今的蓝翼,就如同一个木偶般,任凭他人指挥。
“阿蓝!”
蓝翼一出现,相禹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无法顾及其他。
而相芎和呙皎夫人在看到沈未白他们时,眼中的杀意骤起。
相芎站起来,对岜朗暴喝,“岜朗,你怎么和这些中原人在一起?你难道背叛了巫神吗?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他急匆匆的下令,根本没有注意到岜朗的异常。
“慢着。”巫疆蚩语,风青暝听不懂,但是却能感觉到四周的虎视眈眈。他嘴角闪过凉薄的浅笑,对岜朗吩咐,“岜朗,说出你的任务。”
岜朗空洞的眼神再次出现一丝挣扎,但依旧无法摆脱风青暝的控制。
相芎来不及阻止,也无需风青暝再说什么,岜朗就把之前对他们说的那些话,包括族长和夫人的计划全盘托出。
而且,这一次用的是蚩语。
这让在场的人,无论是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相禹,更是听得明明白白。
“阿爸,阿妈!”信任被撕碎,相禹难以置信的看向父母,眼神的痛苦格外明显。
相芎脸上杀意涌现,呙皎夫人对相禹道:“禹,你还看不出吗?岜朗被他们胁迫,控制了。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这些中原人心思歹毒,想要离间我们!”
被控制的岜朗,几乎是同步翻译了呙皎夫人的话。
沈未白饶有兴致的看向她,从最开始,岜朗的讲述中,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如今亲眼所见,又在之前暗中欣赏了一番,她觉得呙皎夫人比起她那位丈夫,相氏的族长,倒是多了几分枭雄本色。
若没有蓝翼这出事,她或许能和呙皎夫人做生意上的伙伴。
巫疆的药草和毒都极好,若能达成合作,以后她的人也不用冒险进入巫疆寻毒采药了。
而且,她对巫疆的蛊也有几分兴趣。
只可惜,现在双方已经结仇,就只能你死我活了!
“我不会再信你们!”相禹嘶喊了一声,扭头跑向蓝翼。
沈未白眸光一闪,沉声道:“拦住他。”
她话音一落,岜朗空洞的眼神就泛起了犀利的光芒,在相禹靠近时,突然出手。
天生神力的他毫无预料的出拳,在相禹没有防备中,击中了相禹的胸口。
‘噗!’
相禹被一拳击飞,口吐鲜血。
“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抓住他们!抓住岜朗这个叛徒!”
呙皎夫人和相芎同时道。
岜朗暴喝一声,将扑来的人挡下。
相禹从地上爬起来,胸口的痛让他表情狰狞,他像看不见四周的混乱似的,只是盯着蓝翼,貌似深情的向她伸出手,“阿蓝,快来我这里!听话!”
沈未白明显的感觉到,被她握着的手,出现了一丝挣扎。
“蓝翼。”沈未白低声喊了她的名字。
那一丝挣扎又消失了,蓝翼平静的站在她身边,对相禹的呼唤无动于衷。
相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凶戾的眸光直接朝沈未白射来。
“哼!”风青暝冷哼一声。
一股无形而灼热的力量,直接撞击在相芎身上,把他再度掀翻,倒地吐血。
突然,沈未白身边黑影一闪,一直沉默着的老鬼掠出,快如闪电的抓住了倒在地上的相禹,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的道:“给蓝丫头解蛊!”
“禹!”
相芎和呙皎夫人的语气终于出现了慌张。
“都给老子住手!否则我掐死他!”老鬼满是戾气的道。
“住手!都住手!”呙皎夫人投鼠忌器,毫不犹豫的呵止。
朝他们攻来的人退了几步,岜朗也重新站直了身体,只不过身体上多了不少外伤,而他的眼神依旧无神。
“你、你敢碰我……呵呵……”相禹的脸色被掐得酱紫,但他看向老鬼时,却诡异的笑了起来。
沈未白眸光一闪,出声提醒,“小心他下蛊!”
“晚了!”相禹露出疯狂之色。
老鬼还未察觉到自己身体出现什么异样,风青暝就出现在他身后,一股炙热的内劲拍在他肩上,瞬间就流向他四肢百骸。
一道怪音乍现,来不及是从哪里发出的,就见一股黑气从老鬼眉心飘出。
而与此同时,相禹又喷出一口血,面如纸色。
第二百九十四章 突变
“禹!”
“儿子!”
相禹连连受伤的样子,呙皎夫人和相芎都愤怒无比。
在老鬼眉心飘出黑气时,风青暝也同样很诧异。
但,相芎的突然攻击,却让他来不及分心深想。相禹的受伤,狠狠刺激了相芎。
他直接冲下高台,招式狠戾的朝风青暝和老鬼攻去,看样子,是想要从他们手中硬抢回相禹。
可老鬼是什么人?
在相芎一动的身后,他就把吐血昏迷的相禹给拉到了身前,以身作盾。
风青暝也迎了上去,正面应战相芎。
炙热如火的内劲,扑面而来,不仅让皮肤有灼热感,就连身体里的脏腑,也有被焚烧的感觉。
最可怕的是,在这种焚烧的感觉中,还夹杂着摧枯拉朽的强悍内劲,瞬间就击溃了相芎的攻击,使得他连退三步,体内气血翻涌。
要不是他死死咬紧了牙关,恐怕也会像儿子那样,喷血倒地。
‘好可怕的内力!’相芎站稳身子,震惊的看向风青暝。
什么时候,中原竟然出现了如此厉害的年轻高手?
这一股霸道炙热的内力,别说同辈之中,就算是许多早就成名的武林名宿恐怕都抵挡不住。
巫疆封闭,不仅是挡住了外来人的脚步,也同样禁锢了自己。
所以,相芎并未从风青暝如此明显的内功分辨出他的来历。
风青暝一击把相芎击退,以一己之身挡在了沈未白、老鬼他们面前,在他身周,还缠绕着无形的内劲,靠近的人都会觉得炙热无比,宛若身在火山之中。
突然,骨笛之声响起。
沈未白抬眸望去,便见到那位呙皎夫人站在高台上,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冷峭,正拿着一段小小的骨笛在唇边吹着。
那音调,带着异域色彩,听着有些邪气。
然,就在骨笛响起之后,他们所站的地面却传出了动静。无数密密麻麻的毒虫,从石板相接的缝隙中爬了出来,甚至还出现了毒蛇。
“快退!”
在场的人,惊恐的用蚩语不断的喊着。
其实不用喊,在看到这些从地里爬出的毒虫毒蛇时,蚩民们就纷纷后退。而那些毒虫毒蛇,仿佛有灵智一般,避开了无关的人,直接朝着沈未白几人而来。
老鬼看了四周一眼,手里还提着相禹。他看向呙皎夫人,嘴里毫不客气的喊道:“老毒婆,你连你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呙皎夫人冷峭的脸色沉如墨,老鬼那句‘老毒婆’让她心中杀意涌现。
她唇边的骨笛发出尖锐的声音,刺激着毒虫毒蛇加速攻击。又同时道:“若你放了我儿,说不定我还可以留你们一条性命!”
“骗谁呢?老毒婆!”老鬼不屑的道。
呙皎夫人眸光一寒,冷哼一声后,再度吹响骨笛。
……
“是阿妈的骨笛声。”相娅已到城外,却突然听到从城中传来的骨笛声。
声音不响,若有若无,但她却十分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巫王!”侍女走到相娅身边,自然也听到了她说的这句话,只是,她认真听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声音。
前去送信的男子,这时也走了过来,他同样什么也没听到。
“巫王,我们……”
“走!城中出事了。”相娅打断了他的话,娇媚的五官多了几分冷冽。
听到城中出事,男子脸色也随之一变。
……
风青暝瞬间回到沈未白身边,眸光寒冽的看向那些不断涌出的毒虫。
沈未白一手拉着蓝翼,一手洒出了一把药粉,将最近的毒虫毒蛇逼退。
与此同时,一股炙热的气息,从风青暝身上震出,朝着四周迅速扩散,无形的内力,在荡出体外之后,幻化成肉眼可见的火焰,形成火浪,朝着四面八方的毒虫毒蛇而去。
那火焰,至阳至刚,仿佛能克制住天下一切阴毒之物。
火焰所过之处,毒虫毒蛇惊恐后退,纷纷逃命,逃之不及的都化为了灰烬,侥幸逃出的那些也拼命的朝着底下钻去。
然,在火浪扫荡之后,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极寒的气息。
冰与火,本应该对立相克的存在,在此时此刻却相互配合,彼此协助。
蓝色的冰凌迅速的布满了地面,将那些要钻入地底的毒虫毒蛇都冻结起来,切断了它们唯一逃生的路。
咔嚓!
被冻结的毒虫毒蛇,还不等震惊的其他人看个明白,就直接碎裂,化为了冰蓝色的粉齑,散落在地面上,化为水迹。
不过几个呼吸间,呙皎夫人的毒虫毒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见炙热火焰,也不见寒冽冰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但在场的人脸上的震惊恐惧之色,又分明暗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是臆想。
呙皎夫人眼中除了震惊之外,只剩下忌惮之色。‘这几个中原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如此诡异的手段!’
无论是火焰,还是寒冰,仿佛都是天生克制他们巫疆秘术的存在!
不仅是呙皎夫人,相芎也同样被震撼住了。
眼前发生的事,出现的人,早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如果这几个人在虺谷时,就显示出如今的实力,他们绝不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可现在无论说什么,一切都晚了!
就在蚩民们被震惊的时候,风青暝和沈未白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鬼收起心中惊讶,低声对二人说了句,“你们这内功诡异得恰到好处啊!”
“……”沈未白。
“……”风青暝。
呙皎夫人身形一动,来到了相芎身边,与他一起面对沈未白几人。
“几位,之前的事都是误会。远来是客,无论什么事,不如我们坐下谈?”相芎故作镇定的开口。
刚才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
那些又火又冰的攻击,针对的是毒虫毒蛇,若是针对人呢?有的时候,脆弱的人还比不上被精心培养出来的毒虫毒蛇强。
若是惹得眼前几人心中不快,大开杀戒,又有谁能阻止他们?
今日,便是相氏的劫难!
“放了我儿,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呙皎夫人也开口道。
老鬼冷嗤一声,不屑的道:“少来这套!我们的要求一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解蛊!”
呙皎夫人忙道:“她的蛊是我儿所下,若我儿死了,她也只能跟着死。你们放了我儿,等我儿醒来,我定让他为这位姑娘解蛊。”
老鬼根本不相信她,“既如此,你儿子留在我们这里也一样。”
“你……”
急速而来的一道身影,打断了呙皎夫人的话。
当那身影落地,站在呙皎夫人和相芎身前时,四周的蚩民惊呼跪地,齐喊了声:“巫王——!”
就连被风青暝控制的岜朗也双膝跪在地上,跟着蚩民们高喊。
巫王?
沈未白抬眸望去,沉如海渊的双眸平静的看向突然出现的女子。
女子的年龄与她相差不多,长相带着巫疆蚩民的娇媚和灵动,但比起一般的蚩民女子来说,又多了几分不容亵渎的气势,她的眉宇间和呙皎夫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来时,他们还谈及过巫疆如今的巫王,正是相氏的圣女。
没想到,他们在王城没有见到这位巫王,反倒是在相氏中见到了。
突然,沈未白想起了一直跟着他们行动的小黑虫,她原本还在想小黑虫的目的,还有背后操控的人是谁?
如今看到了巫疆的巫王,沈未白福临心至的觉得,那小黑虫的操控者就是眼前的女子。
可是,他们刚刚进入巫疆,巫王盯着他们做什么?
疑惑,在沈未白心中一闪而过。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蓝翼。
‘阿姐,我突然有个猜想。’风青暝突然传音给沈未白。
沈未白眸光微动。
不用风青暝说得太明白,她也猜到了他的意思。
就在不久前,老鬼擒住了相禹,她提醒老鬼要小心相禹身上的蛊虫。而老鬼还是迟了一步,阿炎在情急之下,给老鬼体内灌入内力,想要逼出蛊虫,却不想,在内力进入老鬼体内之时,似乎消灭了进入老鬼身体里的蛊虫?
那些蛊虫,还未来得及在老鬼身体里作祟,就被阿炎的内力给焚烧了?
‘焚野宫的内力,至刚至阳,对阴邪的功法有着克制的作用。蛊术也算是阴邪功法,所以或许能消灭蛊虫。’风青暝又道。
沈未白传音:‘恐怕不是焚野宫的内力,而是因为你的内力变异的结果。’她没有错过,在阿炎使出内力时,相氏族长的震惊。
如果天底下真的长久存在克制巫疆蛊术的内功,巫疆的人不会对此如此陌生。
甚至,他们会很了解这门功夫,在阿炎一使出来的时候,就会立即认出。
但眼下,显然没有。
相氏的人,连同相氏族长,还有那位狡猾的呙皎夫人,他们脸上的惊恐和震撼,都显示出他们并不知晓。
所以,沈未白才大胆的猜测,风青暝的内劲有如此厉害的效果,是因为他的内功,与自己一样,都产生了变异。
不同的只是,她内功的变异,是因为修炼功法本事的原因。而风青暝,则是因为阳魂剑的引导。
无论是冰魄剑,还是阳魂剑,恐怕都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剑。
它们代表的恐怕还是一种传承,来自于上一个文明时代。
只不过,因为现在的环境条件,无法将这种传承全面激活,所以她和风青暝侥幸得到仙人剑后,只能零零碎碎的感知一些来自上一个文明的秘术。
而仙人剑本身的灵力,也激变了他们本身的内力。
所以,风青暝的内力会异变。
而沈未白也因为得到冰魄剑后,变异的内力受到压制,缓解了她体内的情况。
沈未白的回复,让风青暝茶色的眸底划过一道讶色。‘既如此,那我的内力,可否解蛊?’
沈未白医毒双修,若她点头,风青暝觉得完全可以一试,这样便不用求相氏解蛊,更不担心受制于人。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颔首。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巫王突然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暂且不知。
但,她身体里供养的蛊神,却不能小觑!
……
在风青暝与沈未白交流的片刻,相芎那边也把事情简单的向相娅说完。
当说到刚才诡异的冰火两重天时,相娅眸中出现异色,抬眸看向了沈未白和风青暝。
被老鬼抓在手里的相禹,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反倒是,沈未白牵着的蓝翼,她还多看了几眼。
“娅……不,巫王,您一定要救禹!还有这些该死的中原人,他们侮辱了蛊神,要杀了他们,才能平息蛊神的怒火。”呙皎夫人对自己的女儿道。
相娅的即使出现,让她心中重燃了战火。
似乎,只要相娅出手,他们就能一洗雪耻。
相娅没有说话,也看不出喜怒,对母亲的要求,更是不做任何回应。与之前在城外听到骨笛声的时候,判若两人。
或许,是因为在确保父母的平安后,她又是那位在巫疆高高在上的巫王了。
“呵呵,别人家是打了小的,来老的。你们这里倒是好,反了过来。怎么,巫王就了不起吗?巫王的家人就可以随意掳走他人,强逼他人嫁娶?”老鬼嘲讽开口。但,他眼中却藏着对巫王……应该时候是对她体内蛊神的忌惮。
‘丫头,巫王都来了,恐怕今日……’
‘不过一战罢了!’沈未白传音,打断了老鬼的传音。
老鬼一怔,赫然开朗。他大笑起来,诡异又突兀,四周的蚩民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相娅饶有兴致的道:“很有趣。这件事,或许是禹的不对。不过,要从我巫疆带走人,也并不容易。”
“你想如何?”沈未白挑眉道。
相娅却看向安静木然的蓝翼,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不如,我们来斗蛊?只要你赢了,我就替她解蛊,并以巫疆最高的礼仪接待你们,从此你们就是巫疆的贵客。若输了,你们就把命留下。”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斗蛊
斗蛊?
沈未白的眸光与相娅轻碰了一下。
她不知道,他们这群人什么时候,引起了这位巫王的兴趣。
斗蛊的提议,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替相氏出气。
而相氏那边的人,相芎和呙皎夫人听到要斗蛊,且沈未白三人输了,便要把命留下,阴沉的神情瞬间就舒展开来。
似乎,他们心中一句笃定,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哼,真是好意思这般说。蛊术向来都是巫疆不外传之秘,我们外来的人,如何斗蛊?何况,世人谁不知道巫王与蛊神的关系,如此不平等之下,还提出斗蛊的约定,真是恬不知耻。”老鬼冷哼道。
“放肆!巫王岂是你们这些中原狗能侮辱的?”相芎大声厉喝。
他话音未消,一道幽蓝细芒破空而出,以极快的速度闪过。
“啊!”相芎惨叫一声,捂住了流血的嘴。
他的嘴唇仿佛被利物刺穿,剧痛之后,就是冰冷至极的寒,接着就是麻,不过是瞬息之间,他便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在何处,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相芎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夫郎!”呙皎夫人大惊失色。
相娅也回眸看过去,眼神一闪。
而他们耳边,则响起沈未白冷冷的话,“说话就好好说,若不会说话,那便闭嘴。”
好嚣张的女子!
呙皎夫人眼中带恨的看向沈未白,相娅也回眸,对沈未白刚才举动,在情绪上并无太大波动。
“你下了毒。”相娅很是肯定的道。
沈未白勾唇浅笑,也没有否认。“礼尚往来罢了。”
“嗯。”相娅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
老鬼戏谑的笑了起来,看着相芎狼狈的样子,很是开心。
风青暝释放身上的气势,震慑着四周蠢蠢欲动的蚩民。
“娅!巫王!您的父亲被下毒了,取回解药,杀了她!”呙皎夫人扶住整张脸都变得麻木的丈夫,向相娅大喊。
相娅却道:“不会死。”
呙皎夫人被噎住,看向相娅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知道毒不致命,所以才无动于衷吗?
呙皎夫人有些心寒,觉得自己的女儿自从成为巫王之后,性子似乎越来越古怪,冷漠了。
“你会用毒?”相娅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未白。
虽是问句,但心中却已经确认这一点。
沈未白并未回她,只是问,“斗蛊,如何斗?”
老鬼低声在她耳边说,“丫头,你不会真的要和她斗蛊吧?那蛊神真是邪门得很!”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顿时将老鬼的焦急安抚下来。
相娅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交流般,抬手指向安静不动的蓝翼。“我下蛊,你解蛊。”
听懂了斗蛊规则,以及相娅话中所指,沈未白眸色顿时一沉。
周身的气势,也瞬间出现变化,由原本的平静,化为了暴戾。
首当其冲的相娅,最先感受到沈未白身上的气息变化,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要以她的身体为媒介?”沈未白冰冷的话语,随即而到。
相娅理所当然的点头,“没错。”
“简直就是放屁!要打就打,老子们不会解蛊!”老鬼一听直接怒了。
“你会的对吗?”相娅却疑惑的看向沈未白,又偏头看向风青暝,“你也会。”
沈未白冷静下来,相娅的反应,还有四周蚩民的反应,让她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因为,他们都太理所当然了!
这让她不禁怀疑,难道巫疆的斗蛊,都是以人为蛊场?
但,更让沈未白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个巫疆的巫王,那么肯定自己会解蛊?
“开始吧。”相娅没有再给沈未白思考的时间。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时,原本安静木然的蓝翼,脊背一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蓝丫头!”老鬼神色一变。
沈未白双眸紧紧一缩。
她甚至察觉不到,巫王是如何下蛊的,更别提下的是什么蛊。
但,这样受制于人,也令她十分不悦,沈未白双手搭在蓝翼的脉搏上,感受着她体内的变化,另一只手微微一动,被老鬼拎在手里的相禹同样浮现出痛苦的表情,那绞腹之痛,将他从昏迷中痛醒,捧腹在地上翻滚抽搐。
“啊——!”相禹的脸色骤然变黑,七窍流血,一看就是身中剧毒的模样。
相娅的脸色终于变了。
沈未白笑着对她说,“我说过,礼尚往来。”
“我们是在斗蛊。”相娅面无表情的提醒她。
“禹——!”呙皎夫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未白轻笑,“巫王邀请我斗蛊,我不会推脱。礼尚往来,我也请巫王斗毒如何?”
这番话,沈未白虽然是笑着说,但语气却极冷。
她不管巫疆的规矩如何,但巫王当着她的面,直接给蓝翼下蛊,她就不会白白受这个气。
“丫头,干得漂亮!”老鬼喊了一声。
风青暝看向沈未白,嘴角微微扬起,并不觉得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你!”相娅眉宇间阴沉下来。
沈未白却道:“你若不救他,就输了。”
相娅终于把视线投在相禹身上。
老鬼冷哼一声,抬脚把在地上打滚的相禹踢到相娅脚边。
“救……救我……”此时的相禹,似乎恢复了些神志,在痛苦中抬起头,伸手死死攥住相娅的裙角。
“禹!”呙皎夫人心痛难当,想要上前,却被无法开口说话的相芎一把拉住。
……
此时此刻是属于沈未白和相娅的战场!
相娅给蓝翼下蛊,沈未白就给相禹下毒。
沈未白要解蛊,而相娅同样要给相禹解毒。
相禹的表情比蓝翼痛苦多了,也说明了沈未白就是要折磨他。
相娅眸色沉沉,看向朝自己求助的相禹,手中一抖,一只小虫,顺着她的手爬了下来,钻入了相禹的鼻孔中。
老鬼一直关注着相娅这边的动静,见状,口中‘啧啧’两声,嘀咕了句,“这巫疆果然邪门得很,连解毒都与众不同。”
说完,他又看向沈未白和蓝翼这边。
蓝翼眉宇间的痛苦之色还未消除,沈未白按着她的脉搏,垂眸不语。
但,看她一如既往淡定的模样,老鬼就觉得莫名心安,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难住沈未白的。
他却不知,沈未白只是暗中用点穴之法减轻了蓝翼感受到的痛苦,对于她体内的蛊虫,沈未白还未想到万全之策。
‘阿姐,可要我试试?’风青暝传音给沈未白。
沈未白轻垂的睫毛微微颤动,微微摇了摇头。她拿出银针,双手快如闪电的将银针封住蓝翼身上的几个大穴,把她身体里的蛊往上逼。
很快,在蓝翼的脖子皮肤上,就出现了一个细小上游的起伏。
当那个起伏接近蓝翼的嘴部时,沈未白点住她背后一个大穴,直接将蛊虫从蓝翼口中逼出。
蛊虫落地,老鬼直接一脚踩去,却被沈未白抬腿踢开,而那落地的蛊虫,化为一滩黑血,又变成黑烟消失不见。
老鬼见此,心有余悸的收回了自己的脚。
让他更心惊的是,在被沈未白阻止后,他才反应过来,那被逼出的蛊虫,不过在蓝翼体内一会,竟然就长了那么大,一旦脱离了血肉给养,又迅速死亡消失!
老鬼脸色变了变,滴巫疆的蛊术越发忌惮。
但是,沈未白能将蛊虫从蓝翼的体内逼出,他又觉得小丫头果然厉害!
与此同时,哀嚎不断的相禹也平静了下来,脸色也不似之前那么青黑,恢复了白色。
那只钻入他身体的蛊虫,再度从他鼻腔爬出来,回到了相娅身上。
“丫头,懒丫头身上的蛊虫都解了?”老鬼忍不住问。
沈未白缓缓摇头。
她两世都未接触过蛊虫,这一次也是迫于形势大胆一试。
在将巫王放在蓝翼身上的蛊虫逼出时,她也想过顺势逼出心蛊的子蛊,却不想,那心蛊子蛊却异常安静,让沈未白根本察觉不到。
沈未白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子蛊与母蛊离得太近的原因,又或是刚才巫王下的蛊,对于心蛊来说,太过低级。
而巫王那边,她也看出巫王解毒的手段,是用蛊虫吸走相禹体内的毒。
这种不失为一种方法,但却极为伤身,多来几次,恐怕相禹不是死于中毒,就是死在蛊虫对身体的破坏之下。
就如现在,相禹虽然解了毒,但沈未白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气血虚弱。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相娅见沈未白逼出了蛊虫,眸中的光芒亮了许多,兴致更浓。
她挥手向前,几股乌黑之气,直接朝沈未白和蓝翼袭来。
沈未白身形一动,挡在了蓝翼面前,手中折扇顺势甩出,将那几股乌黑之气挡下。
扇子被乌黑之气缠绕,沈未白指尖轻弹,几枚冰针同样朝着相娅射去。
相娅双眸睁大,身子灵动的一扭,避过了射来的冰针。
但同时,她又听到相禹惨叫一声。
相娅低头望去,只见到一枚冰针射中了相禹的膝盖,幽蓝的冰针瞬间融入相禹腿中,让他整条腿都覆上了一层薄冰,透着寒气。
“巫王,胜负已分了吧。”沈未白扫了一眼落在地上,残缺不堪的扇子,神色淡淡,抬眸看向对面的相娅。
相娅的蛊,被沈未白挡了下来,没有进入蓝翼的身体。
但沈未白射出的冰针,相娅虽然避开,相禹却被射中了。
从这一点来看,的确胜负以分。
然而,相娅却不这样想。
她身体突然掠出,双手手腕的银铃响了起来,沈未白眸光一厉,同样掠出身形,与相娅激战在一起。
一时间,从相娅身上冒出黑雾,将两人笼罩。
而在黑雾之中,又有冰蓝光芒闪现,就连温度都骤降了不少。
“好冷!”
“嘶!怎么突然那么冷?”
围观的蚩民纷纷后退,抱紧自己的胳膊反复搓着。
风青暝和老鬼也护着蓝翼向后退去,给沈未白让出战场。
一条腿失去知觉的相禹恢复了几分清醒,还想要朝蓝翼的方向爬过来,却被呙皎夫人和相芎吩咐人,将他拉回了身边。
黑雾的存在,阻止了众人的窥视。
但,不断出来的激斗声,却让所有人都知道,战斗还在继续,胜负也还未分。
风青暝眉头轻蹙,紧紧盯着笼罩着黑雾的地方。
老鬼安慰一句,“不用担心,那丫头狡猾得很,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让她吃亏。就算巫王手段诡异,又有蛊神相助,咱们白丫头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风青暝抿紧唇,点了点头。
他知道沈未白身上的诡异之处也颇多,还有仙人剑护体,身体又在青帝衣冠冢中得到了锤炼,但这不妨碍他的担心。
“前辈,阿姐虽说她内功变异之事,已有解决之法。可她一日未说,我便一日不能安心。我想问前辈,若阿姐无法解决内功的问题会如何?”风青暝突然问向老鬼。
老鬼脸色一沉。
这件事,让他心中一直有愧疚,认为都是他拿了《九玄神功》给沈未白练,才有了今天的后果。
日子长了,这件事也逐渐成为他的一桩心病。
连带着二十八星宿的人,都在寻找解决的办法。就连这次蓝翼来巫疆,也与此脱不了关系,这也是为什么老鬼要来亲自找人的原因。
因为,他认为一切都是他导致的!
如今,风青暝突然问出这样的话,老鬼沉默了一下,并未隐瞒。“若不解决,要不了几年,她的身体就无法承受内力的暴涨,最终爆体而亡。”
风青暝心中一惊,后果的严重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前辈认为,阿姐所说的解决之法是真是假?”风青暝忍住心中痛楚,声音沙哑的问。
老鬼越发沉默了。
哪怕沈未白再三保证,是真的找到了办法,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以沈未白的本事,想要骗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前辈,若能将她体内的内力导出,是否有一线生机?”
第二百九十六章 胜负
“前辈,若能将她体内的内力导出,是否有一线生机?”风青暝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老鬼关注着前方的打斗,闻言眯着眼睛看向他。
风青暝感觉到了他这眸光中的犀利,却任由他随意打量。
突然,老鬼嗤笑一声,“丫头的内力,冰寒异常,常人根本承受不住,只怕还不等将她内力导出,那助她导出内力的人就会先一步冻死。以人命相抵的代价,还治标不治本,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我可以试试。”谁知,风青暝想也不想的道。
老鬼眉心一皱。
风青暝道:“我是焚野宫弟子,前辈应该也知道,焚野宫的内力是最霸道,也最至刚至阳的内劲。”
“不错。”老鬼点了点头。
风青暝又道:“所以,我应该能抵御阿姐的冰寒内劲。只要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帮她导出过甚的内力,是否就能延续她的生命?”
老鬼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眸色渐深,他凝视着风青暝昳丽俊美的五官,“这倒也算是一个办法。可是,你要知道,即便焚野宫的内力至刚至阳,能克制住冰寒的内力,但这种相克,也会让你遭到反噬。或许,你这样做之后,可以不死,但身体有可能会受到损坏,就连习武的根基都会受损,有碍寿元。”
“没有关系。”风青暝毫不犹豫的摇头。
若不能和沈未白长长久久,他要那么长的命作甚?
老鬼盯着他看了一会,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真是个痴情种,丫头倒也没有看错人。”
“阿姐的命,胜于我。”风青暝沉声说出了沈未白在他心中的位置。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正在激斗的沈未白和巫王。
两人说了斗蛊,如今被黑雾笼罩,众人也只能感觉到一股冰寒之气,正在慢慢向四周扩散,里面具体什么情况,却不得而知。
但,四周的蚩民,在发觉这个中原女人,竟然能和他们的巫王斗那么久,也就说明了,这些中原人的不一般。
相芎和呙皎夫人早已把相禹护在了自己身边,看到他那条被冰冻的腿,两人眼中都折射出恨意。
简直恨不得害得他们儿子如此的女人,被相娅所杀!
可偏偏,他们的傻儿子,却不在乎自己的腿,反而痴痴的看向对面,口中呢喃不断的喊着,“阿蓝……阿蓝……”
相芎越听越气,索性不再理会。
呙皎夫人心中自不好受,却又心疼儿子,只能强忍着怒气,把儿子抱在怀中,又一遍吩咐身边伺候的老妇,去叫氏族里的巫医。
……
“我原本便打算,来一趟巫疆,为阿姐寻药。”风青暝眸光沉沉的盯着中间聚而不散的黑雾,感受着越发冷冽的冰寒之气。
老鬼心中明了。
中原的医术,这些年来,几乎是以沈未白为巅峰。
百草谷里的那些神医,都不是她的对手。
若连她自己都无法解决身体上的问题,那么中原大地上,也不会有人有办法了。
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中原以外的地方。
而巫疆,向来神秘又封闭,传说中的蛊术还有诡秘之术,都无法用常理去理解。
很多求医问药的人,在中原找不到办法后,都会把一线生机放在巫疆,冒险进来求医问药。
风青暝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只不过——
老鬼轻叹了一声,“没用。你以为,巫疆我们就没有想过吗?”说着,他看了安静下来的蓝翼一眼。“不然,你以为,蓝丫头为何要来巫疆?”
除了寻找各种各样的毒之外,蓝翼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寻找治疗沈未白的方法。
风青暝心中一沉。
原本,他还打算在找回蓝翼之后,直接递上大齐亲王的拜帖,去求见巫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沈未白身上的隐疾。
可如今,不光是因为老鬼的话,也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巫王与他们站在了对立方,原先的打算恐怕都不易达成了。
“巫疆的蛊术,本就是属于阴邪一派。无法从根源上,解决丫头的问题。这些年来,我们能做的,就是搜罗天下至刚至阳的药物,再配上最烈的酒,酿成药酒。常人别说喝一口,恐怕只是闻一下,都会被烈酒的气息烧灼脏腑,焚身而亡。而这样的酒,对丫头来说,却刚刚好。”
老鬼的话,抽掉了风青暝心中的一丝侥幸。
砰!
黑雾中撞击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那浓而稠的黑雾,在声响之后,终于渐渐散去。
沈未白和相娅的身形各自分开落地,胜负未知。
“丫头。”老鬼拉着蓝翼上前。
风青暝却早在沈未白落地时,就贴在了她身边,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来自于沈未白身上的冰寒之气,正在渐渐回拢,收敛在她体内。
从沈未白的样子,看不出丝毫异常。
而相娅那边,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精神萎靡了些,也看不出什么。
“我输了。”突然,相娅开口。
然,她的话,却如落入油锅里的水,炸了一片。
四周的一众蚩民,听到巫王亲口认输的话,都难以置信的露出震惊之色,还有一种莫名的纠结。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认知里,巫王是至高无上的,接近于神的存在,是不会输的!
可是,他们这一任的巫王,却亲口向一个中原人认输了。
连相禹和呙皎夫人在听到相娅的话后,脸色都变了变。同时,心中又感到庆幸。
幸好,这一切都发生在相氏,不被其他八大巫姓所知。
否则,相氏,甚至连带着如今成为巫王的相娅,声誉都会在巫疆一落千丈。
“巫王不必如此。”沈未白眉宇间一片从容。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才抬眸勾唇,“我也只是占了些功法的便宜罢了。”
相娅却道:“我的蛊术奈何不了你,你的武功却能克制我,这便是我输了。”
沈未白眉梢轻挑,心中确实没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巫王,竟然如此坦荡,与她之前咄咄逼人的手段,丝毫不像。
而四周的人,却因为她们的对话而困惑。
什么便宜?
什么克制?
他们总觉得这一场比试,其中还有内情,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但风青暝和老鬼却能敏锐的感觉到,刚才那一战,恐怕不是所有人以为的你死我活,而是一种相互试探。
甚至,一战结束后,两人还有些心心相惜的感觉?
风青暝和老鬼来不及细问,就见那巫王朝他们走了过来。
沈未白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而在场的蚩民,更加没有权利去阻止他们的巫王做任何事。
相娅来到沈未白面前停下,眼神落在蓝翼身上。“她中了心蛊。对于,中了心蛊的人来说,除了下蛊的人主动解除,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但是,我不同……”
她手指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我有蛊神,所以我也能解。但,心蛊是寄于心脏之中,我强行解蛊的话,她会心脉受损,日后的身体也会变得孱弱。”
沈未白蹙眉。
她不担心蓝翼身体的问题,但好端端的为何要让蓝翼去承受一段时间的孱弱?
“那就请解蛊之人亲自解吧。”沈未白看向相禹。
相娅也回眸看向他,仿佛这时,她才注意到相禹那条被冰冻的腿。
此时,巫医已经来了,在看过相禹的腿后,缓缓摇头。
沈未白淡定无比的任由巫医医治,在青帝衣冠冢中,和‘青帝’神念交谈之后,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内功早已经超脱了这个世上的武学范畴。
所以,她打入相禹腿里的寒冰之气,除了她,谁也无法将其祛除,连巫王也不能。
在刚才的一战中,她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内力对蛊虫的克制,它们同样害怕这种至寒。
再加上之前风青暝无意中逼出了老鬼体内的蛊虫,沈未白心中不得不升出一种猜测。
她和风青暝的内功,都因为各自的机缘,而被扭入了超脱武学的范畴。
无论是至阳,还是至寒都是一种极致的力量。而这种极致的力量,就是蛊虫所害怕的。
蛊神再厉害,也只是虫!
本能不会改!
“蓝翼本就是被他胁迫,在心蛊的控制下,违背自己的意愿。他解蛊,换回一条腿,已经是占了极大便宜了。”沈未白淡淡的道。
相娅没有立即回答,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沈未白的话。
片刻后,才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相禹,声音漠然中带着不容违抗的气势。“禹,解蛊。”
相禹抬起头,双目赤红的看向她,眼中的执拗化为怨恨。
他想要违背相娅的命令。
可是,在巫疆,所有的蚩民,都无法反抗巫王。
“解蛊。”相娅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相禹的双眼更红,脖子和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娅!”
“巫王!”
相芎和呙皎夫人心中是有些埋怨相娅的‘主持公道’的。
相娅抬眸看向他们,“你们不是让我回来,阻止禹娶一个中原女子为妻吗?”
“……”相芎。
“……”呙皎夫人。
如此直白的话,让他们语塞,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甚至只能这样面对儿子怨恨的目光。
“禹,你如果真的喜欢,应该靠你的深情去打动她,而非用这样的手段去控制。我们是巫的子孙,不应该用,也不屑用这样的手段达成目的。”相娅声音缓和了些。
相禹紧抿着唇,死死盯着蓝翼的眼神里,浮现出挣扎之色。
相娅见他如此,又回眸看向沈未白,“可否给禹一个机会?”
是什么机会?
在场的人都心中了然。
沈未白缓缓摇头,在相娅皱眉之时道:“这个机会,要看蓝翼是否愿意给,问我无用。”
相娅想了想,了然点头。
她再度看向相禹,“禹,你听懂了吗?不要丢了我们巫疆男儿的脸。”
相禹脸上的挣扎之色更重。
相娅开了口,相禹知晓无论如何,他也只能造做,否则就会视为背叛。只是,心中的不甘让他不愿妥协,而相娅的话,没有让他鼓起勇气,反而让他感到害怕。
害怕解蛊之后,阿蓝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其实,他也是怕阿蓝恨他,怨他的吧。
更害怕,在解蛊之后,阿蓝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相氏,离开巫疆,从此两人天各一方。
“禹!”
相禹脑子里的昏聩感,被相娅一声震碎。
将心中的绝望压下去,他抬起头,再次看向蓝翼的眼神里是痛苦和纠结,最终化为了妥协。
……
相氏的婚礼,无疾而终。
相城里,撤掉了那些属于婚礼的红绸,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相娅在她原先住的竹楼,单独接待了沈未白。
“蛊虫对你没有用,这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见。”见面后,相娅毫不顾忌的说出了对沈未白的好奇。
“哦,不只是你,还有你的那位心上人。”相娅又补了一句。
沈未白听到‘心上人’三个字,泰然之中,又带了点窘迫。实在是因为,这一世十几年的经历,无法打破前世的固有观念。
老牛吃嫩草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明显!
相娅却并未注意到她淡定之下,隐秘的心思。自顾的道:“只有你们两个,我很好奇,为什么蛊对你们两个没有用。是意外?还是事实。所以,我跟踪了你们的行踪。”
沈未白想到了一路上的小黑虫,“是那几只小黑虫。”
相娅颔首,“没错。母虫在我这里,所以你们去往什么方向,我都能知道。”
沈未白明白了。“所以,在你知道我们来到相氏后,就过来了。”
相娅再次颔首,然后认真的问,“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怕蛊了吗?”
嗯?
沈未白看清了她眼中的执着,这个时候的相娅和相禹特别像。不同的只是,相禹执着于蓝翼,而相娅则执着于蛊。
“或许,是和我修炼的功法有关。”沈未白坦诚的道。
“功法?”相娅想了想,又问:“你的心上人也是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巫疆商路 (二合一章)
相娅的直白,让沈未白挺欣赏的。
见过了太多心机深沉,笑里藏刀的人,再面对相娅这类人时,沈未白会觉得格外的轻松。
“是。”沈未白点了点头。
相娅皱眉深思,“中原有这样的武功了吗?”她不得不考虑很多,若中原出现了不怕蛊的武功,那么对于巫疆来说,并非好事。
到了那个时候,巫疆的禁地之门,将会被打破。
无数中原的野心家,都会踏足巫疆,肆意掠夺!
沈未白看出了她的担忧,“不用担心,我和他只是一个特例。”
相娅疑惑的看向她。
沈未白想了想才道:“因为某些际遇,导致我和他修炼的功法产生了一些异变,所以才会有如此效果。”
说完这句话后,沈未白很明显的感觉到相娅松了口气。
之前的担忧没有了,但她的好奇同样存在。
“看来,我只能和你做朋友了。”相娅突然笑了起来。
沈未白挑眉。
相娅道:“你拥有着克制我们蛊术的能力,若是和你成为敌人,那将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我不会那么愚蠢。”
相娅的通透,让沈未白嘴角轻扬。
她同样向相娅保证,“我对巫疆并无恶意,同样也尊重巫疆的一切。”
“你不会怪禹吗?”相娅问。
沈未白没有说一些假话来糊弄她。“怪的吧,毕竟他差点让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家人。而且,他的手段,令人不齿。但,这件事中,唯一有资格谈及原谅的人不是我。”
相娅了然的点头,“你说的没错。”
……
还是原来的房间,蓝翼平躺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后,终于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不再空洞而呆滞,而是恢复了以往的清冽。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仔细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没有发现异常后,蓝翼暗自松了口气。
而这时,一些断断续续的回忆,浮现在她脑海里。
被心蛊控制时期的记忆,回来了!
蓝翼双手抱住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当回忆停止后,她缓缓放松紧绷的肩背,眼底浮现出愤怒,屈辱,还有恨意!
她现在还没有失控去杀了相禹,是因为在被控制的这段时间里,相禹并未强要了她的身子,这才能让她留存一分理智。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忘记一切!
叩叩!
门被人敲响。
蓝翼眸光紧缩,沉声警惕的道:“谁?”
“蓝丫头,是我。”
老鬼的声音,让蓝翼卸掉了浑身的防御和眼中的冷意。
她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在看到老鬼时,她眼底有些发热,“鬼老!”
老鬼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在看到蓝翼发红的眼眶时,立即就消失了。“蓝丫头怎么哭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怕,我们来了,会替你报仇的!你想如何做,我们都依你!”
蓝翼紧抿着唇摇头,将眼中的泪意忍了下去。“主公呢?”
老鬼道:“她被巫王叫去了。”
蓝翼皱了皱眉。
老鬼拍了拍她肩膀,“不用担心。你们主公可是人精,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她的时候。”
“可是这巫疆蛊术诡秘异常,我怕……”蓝翼还是有些不安。
老鬼叹了口气,“蓝丫头,放宽心,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不用担心。”
蓝翼见状,只好沉默点头。
老鬼来,就是要看看他醒了没醒,如今醒了,又担心起她的身体。
“还是让丫头来给你看看。”老鬼觉得,自从上了沈未白的贼船之后,自己就变了个人,心中多了牵挂,不是什么好事,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鬼老!”蓝翼忙阻止老鬼。
在老鬼不解看向她时,她缓缓摇头,“您莫忘了,我也是学医之人。”只不过她与月狐不同,月狐学习了医术,而她学的是毒。
但,她和月狐都很清楚的记得沈未白说过的话,‘药和毒,都能救人,也都能杀人。’
所以,蓝翼的本名或许江湖上极少有人知晓,但说到‘毒医’却能让人又敬又怕。
“我无大碍,休养两日即可。”蓝翼实话实说。
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因为被下蛊之后,气血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
所以,在解蛊后,她的脸色才会看起来较差,精神也不佳。这些小问题,只需要好吃好喝的调养几日,就可以完全恢复。
“真的?”老鬼有些不信。
蓝翼认真点头,“嗯。”
“谁在外面?”突然,老鬼眸光一厉。
他拍出的气劲,直接把门撞开,也将在外徘徊的人给暴露了出来。
外面的人,似乎并未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暴露人前,整个人呆了呆,手中杵着的木杖,被他下意识的握紧。
蓝翼乍见此人,眉宇间瞬间冷漠,清冽的眼底,泛起厌恶和抵触。
“是你?”老鬼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相禹站在门外,不理会老鬼如何,只是看到蓝翼那冷漠疏离的样子,心中一痛。“阿蓝……”
“哼!你还来此作甚?莫不是想要把命留下,给我们家蓝丫头赔罪?”老鬼口中冷哼,满是杀意的道。
相禹却只是看着蓝翼,“阿蓝,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不等蓝翼拒绝,他又慌忙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下蛊。”
蓝翼这才抬眸看向他,见他眼中没有了那种可怕的执拗,她才缓缓开口道:“你要说什么?”
主公还在这里,她不想给主公惹事。
但,若相禹还是如之前那般偏执,疯狂,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相禹看了看老鬼。
老鬼眉梢挑得极高,“小子,你还想和蓝丫头独处?”
“我不会再伤害她……我向蛊神发誓!”相禹攥紧了手中的木杖。
他腿里的寒冰之气已经被沈未白抽回,但他的腿还是冻伤了,所以现在行动不便,只能靠木杖行走。
巫医的医术,没有办法让他的腿立即痊愈,而相娅也没有提及请沈未白出手,反而让人将木杖送到他手上。
相禹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蛊被解了的原因,此时的相禹眸色要清明许多,虽然还有对蓝翼掩藏不住的爱慕,却也不再执拗阴暗。
“那不……”
“鬼老,我也想听听他想要说什么。”蓝翼打断了老鬼的话。
老鬼见状,警告的看了相禹一眼后,才走出房间。同时,还不忘提醒蓝翼,“蓝丫头,我就在附近,若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即可。”
蓝翼感激的点点头,目送老鬼离开。
老鬼走到相禹身边时,又冷哼一声后,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相禹深吸了口气,对蓝翼道:“我知道,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不仅自私,还伤害了你。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我不原谅。”蓝翼却眸光凌冽的道。
……
幽静的竹楼里,相娅问了沈未白许多关于中原的事。
沈未白喜欢她直来直去的性子,再加有自己的目的,所以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到将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后,才停下来,喝了杯早已冷却的清茶。
“巫王对中原很感兴趣?”沈未白放下茶杯。
相娅并未先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不是巫疆的人,又是我原意结交的第一个中原朋友,以后你就叫我相娅,或者娅吧。”
沈未白眉梢轻挑,嘴角弯了弯,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下。
“我的确对中原很感兴趣,因为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巫疆。我对巫疆的了解,对巫疆以外的世界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祖祖辈辈的流传。”相娅在说出这番话时,沈未白不难看出她眼中真诚的向往。
“可是,在我被蛊神选中,成为巫王的那一天,就注定我永远失去了离开巫疆的机会。”相娅眼神有些黯淡。
沈未白凝着她……
眼前的巫王,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上,都带着青春和鲜活。
但,因为身份,她的这份青春和鲜活却被禁锢。
而让沈未白欣赏的是她在被禁锢之后,依然保留的通透和自我。
相娅并未因为巫王的身份,而迷失了自己。
“为什么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沈未白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没有水平的问题。
相娅却认真的回答了,“因为没有见过啊!别人说的,和自己看的又怎么会一样呢?”
沈未白沉默不语。
她突然觉得,眼前巫疆最尊贵的女子,从某些方面来说和她有些像……比如,都同样向往更自由的天地,不想被拘束在一方天地间。
她如是,柳茹也如是,相娅亦如是。
不过,她能够带着柳茹一起,摆脱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禁锢,去自在遨游,却帮不了眼前的相娅。
并非能力问题,而是因为相娅身份不同,再加上,初识的好感,还不至于让沈未白为她大费周章。
“待我回了中原,我可以让人送一些中原的书籍,游记给你,也可以定期收录一些奇闻异事,江湖趣事给你看。”
“还有一些中原小食,刺绣瓷器,你若喜欢,也可以一并送来。”
沈未白说出了举手之劳的帮助。
相娅却格外清醒,“那你想要什么呢?”
沈未白失笑,“不是什么都需要交换,这只是属于朋友之间的馈赠。”
“朋友间的馈赠也是相互的吧。既然,我接受了你的馈赠,那么你希望得到我什么样的馈赠呢?”
沈未白的笑容加深,‘这是什么人间清醒?’
“如此,你便给我一张能自由进入巫疆行商的批条吧。”沈未白借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行商?”相娅有些意外,“很少会有人来巫疆行商,而且你们中原会喜欢我们巫疆的什么?”
换言而知,相娅不明白巫疆有什么值得作为商品千里迢迢的拿到中原去卖。
沈未白摇头轻笑,“巫疆有很多宝贝,只是因为巫疆的封闭和蛊术,让人却步,不敢深入。其实巫疆的山珍,山货,药材,甚至酿制的米酒,都是好东西。我想搭建一条商路,以后我的商队给巫疆带来中原的一些物品,再把巫疆的一些货物带到中原。”
“真的有人会喜欢?”相娅疑惑的问。
沈未白点头,“是的。”
相娅想了想,“既如此,我答应便是。若有商队定期往返我们两地,倒也是双方受惠之事,我没有理由阻止。”
沈未白满意的笑了。
她原以为,按照巫疆的封闭和排外,她还需要花费一些口舌,才能做通相娅的工作。
却不想,相娅的通透,让她省了不少力气。
“巫疆有你这样一位巫王,是巫疆之幸。”沈未白由衷的道。
……
沈未白从相娅那里离开,便知晓蓝翼已经醒了。
等她见到蓝翼的时候,后者正在安静喝粥,夜幕上也挂起了冷月。
“主公!”蓝翼见她过来,忙起身迎接。
沈未白走到她身边,抬手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坐吧,随意些。”
蓝翼坐下后,立即端起碗几口喝完了碗里的粥,然后把空碗放在一旁。
沈未白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蓝翼乖乖的将手腕放在上面,任由她把脉。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饮食上吃一些补气血的食物,药就不必吃了。”沈未白松开蓝翼的手。
“谢主公。”蓝翼垂眸整理袖口。
沈未白避开蓝翼伸来的手,给两人倒了茶水后才若无其事的问了句,“听说,那位少族长来找过你了?”
“是。”蓝翼没有半点隐瞒。
当即,就把相禹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了沈未白。
“他来找我道歉,又提出了求亲的事。”
沈未白抬眸看向她,“你是如何回答的?”
蓝翼抿唇道:“我没有原谅他。我可以当做此事已了,却无法做到原谅,更谈不上答应与他成亲。”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他,所以不嫁。”
沈未白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杯热茶见底后,她才问,“以你的本事,如何落到这般田地?”
第二百九十八章 恩怨两消
“以你的本事,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沈未白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却勾起了蓝翼的回忆。
面对沈未白,蓝翼从不知何为隐瞒。
“我从巫疆王城出来时,遇到了相禹……”
沈未白耐心的听完了蓝翼的‘故事’。其实,这个故事如果放在两情相悦的人身上,或许是一段天赐姻缘。
蓝翼进入巫疆后,与沈未白他们所想的一样,先到了王城补给,确定路线。
恰巧,相禹那段时间,也正在王城中,除了处理族中的一些事务之外,就是要看望相娅。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出的王城,原本,他们之间并无交集,却不想,在离开王城的第二天傍晚,他们却相遇了。
巫疆封闭,不仅仅只是对外封闭,即便是在内部环境下,因为山多路难行,所以各个族寨之间也相对封闭。
整个巫疆,更加没有中原那个的官道,还有驿站。
可以说,白天的山野路上,行人可以行走,天色一暗,这里就变成了野兽的乐园。
相禹算是比较倒霉。
他在赶路途中,遭遇了蜂群的袭击,不小心和随从走散,又一个不小心,跌入了猎人捕兽的陷阱里。
这还不止,他刚跌进来,还未来得及想办法跳出陷阱,紧接着就有一匹狼也跟着掉了进来。
陷阱不大,容下相禹一个成年人,就已经显得拥挤。
此时,又掉下一匹狼,这一人一狼在陷阱中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最终,这场对决以相禹获胜而结束。
但,他爬出陷阱的时候,也变成了一个血人。
黑夜中,在深山老林里,浑身是血,散不掉的血腥气,对于潜藏在黑夜中的野兽,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所以,前半夜相禹几乎是在被野兽追杀的状态中度过的。
面对这样的凶险,饶是他懂得蛊术,都难以确保自身安全,更何况,那个时候他本就身负重伤,失血过多。
而就在他即将到达极限,失去意识之前,恰好倒在了蓝翼栖身的山洞外。
“……”蓝翼。
蓝翼本不想多事,可是人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她面前。
如果她置之不理,那些被血腥气吸引来的野兽,也不会放过她。
在把人丢到远处,还是把人拖进洞里,救人一命之间,蓝翼本着不想费劲的原意,选择了后者。
确实,在带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跑到远处丢下,再清洗干净身上粘到的血污,包括清理洞口的血腥来说,直接把人拖进洞救治,再撒点药粉驱散血腥气和逼退野兽的选择,显而比较省事。
只是救人罢了,蓝翼也并未多想。
却不想,这一救,就救出了麻烦来。
……
相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第二日醒来,自己不仅没死,还见到了一个极美的女人。
他对蓝翼一见倾心,再加上有救命恩人的光环在,相禹顿时就对蓝翼情深似海了。
蓝翼对相禹并无多大触动,对她来说,只是随手救了个人。
她虽然研究的是毒药,却不代表她是个冷血的变态,她同样是一名医者,只是研究的方向不同主流罢了。
山洞,是蓝翼暂时的落脚点,她还需要在附近寻找新的毒物,所以会居住一段时间。
相禹一身是伤,也无法行走,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山洞里养伤。
白日,蓝翼照常离开山洞去做自己的事,日落前才会回来。然后,给相禹换药,熬药,把他当做是一个病患看待。
偏偏,相禹在她的照料中,却觉得这是蓝翼独对他才有的温柔。
知道蓝翼是来巫疆找药寻毒的,相禹也是投其所好,给她讲解了许多巫疆的毒物还有一些解毒的药。
蓝翼本就对这些感兴趣,如今有巫疆的人亲自介绍,她自然听得认真,也觉得相禹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两人的‘融洽’又给了相禹一个错误的引导,让他以为蓝翼对他也有意。
他询问蓝翼的名字,蓝翼只告诉他,自己姓蓝,之后相禹便一直以‘阿蓝’来称呼她。
这里不是中原,能遇到一个懂中原话,能沟通的蚩民已经不易,再加上蓝翼本身也不太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所以也就没有纠正相禹对自己的称呼。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相禹伤打好,可以自由行走的那一天,相禹的随从找到了附近,只是因为相禹的吩咐,没有靠近。
蓝翼也察觉到了附近有生人气息,但因为对方没有打扰她,她也就没有在意。
相禹要离开了,与蓝翼告别。
蓝翼心中并无什么波动,只觉得病人好了,就会离开。
相禹又提及诊费的事,蓝翼无所谓的拒绝了。
在她看来,虽然她救了相禹,但相禹也告诉了她很多巫疆毒物的事,足以抵消诊治的费用,以后两人之间便两情了,江湖路远,从此不见。
却不想,相禹却以救命之恩为借口,想请蓝翼去相氏做客。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蓝翼才知道自己救的人居然是九大巫姓之一,相氏的少族长。
蓝翼本能的不想和巫疆当地的势力有过多的牵扯,所以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相禹的邀请。
可相禹却不愿放弃,邀请不成,他情急之下便表了白。
蓝翼当然是拒绝了他,并告诉相禹,他所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相禹自然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从小到大,他身为相氏少族长,从来都是顺风顺雨的。尤其是,相娅成为巫王后,他的身价更是在巫疆水涨船高。
他不信蓝翼未对他动心,上前纠缠,蓝翼不从,自然会使出手段抵抗。
在这个过程中,相禹心思一偏激,就趁她不备,下了心蛊。
中了心蛊的蓝翼,在最后一丝神志还未消散时,留下了线索,也就是沈未白闻到的那个香气。
却不想,那个香气后来也被相禹发现,之后还借此故布疑阵,差点就误导了沈未白他们。
最后,蓝翼被相禹强行带到了相氏,软禁起来。
相禹提出要娶她,一腔深情最终感动的只是他自己。
……
沈未白听完之后,唏嘘不已。
她是没想到,蓝翼来一趟巫疆,竟然碰上如此孽缘。
“我观这相氏一族,多少都有些偏执的性格,你遇上他,也算是命中一劫吧。幸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也无需太过介怀。”
蓝翼点点头,在解蛊醒来之后,她的确是心中有恨的,也后悔自己救了相禹一命。
但现在,对着沈未白说出了一切,她心中也释然多了。
沈未白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蓝翼心中已经放下了此事。二十八星宿都是她亲自培养起来,每个人的性格如何,她一清二楚。
蓝翼看似冷漠,不通人情。可是,内心却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且对恩爱情仇看得不重,专注于研究毒物上。
相禹的事,对她或许是一次冲击,但不会有根本上的影响。
更何况,相禹也受到了惩罚。
不仅解除心蛊,让他受到了一定的反噬,再加上他那条腿……虽然沈未白抽走了寒气,可他那条腿在恢复正常之前,他都只能是一个瘸子。
“相娅告诉我,心蛊的反噬非同小可。相禹至少在三年内,都不能再用蛊术。且,因为子蛊曾在你体内,吸过你的精血,如今回到相禹那里,要重新被相禹制服,起码需要三个月至半年,这段时间,相禹会很痛苦,身体会出现排斥反应,疼痛难忍。”
沈未白在说完这番话后,蓝翼身上最后一丝阴郁也消散了。
不原谅,却也不会报复。
她和相禹,还是相忘江湖的好。
“另外,我与相娅已经协商好,以后玄黄商号的商队,可以自由进入巫疆行商。你再来巫疆,可以跟随商队同行,相互有个照应。”这对沈未白来说,是一个额外的收获。
来巫疆时,她只是想着要找到蓝翼。
后来,相娅出现,她才想或许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与巫疆展开商贸上的合作。
这样一来,这片大陆上,玄黄商号的商队,就遍布了每一个角落。
……
赤江之上,一艘渡船正在朝岸边缓缓而行。
橙红色的江水,拍打在船身上,卷起一朵朵零碎的浪花。
这独特的水色,也是赤江名字的由来。因为这里两岸的岩石泥土,都是赤红色,日日夜夜被江水冲刷之后,也带着江水变成了这样的颜色。
而这样一条赤色江水,隔开了巫疆与中原,也让巫疆保持了它自身的神秘。
甲板上,沈未白迎风而立,江面上吹过的风,吹起了她的衣袂。
从巫疆出发时,她就从天耳那里接到了无极阁传来的最新情报。
姬瑾瑜果然躲过了腿瘸的一劫,而他和姬云廷之争,也越发的激烈。
尹千雪已经回到了瑶城,她和尹千暇之间又暗中过招了几次,尹千暇倒是每次都被她按在地板上摩擦。
也不知道尹千暇的脑回路是怎么走的,几次下来,不见退缩,反而有越挫越勇之嫌。
就好似笃定了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那般。
沈未白看到这些情报后,只是笑了笑道:“尹千暇还能蹦跶,只不过是因为尹千雪还不想她死而已。”
姬卫皇子夺权,风云暗涌。风齐那般,也无大动作。
在风雨即来之前,沈未白倒是能带着几分悠闲,陪着风青暝前往蓟国。
‘还有一个月,就到阿炎十八岁的生辰了。’沈未白看着江水,心中暗道。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在乎过生辰的人,以往那么多年,风青暝也不在她身边,她更是没有在意。
可是,今年不同。
风青暝不仅来到了她身边,两人还在心中确定了对彼此的感情,所以这个生辰就变得尤为重要。
沈未白在心中算了算,不出意外,风青暝过生辰的时候,他们应该还在蓟国。
看风青暝这个架势,他是真打算做一个逍遥王爷了。
不过,这也正合沈未白之意。
要怎么给风青暝过生辰呢?
对此毫无经验的沈未白,第一次感到有自己不擅长的事,需要她去做。
“阿姐,你头疼?”风青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未白不留痕迹的放下手,笑道:“没有。”
风青暝走到沈未白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侧目看向她,眼神认真而专注,似乎在确定她是否有撒谎。
沈未白也任由他打量,毫不心虚。
确定沈未白真的没有不妥后,风青暝才斟酌着开口,“阿姐,你之前说,已经找到了解决内功问题的办法,不知可否告诉我?”
“咳咳!”沈未白没想到风青暝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没控制住猛咳起来。
“阿姐你没事吧!”风青暝情急之下,直接将人搂入怀中,温热的手掌轻抚着沈未白挺拔的背。
第二百九十九章 除魔卫道
沈未白咳嗽的声音止住,身体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但,在风青暝察觉之前,又恢复了正常。
“没事,只是呛了一下。”沈未白清了清嗓子,不留痕迹的退出了风青暝的怀抱。
虽说,她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就这样被风青暝搂入怀中,还是让她脸皮隐隐发烫。
风青暝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一心只在她身体上。“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让蓝翼来给你瞧瞧?都说医者不自医,阿姐万不可掉以轻心。”
越是清楚沈未白身体的情况,风青暝就越是把她视为易碎的瓷娃娃看待,简直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处处呵护着。
“嗯,也好。”沈未白本想拒绝,但一想到刚才风青暝提及的话题,她就顺势借此遁走。
“我去找蓝翼。”沈未白神色正常,却用眼神阻止了风青暝的跟随。
风青暝只好看着她步入船舱,一直等到沈未白的身影看不见了,他的眉头才蹙了起来。‘阿姐为什么回避了我的话?难道,她所说的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不过是来骗我们的吗?’
原本,风青暝和老鬼对沈未白说的话,就抱有怀疑。
什么样的治疗手段,要如此讳莫如深?不方便谈及?
而此刻,沈未白的反应,还有那故意逃避话题的样子,更加让风青暝坚定了这个想法。
一想到,沈未白根本没有解决自己内力的方法,还有老鬼说的那些话,风青暝的眸色就渐渐变沉,在最深处化为无尽的痛苦。
‘阿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绝不会让你出事!’风青暝凝着沈未白离开的方向,神情前所未有的冷肃。
……
借蓝翼遁走的沈未白并不知道风青暝心中所想,只是在避开身后那灼热的眸光后,暗自松了口气。
‘双修’功法的事,她实在是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风青暝。
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她对风青暝说这件事,都有一种老阿姨拐骗未成年的感觉。
‘或许,等他过完十八岁生辰。’沈未白在心中道。
过了十八岁,在她的心中,起码是个成年人了。
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期间风青暝再问她这件事,她又该如何应对?
这么一想,沈未白还真的感觉头疼起来。
“主公?”蓝翼的声音,拉回了沈未白的思绪。
她抬眸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真的走到了蓝翼的房间。
“咳,没事,我就是随意走走看看。”沈未白轻咳了一声,神态自若的道。
蓝翼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专注在自己手中的事上。
沈未白视线落在蓝翼面前的桌上,上面摆满了各种毒物,都是蓝翼巫疆之行的收获。
“看来你这次巫疆之行,虽然有波折,但也收获不小。”沈未白勾唇笑了起来。
蓝翼轻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实际上,这次收获的毒物中,有一半都是相氏的。
是补偿?还是赔罪?
蓝翼不想深思。
但其实,若主公没有和巫王达成合作协议,蓝翼是怎么也不会收下相氏送来的毒物,也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她从此会与相氏结下死仇!
可是,转念一想,若非主公找到了她,又让相禹给她解了蛊,恐怕她一辈子,都会被心蛊控制,从此变为一个傀儡,到时候恨不恨又有什么用?
蓝翼的失神,让沈未白看懂了她心中所想。
她索性坐下,好似随意闲谈般道:“在我猜测你的失踪与相氏有关时,我心中其实就已经做好了与相氏不死不休的准备。”
“主公!”蓝翼神情惊愕,大为感动。
沈未白抬手,阻止她开口说话。“你们二十八人,是我亲自挑选出来,在身边培养的。这些年来,说是属下,但我们更甚亲人。所以,我不会任由你受人欺负。”
蓝翼自然明白这些,也就是因为明白,她,还有她的二十七位兄弟姐妹,以及更多选择追随眼前女子的人,才会付出自己的心甘情愿。
“只是没想到,相娅会出现。而她的选择,也确实注定了我们与相氏的情势走向。”沈未白很坦然的道。
蓝翼颔首,低声道:“主公曾告诉过我们,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一切,都是以利益相关,也以立场相关。”
这话听起来残酷,但又何尝不是事实?
所以,沈未白所做的一切,蓝翼都很理解。“主公,我心中并无他念。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拿了这些毒物,总有一种拿人手短之感。”
“你不该这么想。”沈未白要纠正她的错误思想。“这件事,本就是相氏有错在先。虽然相禹收到了惩罚,但并不代表他所做过的一切,都会一笔勾销。你不原谅,这是你的态度,很好。这些毒物,无论是他们出于什么目的,送到你手上的,也都是你该得的。”
“是……这样吗?”蓝翼愣住。
沈未白轻笑摇头,“你这性子,真不像是江湖上传说的冷血毒医。”明明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子。
蓝翼被她说得有些脸红。
沈未白知道,性格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得了的。
她起身,在蓝翼肩头轻拍了两下。“这些东西,心安理得的收下。若是不够,还可以向相氏索要一些,他们不给,就告诉我,我亲自去找相娅要。”
蓝翼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久久无语。
沈未白让她慢慢消化,走出了她的房间。
……
赤江很宽,是中原和巫疆之间的天险。
但,再宽的江河,都有渡过的时候。渡船在赤江上行驶了一日后,终于到达对岸,沈未白一行人一路兜兜转转,从明洞出发,又历经海洋,百涯岛,迦南,巫疆,终于回到了中原大地上。
只是,船刚靠岸,在码头上等候的千杀和星鸾,就告知了沈未白他们一则消息。
千杀、星鸾他们在迦南接到天耳的传信后,知晓沈未白和风青暝神秘出现在巫疆,便按照信上所言,离开迦南到了赤江边等候。
因为不知道他们具体归来的时间,从中原到巫疆的信息传递,也不像其他地方那般方便。
所以,他们便轮流来码头上等候。
这一日,轮到千杀和星鸾过来,也等到了沈未白他们。
“主公,风泊山庄号令天下英雄,一起围剿无相门。”星鸾见到沈未白的第一句话,便是此。
沈未白诧异的眨了眨眼。
她不过一段时间不在中原,就错过了多少好戏?
“怎么回事?”沈未白与星鸾边走边说。
而另一边,千杀也同样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向风青暝汇报。
无相门的事,倒是冲淡了几分重逢的喜悦。
直到暂居的院子,沈未白算是搞明白了无相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而蓝翼也被星鸾、天水,柳茹等女子团团围住,嘘寒问暖。
风青暝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沈未白身边,与她低声交谈。
“无相门就在附近,与此地相隔不过二十余里。据传,风泊山庄由君悦兮率领了三千江湖英侠,明日就会到达无相门外围。咱们要不要留下看看这场好戏?”风青暝问。
按照计划,他们会前往蓟国。
此地,离蓟国也很近,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在此地汇合休整几日后,再前往蓟国。
但现在,若无相门真的打起来,这浩浩荡荡的讨伐声势,不知道会波及多远,他们若继续留下,可能会被牵扯进去。
若是立即出发,又过于匆忙了些。
“无相门已经在几条要道上设伏,方圆百里内都是风声鹤唳的,我们现在走,虽不至于走不了,却也会横生枝节。”沈未白分析道。
风青暝颔首。
走,免不了要和无相门照个面。
不走,也难避免,会被牵扯进入这场讨伐之中。
“焚野宫可有人响应?”沈未白突然问了句。
风青暝摇头,“我不曾接到此类消息。焚野宫远在北方,大齐境内,极少会参与此类事务。但,若是风泊山庄亲自发帖邀请,或许师门会派出一些弟子,权当历练。只不过,我这个少宫主向来都不太理宫中之事,若我不在宫内,他们也极少会拿宫里的事烦我,所以消息方面,我倒是大意了。”
沈未白笑了笑,不在意的道:“没关系,无极阁很快就会把最详细的消息传过来。”
风青暝点点头,心情却有些复杂。
其实,他这一生最大的野心就在沈未白身上,勤学武功,接手百里氏布置的情报网,以及各种努力,都是为了有能力站在沈未白身边。
自从两人重逢之后,风青暝一心一意只想与沈未白在一起,根本不在乎其他,哪怕天下大乱,都与他无关。
所以,倒是遗漏了一些布置。
再如何聪颖,他如今也只是一个快满十八岁的少年,不像沈未白两世为人,九岁时就能和老鬼斗智斗勇,布局天下。
沈未白不在意,风青暝却心情有些沉重。
越是和沈未白接触,越是了解她这十年的成长,他就越担心自己会配不上阿姐。
“阿炎,你不必多想。我并非需要依附他人而生的菟丝花,我看中你的也并非你是否有权谋天下的能力,我在意的恰恰是你的一心一意。何况,我的阿炎一点也不弱。”沈未白极少把话说得如此直白,说完之后,她脸颊都有些发烫。
风青暝一怔,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阿姐!”
沈未白对他笑了笑,将话题拉了回来。“水月山庄也并未响应此事,甚至不曾接到邀请。”
若水月山庄真的接到了这个邀请,无论她在哪,都会第一时间通知给她。
“君悦兮打着的口号是,当初江临武林人士中毒,还有毒人的事件,与无相门有关,所以风泊山庄身为武林魁首,要除魔卫道,匡扶正义。”风青暝收敛心神。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颔首。“不错。”
“这到底是风泊山庄自己的意思,还是辰王姬云廷的意思?这就令人玩味了。”风青暝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也转眸看向他,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辰王。”
“辰王。”
两人会心一笑。
……
无相门的事,并不足以让沈未白、风青暝他们烦心。
大致聊了一会,便各自散去洗漱休息。
巫疆一行,风扑尘尘,天大的事,也要等他们休息好了再说。
星鸾给沈未白准备好了沐浴的温水,洗过澡后,她身边四美环绕。天水给她用干布擦头发,星鸾和蓝翼各自守在一边,为沈未白按摩穴位。
唯一没有上手的柳茹坐在一旁见此,忍不住打趣,“你若是男子,简直就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沈未白挑眉笑道:“我就算是女子,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
柳茹简直被她的‘嚣张’弄得无话可说。
此次汇合,他们心中都有太多疑问,却又碰上了无相门的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柳茹想了想,决定先问青帝衣冠冢的情况。
沈未白也并未阻止,只是把当初给老鬼说的那一套,又搬出来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柳茹四女震惊不已。
最后,柳茹深吸了口气叹道:“没想到,神话怪志竟然都是真的!”
沈未白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只可惜,我晚来了太多年,错过了那个光怪陆离,仙魔当道的时代。”
突然,她想起青帝提及的那个人,不由得在心中念出了她的名字——‘傅雪声’!
第三百章 疑点重重
最终,沈未白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休整,不着急前往蓟国。
同时,无极阁的消息,也不断的传入了他们暂居的小院。
星鸾将手中的情报整理好后,来到了沈未白的房间。
小院是租来的,是个二进小院。
前往蓟国,用不着带太多人,所以当初从迦南回来之后,天水就让天将带一部分冥狱的人离开了。
所以,这个二进小院,也足够他们再加上风青暝那一方的人居住。
为了避嫌,小院的东院子,是沈未白他们住的。风青暝他们则住在了小一些的西院落。
如此分配,到不在于尊卑,只是因为风青暝他们那边的人数较少而已。
“主公。”星鸾走进来,便看到沈未白正带着慵懒的倚着卧榻看书,连头发都没有梳成发髻,只是随意的用发带扎了一把,垂在脑后。
见星鸾进来,沈未白把手中未看完的书放下,下巴轻抬,示意她坐下说话。
星鸾坐下后,立即道:“风泊山庄带领的三千人,已经与无相门的人碰上了。双方小战了一把,风泊山庄那边吃了点亏。”
“哦?”沈未白心中来了些兴致。
其实,这次决定按照原计划休整,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派人去查探过,出入这一带的几条大道,都已经被无相门严密把守起来。
无相门在这一带盘踞数百年,其中的势力,并非那么简单。
若是硬闯,免不了一战,说不定还会被卷入这一场纷争之中。沈未白向来不做这种赔本买卖,索性就留下看戏。
“无相门毒功了得,原本在正面较量上,风泊山庄这边的人马占了上风,但无相门使了毒,便让形势倒转,风泊山庄这边吃了个暗亏。如今,双方人马休战,风泊山庄率领的三千人,被堵在了无相门外,进不得也退不得。”星鸾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进不得,是因为怕无相门的人再使毒,退不得是因为这号召已经响彻天下,若现在退去,那风泊山庄的脸往哪放?这武林正道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沈未白不意外无相门会使毒,意外的是君悦兮这边的应对。“他们要来找无相门的麻烦,难道没准备一些避毒的手段?”
星鸾也感叹道:“或许,是他们低估了无相门的能力。这次,风泊山庄是请了百草谷的神医坐镇的,如今中毒的那些人,也是靠百草谷的神医在救治。”
沈未白笑而不语。
无相门是存在于江湖上数百年之久的邪派,擅长炼毒,修炼毒功。
且不论正邪,人家能存活那么久,自然有自己的底牌。
这一次,风泊山庄打着江湖正道的名声,打到了人家家门口,难道还不许人家拿出底牌?
君悦兮在带着人马杀过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未白觉得有些奇怪。
在她的印象中,君悦兮并非如此鲁莽之人。
还有一点,让她感到疑惑的就是,为什么姬云廷会在这个时候,让风泊山庄带人来攻打无相门。
无相门虽然与前朝余孽有瓜葛,但始终是一个江湖门派。
就算灭了满门,似乎对姬云廷在朝堂上的情势上并无太多帮助。
更何况,这次出面的是风泊山庄,姬云廷和风泊山庄之间的联系,并未暴露在姬卫朝堂之上。
“你让无极阁去查一下,这段时间瑶城里,辰王府,包括与辰王有关的人,所有一切的事。”沈未白突然对星鸾下令。
星鸾立即起身,领命而去。
在她出门前,正碰上柳茹进来,她恭敬的喊了声:“柳先生。”然后,才退下。
柳茹进来后,先向沈未白行了个礼,然后才举止优雅的坐下,拂袖问:“你还在想,辰王要灭掉无相门的目的?”
沈未白手指轻敲着卧榻上的矮几,低声呢喃,“总觉得,有些信息被遗漏了。我不在中原的这段时间,恐怕姬卫朝堂上十分热闹。”
柳茹是在整个组织里,唯二对沈未白身份清清楚楚的人。
她面前这位覆手翻云的女子,可是姬卫安亭伯府中的嫡亲大小姐!
哪怕,是她离开的这十几年,也一直都有关注瑶城里的动静。原本,柳茹以为,她是担心安亭伯府对她的‘死’产生怀疑。但,这些年来,柳茹却觉得,沈未白对安亭伯府,对瑶城,对姬卫的关注,更像是看戏一般。
柳茹眸光微动了一下,收敛心思。“你不在中原这段时间,消息传递是有些不便,所以才不像之前那样,情报详细。”
沈未白笑了起来,“我知道。”她并未责怪谁的意思。
即便到了如今,她对安亭伯府,对姬云廷,姬瑾瑜的兄弟夺权,以及同样重生的尹千雪和尹千暇,她都还是带着看戏的心态,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哪怕,她如今和尹千雪的相处还不错,也还不足以让她主动伸出手去帮助。
“对了,之前姬云廷不是想要和水月山庄,还有无极阁合作吗?之后如何了?”沈未白突然想起这件事。
当初,提及这些事的人是尹千雪。
不过也只是试探了几句。
沈未白也同样暗示,要想合作,就去找张月鹿和危霖。
但后来,他们先合作去找了前朝宝藏,之后又因为她意外得到了青帝衣冠冢的线索,所以在外面逗留了三个月,又因传递消息不变,所以这个合作到底进行到哪了,她还真是不太清楚。
这一次经历,让沈未白在心中想,‘这个境外情报网,还是需要多多完善啊!’
“我们来到赤江之后,我倒是和月鹿那边联系过几次。辰王的确提出了合作的异象,但他回到瑶城之后却没有多少动静了。”柳茹说出自己已知的情况。
沈未白若有所思。
他们和姬云廷的合作,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环境下,并非像风泊山庄那样的依附认主。
所以,若姬云廷不主动联系他们合作事宜,他们的确不太清楚姬云廷心中的打算。
只是,姬云廷的沉默,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啊!
“主公是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吗?”柳茹问。
沈未白道:“嗯,是有些奇怪。看来,我这一趟离开得太久,消息有些不同步了。”
其实,她最奇怪的就是,既然达成了合作关系,为何这一次讨伐无相门的行动,姬云廷没有让水月山庄和无极阁插手?
可以说,沈未白这十几年来的布局,多少也是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号的。
风泊山庄号召天下武林,共同围剿无相门,居然没她什么事?
这有一种被迫吃瓜的感觉啊!
“或许,辰王是觉得以风泊山庄的力量,足以对付无相门?”柳茹不确定的道。
沈未白轻笑起来。
总之,很奇怪!
……
沈未白的身份,一直都隐藏于暗中,谁都不知道,她会是如今江湖上几大势力之主,更不知道她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所以,他们暂居在赤江边上小镇的事,一直没有人发现。
哪怕,这里是无相门的地盘。
而接下来两三日,风泊山庄代表的武林正道和无相门斗得越发精彩激烈,各有胜负。
沈未白简直就是坐在第一线,VIP位置上津津有味的吃瓜。
一直到危霖亲自出现。
“属下危霖,拜见主公!”危霖刚刚进入小院,身上的披风还沾染着路上的风尘。
撩开的披风,画了个圆弧。
危霖单膝跪地,向沈未白行礼。
沈未白离他还有半丈距离,却能清楚的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你遇到了无相门的人?”沈未白虽然在向他确认,但语气却充满了肯定。
危霖抬眸,面色惊讶。“是!主公神机妙算,属下来前,的确遇到了无相门的人。幸得主公的解毒良药,属下及部下才没有在阴沟里翻船。”
二十八宿的身体,从小就被沈未白调理过,有着极强的抗药,抗毒性。
一般的毒药,迷药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而一些刁钻的毒——
沈未白早就立下规矩,主要执行任务,二十八宿的人都会贴身带上一个小药包,里面除了有沈未白亲自调配的金疮药,和一些应急药丸之外,还有解毒丹。
除了二十八宿之外,其他为沈未白服务的人,也同样有这样的药包,只不过里面的药都是月狐及安乐堂提供,不需要沈未白亲自炼制。
否则,她一年四季光制药,炼药就可以了,哪有如今这般潇洒?
“起来说话。”沈未白没有急着问危霖事情的经过。
看危霖步伐稳健,气色极好的样子,就能确定他没有受伤,身上的血腥气也肯定不是他的。
既然她的人没事,那就不用着急一时了。
危霖谢过之后坐在了沈未白的下手,他是接到沈未白回到中原的消息后,就日夜不停的赶了过来。
如今,见到了沈未白,他便立即向她汇报一切。
危霖的话,比无极阁传来的消息更加详细,也更能解释沈未白心中的疑惑。
“你是说,无相门在暗中炼尸,并组建了尸傀大军,意图谋反?前段时间,更是利用尸傀去暗杀姬云廷?”沈未白有些惊讶。
这一出,尹千梧前世的记忆中可没有啊!
危霖点了点头,“尸傀的事,还是咱们无极阁帮他查出来的。”
无极阁的情报网罗天下,姬云廷被刺杀未遂,又找不到暗中黑手时,就直接找到了无极阁。
危霖也是个人精,所谓无极阁与姬云廷的合作,其实就是个vip待遇。
大致就是一次性给多少银子,买下无极阁的贵宾资格后,再向无极阁买情报,就能享受折扣,且在时效,反馈,及后续跟进都会更全面和及时。
这样的贵宾,在无极阁来说,可不止姬云廷一人。
只不过,无极阁向来对客户资料都捂得死死的,姬云廷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享这个优待的人,当然,其他贵宾也是这么想的。
“据说,无相门的人,利用毒还有巫疆的蛊,可以操控死了的人,为自己所用。这些尸傀,一旦炼制成功,无论是力气,还是速度方面,都远高于生前,且身体不惧痛,若是遇上金银铜的金尸几乎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炼尸傀在无相门中已经暗中进行了几十年,一开始他们还暗中买来尸体做实验,后来尸体不够,便派门下弟子去挖坟掘尸,直到近几年来,炼尸傀之法才有了突破。”
“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在无相门中藏有一支约为千人的尸傀队伍。其中金尸三具,银尸十具,剩下的为铜尸,但即便是铜尸,其能力也强于江湖上三流,二流的高手。”
“而最让人棘手的是,这些尸傀不将他们的头砍下来,就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偏偏,无相门的人在它们的头部,颈部都直接用铁浇铸,形成了一个无法揭开的头盔,护住了要害,实在是很难对付。而它们的指甲也染有剧毒,触之即死。”
“你们来时遭遇了尸傀?”沈未白问。
危霖摇头,“那倒没有,只是遇上了几个无相门在外巡视的弟子。他们不开眼偏要来招惹我们,我们只能将他们杀了。”
沈未白点了点头,没有多在意。
风泊山庄声势浩大的打上门来,无相门自然风声鹤唳,遇到危霖这样的生面孔,若不上去查探,那才是奇怪。
但,沈未白也相信,在这番查探中,定然是无相门的弟子做出了什么举动,才会导致了这个结局。
先撩者贱,所以危霖杀了无相门的弟子,沈未白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无极阁能查出无相门在炼尸傀的事,沈未白的确有些意外,但让她更想不通的是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