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六章 青氏巫王
“阿炎!”
沈未白在风青暝身体晃动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他身后扶住了他。
“阿姐,我没事。”
其实,那种晕眩感,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在身后温香软玉袭来的时候,风青暝就清醒了过来。
陷入那种温软之中,风青暝本想再贪得一些便宜,但最终还是抗不过舍不得让沈未白担心的心思,立即退出了那让他念念不舍的怀抱。
沈未白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见他却是没有什么异样,眸色清明,才彻底放下心来,将视线轻移到那黑甲尸傀身上。
“成功了吗?”她问。
黑甲尸傀一动不动,沈未白还真是无法判断,风青暝的方法到底成功与否。
风青暝嘴角扬起淡淡笑意,冲淡了他身上的衿贵疏离。“算是吧。”
“嗯?”沈未白转眸凝着他。
风青暝收敛笑容沉声道:“我没能操纵他的行动,但却能与它共感。”
共感?
沈未白眸光一闪,当即明白了风青暝的意思。
什么叫共感?
共感的意思就是,尸傀看到的,听到的,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风青暝都能同步感受到。
那相反呢?
“你可否会受到它的影响?”
“你所感受到的一切,它是否又能感知?”
沈未白一连抛出了两个关键的问题。
风青暝顿了顿,缓缓摇头,“应该是单向的。”他说得不是很确定,但沈未白了解他,他能如此回答,说明是进行过验证的。
只不过,时间太短,他也只能稍微验证一下,并无法百分百确认。
“我怀疑,这是因为它本就不是活人的缘故。”风青暝说出自己的猜测。
“按说这种感知的共感,应该是相互的。但,我的感知却无法影响到它,只能说明它感知接受的能力被破坏了。之前的情报中,尸傀不惧生死,不畏疼痛,这也说明,它们已经失去了痛感。”
沈未白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只要确定与你无碍,那就行了。”
风青暝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心中柔软荡起层层涟漪。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沈未白又问。
风青暝道:“虽然结果与预期计划有一定差别,但对整体计划并不影响。找个机会,把尸傀放回去,我们可以通过它找到母蛊。”
“你确定吗?子蛊真的能感应到母蛊所在位置?”沈未白眸底透出精光。
风青暝却道:“这只有等到尸傀回去后,才能知晓。”
沈未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的确如此!
莫说尸傀身上的瞌睡蛊还未解,子蛊也还在昏睡状态。
就算子蛊是清醒的,距离母蛊如此远,恐怕也很难感应到。
说到底,还是他们对运尸蛊……应该说是对变异升级后的运尸蛊了解得太少的缘故。
“今晚,我们就把它送回去。”风青暝沉声道。
沈未白颔首。
“主公!”星鸾匆匆而来,在她身后还跟着杵着木杖的相禹,以及负责保护相禹的岜朗。
“巫疆来信。”星鸾对沈未白道。
但是,却没有递上巫疆的信件,而是站在沈未白身边,转身看向了相禹。
旋即,沈未白和风青暝也同时看向了相禹。
相禹摸出一封信,递给沈未白,口中解释道:“这是娅给我的。”
沈未白眸光轻扫信上透出的字迹,并非中原文字,而是她看不懂的。淡淡收回眸光,沈未白抬手将信推了回去。“既如此,你便好好收着吧。”
给了她,她也看不懂!
相禹收回信,却道:“其实,信上的内容,也是娅希望我告诉你们的。”
沈未白神色微动,对相禹二人道:“坐下说。”
说罢,又吩咐星鸾沏茶。
当众人入座之后,相禹才注意到一动不动的黑甲尸傀。他有心想问问,沈未白他们什么打算,可是又觉得对方不主动开口,或许是不希望太多人知晓,于是便收回了眸光,不再关注。
“娅已经找到,蛊术是什么时候被盗走的了。”一坐下,相禹就说出了这句令人吃惊的话。
“说起来,娅能这么快就找出真相,还多亏了你的人。”相禹看了沈未白一眼。
她的人?
沈未白眉梢一挑。
危霖的名字,立即浮现出来。
在无相门尸傀还未面世之前,巫疆甚至都不知道本族的蛊术被人盗走了。
而时隔多年,想要调查清楚真相,也并非几日之功,相娅能那么快就调查清楚一切,再加上相禹的话,几乎没有多想,沈未白就猜出了这件事与危霖有关。
危霖听从她的吩咐,在相禹到达的时候,就带着人前往巫疆,开辟据点。
他对无相门中的事,也很了解,到了巫疆见到相娅后,自然不会什么也不顾。
只不过,既然这件事中有危霖的身影,为何至今危霖没有给她送来消息?
但很快,相禹的话,帮沈未白打消了疑虑。
“多谢了你的人提醒,才让娅想起一些事,逐去调查了一番,进而得知了当初发生的事。”
沈未白明了了!
向来,危霖也并不知道其中经过,只是他从事情报多年,或是与相娅的交谈中,给她提供了一些思考的方向,才让娅找出了真相。
“原来如此。”沈未白微微一笑。
相禹犹豫了一下,才沉着声音道:“这件事……原本是我们巫疆自己的事,不该和你们这些外人说。可是,娅的信上说了,蛊术丢失的事,是你告诉我们的,如今中原也因此事而陷入了危局之中,你们理所应当知道真相。”
沈未白和风青暝互看了一眼。
相禹开了口,接下来的话,似乎就顺理成章了。
其实,沈未白能猜得到,相娅让相禹把一切都说清楚,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巫疆必须要表明立场,告诉所有中原人,无相门的事与他们无关。
中原武林的内斗,也与巫疆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有伤天和的尸傀,巫疆更是不知。
但这些原因,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说得明明白白。
相禹开始了他的讲述,“事情大概是发生在五十年前,是娅之上三代巫王身上发生的事……”
五十年前!
这个时间段,似乎比较合理。
不知为何,沈未白又突然想到了那位传说中容貌与前朝骁王很像,且不知其年龄的无相门门主,嬴槐。
这是一个充满了欺骗和阴谋算计的故事,而被算计的人,则是当时巫疆的巫王,来自九大巫姓的青氏。
在巫疆,众所周知,巫王一生都必须要侍奉蛊神,不能有男女私情,更不能与人私通,互生情愫。
但,青氏的那位巫王,却打破了这一个规定,也成为了巫疆历代巫王中,在任最短的一位。
“青氏的巫王,在位不到五年,就受到了蛊神的惩罚。”相禹说。
相禹还说,那位青氏巫王死的时候,模样十分恐怖,也向众人展示了,背叛蛊神的下场。
但,她到底是怎么背叛蛊神?才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惩罚?
这件事,一直都被视为禁忌,被下了封口令,知情的人能杀的都杀了,不能杀的也都紧紧的闭上了嘴。
五十年过去,知晓那段封尘往事的人就更少了。
而青氏,也因为这件事,将自己的族寨和城封闭了差不多三十年,才重新对外打开。
三十年,与世隔绝。
这件事,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直到无相门的事曝光,中原武林的争斗,牵扯上了巫疆。
相娅在追查这件事的时候,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恰好与危霖交谈时,他的几句话,让相娅有了新的调查方向,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相娅追查到了青氏巫王的身上。
从年龄上来看,青氏巫王死的时候,相娅都还未出生,所以她对青氏巫王的事自然不了解。
但是,在巫疆王城中,有专门记载历代巫王在位的时间表。
历代巫王,有蛊神护体,基本上不会出现暴毙这类的情况。
虽然蛊神靠吸取巫王身上的精血为生,巫王的精血被吸取干净后也会死,但是这个过程至少是十几二十年,有的甚至长达三十年。
所以,青氏巫王的在位时间,一下子就进入了相娅的视线范围内。
抓到了奇怪的地方,相娅自然要跟着调查下去。
她先是问了巫王宫中的老人,想要问清楚青氏巫王的事,但却没有什么进展。
五十年的时间,巫王宫中的人都换了几茬了,更何况当年出事的时候,就死过一批人。
所以,相娅立即把调查的方向,放到了青氏之中。
她亲自去了青氏,见了青氏的族长,以及年龄最长寿的蛊师,以及祭司。
几乎是掰扯了很久,费了不少口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用上了巫王的身份,借了蛊神的名义,才撬开了他们的口,知晓了发生在青氏巫王身上的事。
……
当年,青氏巫王刚刚继任,也是一个妙龄少女。
巫疆的少女,美丽多情,生性烂漫,不似中原女子那般内敛。
这位青氏巫王,还未成为巫王之前,就是一个向往爱情的普通少女。她胆大,也聪明,心中更是巴不得不被蛊神选中,从而可以继续自己的人生,而不会受限于蛊神和巫疆。
然而,事与愿违,她不想成为巫王,蛊神偏偏就选中了她。
所以,当初的青氏巫王,是不情不愿的进了巫王宫,宿命如此,她只能把自己的不甘藏在心里。
在她成为巫王后的第二年,无意中救了一个中原男子。
他告诉青氏巫王,他姓嬴。
“嬴槐!”沈未白脱口而出。
相禹诧异的道:“你知道?”
沈未白摇头,看向他。“我不知道,但当今无相门的门主就叫嬴槐。”
相禹脸色顿时一变,“那个骗了青氏巫王的男子,就叫嬴槐。”
可是,当初他告诉青氏巫王的身份,却不是什么无相门的门主,而只是一个被仇家追杀,只能逃入巫疆苟活的可怜人。
青氏巫王见到嬴槐的时候,他身负重伤,差点就死了。
是青氏巫王救了他,还把他秘密藏在巫王宫中养伤。
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青氏巫王每日都会去看他,一开始是为了看伤势,后来渐渐的,就是听嬴槐讲故事,那些关于巫疆之外的故事,巫疆之外的世界!
沈未白听到这,就在心中叹息一声。
这就是巫王的悲哀!
她得到了巫疆至高无上的荣誉,还有所有蚩民的供奉,却也束住了手脚,无法离开巫疆一步。
历代巫王,都是年纪轻轻的少女,最向往外界的年龄,却被封住了双脚。
别说青氏巫王了,就连相娅在与她交谈时,不也同样表达出了对外界的兴趣吗?
这就是弱点,嬴槐抓住了青氏巫王的弱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
在相禹的讲述中,嬴槐在巫王宫中一住就是一年。
一年的时间,沈未白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故事讲,总之,他用了一年时间,打消了青氏巫王心中的戒心。
同样,他在这一年里,也多次明示暗示了自己想要留在巫疆的决心,甚至还主动让青氏巫王给自己下蛊。
单纯的青氏巫王,怎么会抵得住他的重重套路?
接下来又是三年过去,嬴槐的朝夕陪伴,换来了青氏巫王的彻底信任。
两人在一次月圆之夜,互诉衷肠,表明了心意。
巫王对别的男人动了心,按说蛊神会立即反应。
但,这青氏巫王也是足够聪明,她不知采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蛊神。
可也仅此而已,想要再进一步的话,那势必是瞒不住的。
为了和心上人长相厮守,做一对真正的夫妻,青氏巫王疯狂的研究蛊术,想要找到令蛊神沉睡的方法。
嬴槐正是这个时候提出帮她一起研究,青氏巫王对爱人不设防备,将他带入了只有历代巫王才能进入的密室,让他接触到了巫疆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蛊术!
第三百十七章 送回尸傀
两人在巫王宫的蛊术密室中一待就是一年多,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研究出瞒过蛊神的蛊术,也无人得知。
但,据相娅调查的线索推测,或许真的成功了!
因为青氏巫王和嬴槐私情暴露时,就是她失去清白之身的时候。
相娅说,青氏巫王并未在失去清白之身的时候死去,这就说明,她至少在那段时间里骗过了蛊神。
之后,那种方法或许失效了,又或许是嬴槐暗中做了什么。
总之,事情突然暴露,嬴槐却下落不明,最后只留下青氏巫王独自面对九大巫姓中的族老,还有巫王宫中的长老。
青氏巫王死于蛊神的反噬,这是对她的惩罚。
而嬴槐……
青氏的族人对此十分愤怒,尤其是对嬴槐此人。
为了报仇,他们曾派出族人进入中原寻找嬴槐,但一直搜寻了十年,都没有半点音讯。
十年时间,巫疆换了新的巫王,而青氏巫王带给青氏巫姓的耻辱,似乎也淡了许多。
有人提出,那么久都找不到嬴槐,或许他早就死了。
毕竟,青氏巫王曾经对他下过蛊,他背叛了青氏巫王,肯定会受到蛊的反噬,说不定死在了什么无人知晓的地方。
或许这样的猜测,给了大家一个借口,青氏终于把派去中原的族人收了回来。
之后很多年,依旧没有听说过嬴槐的消息,更没有听到中原有什么人用蛊术作乱,他们便认可了这个猜测。
却没想到,嬴槐不仅没死,反而成为了无相门的门主,与巫疆仅有一江之隔!
“他们找不到嬴槐也很正常。此人向来低调,尤其是这几十年,几乎都是深居浅出,就连中原武林中对他知晓的人也甚少。若不是刻意调查,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当初骗了青氏巫王那个落魄的中原男人,竟然就是无相门的门主。”风青暝注视着相禹难看的脸色,淡淡的道。
相禹听闻,脸色越发难看了。
沈未白没说话,她大致能理解这种感觉。
这大概就是一种‘灯下黑’的疏忽,谁能想到千辛万苦要找的仇人,竟然就活在自己眼皮底下?
如此,也就证明了嬴槐是一个极为狡猾的人!
而这种狡猾,多疑,且冷血的人,绝对会给自己布下后招。
之前,沈未白和风青暝都判断,运尸蛊既然如此重要,一定会在嬴槐身上。但也会有可能,被他转移出来,放在一个意料不到的人身上,布下后局。
毕竟,一个人疯起来,恐怕连自己的生死都会算计在内。
“这件事,一直都视为耻辱,如今知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青氏的族老。如今,既然找到了嬴槐此贼,青氏那边肯定会派人赶过来。”相禹又道。
对此,沈未白倒是表示欢迎,“好啊,无论是为了私怨还是为了国恨,只要大家目标一致,对我们来说都是战力。”
欺骗青氏巫王,是嬴槐与青氏巫姓的私怨。
而青氏巫姓本就是巫疆的九大巫姓之一,身上也有着维护巫疆,保护蛊术的责任,这算是国恨。
“青氏那群人,性情古怪,恐怕不会听你安排。”相禹嘀咕了句。
沈未白无所谓的道:“没关系,我也不需要所有人都听我的。”
相禹张了张嘴,没说话。
沈未白看向风青暝,“倒是嬴槐,他到底在青氏巫王那里学到了多少蛊术?而且,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只是从尸傀这一点来,我们就可以判断,他不仅掌握了蛊术的精髓,甚至青出于蓝。”
风青暝颔首。
相禹则黑着脸。
对他来说,一个外族人以欺骗,偷窃的方式,盗走了属于巫疆不传之秘的蛊术,还将其‘发扬光大’这简直是一件耻辱,极为打脸。
“还有一件事,值得我们注意。”风青暝提醒道。“嬴槐隐藏了几十年,我们可以猜测他在闭关研究蛊术,研究尸傀。但现在,他将其暴露于世人眼前,而且无相门的弟子,还掌握了一些蛊术。他这么做,不怕巫疆找过来吗?他到底有什么计划?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已经不把巫疆的九大巫姓的蛊师放在眼里?”
“哼!”这番话,让相禹忍不住冷哼一声。
风青暝扫了他一眼,并未做声,只是看向沈未白。
沈未白皱了皱眉,“要么,就是他孤注一掷,要么就如你说的那般,他对自己的计划,或许说是对尸傀大军,有着足够的自信。”
“我更倾向于后者。”风青暝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判断。
沈未白颔首应和,“我也一样。”
“他简直是狂妄!”相禹怒而拍桌。
嬴槐如此,简直就是不把他们巫疆的蛊师放在眼里。
沈未白和风青暝倒没有多生气。
“五十年前……这人五十年前便进了巫疆,还骗了青氏巫王,那如今也七老八十了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岜朗,突然嘟囔了句。
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时代,能活到这个岁数实为稀有。
在岜朗看来,这个年龄的人,恐怕都没多少年好活了,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的老头,哪怕研究了蛊术,也不足为据。
看着他不以为意的样子,沈未白好心提醒他,“据我们调查,嬴槐活到至今,恐怕已经快九十岁。”
“什么?!”岜朗大惊。
就连相禹都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而且,据说他的容貌一直未变。这九十多岁,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风青暝又补了一句。
“这怎么可能?”相禹失声道。
他撑着木杖站起来,脸色泛青的盯着沈未白和风青暝二人。“蛊师不可能活那么久!”
沈未白和风青暝眸光微微一闪,心中都有了模糊的猜测。
相禹深吸了口气,杵着木杖踱了几步,一咬牙对二人道:“反正,关于蛊术的秘密,你们也知道不少了,我也不再瞒你们剩下的事。蛊师养蛊,无一例外都是靠自身的精血来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加强蛊师与蛊的联系,也让蛊师更加方便操纵蛊。”
“越是强大的蛊师,养的蛊就越多,这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精血来饲养蛊虫。但是,人的精血是有限的,除了巫王之外,一般来说,蛊师到了五十岁,精血越来越少,为了寿命,都会慢慢的解开身体中的蛊,降低对精血的消耗,最后只留下本命蛊。因为,本命蛊之所以称为本命蛊,就是说明在本命蛊种下的那一刻,就与人生死相连,无法解开。所以,对于蛊师来说,活到七十岁就已经是难得的长寿,在巫疆历史中,没有一个蛊师活到了八十岁以上,就更别说九十岁了!”
“至于容貌不变,这倒不稀奇。在蛊中,就有一种蛊,种下之后,可以保证容颜不老,到死时,都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沈未白和风青暝对视了一眼。
相禹的这番话,说明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对嬴槐的深浅,恐怕还未理解到位。
“果然是个天才!”沈未白眉梢挑了挑,心中对嬴槐升起了浓烈的兴趣。
哪怕双方是对立的场面,哪怕沈未白并不认可嬴槐的所作所为,但也不妨碍,她对这个人的欣赏。
不是天才,根本做不到如今这一步!
相禹脸色有些难看。
沈未白的这句夸赞,让他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其实,要对付他的话,你们两人有着天然优势。”平复心情之后,相禹闷声道。
沈未白和风青暝都转眸看向他。
相禹别扭的道:“蛊好像对你们没用。”
沈未白轻笑起来,“多谢提醒。”
没错,连巫王相娅亲自放出来的蛊,对他们二人都无法产生影响,那么嬴槐的实力,在他们面前至少要打个对折,这就是优势。
“我们还是按照计划行动,先把尸傀放回去,然后等待风泊山庄那边的行动。”风青暝道。
君悦兮带着的那三千人,才是竖明了旗帜要灭无相门的队伍,还有朝廷为他们背书。
所以,理所当然要他们先上。
至于他和阿姐这边的布置,就藏在暗中好了。
也算是一步暗棋。
沈未白对相禹道:“青氏的蛊师和娅派来的蛊师到了之后,都让他们与图丼联系。”
她并不打算插手太多。
本来,沈未白就只是打算前排吃瓜,看个戏。没想到,看着看着,自己也忍不住动了手。
但,就算是动了手,她也不打算耗费太多力气,关键时刻出手就行了。
毕竟,君悦兮给她送了不少钱啊!
无论是按照沈未白自己的想法,还是为了售后服务,她都不打算让嬴槐继续活着,让尸傀大军继续存在于世。
“好。”相禹对此没有意见。
……
入夜,风青暝带着黑甲尸傀悄无声息的离开,前往了无相门。
等他回来时,沈未白正站在树下等他。
风青暝踏风而来,迎接他的就是沈未白眉眼含笑的清绝之貌。
“阿姐!”风青暝衣袂翩翩的落在她面前,茶色的眸底寒峭渐退,浮现出万般柔情。
沈未白笑吟吟的看着他,“平安回来就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风青暝的胸膛发热。
两人相处的时候,向来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来表达心中浓烈的情感。风青暝心底滚烫,却也只是轻轻牵住沈未白的手,与她十指交握,一同朝屋内走去,平淡却又温情。
……
黑漆漆的宫殿中,巡逻的人突然发现了一个落单的人影。
“什么人?”
顷刻间,灯笼和火把,将那人影四周照亮,将它身上的黑甲映照得反光。
领队的人在看清之后,神色一变,立即吩咐其他人继续巡逻,而自己则走向了黑甲尸傀。
空旷的卧房中,嬴槐披散着长发,衣襟松散,黑色的锦袍披在身上,在后面的床铺上散了一片。
他一手撑着额头,露出了白得刺目的手臂,微合的双眸看不清喜怒。
在他面前,单膝跪着一名无相门弟子,还站着一具黑甲尸傀。
“你说,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它的?”嬴槐幽幽的声音传出,让人只觉阴风刮过。
“回门主,弟子是在藏尸洞外的偏殿前。”跪地的弟子回答,正是之前那组巡逻队的领队人。
突然,嬴槐身影一花,如鬼魅般出现在黑甲尸傀的面前,苍白的手搭在了黑甲尸傀的右肩上。
衣袂带起的风,直接吹得跪地的弟子直起了身子,脸颊的肌肉都被吹得浮动了一下。
瞬间,他脊梁骨上就窜起了寒意,背部激起了一片冷汗。
“真是不听话,怎么乱走呢?”嬴槐语气淡淡,实在是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冰凉的指尖,在黑甲尸傀的肩头轻敲了几下,也不知是何意。
跪地的弟子,改为了双腿跪地,将头埋得很低,不敢胡言乱语。
只是,身边传来的腐尸味,一直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哪怕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但味道的时候,依然会感到胃里翻涌。
可是,嬴槐却好似察觉不到这种腐尸味一般,反而挨着尸傀极近。
他甚至缓缓闭上双眼,深深了吸了口气。
半晌,才松开手,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将他送回藏尸洞。”
“是,门主!”跪地的弟子,如释重负。
……
小院中,风青暝盘膝坐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睛。
沈未白则守在他身边。
过了一会,风青暝缓缓睁开眼,微启的双唇间,吐出一口浊气。
“如何?”沈未白问。
风青暝眸子好似出现了一瞬的空愣,在听到沈未白的声音后,才动了动,轻移到她身上,微微一笑。“好像有用。”
沈未白眸中一亮,顿时笑了起来。“看来,母蛊的确在嬴槐身上。”之所以没有直接把黑甲尸傀送回藏尸洞,一来是因为这么多天过去,嬴槐肯定已经察觉了尸傀少了一具,二来就是则是,失而复得的黑甲尸傀重新出现,无论如何,都会被送到嬴槐面前,让他发落。
所以,无论嬴槐会不会继续留着它,起码他们都可以借机让尸傀靠近嬴槐,从而判断母蛊是否在嬴槐身上。
如今看来,他们的计划是成功的。
第三百十八章 并非万全之策!
“不能再拖了!必须要立即采取行动!”
被风泊山庄暂时征用的庄园内,君悦兮手中拿着无极阁刚刚送来的最新情报,面色凝重的对苏言道。
苏言此刻文雅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连带着眉宇间都变得冷厉阴沉起来。
“你看看,若一切真如上面所言,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君悦兮将手中的信纸塞给苏言。
实际上,这上面的内容,苏言已经看过。
所以,此刻他才保持沉默,无法开口。
原本,他是想着,等巫疆的蛊师到了,最好能让焚野宫的支援尽快赶到,这样再加上他们重金请冥狱出手,多方围剿无相门,才能有最大的胜算。
可是,如今焚野宫的人还未迟迟未到,送信去催,也只是说还在路上,还需要些时日。
巫疆的蛊师倒是到了,但因为巫疆和中原已经多年没有互通,所以在沟通上,一直没有达到一个和谐。
图丼表示,他们会出手对付无相门,这本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但是,却不能服从苏言他们的计划。
哪怕,苏言费尽口舌,说明双方目标一致,但也说服不了这些蛊师的桀骜。
至于冥狱那边,倒是一直按兵不动,说是在等他们的计划,好从中协助,这让苏言原本的盘算落空。
他想借冥狱来消磨无相门的实力,却偏偏忘了,冥狱不是他那点小心机就能操控的。
钱照收,一切按照道上规矩来,这让苏言上哪说理去?
原先所有的盘算,都因为各方配合的不积极,导致被动,如今一旦行动,胜算恐怕大大降低。
苏言抬眸,眸底有些猩红的看向君悦兮。
君悦兮心中一凛,他自然也知道,在此刻出击,恐怕伤亡会增加。最重要的事,他们不想带来的这些人,最后都变成了无相门炼制尸傀的材料。
可继续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越来越被动。
“只要计划得当,或许我们还有一搏之力!”君悦兮沉声道。
苏言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少庄主不妨说说看。”
君悦兮沉了沉,才道:“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如何顺势而为?
那就要先看看,手上能拿得出来的筹码有哪些。
除了跟着他们过来的三千人之外,就是巫疆的蛊师,还有他们私底下重金聘请的冥狱杀手。
“巫疆的蛊师,不受我们支配,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双方战起来的时候,他们遇到那些会蛊术的无相门弟子,总不会不出手吧。所以此事,还需要请图丼大师前来商议一下,只要说通了他,其他蛊师就不用担心了。还有就是冥狱那边,我们只要定下了确定的时间,让他们出手,他们也不会撕毁约定。至于百草谷,还有毒医,月狐姑娘,也需要请他们设法配置一些防毒,解毒的药,有了他们,也能让在前面拼杀的兄弟们,心里多些底气。”
苏言手中的羽扇轻扇,“所以,我们还是要正面出击,吸引无相门的注意。”
君悦兮颔首。
苏言道:“先请图丼大师来商议吧。”
……
图丼很快就来了。
同来的人,还有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妇人,同样也是巫疆蚩民打扮。
初次见面的时候,图丼就向君悦兮和苏言介绍过,这位妇人,是青氏的蛊师。
“图丼大师,青埜大师,快快请坐。”君悦兮起身相迎。
图丼与他们已经比较熟悉了,更何况他私下是奉了沈未白的命令前来,所以在面对君悦兮,苏言这些中原人士的时候,情绪也比较温和。
但是,青埜就不同了。
她身形干瘦,皮肤有些暗沉,五官是蚩民特有的明晰,却因为眼神过于阴沉,显得有些凌厉,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对象,更何况,她是青氏赫赫有名的蛊师。
还有一点,众人不知道的内情就是,青埜的姑姑,就是那位青氏巫王!
只不过,当年青氏巫王死的时候,她还未出生。
所以,在她出生之后,就从父母口中得知这位姑姑的存在,只是一直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所知的就是她的姑姑触怒了蛊神,被蛊神惩罚而亡,也为青氏带来了耻辱。
她的童年,是在青氏族地自封的时候度过的,六岁时,青氏族地才重新敞开了大门,也让她第一次见到了青氏族地以外的世界。
而为什么会这样,她后来也知道,是因为她的姑姑。
直到她在十岁的时候,成为了蛊师,越来越优秀,甚至成为了青氏这一代中蛊师的佼佼者,她才模模糊糊的知晓了一些当年的事。
最为清晰的版本,是这一次无相门的事情曝光,相娅亲自上门盘问时,她才从活着的族老口中得知。
青埜自请而来,不仅是为了替自己的姑姑报仇,更是为了洗刷掉嬴槐带给青氏的耻辱!
只有青氏的蛊师,亲自解决了嬴槐,才能让青氏重新在巫疆抬起头来做人。
否则,明明同样都是九大巫姓,青氏却低人一头。
君悦兮的眸光从青埜身上扫过,不敢无礼。
他知道这位蛊师,来自巫疆九大巫姓中的青氏,不能轻易得罪。但,她向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终日阴沉沉的,也让他们敬而远之。
所以,他们更愿意和图丼交流。
“图丼大师,我们决定要对无相门出手,不知诸位有何打算?”苏言开口问。
听到终于要对无相门出手,图丼还未出声,青埜眸中就射出了骇人的精芒。
那种强烈的杀意,就连君悦兮和苏言都感受得一清二楚,而青埜也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图丼轻咳了一声,看了青埜一眼。
事实上,在巫疆蛊师的地位中,青埜的地位在他之上。
可现在,在中原,双方合作之下,他却代表了巫疆的蛊师。青埜情绪的波动,他知道是因为什么,此时也不便言明,只能隐晦的提醒。
然,青埜却不领情,在图丼咳嗽后,声音沙哑冷漠的道:“你们说你们的,不用在意老婆子。”
君悦兮和苏言立即收回眸光,没有去挑衅一位蛊师的威严。
图丼倒是有些尴尬,但青埜的表态,也让他松了口气。起码,不用担心话说到一半,被青埜大师所否定了。
“我们不会卷入你们中原的争斗中,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偷学了我巫疆蛊术的中原人。”图丼表态。
君悦兮和苏言同时皱眉。
苏言忍不住问,“图丼大师,双方一旦战起来,场面定然十分混乱,您和诸位大师,又如何判断谁学了蛊术,谁没有学?”
图丼眼皮一跳,神情不变,“我们闻得到蛊的气味。”
苏言缓缓摇头,“或许在别的场合中,此举还有效。但是在混乱的场合里,到处都是血腥气,你们如何判断?更何况,无相门的人可不会在乎你们的目的。”
“那你想如何?”图丼抬眸问。
苏言与君悦兮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后者几不可查的点头后才道:“我是这样想的,其实无相门最让人忌惮的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毒,如今又加上了蛊术。若撇开这些,他们在拳脚上的功夫,根本不是我们带来这三千人的对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们希望图丼大师还有诸位大师,能够化整为零,分别跟在不同的小队里,一起行动。刀剑拳脚上,我们来。若对方下毒或下蛊,就有劳诸位大师出手。”
“当然,我们也会自备一些解毒的药物戴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在苏言和君悦兮看来,这个计划不含任何算计,是两相配合下的最大优化,不仅可以增强战力,还可以避免伤亡。
“哼!你们这些中原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卑鄙。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想利用我们达成你们的目的。”图丼还未说话,青埜就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若不是巫王说了,此次要与中原人一起行动,她才不会坐在这里。
早在踏足中原的第一天,就直接杀入无相门中,把那个欺骗了她姑姑,害得青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嬴槐撕成碎片!
青埜这一插嘴,让屋中其他人都静了静。
最后,还是图丼打破沉默,委婉的道:“我说过,我们的任务是要杀掉所有见过,学过我们巫疆蛊术的人,若是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恐怕会有漏网之鱼。”
他不得不承认,苏言的计划,能最大程度的避免伤亡。
但是,他的担忧也是存在的。
一旦接受计划,就要按照计划行事,谁知道会不会有无相门的弟子趁乱逃生?
不参与他们的计划,只是一同攻入无相门,他们循着蛊的气味找过去,见到一个杀一个,简单多了。
“这一点图丼大师无需担心,我们会留下一部分的人,还会从周边军营调出部分军队,围住无相门,绝对不会放走一人。”君悦兮忙道。
图丼沉默了,似乎在思考。
苏言趁机道:“图丼大师,青埜大师,无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但目标都是一致的,都希望世上再无无相门。我们这样计划,也是为了避免双方伤亡,绝对没有利用之心。”
“不行。”图丼还是摇头拒绝了苏言的提议。
苏言皱眉,君悦兮眸中也多了愁绪。
图丼对二人道:“我们还要去找无相门的门主,抽不出那么多人去守在你们身边。”
“我们也要找到嬴槐,这一点并不冲突。”君悦兮道。
图丼却不放心,“但如果我们都守在你们身边,其他人或许逃不掉,嬴槐却有把握逃走吧?别忘了,他手中还有尸傀大军。”
‘尸傀大军’四个字一出,苏言和君悦兮都沉默了。
之前,与无相门的多次交锋中,一直都没有见到尸傀,所以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在怀疑尸傀大军的存在。
就连君悦兮和苏言,他们只是从无极阁的情报里,知晓尸傀的一切,但却没有见过,下意识的忽略了它们的可怕。
但同时,他们也是警惕的,所以才要尽可能的避免他们这方的伤亡。
因为,根据无极阁的情报分析,这一次的围剿,本就在无相门的计划之中,他们是想要把送上门的三千人都变成尸傀。
谁也不知道尸傀是怎么炼制出来的。
万一,在战场上,他们这方的人被杀死后就直接变成了尸傀,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所以,你们更加不能擅自行动!”君悦兮语气忍不住变得强硬起来。
这个态度,让图丼和青埜的脸色都是一沉。
苏言赶忙起身缓和气氛,“不知二位对尸傀大军,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只要找到母蛊,尸傀大军不足为惧。”
青埜冷着脸不愿回答,倒是图丼为苏言解释了一句。
苏言眸中一亮,“那母蛊在哪?”
图丼倒是没有隐瞒,“极大可能就在嬴槐身上。”
所以,又绕回来了。
苏言和君悦兮身边,可没有一个相禹,把蛊术的秘密都说出来,让他们知晓其中的关系。
他们现在所想到的就是,在杀掉嬴槐之前,他还能操控尸傀大军,这是一场极为难打的硬仗。
“我们会另派人去暗杀嬴槐。”苏言沉声道。
原本,他们是希望冥狱的杀手,在他们行动之前执行无相门的斩首行动,把无相门的首脑能杀一个是一个。
但现在看来,只要冥狱的杀手能够提前杀掉嬴槐,解决了尸傀大军的危机,无相门剩下的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不行!嬴槐的命,是我的!”青埜强烈反对。
苏言皱眉,这些巫疆蛊师实在是难搞!
四人谈论了一番,最终也没有谈妥。
最后,君悦兮有些疲惫的送走了图丼和青埜,回来之后继续和苏言商讨对策,他们却不知,在图丼回来之后,就立即用蛊术中的秘术,将四人谈话的内容传回了沈未白他们所在的院子。
第三百十九章 含湮
消息传回小院后,沈未白知道了君悦兮他们那边的布置。
其实,从大局来看,君悦兮和苏言的布置,算是比较稳妥的一种。
但这样一来,就等于蛊师要听从他们的调令,服从他们的安排。
这对图丼或是青埜来说,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蛊师的性子本来就比较桀骜,团体合作都比较困难了,还想让他们同时听从中原人的吩咐?
可以说,若不是有沈未白在暗中协调,图丼他们甚至连去见君悦兮都不可能。
查出嬴槐与巫疆的纠葛之后,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报复,完成巫王的命令。
而他们愿意听沈未白的话,也是因为在出发之前,巫王相娅就已经在巫疆对他们打过招呼了。
同样,君悦兮和苏言的安排虽然颇为妥当,但是其结果最先考虑的,是他们这一方的利益,而吧图丼他们的目的放在了第二位。
这也是为什么图丼和青埜都不愿妥协的原因。
对于巫疆蛊师来说,中原乱成什么样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要做的只是收回被盗走的蛊术,杀死嬴槐。
沈未白将收到的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着,火光在她脸上晦暗难明,“君悦兮他们还是不太了解尸傀的厉害。”
在解决掉尸傀大军这个大患之前,绝对不能与无相门提前开战!
风青暝眸光带着锋锐,点了点头。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和阿姐一直想要找到运尸蛊母蛊的原因。
只有解决掉了尸傀大军,才能没有后患。
否则,一旦动起来,在杀掉嬴槐之前,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对尸傀下令,就靠君悦兮带来的人,还有从周围调遣的官兵,恐怕根本拦不住。这还是假设运尸蛊的母蛊,就在嬴槐的身上。
若嬴槐先一步,将母蛊转移,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不能等,但也不能立即开战!
“先去会一会嬴槐。”沈未白眸色一沉,心中做出决定。
“我也去。”风青暝立即站起来,语气不容置疑。
他知道,要对付嬴槐这样的人,沈未白去是最恰当的。首先,她不怕毒,其次,蛊对她也没有用。
这就等于嬴槐最诡异的手段,在沈未白面前都起不了作用。
更何况,撇开这些,沈未白自身的武力并不低,光是那一身寒冰内功,就足够独步武林。
老鬼就曾取笑过她,若非她只对赚钱有兴趣的话,想要在武林扬名,说不定也能去争一个武林盟主来当当。
但,风青暝也有坚持要跟着去的理由。
同样是因为沈未白那一身寒冰内力,他不知道在与嬴槐的对战中,会否出现意外,那极不稳定的内力,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这个风险的后果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所以,他必须跟着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两个人同时行动,也能增加成功的可能性!
风青暝坚持要跟着去的背后种种原因,他都没有明说,只是用那双茶色的眸子,凝视着沈未白,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沈未白自然也看出了他心中的担忧,见他不肯退步,要说服他也不容易。
想了想,沈未白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们以冥狱杀手的身份去。”
“好。”风青暝笑了。
只要能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
含湮又一次被唤到了这黑漆漆,空荡荡,阴森恐怖的宫殿中。
哪怕不是第一次来,她依然觉得这里不像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反而是死人住的阴殿。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浑身战栗,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盯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冲出来,吃她的肉,和她的血。
不能再吓自己了!
含湮打了个寒颤,紧紧闭了闭眼睛。
这段时间,她的伙食越发的好了,也没有人让她做什么事,日子过得就像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样,让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在做梦……除了,每天都要喝那杯黑色的东西。
那黑色的东西,含湮不知道是什么。
有一次,把她买来的执事来看她,她好奇之下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执事却只是意味深长的告诉她,是能让她身体变好的好东西!
还说,她以前的身子,被家里养得亏空得太厉害,以后年龄越大,后患越是多。
所以,门主才好心为她调理身体,她要记得门主的大恩大德,还要知恩图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含湮才知道,那个皮肤白得瘆人,又长得很漂亮,唇红似血的男子,原来就是无相门的门主啊!
还别说,自从喝些那黑乎乎的东西后,含湮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体便好了,力气也变得更大,精神好极了,每日都神清气爽,肉眼可见的就是她的肤色,红润细腻,一看就是血气被养得极好。
含湮被卖之前,也见过员外家的小姐,她们的气色还没有如今的自己好呢!
所以,含湮心中还是挺相信执事的话的。
一想到,这是门主可怜她,特意为她调制补身体的药,含湮此刻心中的害怕也变淡了,心口反而有些甜意,忍不住升出几丝幻想,‘门主对自己另眼相看,是不是喜欢我啊!’
不过,这种心思,含湮可不敢让其他人知晓,只敢在喝‘药’时,或是午夜梦回时,在心中偷偷的想。
今日,含湮又被叫到这里,来的路上她本是期待的,因为想着又可以见到门主了。
可是,来了之后,还是和上一次那样,孤零零的站在着,渐渐的才又害怕起来。
内心本能的恐惧,打消了她来时的那点期待,还有一点点少女心思。
突然,一片阴影落下,几乎将她笼罩在其中。
含湮慌忙抬头,在看清蓦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是谁后,眼中的惊慌才渐渐散去。
“门、门主。含湮见过门主。”含湮忙慌乱行礼。
上一次,她又惧又怕,又不知道此人是谁,慌慌张张的忘了礼数。好在门主心善,并未怪罪于她,这一次她可不能再失礼了。
“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嬴槐语气淡淡,带着一种莫名的阴冷。
含湮心口狂跳,万般情绪在心头闪过,不知道是怕还是羞,脑海里更是闪过各种旖旎猜测,她慢慢抬起头来,原本惊恐的眼神,也带上了少女的欲语还羞。
可惜,嬴槐却仿佛看不到般,只是看着她红润的气色,不含情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
“不错。”
含湮本想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却被他这两个字弄得一愣。
不错?
什么不错?
她不小了,这个年龄若是还在家里,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她对男女之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尤其是,自己心中萌生出一些旖旎猜测后。
可是,她在听到门主的话后,却并未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情愫,甚至连欢喜和怜爱都没有。
那冷冰冰的眼神,更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含湮心头猛地一跳。
这哪里是什么喜欢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件死物!
“门、门主……”之前才消散不久的恐惧,突然间袭上含湮心头,求生的本能,让她想逃。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不,应该说,她在被无相门买入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已经注定!
“呃——”
纤细的颈部,被冰冷如铁的手指掐住,含湮呼吸一窒,发不出任何声音。
含湮惊恐的睁大双眼,恐惧让她双瞳紧缩。
可是,这还不是让她最害怕的。
令她更加恐惧的是,在她脖子被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迫使长大嘴的时候,于她近在咫尺的门主,露出了诡异的样子。
嬴槐疏淡的眉间,突然鼓出一个椭圆的肉包。
突然,肉包上的皮肤裂开,露出了赤红色的肉虫。
含湮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事,只想尖叫,却偏偏被掐紧的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动了!那个肉虫动了!
含湮眼眶中泛出泪花,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下,她只能用眼泪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害怕和无助。
嬴槐仿佛很享受含湮此时的样子,他慢慢的张开嘴,眉心的肉虫,瞬间钻入了他的皮肤,肉包平了下去,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可很快,那个让含湮浑身发麻,害怕不已的肉虫,却从嬴槐张开的嘴里爬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臂,慢慢爬向含湮。
“呜呜——”含湮的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呜咽声。
她想要逃走,想要反抗,想要向后缩,却无用功。
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不属于她,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赤色的肉虫慢慢的爬向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含湮绝望极了,原来这段时间的精心照顾,只是饲养!
突然间,含湮明白了这一点,可是已经太晚太晚。
那赤色肉虫仿佛有着巨大的能量,离她越近,她就越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终于,肉虫爬入了含湮的嘴里。
在肉虫钻入她口中之时,含湮心底作呕,恐惧和反抗,都想要让她把正在口中爬行的肉虫吐出来。
然,嬴槐怎么会让她如愿?
在含湮无效的反抗下,肉虫爬进了她的身体。
而含湮,在肉虫彻底钻入她体内的时候,挣扎的身体突然变得和顺,放弃了所有的反抗。
恐惧的双眼里,渐渐蒙起了一层血雾。
血色暗沉,如同黑墨,遮蔽了她双眼,吞噬了她眼底的恐惧和绝望,释放出一种木然和冰冷。
眼前的容器,肤色上的血气一如既往,嬴槐满意的勾了勾唇,松开了她脖子上的钳制。
红润白皙的脖子上,留下的指印在慢慢变淡。
含湮木然的站在嬴槐面前,眼底的血色慢慢退去,在她黑色的眼瞳周围勾出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猩红线。
几个呼吸之后,含湮眉宇间这段时间养出来的红润气色黯淡了一分,而眼瞳上的猩红线又诡异的明亮了一分。
嬴槐勾起的嘴角一顿,眼神变得森冷。
他盯着含湮许久,发现她的血气没有继续黯淡的时候,嘴角才缓缓拉平。
“总算没有白养这么久。”嬴槐语气冰冷的道。
含湮并无任何反应。
嬴槐又道:“我是谁?”
“主……人。”含湮眸子动了动,艰难的吐出两个毫无语调的字。
第三百二十章 反杀
君悦兮和苏言,与图丼他们这些蛊师的谈判,还在僵持着。
对他们二人来说,没有蛊师的配合,他们就不能对无相门开战。
几次沟通无效之后,君悦兮和苏言只能相望无语。
“唉,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君悦兮抬起手,按压着太阳穴。
苏言的脸上,早已不复以往的轻松,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着的姿态也没了。“我现在很担心那上千的尸傀大军。”
君悦兮心中一凛,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关于尸傀大军,他们的消息都是来自于无极阁。
真正见过尸傀的人,也只有辰王和他的亲卫们。所以,他也不知道尸傀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还有就是,无相门到底在等什么?”苏言凝眉,苦思不得其解。
君悦兮脸色更难看了。
之前,无极阁送来的情报中,就有提到,他们出现在这里,或许都是无相门的阴谋。
只是,这是无极阁的猜测,并未有实质性的证据。
所以,君悦兮也好,苏言也好,他们虽然重视了,却也没有将其放在第一位。
对他们来说,歼灭无相门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围而不打,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在等援兵。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将他们困在无相门中。但是,无相门内如此平静,的确相当反常。”君悦兮说完这句话后,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苏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就算图丼他们不愿配合,我们也必须采取行动。”
君悦兮抬眸看向他。
没有蛊师的配合,他们贸然出手,风险会提高很多。
苏言此刻却不再纠结这一点,他说服君悦兮:“我们与他们的偏重或许不同,但说起来目的都是一样的。图丼大师说过,他们能闻到蛊师身上的气味,既如此,他们能解决掉无相门中培养出来的蛊师,对我们来说也算是有利的。”
“尸傀呢?”君悦兮反问一句。
苏言默了默,“你我都还不曾见到尸傀,如今也只能留出一部分人……”
“少庄主,苏先生不好了!”
苏言的话,被匆匆而来的风泊山庄弟子打断。
君悦兮本在注意着苏言的话,此时与他一起看向了来人。
“发生了何事?”君悦兮问。
风泊山庄的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大多都比较稳重,极少出现这么慌乱的情况。
“无相门开始反扑,大批尸傀朝我们这边涌来。”报信的弟子急道。
“什么!”
这则消息,让君悦兮和苏言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甚至,苏言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此刻,夜幕降下,星月朦胧。
谁会想到,平静了多日的无相门,竟然选择在此时此刻发起攻击?而且,刚才还在他们口中讨论的尸傀大军,也居然出动了。
无相门这一手,简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如今他们行至何处?”君悦兮沉声问。
他们是打着围困无相门的目的,所以距离自然不远。
哪怕现在问无相门反扑的距离,恐怕对方也是顷刻就到。
果然,报信弟子脸色煞白的回复,“约莫只需要半柱香便到!”
半柱香!
君悦兮和苏言的脸色愈发难看。
倏地,君悦兮抓起君子剑,对报信弟子道:“通知所有人,随我应敌!”
“是!”报信弟子又匆匆离去。
君悦兮神色凝重的看向苏言,“苏先生,无相门已经抢先一步出手,再多的计谋已无用,只能正面迎敌。你……”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你不擅武力,留在此地空有危险。我立即安排人护送你还有百草谷的诸位神医,蓝姑娘,月狐姑娘,还有一些伤患后撤,先去安全的地方。”
苏言眸中浮现出挣扎之色,最后咬牙道:“其他人先撤,我留下。”
君悦兮眉头紧皱起来。
苏言只是一介书生,没有半点武功,混战之中,难免会照顾不到。
何况,还有那来势汹汹的尸傀大军!
“苏先生……”
“少庄主,并非我不顾大局。我出发时,王爷派有王府中两个武艺高超的侍卫贴身保护我,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其他人可以撤,但我必须留下,最好毒医和医仙子的人也留下。无相门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反击,那就代表他们有着绝对把握,我不参战,躲在暗处,一时半会他们也注意不到我,或许我能看出点什么。”
“你若不走,那前来支援的军队如何对接?”君悦兮道。
“请少庄主选出一可靠之人,将令符带出去!”苏言身上有着辰王给的调度令符,军队认符不认人。
说着,他毫不犹豫的从衣服里掏出一枚黑色令牌,递给君悦兮。
“传递令符,对接前来支援的军队这件事,无需要我亲自出面,只需一个谨慎胆大心细,轻功绝佳的人即可。我留下来!”苏言又道。
君悦兮见他决心已定,当下不再劝说,只是接过令符后,立即照他所说的做。
“我立即通知冥狱那边行动!”苏言道。
冥狱那边的接洽,基本都是苏言在做。
君悦兮不由得问,“冥狱?还来得及吗?”
苏言极有把握的点头,“他们虽未行动,但早已派出杀手潜伏在附近,就等着我们的计划。”
“好!有劳苏先生。”君悦兮点了点头,深深看了苏言一眼便转身离去。
……
沈未白和风青暝一身黑衣的在夜色里潜行。
两人都是轻功极高的人,在黑夜中犹如魅影一般,让人抓不到半点痕迹。
在接近无相门时,沈未白突然拉住风青暝。
“怎么了?”风青暝不由得看向她。
沈未白的五感比一般人强,就连风青暝也比不上。她拉住风青暝后,深如海渊的双眸突然有些凝重。“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浓的腐尸味,正在移动?”
腐尸味?
若沈未白没有提醒,风青暝或许还察觉不到。
偏偏,在她话落之际,一阵夜风拂过,风青暝凝神之下,也闻到了夹杂在空气中的腐尸味。
“是尸傀的味道。”风青暝很肯定的说。
之前,他们来过无相门,这种阴祟的门派里,味道自然不好闻。但是,绝对没有那么浓的腐尸味。
属于尸傀独有的腐尸味,几乎是要进入藏尸洞的时候,才会闻到。
而现在,他们距离无相门还有差不多一里的距离,却清楚的闻到了腐尸的气味。
“看样子,今夜不止我们行动了,无相门也行动了。”沈未白眸光沉了沉。
她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微的炸响,一道瑰紫色的火焰冲入空中炸开,幻化成为一朵紫色的莲花,但几个呼吸间就消散于无形了。
这是冥狱的明烟!
是一种信号。
沈未白抬头看向紫色莲花消失的地方,对风青暝道:“无相门出手了,苏言那边联系了冥狱的联络人,通知冥狱杀手行动。”
事实上,冥狱接了这一单,来的只是一个联络人,根本没有派杀手。
毕竟,沈未白亲自坐镇在此,而且还有天水带着的几个冥狱杀手在。
所以,冥狱的指挥权自然就落在了沈未白手中,娄天狱根本就连面都没漏。
但这一切,苏言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冥狱的杀手已经来到附近,伺机而动。
今夜,沈未白和风青暝也是以冥狱杀手的身份行动,只不过没想到,还没有到无相门,就接到了行动的信号。
“天水他们自然会带人赶过来,我们按照原计划行动。”沈未白收回眸光,语气淡然。
风青暝点了点头。
对于沈未白的这个决定,他是赞成的。
无相门选择今晚反击,的确出乎他们的意料。
可与其他们放弃原计划赶过去支援,还不如继续原计划行动,只要杀掉嬴槐,解决掉运尸蛊的母蛊,就等于是消灭了尸傀大军的威胁。
风青暝突然闭上眼。
沈未白注意到时,并未打扰他。
片刻后,风青暝睁开眼。
“是那尸傀?”沈未白沉声问。
之前,风青暝用摄魂术在偷来的黑甲尸傀身上留下了印记,达到了单向的共感。
所以,风青暝刚才的异样,才引来沈未白的询问。
风青暝点了点头,“母蛊似乎向子蛊下达了命令。”
“什么命令?”沈未白问。
风青暝皱了皱眉,才道:“不是很明确。但应该与杀戮有关。”
沈未白眸光闪了闪,“能感应到母蛊的方位吗?”
杀嬴槐,更多的原因是杀运尸蛊的母蛊。
风青暝摇头,“感应不到。或许是因为子蛊与母蛊离得很远。”
“那就继续按照计划行动。”沈未白当即决定。
……
以嬴槐的身份,就算整个无相门都要去反击,他作为门主,也不会轻易的去冲锋陷阵。
不仅是这次来的武林正道中,没有与他身份份量相同的人,也是因为这样级别的战斗,不用他出手。
所以,哪怕是已经知道前面打起来了,沈未白和风青暝还是依然朝着无相门的方向而去。
嬴槐突然发动反击,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在两人潜入无相门,感觉到四周空空荡荡的时候,沈未白突然停住了脚步。
“阿姐?”风青暝不解的看向她。
沈未白沉吟道:“我在想,我们知道蛊虫的弱点,嬴槐不可能不知道。”
蛊虫最大的弱点,就是母蛊。
母蛊不死,蛊术就很难解除,想要废掉尸傀大军,也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嬴槐不可能不做准备。
经她一提醒,风青暝也反应过来了,“而且,巫疆的蛊师来支援,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君悦兮他们把无相门围困在此,也改不了这里是无相门地盘的事实。
中原武林对蛊术不了解,但来自巫疆的蛊师却不会不了解!
“所以,我想嬴槐这段时间的等待,并非是有什么阴谋。在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任何阴谋诡计都会飞灰湮灭。以尸傀大军的力量,对风泊山庄带来的三千人来说,就是绝对力量,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无相门的弟子。”
“而且,以他今晚突然发动反击的作风,似乎也不屑于布置什么陷阱。是想要用绝对实力来碾杀。”
“对,那么他等那么久的原因,就应该是要找到解决隐患的方法。”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好似拨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让真相逐渐清晰起来。
“转移母蛊!”
“转移母蛊!”
沈未白和风青暝眸光相对时,异口同声的道。
然,就在此时,一股阴冷凌厉的气势,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错了!!!
强悍的气势中,带着浓浓的阴冷,仿佛让四周的温度都降了许多。
这种阴冷与沈未白的那种寒冷完全不同。
当这股气势扑到两人面前的时候,风青暝先一掌挥出,如无形之火的炙热气浪化为火中巨兽咆哮着撞击上去。
嘭!
两股力量激烈的撞在一起,从中心爆开的气浪,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一面寒冰之墙倏地在沈未白和风青暝面前出现,挡住了反噬回来的狂暴气浪。
寒冰墙在这股反噬的力量冲击下,两相抵消,消散于无形。
这一幕极快,不过是几瞬之间,又是夜色掩饰,那层寒冰完全被忽视了。
若是有旁人观战,只会觉得刚才这里爆发出一阵极强而可怕的气压,碾得人骨头发疼,心惊胆战。
一招过,倏地风平浪静。
沈未白和风青暝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而那暗中偷袭的人到底如何,却让人猜不透。
不过,沈未白觉得应该是受了点伤的。
因为,在刚才内劲碰撞的余威消散时,她隐隐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是嬴槐。”风青暝身影微微调整,挡在沈未白面前,做出保护之势。
“看来,我们也不必偷偷摸摸的进去了。”沈未白淡淡颔首。
对于他们刚潜入无相门中,就被嬴槐抓了个正着这件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担心。
事实也的确如此!
如今,在她心中最为担心的不是嬴槐,而是之前她和风青暝不约而同想到的那个可能!
母蛊已经被嬴槐转移了!!!
风青暝和沈未白的眸光在暗中一触即分。
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一旦母蛊转移,就如同大海捞针般,目前唯一可依靠的就是子蛊与母蛊之间的感应。
而刚才,风青暝已经试过了,子蛊那边还很平静。
“嬴门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沈未白出声。
话音落,两人明显的感觉到四周阴冷的气息更重了些,就好像有一股冷而潮湿的气息在朝他们袭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而在这种气息最浓郁的地方,渐渐显现出一个高大而清瘦的身影。
“冥狱的杀手?”懒洋洋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毒蛇阴冷的气息,给了沈未白回应。
此时,沈未白和风青暝两人都是身穿夜行衣,脸上还戴上了黑色的面具,掩盖了自己真实的面容。
看上去,确实是来者不善。
但,嬴槐能一语道破他们的来历,足见这段时间无相门的沉默,并非是一无所知。
甚至,君悦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眼里。
就连苏言重金买通冥狱的杀手来刺杀无相门重要人物的事,也同样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才能直接叫破。
但,那语气中的疑问,似乎是在质疑沈未白和风青暝的身份。
“你们身上没有杀手的那种味道。”果然,嬴槐的这句话,恰好解释了他上一句的疑问。
沈未白眉梢一挑。
杀手身上有杀气,但也都会极好的敛气功夫,否则一靠近,就被身上的杀气暴露了,那还怎么潜伏杀人?
尤其是冥狱的杀手,掩饰得更加好。
至于嬴槐口中‘杀手的味道……’沈未白倒是闻不到什么杀手的味道,但嬴槐的确没说错,她和风青暝都不算是杀手!
可就是这一点,即便是嬴槐猜对了,他们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不是吗?
“不过,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嬴槐似乎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在理所当然的说完这句话后,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出现了几分兴奋的神采。
“他不太对劲。”风青暝暗中提醒了一句。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头,“是,我们在他眼中,恐怕也是绝佳的炼傀材料。”
风青暝眸色一冷。
嬴槐话音一落,身影就在原地消失。
沈未白突然侧身后退横移,刚离开原来的位子,就看到白得吓人的手,如鬼爪一般从那里凌空抓过,她仿佛都听到了撕裂的声音。
风青暝没动,而是直接出手抓向了那只手。
很快,两人就直接激战在一起,四周的气息也越来越狂暴,两股相对立的力量在互相撕咬着。
沈未白退到一边掠阵,嬴槐的功夫的确厉害,但风青暝修炼的焚野宫内力正好是克制嬴槐的,再加上他的内劲已经变异,那种克制的力量也就更加的强大。
所以,一时半会之间嬴槐拿不下风青暝。
杀掉嬴槐?
不,现在不能立即杀了他。
他们只能制服嬴槐,然后想办法从他口中套住母蛊的下落。
沈未白虽然在旁掠阵,但眸光却紧锁在激斗的两人身上,眸光闪动不息。显然,要从嬴槐这样的人口中套出母蛊的下落,绝不简单。
嬴槐是一个漠视生命的人,甚至连自己都不在乎。所以任何威胁,对他都没有用。
要毁灭他,他会疯得拉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搜魂!!!
沈未白眸光一厉。
……
含湮被一张脏兮兮的麻布包裹着,安静的卷缩着身子,蹲在城中破庙的一角,一眼望过去,只会以为她是哪里来的乞儿。距离破庙不足一里的战场也与她无关。
突然,破庙外传来脚步声,而且还不止一人,角落的含湮却不受影响,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这里有人!”
刚进来的人,一眼就发现了含湮的存在。
当火把的光,驱散了破庙里的黑暗时,角落里卷缩着的人影就更明显了。
蹭蹭——!
辰王府的两名护卫,不由分说的拔出了佩刀,守护在拿着羽扇的苏言身边。
而苏言身后,还跟着蓝翼。
月狐与百草谷的众人,已经随着伤员先一步撤离此地,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蓝翼被留下,也是苏言和君悦兮以防万一。
虽然,巫疆的蛊师都留了下来,但是对他们二人来说,依然是不可控的。
蓝翼本就是玩毒的行家,又接触过蛊术,还是他们花钱请来的高手,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自然要比那些一根筋的蛊师强多了。
所以,君悦兮和苏言商量之后,就让蓝翼留下,与苏言一起隐匿在战场周围,随机而动。
这处破庙,正是苏言选定的落脚点。
前方不远处,君悦兮带领的武林正道同盟,已经和无相门的弟子战在了一起。苏言更是在撤离的时候,远远的亲眼目睹了尸傀的厉害。
眼看无相门的尸傀,与无极阁的情报一致,苏言的心情也越发凝重。
更何况,目前为止无相门的嬴槐还未露面!
保护苏言的两名护卫,都十分警惕,防备着角落里的人,会突然暴起伤人。
但,对方始终安安静静的蹲在角落,身子容貌都被脏兮兮的破麻布裹着,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手举火把,单手提刀,小心的靠近。
苏言也捏紧了羽扇,绷紧脊背,注视着那一方动静。
蓝翼站在苏言身后,视线自然也落在那墙角的阴影里,若有所思。
“你是谁?说话,否则休怪我无礼了!”缓缓靠近的护卫开口喊道,同时调整持刀的角度,一旦蹲在墙角的人有异动,他能在第一时间进行反杀。
锋利的刀刃上,泛着寒光,一条人命似乎就在护卫的一念之间。
苏言没有阻止,只是带着审视的眸光盯着角落。
眼下这种情况,处处都要小心。
这破旧小庙里出现的人,也变得十分可疑。
终于,护卫来到了含湮面前,他手中的火把,驱散了角落的阴暗,将那瘦小,卷缩的身影映照得更加明显。
“喂!”护卫将刀尖指向她。
含湮依然一动不动。
护卫微微侧目看向苏言,后者抿唇点了点头。
得到指令,护卫手腕微动,刀尖缓缓伸入了盖着头的麻布缝隙……倏地,他手腕用力,刀芒将裹身的麻布挑起之时,将其割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也将含湮彻底暴露出来。
动手的护卫,在看清麻布下的人时一愣。
不仅是他,苏言看清后,也感到很是诧异。
躲在这破庙之中的人,竟然是一个少女?
可是更让他们奇怪的是,旁人若是遭遇了刚才那一出,恐怕早已经吓得尖叫出声。
然而这个少女,却依然动也不动的抱膝蹲着,清瘦的脊背紧贴着冰凉的墙角,仿佛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一般。
“姑娘?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半夜出现在此地?姑娘?”发现可疑人物只是一个年级不大,毫无威胁的少女时,护卫也稍稍放松了警惕。
可惜,回应他的依然是一阵沉默。
护卫皱了皱眉,将刀微微抬起,手腕一翻,把刀面放平。
他试探的将刀面伸向少女的脖子,这是一个极危险的致命处,饶是再擅于伪装的人,当暴露弱点,生死被人掌控时,都会紧张,出现破绽。
结果,护卫还是失望了。
眼前蹲着的少女,完全感觉不到刀刃上传来的寒气,甚至下巴被刀面抬起时,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或是反抗的意味。
含湮的脸被抬了起来,露出了清秀稚嫩的五官,那双眼睛木讷而呆滞,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
无端的,护卫被她空洞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
刀面随之撤开,没有了支撑点,含湮的脸又垂了下去,落在她抱着的双膝之间。
“何事?”护卫的突然后退,让他身后的苏言及另一个护卫也紧张的绷紧的身体。
听到苏言的询问,那后退的护卫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过激了。
只是,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很古怪,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可是,他却又能确认,眼前的古怪少女没有半点内力,更是没有习过武!
他快步退回苏言身边,沉声道:“苏先生,这少女有些古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
“而且什么?”苏言见他突然停下来,不由得追问。
蹲在角落的少女,他并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被护卫的身子遮挡了视线。
“而且,看她的衣着打扮,并不像住在附近百姓家的女子,反而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护卫说出自己的判断。
“大户人家?”苏言眸光微凝。
这附近,都是无相门的地盘,无相门弟子性情乖张,又擅长下毒,向来视人命为物,哪里有什么大户人家敢与他们毗邻而居?
没看到他们借住的庄园,都早已经被原主人废弃了吗?
所以,这附近唯一的‘大户人家’就是无相门。
“莫非她是无相门的人?”苏言立即猜出。
提到无相门,两名护卫都更加警惕起来,就连蓝翼在打量少女的时候,也更多了几分探究。
第三百二十二章 骁王!
“苏先生,要不要把她……”苏言身前的护卫,压低声音询问。
他语气中带着凌冽的杀意,即便没有把话说完,却也能让苏言明白他的意思。
苏言皱了皱眉。
‘宁杀错,勿放过。’在特殊情况下,他也很认可。
但是,即便对方真的是无相门的人,可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他直接下令杀了,似乎也不太好。
万一传了出去,恐怕会对辰王在民间的声誉造成影响。
苏言眸色微动,足见他此时内心的犹豫。
他不会傻得以为,天高皇帝远,他做什么事都不会传回瑶城。这段时间以来,辰王与太子之间的争锋已经逐渐犀利,谁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派人在暗中盯着抓他们的把柄,巴不得他们做出什么事来,好大做文章。
越在这个时候,他就要越谨慎才是!
苏言的眸光,重新落在了角落的含湮身上,因为对太子的戒心,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少女会不会就是太子党的人故意抛出的诱饵?
“先探一探。”苏言最后决定。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主动出手,就算要杀了这个少女,也要有充足的理由,这样才不怕落人以柄。
提议杀人的护卫,也不便再劝说。
只是,护卫想要再次上前时,蓝翼却开口了,“我去吧。”
苏言转过身,有些意外。“蓝姑娘?”
在他眼里,这位毒医向来少言寡语,独来独往,不算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研究毒物,对生死看得极淡,不像是有一副热心肠的人啊!
“她有些古怪。”蓝翼只是给了苏言一个理由,不等他同意,就绕过他朝角落走去。
蓝翼已经过去了,苏言自然也不好拦着她,只是叮嘱身边的两位护卫,让他们小心看着,保护好蓝翼。
蓝翼对他的吩咐不置可否,径直走到含湮面前缓缓蹲下。
即便她靠近,含湮依旧蹲在墙角,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看不到蓝翼,甚至感觉不到其他人存在一般。
“姑娘?”蓝翼喊了一声,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结果,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蓝翼又道:“姑娘,我是位大夫,我替你把把脉。”
先礼后兵,蓝翼说完,就拿起含湮的手,双指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怎么那么瘦!’入手的触感,让蓝翼心中惊诧。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年纪很轻,却眸光呆滞,且肤色苍白,双颊凹陷,摸着手只感到瘦骨嶙峋,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她的手折断一般。
而脉搏传递出来的信息,更是让蓝翼眼底的震惊增加。
在确定之后,蓝翼松开她的手腕,缓缓站起来,慢慢向后退去。
“如何?”苏言问。
蓝翼眉头轻蹙,说出自己的发现。“她气血很弱,好像失血过多一般。可是,我并未在她身上闻到血腥味,也未发现她身上有伤。她好像饿了很久,现在的身体很脆弱。但,这都不是最致命的。”
“还有什么?”苏言也跟着严肃起来。
“她中了剧毒。”蓝翼沉声道。
苏言眸光微微缩了缩。‘中毒!’
蓝翼说完自己的发现后,就不再说话了。她依旧盯着含湮,眸中若有所思。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女身上还有她没有发现的秘密,可是却因找不到解密的方向而一筹莫展。
“不会武功,身中剧毒,还身体脆弱,又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她是趁乱从无相门中逃出来的侍女?”苏言根据目前发现的线索,确认了含湮的身份。
两名护卫点了点头,都认可这种推测。
今晚,无相门突然反扑,如今更是和他们的人在前方不远处混战成一片,甚至连尸傀大军都出现了,无相门中定然守备极松,要想趁机逃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至于中毒……
无相门修炼的就是毒功,门下弟子都是玩毒之辈,拿门中侍女来试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看那少女的样子,恐怕在无相门中过的日子也十分凄惨。
思及此,两名护卫再看向含湮时,眼中都充满了同情。
“既然这样,就把她带着吧,也是个可怜人。”苏言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做出决定。
此话一出,两名护卫还有蓝翼都看向了他。
护卫是奉命保护苏言的,自然不会反驳他。蓝翼心中对这少女存疑,但若能一直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倒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更何况无相门和正道同盟之间谁胜谁负与她没有多大关系,除非是有沈未白的命令过来,所以她也没有阻止或反对的理由。
苏言没有解释太多,反正在场的人也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他这么做,除了是要顾虑辰王的口碑之外,也存着几分与蓝翼一样的心思。可疑的人,一时半会摸不透,那不如放在身边观察,若有不对,也能第一时间除去。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现在君悦兮带领着正道同盟的人在抵御无相门的攻击,暂时还没有显现出颓势,可是有尸傀大军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能扛多久,他冒险留下来就是为了想办法破局。眼下,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疑是无相门侍女的小女子,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蓝姑娘,可能为她解毒?”苏言心中盘算得极好。
他想着,虽不知现在这少女是什么情况,为何对外界一丝反应都没有,但想来应该是与身中剧毒有关。若能为她解毒,不仅有可能恢复她的感知,甚至他就多了一层救命恩人的身份,这样一来,他想要从她口中套取无相门的一些内情,就容易多了。
蓝翼眸光动了动,道:“她体内的毒,我没有见过,需要取血。”
取血,自然是为了分析毒的成分,然后想出解毒之法。
“那就有劳蓝姑娘了。”苏言见她没有拒绝,立即抱拳感激。
蓝翼取出工具,再次朝角落走去。
她蹲下后,试探的抬起含湮的手,果然还是没有反应。甚至,她拿出取血的刀和瓷瓶,少女也任其为之。
这样如同傀偶一般的反应,让蓝翼又一次皱眉,这人的反应太奇怪了,就好像只是一具空壳一般。
暂时收起心中的怪异感,蓝翼持起专门取血的匕首,在含湮手腕上划了一个口。
苍白的皮肤被划开,血液立即冒了出来。
只是那血液的颜色,却让蓝翼眸光一沉。‘粉色!’
谁的血液会是粉红色?
蓝翼不动声色的用瓷瓶接住滴落的血液,同时仔细观察颜色不同的血液……
‘不是粉红色的血,而是血色变浅了。’很快,蓝翼就得出了结论。
但,她依然不知道导致血液变浅的原因是什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身体中的毒。
收集到了足够的血液,蓝翼在伤口上涂上了上好的金疮药止血,又给她包扎。
整个过程,少女都没有一点反应,哪怕是在她身体上划了一道口子时,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眨,仿佛察觉不到痛觉一般。
少女身上的种种诡异,让蓝翼有些头皮发麻。
“蓝姑娘,需要多久才能配出解药?”见蓝翼回来,苏言便问道。
蓝翼抿了抿唇道:“现在我无法告诉你。”
得到这样的回答,苏言也不生气,只是笑道:“这里也算安全,不如我们就暂时留下来,那位姑娘的情形看上去也不易走动。只是,不知道这破庙可方便蓝姑娘解毒?”
蓝翼环顾一周,无所谓的道:“都可。”
苏言好似松了口气般,“那便好。我替这位姑娘谢谢你了!”
他本意,是想要给这江湖上性格孤僻的毒医留下一个宽仁的印象,却不想,在他说完之后,却只换来蓝翼一个莫名的眼神。
似乎,是在质问,他以什么身份,何种立场替这个疑是无相门侍女的少女感谢?
读懂了蓝翼的眼神,又见她不发一语的转身在破庙中寻了一处地方开始研究解药,苏言的笑容中生出了几分尴尬。
……
嘭!
强悍的气浪狠狠撞在一起,激斗中的两人分开。
“焚野宫的人?”嬴槐认出了风青暝的内功路数,原本轻视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
这还是因为,焚野宫的内力对他有克制的原因!
但,话刚出口,嬴槐眼底又划过一丝疑惑。“没想到,焚野宫的人竟然成了冥狱的杀手?”
“你的内功倒是颇为有趣。”嬴槐说完,眸色深沉了几分。
刚才的接触,他认出了风青暝的内功路数,却也看出了他的内劲与一般的焚野宫弟子不同,似乎更强,对他也克制得更厉害,这让他眉宇间多了一重阴霾。
沈未白站在风青暝身边,眼神不留痕迹的扫过风青暝的身上,没有发现他受伤后,才淡淡的收回眼神。
她想要搜魂嬴槐,但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机会!
搜魂的要求极高,首先一点就是被搜魂之人不能反抗,否则搜魂的人很容易遭到反噬,后果极其严重。
“怎么样?”沈未白低声问了句。
风青暝紧盯着嬴槐,同样低声回答:“他内力虽然阴柔,但却很深厚,远超常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心中评估了一番,才开口,“甚至,在我师父之上!”
焚野宫的宫主!
沈未白眸光诧异了一下。
焚野宫的宫主,是风青暝的师父,她自然知道这个人物,更是清楚这位宫主的内力修为在江湖上恐怕名列前三。
如此,沈未白心中很直观的了解到了嬴槐的内力高低。
嬴槐见两人对自己不理不睬,眸色阴冷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凝出一团团黑雾缠绕。
沈未白宛若无睹,突然问他:“前朝骁王是你什么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前朝旧事
“前朝骁王是你什么人?”沈未白突然丢出石破天惊的话。
风青暝眉梢一抬,不动声色。
而嬴槐,神色平静,也没有什么反应。
然,就是这种平静,让沈未白和风青暝都觉得有一丝不正常,这种不正常,反而印证了沈未白心中那点有些离谱的猜测。
若是不知道骁王的人,在听到沈未白的这句话时,定然会出现困惑的表情,哪怕只有一丝,也难逃她的眼睛。
若是真与骁王有联系之人,听到这话时,也会下意识的掩饰,或者惊讶沈未白会猜到,总之,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一点反应。
可是,嬴槐却太过平静了。
沈未白眸色一动,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前朝大名鼎鼎的骁王不仅没有死,还成为了无相门的门主。”
她要搜魂,就要先摧毁嬴槐的意志,让他无心反抗……或许骁王就是一个突破点。
所以,她要诈一诈!
“呵……”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从嬴槐口中飘出。
沈未白的话,仿佛并未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又或是,今时今日他已经无需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骁王?骁王早已经死了。”嬴槐神色淡淡,从他口中提起‘骁王’也平静得冷漠。
“那么喜欢咒自己死?”风青暝讥讽而笑。
他与沈未白心念通达,在她开口后,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自然会积极配合。
而到现在,嬴槐都没有直接否认他们的话,这无疑是另一种承认。
只是,这种可能实在是太荒谬了!!!
如果骁王未死,活至今日,恐怕已有百岁高龄,而眼前的嬴槐……
“有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嬴槐幽幽的道。
风青暝和沈未白眸光一凛。
这样的回答,几乎是坐实了他自己就是骁王!
原本,在风青暝提及有见过嬴槐的人说,他长得很像前朝骁王时,他们只是猜测或许嬴槐是骁王的遗腹子,又或是皇室后裔。
虽然说,骁王不近女色,也无妻妾子嗣,但谁又知道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骁王的血脉留存呢?
就算不是,两人的相貌如此相近,嬴槐又野心勃勃的想要行谋反之事,或许也能从血脉相近这一点来解释两者之间的关系。
可是现在——
沈未白心中有些震惊。
嬴槐就是骁王,这是她刚刚才突发奇想的,也是只有风青暝才能默契的猜到,并且配合她出言试探,却不想嬴槐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不过,我心愿未了,所以还是你们死吧。”嬴槐说完,眼中蓄满了杀意,阴冷狂暴的风从他身周刮至,直接朝沈未白和风青暝二人袭来。
沈未白和风青暝不约而同出手,两股全然不同,又代表极致力量的内劲,同时挥出。
轰!
风青暝的内力就已经很浑厚霸道,沈未白的内力本就脱离了世俗的武学范畴,更是厉害。
力量相击之下,爆裂的力量朝四周反噬,却被沈未白的内劲凝结为寒冰,以极快的速度向嬴槐蔓延。
这一变故,让嬴槐的眸色终于变了,他向后退,却还是难免长袍被寒冰冻结,那刺骨的寒气,让他心中一凛,有些忌惮的看向了沈未白。
“你是什么人?江湖上何时出现了你这号人物?”嬴槐当即切断他被寒冰冻结的袍角,又避开了寒冰之气的袭击,才免去了被冻成冰雕的结果。
今夜,沈未白和风青暝都穿着夜行服,并未标明身份。
嬴槐虽认出了风青暝的武功路数,却并未识破他焚野宫少宫主的身份。至于沈未白……她并未怎么出手,再加上她在江湖上足够低调,所以哪怕她那寒冰内劲极为特殊,在嬴槐这里也是查无此人。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有些好奇,传闻中骁王已死,为何还能活到现在?”沈未白直截了当的问。
与嬴槐接触之后,她发现嬴槐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为了目的可以伪装自己,欺骗所有人,但若他感到胜券在握,那么便不会藏头露尾。
如今,虽然冒出了两个令人意外的家伙,但对他来说一切依然尽在掌握之中,眼前的两人,在他眼中更是和死人没什么分别。
甚至,嬴槐眼底隐隐跳动着兴奋,他有预感眼前的两人是绝佳的炼傀材料,说不定可以让他炼制出金尸,不,或许比金尸更强!
所以,看在这一点上,他心情极好的愿意为他们解惑,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待好奇心被满足后,他们就要支付报酬了。
而他们唯一的报酬,就是他们的命,他们的身体。
“骁王的确死了,大秦都灭亡了,骁王又怎会苟活于世?呵呵呵……”嬴槐苍凉的笑了起来。
“你们倒是很聪明,竟然能猜到这一点。”
沈未白和风青暝对视一眼,后者道:“史书上记载,骁王乃是前朝战神,若是没有战死沙场,或许这三国分裂的局面还会再晚几年。只可惜,骁王死在了战场上,前朝的军队立即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加速了前朝的灭亡。”
他越说,嬴槐的神情就越发阴冷,暴戾的气息,缠绕在他身周,久久不散。
“哼!若不是本王中了那个狗贼的奸计……”嬴槐微微扭曲的五官满是戾气,话到关键处突然一顿。
风青暝眸光一闪,又趁机道:“据说,骁王之所以会战死,与他当时信任的副将有莫大关系。骁王在作战中途,已经察觉到敌军的阴谋,下来副将去招援军,两方军马在某处集结,再一同反扑,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到了集合地点,副将未至,来的人却是敌军,且知晓了骁王的布军,才害的骁王陨落。而那位副将,姓姬,是当今鸿明帝的皇叔,卫朝建国之后二十余年,因旧病复发而亡。”
“什么卫朝?不过是一帮窃国贼子罢了!”嬴槐愤怒极了。
风青暝却不理他,继续道:“事后,那位姬副将的解释是,在回去召集援军的半道上,遇到了敌军的伏击,他好不容易才杀出来,等待着援军赶往集结地时,已经晚了一步。也是此战之后,骁王陨落,前秦再无镇国大将,天下群雄割据,联手推翻了前秦。”
嬴槐冷静下来,嘲讽冷笑,“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是真是假,又有谁会在乎?”
“所以,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沈未白一直在观察着嬴槐。
现在很好,他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这样就能让她抓到机会,直接搜魂!
不过,若是不用搜魂,也能问出母蛊的下落,沈未白自然更加高兴。
怎么活下来的?
嬴槐满目嘲讽。他现在半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算是活着吗?“我不过是一个不甘心,从阴曹地府爬回人间报仇的冤魂厉鬼。”
他没有说具体的,但沈未白和风青暝都能猜到——在众人都以为骁王已死的时候,他却苟活了下来。
或许,他当时的确受了极重的伤,命悬一线,但还是被人救了。
只可惜,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前秦已成往事,天下三分,再无他立足之地。
“当初救你的人,是无相门的前门主吧?”沈未白心中冒出一个猜测。
嬴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好像对我的事很感兴趣。”
沈未白一顿,大大方方的承认,“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我告诉你们,你们又拿什么和我交换呢?”他又问。
“你想要什么?”沈未白挑了挑眉。
嬴槐苍白的手指,慢悠悠的指向他们,殷红的唇微启,“当然是要……你们为我所用。”
“好!”
沈未白拉着风青暝直接席地而坐,摆出了听故事的姿态。
嬴槐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
“请。”沈未白微微一笑,向他比了比手。
嬴槐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冷嗤一声,“你们倒是胆子不小。”
风青暝笑道:“反正你硬来也杀不了我们,还不如讲个故事来听听,或许还能达成目的。”
嬴槐的脸色阴沉下来。
从刚刚交手的过程中,嬴槐哪怕心中恼怒,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这两个冥狱的神秘杀手武功之高,超出了他的想象,若是要生死战,这么二打一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眼下的情形,此二人不着急出手,反而对他有利。
嬴槐眸中泛着幽光,暗自呼唤他的本命蛊。“你猜得没错,当初将我从战场上救走的人,正是无相门的前门主。”
沈未白皱了皱眉。
按理说,无相门的前门主应该是嬴槐的师父,可是从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到半点尊敬,反而带着恨意。
“他将只剩下一口气的我,从北方战场带回了无相门。之后的十年时间,我都被他禁锢在无相门的密室之中,铁锁加身,每日试毒。我武功尽废,又重伤未愈,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只能如猪如狗的被他践踏而活。”
嬴槐慢悠悠的说着,神情中多了些莫名的激动,“也不知道那老不死的给我喂了什么毒,多少种毒。竟然误打误撞的,打通了我的经脉,让我练成了毒功。他见我不仅未死,还练成了毒功,好不要脸的说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理当拜他为师。”
越说,嬴槐眉宇间的嘲讽就越重。
沈未白沉默不语,嬴槐的经历还真是……不过,眼下也不是同情的时候,该做的正事还是要做。
她暗中看向风青暝,后者眸光微动,几不可查的意会,又不留痕迹的看向正沉浸在讲故事中的嬴槐身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疯子
“但你还是拜他为师了。”风青暝淡淡的道。
嬴槐讥笑,“是啊!我本该死去,他却偏偏把我从阴曹地府拉了回来,又把我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若不好好报答一番,怎对得起他?”
人人都能听出嬴槐这话中的恨意。
那是一种报复!
从嬴槐有些癫狂的冷笑中,风青暝和沈未白大致都能猜出这对师徒的结局。
嬴槐忍辱负重多年,又偶然练成了毒功,被无相门的前门主看中,由原本的药人收为弟子,身份的改变,肯定让嬴槐心中燃起了一丝报仇的期望,所以他借壳重生,以无相门弟子的身份重活于人世。
世人都以为骁王已死,却不想他还是活了下来!
之后的事就更好推断了——
嬴槐或许真的不把沈未白和风青暝两人放在眼里,又或许是有什么底气,竟然发泄似的,将他和无相门前门主的恩恩怨怨都说了出来。
在成为前门主的弟子后,嬴槐的身份转变,从最卑贱的药奴,成为了门主的关门弟子,享受着门中的诸多资源。
无相门的前门主或许真的想要培养过嬴槐,又或是对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在师徒关系维持的那段时间里,他精心的指导嬴槐的毒功,还毫不吝啬的给了他很多无相门中的权利。
长久以来,无相门众人都以为这对师徒情如父子,谁会想到最后杀掉前门主的人竟然就是嬴槐?
“我将他关在曾经关押我的地牢里,折磨了他九九八十一天!”
“一开始,他每天都在骂我,后来他骂不动了,就在求我……哈哈哈哈……”
安静空旷的四周,回荡着嬴槐如癫如狂的笑声。
“你杀了他之后,就登上了门主之位。可是,你依然不满足,你心中的仇恨并没有消除,你还想要继续报仇,所以你想到了当初害死你的人。”风青暝的语气极轻极缓,暗黑中带有催眠的效果。
若是以往,以嬴槐的谨慎,必然不会轻易的被引导。
可是,今晚他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又或是认为大仇得报,一切尽在掌握,旁人再无翻盘可能,所以他松懈了。
他不在乎潜入无相门,想要刺杀的两个杀手到底是谁,也不着急杀他们。
嬴槐只当沈未白和风青暝是树洞,只等把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怨气,恨意都说出来后,再一把毁灭掉这个树洞,简直完美!
“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天下到底谁当家。”嬴槐冷笑不知,眉宇间满是阴冷的戾气,犹如阴间鬼物。
“可我也不喜欢这个天下,既然如此那就毁灭吧!呵呵呵呵……人间,地狱不过一线尔!”
嬴槐疯了!
这就是一个疯子!!
这是沈未白和风青暝心中同时升起的念头。
他不是要夺回前秦的天下!
虽然都是前秦皇族后裔,但嬴槐和宋明贞不同,后者是为了复辟前朝,重现前秦辉煌,而前者心中根本不在乎得失,他只是要毁掉天下,颠覆人间。
难怪!
沈未白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明悟,之前有些没想通的细节,也想通了。
当初在抓到宋明贞的时候,她就在想,帮宋明贞制毒的高手,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甚至,宋明贞落网那么久,对方都没有什么行动。
就连这一次瑶城中,对辰王的刺杀,也根本不是什么报仇行刺,而是为了将三千正道同盟引到无相门的大门口,方便嬴槐一网打尽,炼制更强的尸傀大军。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明贞和嬴槐并非完全的同路人,他们的目的不同,所以只能稍微合作,并没有彻底绑定在一起。
沈未白甚至怀疑,当初用一个村子来炼毒的主意,都不是出于宋明贞之手,而是出于嬴槐。
他要的是天下大乱,毁灭人间。
若当初,她没有及时的找到解毒的方法,没有阻止那一场毒药的蔓延,恐怕江临城,甚至更广大的地方,都会陷入人间炼狱之中,人人成为行尸走肉。
这与如今的尸傀何其相像?
沈未白还不知道被尸傀伤到,会不会让人直接成为尸傀,受控于嬴槐。
但最起码有一点是,嬴槐已经完全掌控了炼制尸傀的方法,只要给他足够的尸体,他就会炼制出越来越多的尸傀。
到时候,人间遍地是尸傀,那才是人间末日!
“所以你去了巫疆,还骗了青氏巫王,学得了蛊术!”风青暝在他癫狂之时,进一步的刺激他。
果然,提到‘青氏巫王’四个字时,嬴槐身上的戾气暴增。
……
夜色浑浑,即便有火光照耀,也依然无法驱散黑暗的包裹。
在这样的环境中战斗,人心中的恐惧会不断扩大,害怕不知何时,从什么地方就冒出致命一击,命丧当场。
刀光剑影,金戈之声不断。
君悦兮率领了正道联盟的三千人,与尸傀大军激战。
图丼,青埜带领的巫疆蛊师,则是紧盯着无相门的弟子,一毒一蛊自成战场。
三千正道同盟并非军人,混战之中,根本做不到令行禁止,更何况是对上杀不死的尸傀,更是军心涣散,不断被逼退。
君悦兮带着风泊山庄的弟子在最前锋抵御着,与他对战的是一具金甲尸傀。
上百个回合下来,君悦兮的脸色逐渐苍白,神情越发凝重,盯着金甲尸傀的眼神也充满了忌惮。
“啊!这是什么怪物?”
“怪物!都是怪物!”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为什么要来这里!”
“……”
战场上,一些破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到君悦兮耳边,不断的钻入他的耳朵里,在他脑海中盘旋。
亲眼见到尸傀,君悦兮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
这些尸傀,杀不死,也不惧怕伤痛,只会无休止的战斗,对战的时间,根本不会让尸傀体力不支,而他却在不停的抵御下,渐渐消耗内力,就连体力都还是逐步下降。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他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
君悦兮的心一时乱了,事态的发展,早就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们没有掌握确切的情报,就来到这里,踏入了无相门的陷阱之中,如同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砰!
君悦兮的剑又一次被金甲尸傀挡住,反噬的力量震得他倒退飞起,直接撞在一具黑甲尸傀上,也无意中救下了差点死在黑甲尸傀手中的一名玄月派女弟子。
君悦兮忍住胸口被内力反噬的剧痛,反手将剑刺入黑甲尸傀脖子铠甲的缝隙之中。
风泊山庄的剑多锋利啊!
君悦兮感觉到了剑峰入肉的触感,他心中一震,来不及多想,握剑横切,硬生生的将尸傀的头给割了下来。
无头的尸傀失去了控制,跪倒在地,终于归于平静。
“少庄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全凭君悦兮的反应,直到尸傀倒地,那被救下的玄月派女弟子才惊呼了一声。
君悦兮回眸看向她,见她浑身是血,手持玄月派的一双短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若受不住,便退。”君悦兮说了一句。
才从死亡中回过神来的玄月派女弟子,心中感动不已,忙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再战。
君悦兮也不多说,想到自己刚才的发现,忙灌入自己的内力大声喊道:“尸傀的弱点在于头颈部,只要将头割下或毁掉,就能杀死尸傀!”
直到弱点,也许就能消除人心中大部分的恐惧。
然而,尸傀浑身被铠甲包裹,就连颈部也同样如此,显然就是为了避免弱点暴露。
君悦兮那一剑,巧合的成分更多。
其他人想要砍掉尸傀的脑袋,却也不容易。
不过,此时此刻,也容不得君悦兮多想,他刚喊完这句话,金甲尸傀就已经朝他攻了过来,速度更加迅猛,力量也更强。
猝不及防之下,君悦兮一手持剑,一手抓住玄月派女弟子的衣裳后退。
然,还是晚了一步。
他成功的避开了金甲尸傀的一击,而那名玄月派的女弟子最终反应不及,被金甲尸傀一把抓住。
一拉一扯之间,还不等君悦兮反应,就见那女弟子惨叫一声,身体直接被大力撕裂,一分为二。
温热的血液直接喷洒在金甲尸傀和君悦兮的身上。
君悦兮瞳孔震颤,手中还抓着那女弟子的半边身体。
金甲尸傀丢下另外半边身体,大步朝君悦兮走来,似乎不杀死他便不会罢休!
……
破庙中,苏言坐在被打理过的石墩上,手中羽扇轻摇,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看向蹲在墙角的弱小身影。
蓝翼在另外一边,不受干扰的研制毒药。
虽然蓝翼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但,苏言依然能感觉到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恐怕,那毒,十分棘手!
这暂且放在一边,苏言神色凝重的又看向破庙外。‘飘来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了,恐怕君少庄主那边的情况,十分不妙。’
苏言忧心忡忡,却不知在他刚收回打量的余光不久,那蹲在墙角的身影低垂的空洞眼眸里,猩红光芒一现,在黑色的瞳仁边缘勾出了一条吸入发丝的血线,瞬间,她的血气又少了些,肤色更加苍白。
第三百二十五章 母蛊在何处?
“啊——!”
突来的惨叫声,让人心头一颤。
君悦兮与金甲尸傀硬抗了一击后,连连退步,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吼——!”金甲尸傀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仰头咆哮,头盔下若隐若现的双眸,泛起淡淡红光。
他伸手抓住身旁一人,不等对方反抗,锋利的指甲就刺入了皮肤。
本欲反抗的人浑身一僵,眸光瞬间呆滞,身上的气息倒转,皮肤都变得灰败起来,眼底渐渐浮现一片猩红。
只是,混乱的战场上,并无人注意到这种变化。
君悦兮的长剑,在地上拖拽,冒出零星火花,身上狼狈不已,衣袍上沾染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就连俊雅如玉的脸颊上,也出现了血痕。
“少庄主!”身边正好有风泊山庄的人见状扶住了他。
君悦兮借力站稳,快速调息内力,压住了胸口翻涌的疼痛。
此时,他持剑的手都在隐隐发抖,浑身经脉都传出火辣辣的刺痛,这是内力枯竭的征兆。
他与这金甲尸傀已经颤抖太久,然而人会力竭,尸傀却不会!
不仅不会力竭,而且感觉不到疼痛,只要没有直击要害,它们就能一直战斗下去,不死不休。
君悦兮心中苦涩不已,他虽然知道了尸傀的致命要害,但尸傀的头却不是说斩就斩的。
就如同这纠缠他的金甲尸傀,头盔与铠甲几乎是一体的,极难找到缝隙,且金甲尸傀的武力值更强,他几番偷袭,被挡回来不止,还反受了伤,消耗了不少内力。
如今的他,只算是强弩之末,再继续耗费内力打下去,恐怕会对他的经脉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但现在都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尸傀大军来势汹汹,极难对付,也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想其他。
思及此,君悦兮的眸光变得越发凌厉,不顾浑身经脉的刺痛,再次运转内力与那金甲尸傀再战时,就看到了金甲尸傀抓人的一幕。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看不清。
只是看见那人被金甲尸傀抓了之后,突然浑身僵直,停止了反抗。
而金甲尸傀将人一丢,那人无声到底。
君悦兮和身后的风泊山庄弟子见此,心中骇然,耳边传来更多的惨叫声。
“这些尸傀似乎变得更强了!”君悦兮身后,传来风泊山庄弟子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
君悦兮心中一凛,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绝望。
然,还不等他绝望太久,刚才被金甲尸傀杀死的人,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他行动的样子极为古怪,就好像是全身僵硬的木偶,没动一下都显得极为困难,僵硬。
可是,等他站稳之后,那种僵硬感就退去了,他缓缓转动着脖子,也让君悦兮看清了他眼底诡异。
原本黑白分明的瞳仁和眼白,此刻化为一体,漆黑如墨,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不好!快退!”君悦兮瞳孔倏地一缩,厉声喊道。
数千人的战场,又在混乱之中,君悦兮的声音很快就被吞没其中。
幸好,他身后的风泊山庄弟子并非庸才,很快的反应过来,在声音中灌入内力,使其传播得更远,“少庄主有令,所有人速退——!”
战场上,风泊山庄的弟子们听到之后,都快速反应,齐声大喝,“少庄主有令,所有人速退——!”
整齐的声音,造成了一股强悍插入战场中的声势。
此时,无论是来自哪一个势力的人,又或是巫疆的蛊师们,在听到这话之后,都下意识的快速击退对手。
能杀的就杀,不能杀的则击退,迅速拉开距离,向己方退去。
片刻间,原本混战得难分敌我的战场上,就变得泾渭分明,将中间尸骸遍地,满布鲜血的地面暴露出来。
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要退。
但,当他们都聚集在一起时,看向对面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属于他们阵营的一些人,此刻却没有随着众人退走,反而留在了无相门,尸傀大军那边。
不仅如此,这些留下的人,除了没有披上尸傀的一身战甲,行动举止,居然与尸傀一般无二。
“少庄主,这是怎么回事?”发现不对劲之后,人群中很快有人提出了疑问。
君悦兮没有回头,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口。此时他站在己方阵营的最前面,与无相门的势力对峙着。
而在无相门那边,站在最前面的是无相门的长老、执事,还有就是弟子,尸傀站在他们之中,安静得如同守卫者一般。
……
“苏先生,君少庄主那边情势可能不妙啊!”
“刚才是不是听到撤退的声音?”
辰王府的两名护卫,守在破庙门口,一直注意着前方战场的动静。
苏言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石墩上,神色凝重。
刚才整齐的喊声,他也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以他对君悦兮的了解,战场之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撤退的。这一战,他们实在是输不起。
但,君悦兮还是这样做了,那就说明战场上出现了超出意料的情况,而且已经对战场上的情形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苏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紧。
他看向蓝翼,后者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的在研究少女所中的毒。
苏言没有出声打扰,他眸光轻移,又看向依旧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可疑少女。
……
“少庄主,这到底怎么回事?”
“喂!你们怎么会和无相门那些败类站在一起?难道要当叛徒吗?”
“……”
后方的正道联盟中,有人提出疑惑,也有人没有注意到异样,只是看到了刚刚还站在一起共同对敌的同伴,此刻却站在了敌人的阵营之中,便出声呵斥。
君悦兮紧绷着脸,抬手阻止了身后的声音。
风泊山庄和君子剑在江湖上的名声,足以让正道联盟的人信服。
君悦兮一抬手,后面的声音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们已经成为了尸傀。”君悦兮不愿那些人被同伴误会,只能忍痛解释了一句。
虽然,他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现在能肯定的就是,这些尸傀大军有能力把人同化成尸傀。
“什么?”
“少庄主你不是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刚才还和我们一样战斗,怎会……”
质疑声,惊讶声,恐惧声,真的是声声入耳。
君悦兮无法回答,他在人群中找到图丼。
经历一战,图丼此刻身上也满是狼狈,脸色也很难看,似乎消耗了不少。至于是否有受伤,一时之间还看不出来。
君悦兮快速扫了一下图丼四周,看到了青埜还有几个蛊师的身影,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蛊师这边的伤亡,他还不清楚,但只要图丼没事,他心中的疑惑,起码还有人能解答。
“图丼大师,为何我们的人都变成了尸傀?”君悦兮急忙问道。
图丼眉头紧皱,神情十分凝重,“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运尸蛊只要进入皮肤,就能迅速的控制身体。对于死人来说,运尸蛊和身体,就如同车夫与马车的关系。对于活人来说,被种下运尸蛊之后,会迅速吞食大脑,取而代之。”
“可是他们是通过这些尸傀变的,若都是被种下运尸蛊,那岂不是说这些尸傀都等于蛊师?”君悦兮震惊的道。
图丼道:“不可能每个尸傀都能做到,依我看,最多也就是金甲尸傀能做到。”
君悦兮心中一沉。
即便只是金甲尸傀能做到,即便金甲尸傀只有几个,但也足够了!
若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消灭金甲尸傀,以金甲尸傀的实力,能快速的将他们这一方的人都转为尸傀。
没有人会甘愿成为被操控的尸傀,两人的谈话,让正道联盟的人脸色齐齐一变。
图丼不留痕迹的与青埜交换一个眼神,后者微微摇头。
对待君悦兮他们,图丼不可能像对沈未白他们那样坦诚。
所以,更不可能将蛊术的秘密都说出来。
但在刚才的混战之中,他们这些蛊师也在暗中寻找母蛊,结果却是——母蛊并不在这里!
“集齐高手,五人为伍击杀金甲尸傀!其他人二人或三人相辅,击杀其他尸傀。”君悦兮快速调整了应对方案。
他又看向图丼,郑重的道:“图丼大师,无相门的人,只能交给诸位蛊师了。”
图丼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布置好一切后,君悦兮怒吼一声,“杀啊——!”
“杀——!”
正道联盟也齐声吼出。
这边声势浩大,无相门这边从长老到弟子,却只是露出轻蔑的表情。
尸傀大军的厉害,简直就是横扫战场,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正道人士,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
“不能再坐以待毙。”苏言突然站起身来。
他一动,两名护卫立即来到他身旁,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蓝翼也抬眸看向他。
苏言也首先看向她问:“蓝姑娘,还需多久可以配制出解药?”
蓝翼眸光闪了闪,语气平静无波的道:“不知。”
这个答案,让苏言微微失望,但也没有出言埋怨。
“你待如何?”蓝翼问。
苏言转眸看向角落的少女,“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带上她,我们去无相门。”
“去无相门?”
“先生,太危险了!”
蓝翼还未表态,两名护卫就已经出声阻止。
苏言摇头道:“不,此时无相门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前面,门中反而空虚。我们偷偷潜入,或许能找到破解尸傀大军的方法,又或是能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缓解君少庄主那边的压力。”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道:‘就我们几人?’
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虑,苏言又道:“我们并非孤军奋战,无相门袭来之时,我已经向冥狱发出信号。他们既然接下了这单生意,那么他们的人应该在无相门中也有。”
两名护卫皱了皱眉。
与杀手合作,对于他们这些王府护卫来说,似乎有些不耻。
但为今之计,反而有冥狱杀手的存在,能保障他们此行的安全。
两人不再反对,事实上他们反对也无用,他们只负责苏言的安全,并不能干涉他的决定。
蓝翼默默的听着他们对话,轻垂的眸遮掩了所有情绪。
“把她带过来。”苏言看向含湮吩咐。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变故突生!
提到‘青氏巫王’四个字时,嬴槐身上的戾气暴增。
但很快,嬴槐又将那暴戾的气息给压了下来。
只是,暴戾之气虽然被压下来了,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之气却更加浓厚。
沈未白眸光一闪,觉得‘青氏巫王’对嬴槐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没有份量的人。
或许,这就是突破口!
她看向风青暝,两人的默契,能轻易的让风青暝懂得她的意思。
“听说,青氏巫王受到了蛊神的反噬,死得很惨。”风青暝道。
嬴槐身上的气息越发阴冷了。
“而且,还死不瞑目。我想,她可能在死之前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的情郎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沈未白幽幽的接着道。
嬴槐的五官开始狰狞起来。
“恐怕没有吧。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是啊!只可惜青氏巫王白费了一颗真心,却换来如此下场。”
“青氏巫王后悔吗?”
“与其说她后不后悔,我更想知道,她恨不恨那个男人。”
“闭嘴!你们给我闭嘴!”
吼——!
嬴槐的长发被周身狂暴的气息吹得肆意飞舞,他怒吼着打断了沈未白和风青暝你一言我一句的对话。
这些话,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人。
风青暝眸光一凛,茶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深沉,摄魂术瞬间施展……
‘阿槐!阿槐!’
嬴槐怒吼之后,头颅突然变得昏昏沉沉,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荡,那些早已经被他忘得干净的画面,乱入到他脑海之中,将他的大脑搅得一团乱。
“滚啊!”嬴槐疯狂的捶打自己的头。
无人知晓,此时此刻在他心口沉睡的本命蛊,突然苏醒,身体忽闪出莹光。
更无人知晓,嬴槐的本命蛊实际上曾是青氏巫王的本命蛊。
本命蛊,在蛊师幼年的时候,就开始养在身体里,与自身的一切息息相关,就等同于蛊师的第二条命。
九大巫姓的圣女,在成为巫王之前,也是有本命蛊的,否则无法修炼蛊术。
只不过,在被选中成为巫王的继承人后,身体接纳蛊神时,会把自己的本命蛊排斥出来。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本命蛊无法存活。
离开宿主之后,本命蛊会死掉。
但,巫疆蛊术传承那么久,总有一些秘术可以让被排斥出来的本命蛊存活着。
青氏巫王就悄悄这么做了。
她本就抵触成为巫王,与自己的本命蛊更是有着情感羁绊的,所以在本命蛊被蛊神排斥出来之后,她用了某种秘术,使其进入睡眠状态。
一直到后来遇见嬴槐,被其欺骗,与之相知相爱。
当嬴槐提出,想要学习蛊术,找到脱离蛊神的办法,还青氏巫王自由,带着她离开巫疆,从此天高地阔,比翼双飞时,青氏巫王就把自己的本命蛊赠与了他。
也是得于青氏巫王本命蛊的益处,才使得嬴槐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蛊术的精髓。
跟随青氏巫王在巫王宫那间传承着上古蛊术的密室中,他更是知晓了许多上等蛊术,运尸蛊也是在其中发现的。
在嬴槐离开巫疆,青氏巫王死去之后,他回到无相门,闭关继续研究蛊术,也曾想过换掉本命蛊。
可本命蛊的培育必须要从小开始,他要重新养一只本命蛊,相当于废号重练。再加上,青氏巫王的本命蛊本就很厉害,在权衡之下,嬴槐还是继续用了。
恐怕,那个时候做下决定的他,根本不知道在他决定继续用青氏巫王的本命蛊时,就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隐患……或许,这才是来自青氏巫王的报复!
摄魂术的催动下,本命蛊释放出残存的青氏巫王气息,扰乱了嬴槐的思绪,让他被拉入与青氏巫王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阿槐!阿槐?你不要我了吗?”
“阿槐,你为何要骗我?”
“你可知我的心好痛好痛……阿槐,我在下面好冷啊,你来陪陪我吧……”
嬴槐脑海里,浮现出青氏巫王的样子,甚至有她临死时的惨样。
风青暝和沈未白站起身,眸光凝重的看向中了摄魂术的嬴槐。
“阿炎,你怎么样?”沈未白见嬴槐如此癫狂,不放心的看向风青暝。
风青暝摇摇头,“我没事。”
他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道:“我感觉,摄魂术只是推动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沈未白说着,深幽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让我来看看,母蛊到底在哪!”
嗡!
沈未白双眸闪出淡淡红光,身影一掠,出现在嬴槐面前。
似乎是感受到危险降临,嬴槐本能的抬手挡去。
然而,沈未白却反手一抓,轻而易举的挡下了他的招式,另一只手,也扣住了他的天灵。
若是此时嬴槐是清醒的,定然会发现之前他还是低估了这二人的身手。
沈未白对嬴槐使出搜魂术,不属于她的记忆,就如浪潮一样,涌入了她的大脑。
或许是因为此时嬴槐情绪的不稳定,巨大而混乱的记忆同时冲击,让沈未白脑子里被狠狠一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声。
阿姐!
风青暝心中一急,却没有乱了自己的节奏。
他还要继续拖着嬴槐,给沈未白争取时间。
搜魂术,在沈未白闭上双眼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属于嬴槐的记忆。
只是,那些记忆因为嬴槐的反抗,而混乱无章。
沈未白忍受着头部一阵阵的刺痛,继续在混乱的记忆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嬴槐同样感受到自己大脑被侵入的感觉,他想要反抗,挣脱,却又被另一种力量拉扯着,控制着。
多少年了,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自己有这么受制于人的时候!
他,还是低估了这两个人!!!
……
破庙里,苏言向护卫吩咐,“带上她,我们走!”
“是!”护卫应声向前,走向墙角。
蓝翼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站起来,眸光轻移看向角落的少女。
一时间,破庙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连朝角落走去的护卫,也在这种安静中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姑娘。”护卫走到含湮跟前,喊了一声。
含湮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抱膝卷缩着。
好在,有了之前的事,对于她的不理睬,护卫也没有惊讶。他伸出手,去拉了含湮的胳膊。
‘!’
入手的感觉,让护卫心中一跳,惊讶的看向她。
他觉得自己手中牵着的是骨头,完全没有皮肉包裹,又冷又硬。
按下心中震惊,护卫试探着用力,发现含湮完全没有反抗,便用力将她带了起来。
这一带,他又感觉到这少女的体重极轻。
“姑娘,冒犯了。你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不如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护卫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含湮垂眸,眼神呆滞而空洞,宛若没有灵魂一般。
护卫搞不清楚这古怪的少女,只能按照苏言的吩咐,将她带着。
含湮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她身体就会传出骨节响动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格外的恐怖。
苏言几人自然也听到了,脸色齐齐一变,却也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蓝翼凝着她,沉默不语。
“先生。”带着含湮走过来的护卫,在来到苏言面前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离这古怪少女太近。
苏言点了点头,眸光从含湮脸上划过,对众人道:“走吧。”
说完,他带头走出破庙。
蓝翼和另一护卫跟上,留下那名护卫牵着含湮的手腕走着。
身后不断的传出骨节摩擦的响声,让前面行走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坚持了一会,苏言深吸了口气,忍受不住的转身,却只看到两人僵硬行走的画面。
护卫见他看过来,脸色难看的道:“先生,她似乎走不快。”
苏言沉默了下,道:“那就有劳你背她走。”
护卫闻声脸色一白,脊梁骨窜出一股寒意。他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看到苏言眸光沉沉的样子,却只能将拒绝的话咽回去。“……是。”
护卫弯下腰,将含湮背了起来。
自又是一阵骨节摩擦。
但好在,只响了几声,就停止了。
含湮安安静静的被背在背上,不言不语。
没有再听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苏言心中松了口气。但,看到护卫脸色难看的样子,又皱眉问,“怎么了?”
护卫冷汗从鬓角流下,声音沙哑的道:“先生,属下……我觉得这位姑娘实在是太轻了,我好像背的不是人,而是一具骷髅。”
苏言眸光一缩,正准备出言呵斥,就看到蓝翼突然出手,一道银光从她手中飞出,同时少言寡语的她喊道:“撒手!”
背着含湮的护卫顿时福灵心至,双手一松,本能的向前一滚。
蓝翼射出的那道银光,似乎撞上了含湮的嘴巴,银光被反弹回来,而因为护卫的松手,还有银光带去的力量,也将含湮掀翻在地。
银光回到蓝翼手中,苏言才从这变故中看清,这是一把匕首!
第三百二十七章 毒绝了的后手
匕首被蓝翼握在手里,而因为刚才匕首的阻挡,也导致了含湮的偷袭失败。
“吼——!”
偷袭失败的少女,从地上爬起来,五官变得狰狞恐怖,仰头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劫后余生的护卫,匆忙跑回苏言面前,神情里的惊恐还未收回。
“这是怎么回事?”苏言脸色也变了。
哪怕他只是一个读书人,也能察觉到含湮的不对劲。
在场的人,都知道少女可疑,但却从未想过,这可疑的少女会变了一个模样。
此时,苏言的问话,也正是其他几人心中的不解,又还会有谁能回答他?
“你到底是谁?”苏言又一次问出。
这一次,问的人是含湮。
此时的少女含湮,一双眼睛已经变成猩红嗜血的血瞳,苍白灰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如发丝的青黑细线,如蛛网一般在她的皮肤上显现出来。
“蓝姑娘她可是毒发?”这是苏言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蓝翼抿唇,眉宇间向来的淡然清冷,都变成了凝重。
突然,少女的身体化为残影,朝几人冲来。
苏言神情大骇,下意识的拉着身边的蓝翼后退。只不过,他伸出的手却扑了空,他想要拉的人比他更早一步的后退了。
两名护卫心中也被恐惧占据,但保护苏言的命令,还未忘记。
在苏言后退的时候,两人就默契的拔刀迎了上去。
双刀交叉向前,这是一个以攻为守的招式,也的确与那道撞来的残影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啊——!”
噗!
然,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却拥有着惊人的力量,撞击之下,两名护卫虽成功阻挡了残影的靠近,却也被这股力量击飞,抛入半空,飞落到了后方,将苏言和蓝翼都暴露了出来。
苏言瞳孔剧颤,下意识的捏紧了羽扇。
蓝翼手中匕首一横,眸光冷冽如冰。
残影重新变成了‘柔弱’的少女,蓝翼注意到她的肤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少女的血瞳又变幻了几下,蓝翼无意中发现在变幻的过程中,血瞳里出现了好几种不同的纹路。
当纹路变幻之后,回归沉寂的少女,仿佛被唤醒的凶兽般,又一次朝他们发起攻击。
只是这一次——
砰!
不等少女靠近,她就倒飞出去。而她刚才所站的位置,却多出了两个穿着夜行衣,戴着面具的人。
……
半个时辰前,空寂无人的无相门中,三人对峙。
“啊——!”嬴槐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让他手脚被束缚,只能拼命挣扎。
风青暝下颌紧绷,脸色有些苍白,鬓角和额头都布满了细汗,在太阳穴附近,还有青筋鼓起,那双茶色的眼眸亮得吓人。
另一边,沈未白脸色也很不好看,她承受着大脑如千万细针猛扎之痛,下唇都被她咬出了血印。
上一次,她对宋明贞用了搜魂之术,虽有反噬,却也还好。
这一次,搜魂的对象换成了嬴槐,她才真切的尝到搜魂反噬的可怕之处。
这与内功修为无关,而是关乎于一个人的心智坚韧程度。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苟且活了下来,经历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又因为复仇的执念支撑着活了那么久,他的心智坚韧程度可不是一个宋明贞能比的!
若这一次,她的搜魂术被嬴槐反噬成功,恐怕等待她的不是吐几口血的后果,恐怕命都能搭上,所以她不能失败!
沈未白眸光一厉,深幽的双眸中好像一颗石子落入幽潭,荡起层层涟漪之后,那一层层涟漪化为了旋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旋涡中,仿佛有无尽的吸力,将她所凝视的人,吸入其中。
沈未白‘看到’的画面,又更清晰了些。
那些久远而破碎的画面,不断的在沈未白脑海中筛选排除,终于锁定在一个少女的脸上。
……
搜魂,是一种窥视他人记忆的秘术。
所见所感,就如同在看自己的记忆那般。
所见,所感,所听,所闻……
在沈未白‘眼中’或许只是一张少女的脸,但通过嬴槐的记忆,却能让她知道,这个少女是谁,以及他与这少女之间所发生的事。
“找到了!”沈未白双眸倏地一缩,幽深的眸光变得格外的明亮。
嬴槐果然如他们所想的那般狡猾,大战之前,将母蛊转移到了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人身上。
如若不是用了搜魂之术,恐怕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蛊‘消失’。
“啊——!”或许是察觉到自身的秘密,嬴槐突然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想要毁掉两人对他的‘精神攻击’。
风青暝和沈未白反应及时,在力量爆发的时候,及时收回摄魂术和搜魂术。
但,即便如此,那恐怖的力量横扫过来,他们还是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反噬,两人连着退了几步,同时吐出一口血液。
嬴槐挣脱了精神上的控制,此刻也憔悴不少。就连他那不朽的容貌,都多出了许多沧桑,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几十岁一般。
他看向沈未白和风青暝的眼神,格外的冷冽,杀意横生。
风青暝擦掉嘴角残留的血迹,双臂上突然冒出火焰,在他掌中直接化为一把火剑直插嬴槐的心口。
嬴槐阴柔的脸满是狰狞,他并不在乎这朝他而来的火剑。
然而,就在此时,嬴槐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宛若化为锁链,束缚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剑朝自己逼近,然后毫不犹豫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啊——!”
胸口传来的剧痛,那种受制于人的无力感,将嬴槐裹挟着拽入了久远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让他最不堪的记忆之中,他无从反抗,只能倔强而顽强的活着。
可是,这一次他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心口流血的样子,低笑出声:“呵呵呵……你们就算杀了我又能怎样?我早就说过,我要这个世界给我陪葬!杀了我,你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就不劳你关心了。”沈未白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嬴槐转过头看向她,那双眼中的逐渐灰白。
“阿槐,阿槐?你终于来接我了,我等了你好久……”
在眼中的光彻底熄灭时,嬴槐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巫疆女子。
……
“你们可是冥狱的人?”突然出现的人,让苏言心中大喜。
就凭刚刚那一手,苏言就判断他们不是敌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冥狱的杀手有几分附和。
第一次,苏言心中升起一种,‘这笔钱花对了’的感觉!
不同于苏言,蓝翼是只看到了沈未白的背影,就认出了她的身份,那双冷眸中也闪过了一丝惊喜。
沈未白和风青暝没有搭理身后的苏言,只是眸光凝重的看着眼前的诡异少女。
嬴槐死之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布置了什么后手?
但无论什么样的后手,都不妨碍他们先解决母蛊。
嬴槐的记忆,沈未白并未详细的去看,这个老妖怪活了近百年,若是要一一看过去,那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所以她只是找了她想要知道的那部分记忆。
只是,还未等两人动手,平静的少女,突然扬起头,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
“啊——!”声音尖锐得,几乎能刺破鼓膜。
苏言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晚一步,就会有利剑刺穿双耳一般。
“不好!”风青暝眸光一凛,拉着沈未白后退。
苏言几人也反应极快的跟着后退。
那发出高频尖叫的少女,干瘦的身体迅速膨胀,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直接爆裂!
然,粉身碎骨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地密密麻麻的蛊虫,迅速的朝四面八方散去。
沈未白眸光一沉。
不必想也知道,母蛊就藏在这些蛊虫之中。
这或许就是嬴槐的后手。
但,母蛊不能脱离人体太久,否则就会死亡。
“这是什么?”苏言发颤的声音传来。
“啊!”与此同时,他的一名护卫也发出惨叫。
沈未白和风青暝转眸望去,就看到那惨叫的护卫,身体迅速的干扁,一个强壮的男子,瞬间就变成了一具被人皮包裹的骷髅。
当他摔在地上时,他的天灵出现一个黑洞,一只蛊虫迅速的爬出来,汇入了虫潮之中。
沈未白和风青暝当下便追了上去。
虫潮汇聚成海,快速的向前方移动。那刚刚吸饱了新鲜血液的母蛊,就隐藏在其中。
沈未白和风青暝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母蛊显然超出了巫疆传统蛊术的范畴。他们不得不承认嬴槐是一个天才,他不仅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偷学了巫疆蛊术的精髓,更是将其加以改进。
就如同这母蛊,寻常母蛊离开宿主身体,就会死亡。
而嬴槐养出的母蛊,不仅能脱离宿主身体,还能吸食不同人的精血活命,直到寻找到下一个宿主!
这简直比尸傀还可怕!!
尸傀杀人,尚有反击之力。母蛊杀人,只是在呼吸之间!!!
第三百二十八章 蓟国
嬴槐实在是太狡猾!
他的狡猾在于,他将自己的生死都算计在内,布置了诸多后手。
当虫潮前移的时候,沈未白心中甚至升起一种微妙的念头——那就是,若不能及时阻止,不能杀掉母蛊,解决尸傀,嬴槐的后手还会层出不穷的冒出来。
沈未白和风青暝追逐虫潮而去,留下苏言几人。
蓝翼眸光轻闪,拔足跟上。
待她走后,苏言才脸色苍白的看向与他一样沉默的护卫。
那护卫,至今还看着那地上的枯骨。
不久之前,这具枯骨还是活生生的人,是他朝夕相伴的同僚!
然,不过是眨眼功夫,人就死了!
而且,还是如此恐怖的死法。
护卫只觉自己浑身冰冷。
“咳咳。”苏言似乎也想到了刚才血腥的画面,喉咙微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护卫也回过神来,敛去了眼底的惊恐。“先生。”
苏言镇定下来,羽扇扣在自己胸前。“今日之战,结局难料了。”
护卫脸色骤变。
他比谁都明白,若这一战,无相门胜了,那么对于朝廷,对于整个天下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尸傀……本就是不该存在之物!
本就该早入轮回的阴间之物,如今却在人间徘徊,这乃是有违天道,也是天下的不祥之兆。
“我们跟上去!”苏言不理护卫此时的胡思乱想,丢下一句话,就朝着前方的战场而去。
此时,他也注意到,刚刚虫潮行动的方向,正是前方的战场。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少女含湮膨胀爆裂的同时,尸傀大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变得更加狂暴,也更难对付了。
原本因为君悦兮的布阵,再次均衡的战场被打破,正道联盟这边的人,被打得连连败退,不少人丧命在尸傀之手,再起身时,已经拔刀聚向了曾经的同伴。
君悦兮看着尸傀发红的眼睛,心中的不安越发放大。但此时,他却不能退!
……
另一边,沈未白和风青暝追上虫潮,他们震惊虫潮移动的速度,也在快速的在虫潮中寻找母蛊的踪迹。
“找不到,就一起杀了!”沈未白眸光冷冽极了。
风青暝不发一语,双掌之间却冒出炙热的火焰,他调动内力,直接朝虫潮推去,一条虚幻的火龙,从他身上冲天而起,咆哮着朝虫潮而去。
与此同时,沈未白的身影早已经掠过他,身上的寒冰之气被打出,正在地上急速前行的虫潮,被冻住,一前一后遭受到了冰与火的双重袭击。
偏偏,这冰与火中,都带着极阴极阳的力量,这种纯净的力量,简直就是世间一切阴毒之物的克星。
这些蛊虫就算再厉害,也依然没有逃脱阴邪的范畴。
以往遇到这一种力量,就已经是遇到天敌,更何况现在是两种。
或许是来自本能中的恐惧,让虫潮发出了高频的鸣叫声。
两种完全极端的力量,碰撞在一起,非但没有相克,反而相辅相成,让融合在一起的力量强于双倍叠加。
轰——!
地面的颤动,远处强大的气息肆虐席卷,还有红蓝之色的异象,让苏言二人停在原地,怔怔的望过去。
“那是什么?”苏言声音颤抖的问。
护卫无法回答,只能惊恐的记住刚刚所见的画面。
……
三日后,前往蓟国的船正在赤江中平稳行驶。
赤江上游,便是在蓟国境内。
所以,前往蓟国,除了陆路,还有水路。
这艘船很大,与运载重物的货船差不多,吃水却不深。而且,船要比货船更精致,上面还有亭台楼阁,这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楼船。
楼船三层的甲板上,沈未白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
身边群美环伺,闭月羞花,各有千秋。
若非她性别不对,此情此景只能让人想到那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一国之君。
“……当时甚是奇怪,那些尸傀突然就定住了,然后又发出刺耳的叫声。众人还以为,又会发生什么异变,却不想那些尸傀竟然都纷纷到底,尸体化为了尸水……”
“月狐,这么恶心的画面,还是别说了。”天水忍不住打住了月狐的述说。
月狐看向沈未白,见主子没有开口的意思,又继续道:“总之,尸傀被灭,又有巫疆的诸位蛊师在,无相门的那些人也就不堪一击了,至此,无相门灭门。”
当日,与正道同盟在战场上的人,除了只身潜入的月狐之外,就是冥狱潜伏在暗处的杀手。
苏言曾经想让冥狱当刀,冥狱这边也不傻,除了沈未白二人外,其余的都伺机潜伏在战场附近,一有机会,就出手割下无相门核心层的人头,也算给了君悦兮和苏言一个交代。
所以,他们也亲眼目睹了战场上的那一场异变。
沈未白在心中核对了时间,正是她和风青暝一前一后出手,消灭虫潮的时候。
当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慢慢分辨母蛊的位置了,只能全部消灭。
而风青暝当初控制的那具黑甲尸傀,正好就给了他们一个判断。
母蛊若死了,那么与风青暝有共感的黑甲尸傀就能传回一些微弱的感应,尤其是母蛊已死,子蛊必亡,当风青暝感应到子蛊死了的时候,就确定了母蛊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相反,若是他们当时那一招后,风青暝并未感应到子蛊的死亡,那就说明母蛊逃走了。
幸好,运气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母蛊一死,尸傀大军的威胁已解,他们就没有必要参合正道联盟和无相门之间的事了,所以便悄悄离开,自然也不知道在战场上的后续。
今日,沈未白在船上悠闲,便让月狐讲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听完之后,沈未白对这件事再无兴趣。
嬴槐的怨也好,恨也罢,已经彻底结束。至于这件事,对辰王来说有多大的帮助,她也不在乎。
倒是她,通过这件事赚了不少金,真是好极了!
思及此,沈未白眉眼弯弯,神情惬意极了。
“主公,相禹他们已经返回了巫疆了。他们离开之前,去了无相门,那位青氏的蛊师,亲自捣毁了藏尸洞。”星鸾道。
沈未白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只是提醒她,“给危霖去一封信,让他回中原之后,记得去辰王府结算尾款。”
她的无极阁后面提供如此详尽的情报,可都是记账的。
如今辰王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不多给点钱,那怎么行?
“是。”星鸾偷笑着离开。
群美笑语晏晏,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蓝翼认真讨教,“主公,那少女身上的血色比常人淡许多,我之前以为是因为中毒导致的,现在想来,恐怕是与她体内的母蛊有关。”
沈未白颔首,“不错。母蛊太过强大,一般人无法成为宿主。嬴槐把那少女当做是盛放母蛊的容器来养,给她不足血气,又用毒将她的身体调养为母蛊喜欢的。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提供的精血无法长期的让母蛊寄生,所以她的血色才会很淡。”
这些,都是沈未白在搜魂嬴槐记忆的时候得知的。
她默了默又道:“嬴槐将她安置在破庙里,是因为那里是让母蛊控制子蛊的区域。”
日常情况下,母蛊与子蛊之间的是一种休眠的羁绊,这种羁绊不限制距离。
但是在战场上,母蛊需要指挥子蛊,控制尸傀的战斗,这就需要母蛊与子蛊在一定范围内。
“所以,在她被你们带离破庙,即将走出控制范围的时候,她才会暴起杀人。其实,那少女在成为母蛊容器的时候,就已经是傀儡了。不同的是,她还活着而已。”
听完沈未白的解释,众女唏嘘不已。
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太多了,是非善恶真不能一概而论,就如同嬴槐此人,他的一生简直就是人间悲惨的写照。
但同时,他也成为了恶,且害了无数人的性命!
“主公,我们是要去蓟国吗?”
聊完了无相门的后续,众女又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新旅程。
“嗯。”沈未白双手垫在脑后,微眯着双眼,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蓟国,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国家呢!”
沈未白听着她们的交谈,嘴角微微勾了勾。
是啊,蓟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家。
在沈未白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通过史书了解这个世界时,就对蓟国产生过浓烈的兴趣。
因为,那里是一个民族大融合的国家,盛出美人!
那种对各族各国的包容态度,让人欣喜。
同时,蓟国也是三国中唯一有‘女权’这个词汇的国家。在蓟国,皇室中的皇子与公主,都享有国家的继承权。
世家女子,若是才华出众,也可以入朝为官。
就连寻常百姓家,若是没有儿子,也可以为家中女儿报上女户,继承家产,不用担心被旁系的子嗣吃绝户。
这种国策,简直可以说是开明极了,让女子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这样一个地方,沈未白早就想去亲眼见识一番,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她终于可以走进那个国度……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一切就绪
蓟国,位于大陆西方,再往西,便是一片戈壁沙漠,沙漠之西,就是火罗诸国。
在前秦时,蓟国又被成为蓟州,设立有西域异族大都督府。
掌管的事务,便是多国来往的商贸,文化等交流。当时的蓟州,是前秦的西方门户,为了彰显大国底蕴,前秦皇帝,还下旨在这片土地上建了一个西京,城池规模虽不如中原的都城那么大,却也是复刻了都城、皇城的样子。
如今蓟国的都城珂里,就是当初前秦的西京。
蓟国的皇宫,也就是当初西京皇城中的皇宫,这几十年来,又修葺了一番,比起之前的皇宫,更有蓟国当地的特色。
一入蓟国的都城珂里,一种不同于中原的异域风情就扑面而来。
沈未白弃马步行,风青暝陪伴在侧。
其他人,除了星鸾和千杀之外,都带着行李先一步离开,前往蓟国的云来驿。
先一步来到蓟国的柳茹,也在云来驿中等候。
珂里十分热闹,街上人满为患,随处可见发色,目色不同的异域人。
“在蓟国,不能根据他们的发色和目色来确定他是不是蓟国人。因为蓟国不禁止与异族,番邦通婚,所以有很多孩子都有着异族血脉。这也让来蓟国经商,或者旅行,迁徙而来定居的外族人,感到格外的亲切,没有被排斥的感觉。”风青暝紧跟在沈未白身边,为他介绍蓟国的风土人情。
沈未白对于蓟国的了解,大多数是来自于书籍,还有就是派往蓟国的下属,传回来的汇报。
但,那些汇报,大多都是与产业有关,不会去这样描述蓟国的风情,所以能在这样的失控,亲眼所见一个如此开放的国度,还是让沈未白感到很有兴致,甚至是喜欢!
如此开放,包容的国策,也就不难理解,蓟国的女子地位,为什么高于中原地区的女子了。
其实,不光她如此,就连风青暝也是一样。
沈未白从风青暝的语气中,就能感觉到他心情的放松和愉悦,虽然他不算是蓟国人,但却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国家。
“阿姐,你看那边。”风青暝说话时,不经意的牵起了沈未白的手。
沈未白嘴角微微扬起,并未抽回自己的手,而是随他的话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一看,沈未白眸中一闪。
若她是土生土长的人,见到这样泛着孔雀蓝光芒,如宝石建造般的穹顶,洁白如雪的墙面建筑时,会感到惊艳。
但她来自更加先进,历史文化却又如此类似的另一个时空,她的惊艳之中,更多是惊讶。
沈未白知道那建筑代表着什么。
“那是宗教之所,汇入的民族多了,信仰自然也就多了。蓟国不会限制百姓的信仰,但却要遵从蓟国的律法。”
沈未白静静的听着风青暝的话,不由得好奇问,“若是宗教信仰中的某些规定,与蓟国的律法相对立呢?”
风青暝侧目,看到了身边清绝女子眼中促狭的眸光,忍不住笑起来。“自然是以蓟国律法为主,宗教信仰为辅。这一点,是早就言明的。想要成为蓟国人,或者在蓟国经商,暂住,都必须要守着条规定。一切,以律法为最高标准。”
沈未白眉梢轻挑。
这个答案,真是让她有些佩服蓟国的开国皇帝了。
从史书上,沈未白知道,蓟国有如今的模样,大多都是于当初开国的皇帝,定下的国策有关。
这位开国皇帝,严格来说应该算是风青暝的曾外祖父?
沈未白的眸光不留痕迹的从风青暝脸上扫过,但风青暝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回以她一个‘无辜’的表情。
沈未白笑笑,并未多做解释。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拥有如此先进的思想,沈未白真的有些怀疑,风青暝的曾外祖父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阿姐,蓟国的吃食也与中原大不相同,还有不少异域番邦的美食。火罗三十六小国,每个国家的美食,有的一脉相承,有些又完全不同,在珂里都可以尝到。”风青暝兴致盎然的介绍。
沈未白听他说了一路,也难得见他此时展露的少年情怀,不由得笑道:“阿炎真的很喜欢这里啊!”
风青暝一怔,旋即微笑点头。“是的,很喜欢。在我小的时候,母妃哄我睡觉,就总喜欢给我说蓟国的一切。那个时候,我对蓟国就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总想来看一看。后来,长大了,我终于来到了蓟国,眼前所见所闻,都与母妃说的一样,这让我好生欢喜。又或是,因为我的眸色,让我感觉蓟国更像是我的家。”
沈未白了然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中有一点好奇。那就是,在阿炎七岁的时候,齐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让他的父母不远千里将他送走。
而且,为什么不是选择有亲缘关系的蓟国,反而送到了卫国?
还以安亭伯府小妾姨侄儿的身份,寄居在府中寄人篱下。
已经如此了,他都还在府中三番两次遭受奸人所害。
这些疑问,当初在沈未白知晓阿炎的真实身份就是齐国皇子的时候,也曾去查探过。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只是查到了在阿炎离开齐国的那段时间,齐国也发生了某件大事,导致了当时的皇帝被罢黜,由阿炎的亲父取而代之时,她就停下了。
现在——
沈未白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男子,最终也没有把这个疑惑问出。
……
云来驿中,沈未白沐浴之后,浑身清爽的坐在罗汉床上看书。
在她手边的矮几上,放着新鲜的水果。
这些水果,都是蓟国特产,还有一些是从火罗诸国沿着商路运来的。
星鸾跪坐在她身后,为她擦拭湿发。
沈未白一边看书,一边吃着水果,惬意得很。柳茹走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莞尔。
“主公好生逍遥啊!”柳茹袖袍轻抚,自己择了一处坐下。
沈未白放下手中书卷,抬眸挑眉。“这样不好吗?”她可是把蓟国之行,当做是度假的。
这近半年以来,她可是忙得很,好久都没有放松过了。
“好,怎能不好?日子就是要这样过,才能有滋有味。”柳茹笑道。
沈未白见她眉宇间光彩照人,整个人都焕发了一种光芒,不由得好奇的问,“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让我们柳先生如此开怀?”
以前的柳茹,是一种内敛的美。
而如今,就如同绽放的花朵,张扬而耀眼。
柳茹唇角弯弯,“我只是觉得这蓟国,对我们女人来说,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地方。”
沈未白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中原,女子的地位不如男子,就算是世家贵女,大多数也是被家族视为联姻的物品。
你享有了家族提供的各种丰沃物资,那么就要牺牲自己为家族牟利。
这种把女子物化的态度,不也正是沈未白自己当初毅然决然离开安亭伯府,天高海阔的原因吗?
柳茹同样如此!
她是有名的才女,满腹经纶,聪慧多谋。
可在嫁人之后,却敛去了全身的光华,将自己困在后宅之中,服侍公婆,照顾夫婿。
就算是夫婿亡故之后,她依然被公婆视为所有物,逼迫她不得不用银两为自己赎身,也因此走进了安亭伯府。
却不想,到了安亭伯府中,她又被安亭伯府尹胜缠上。
最后,若不是沈未白将她带走,给予她另一种人生,她如今都不知道在哪。
如今来到蓟国,柳茹感受到了这里对女性的态度,哪怕身为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与男子一样,在外行走,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活自己,可以和家中的兄弟一样,体现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环境,对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也无外乎,柳茹才来到蓟国短短时日,就被这里的风气所影响,变得更加耀眼自信了。
“先生若是喜欢蓟国,可以选择来这里常住。”沈未白十分通情达理。
谁叫她的产业遍布三国呢?她的人,想在哪都可以!
柳茹笑道:“蓟国虽好,但我们天幕城也不错啊!”她心中分得很清楚,如今只有天幕城才是他们的家。
甚至,在沈未白未察觉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把天幕城视为人间乐土了。
“公子呢?”柳茹突然问道。
她口中的‘公子’指的是风青暝,他们这些追随沈未白的人,不在乎风青暝的身份如何,都是以此为称呼,风青暝自己也十分满意。
“来到珂里,自然要去拜访一下亲戚。”沈未白笑道。
柳茹了然的点了点头。
“主公,你交代我的事,都已经办妥了。”这次是柳茹此时过来的目的。
当初,柳茹先一步来到蓟国,就是因为沈未白担心无相门的事耽搁太久,影响她的计划,所以才让柳茹先来进行一些布置。
听到柳茹的话,沈未白眸中一亮,起身对星鸾吩咐,“替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柳茹见她如此积极的模样,想到当初她还一门心思的把人拒之门外,就忍不住想笑。
第三百三十章 女纨绔
风青暝来到蓟国,又是皇都珂里,没有理由不去见一下自己的亲舅舅。
但沈未白却不会与他同去,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却还未过明路,更没有定亲,她去……不合适。
换好衣服后,沈未白带着柳茹,离开了云来驿。
珂里很热闹,治安也极好,大白天的出门倒也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更何况,以沈未白的身手,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害得了她。
“我来到珂里后,寻了好几处,终于找到一处与你的要求符合。”路上,柳茹对沈未白道。
沈未白唇角弯弯,神情有些期待。
从巫疆离开的时候,沈未白就想过等到了蓟国,趁着阿炎生辰的时候,她会把两人之间的关系说清楚,也算是安了他的心。
既然有这么个打算,那么生辰当日的安排,自然就不能太过随意了。
沈未白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千年之后,什么仪式感,浪漫,她即便没有亲自做过,却也见过不少。所以,她想给风青暝一个特殊的生辰,让他一生难忘。
这,是来自‘女霸总’的觉悟!
……
柳茹找的地方,离珂里城不远,是一处风景秀美的温泉山庄,规模不大,却胜在精致,隐秘,宛如与世隔绝。
马车出城的路上,柳茹还在为沈未白介绍:“蓟国地处西端,地势较高,四季要比中原腹地来得更早一些。如今,中原还是初秋时节,蓟国已经进入了深秋,早晚带着凉意。但,这段时节,也是蓟国人最喜欢泅汤池的时候。在珂里城外,有大大小小的温泉汤池数百个,温泉山庄更是上百。其中有皇家的,也有世家的,亦有一些商户用来盈利的。我看中的那个,原属于一个世家,只不过,这个世家如今没落了,守不住这些财产,只能将其变卖。恰巧,我刚到遇上了,几番挑选之后,觉得十分满意,便做主买了下来。”
柳茹也知道,这个温泉庄子,沈未白说不定这一生就只来这么一次。
但,她熟悉沈未白的脾性,更了解沈未白的财富,所以不是租下温泉庄子,而是直接买下。
果然,沈未白对她的大手笔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对那庄子多了几分期待。
“买下庄子后,我让咱们的人,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按照你的喜好重新布置,也在进入庄子的路上,布置了些东西,预防有人闯入。”
柳茹的话,让沈未白连连点头。“先生办事,我总是那么放心。”
“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柳茹摇头笑道。
沈未白不置可否,只是道:“我不常在蓟国,但庄子既然买下了,就交代下去,派些人守好。房子此物,若无人气,也就败了。先生喜欢蓟国,若是要常住,也可以住在庄子中。”
“那我就多谢主公了。”柳茹也不推却。
两人一路说着话,马车悠悠的顺着官道行驶,出了城后,走了一段,又拐入了另一条道,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行驶在一条私道上。
柳茹撩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两侧栽满了枫树的车道,对沈未白说,“这庄子,原有个名字叫落枫庄,是因为这庄子所属的山上满是红枫,到了这个时节,整座山都是火一样的红,瑰丽漂亮,庄子便坐落在这群枫之中,可要改名字?”
沈未白听得好奇心起,索性直接钻出车厢,站在车头欣赏这一路的美景。
“果然漂亮!”满目的红枫,入眼之处皆是火一般的颜色,让沈未白的眸中升起惊艳之色。
她这两世,见过的美景不胜其数,但此时此景,还是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马车未停,继续往前走。
秋风吹过,枫叶片片而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黄金大道。
路有些蜿蜒,缓缓向上攀爬,却让人感觉不到登山的劳累。到了半山腰的地方,沈未白就看到了隐藏在枫叶中的庄子大门。
或许是因为无人打扫的缘故,庄子大门外的石阶上,也铺满了金灿灿的枫叶。
车夫将马车停稳,沈未白直接跳下来,转身向弯腰走出车厢的柳茹伸出手。
柳茹眸光落在她白皙如玉的掌心上,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借着沈未白的力下了马车。
“里面已经布置打扫过了,但因为主公还未到,所以没有派人守着。”柳茹解释了一句。
柳茹上前开门,沈未白则环顾四周。
站在此处,往下看,可以尽揽山中枫林之美。仰头往上去,不大的庄子,散落的院落,在枫林里若隐若现。
偶有几处,上空还有一片聚而不散的氤氲之气,想来应该就是温泉的泉眼了。
还未进庄子,沈未白对此地就很满意了。
等柳茹开了门,她进入庄子后,嘴角扬起的弯弧就一直没有压下来。
“主公,离公子的生辰,还有不到三天,你看可还要准备些什么?”柳茹站在她身边问。
柳茹只是奉命来找适合过生辰的地方,可沈未白具体有什么计划,她却不知道。
沈未白神秘的笑了笑,“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
……
沈未白带着柳茹出城,一去就是半日。
等她们坐着马车回城,再入珂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
蓟国并没有宵禁制度,到了晚上,整个珂里比白日都还热闹。
可以说,白日里的珂里,那份热闹是因为大家要做生意,市坊中有各种买卖,读书人要读书,农民要下地,工人要做工,是各行各业各司其职的热闹。
到了晚上,珂里的热闹就是在白天奋力工作之后的娱乐!
这也是各民族大融合带来的一种现象,在晚上的珂里,可以看到各国各族不同的娱乐方式,酒肆,食肆通宵达旦的开着,勾栏戏院,路边杂耍,卖唱跳舞无所不有。
一入城,沈未白和柳茹就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先回云来驿,两人则感受着珂里夜间的热情。
街面上摆满了各种小摊贩,做着各种生意。
街边的酒肆中,传来异域歌声,还有舞姬在街上跳舞揽客。
甚至,还有些人喝得微醺,就端着酒壶跌跌撞撞的出来,与舞姬共舞,跳到兴起的时候,也不管旁边的人认不认识,就拉着一起喝酒。
沈未白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城市,让她觉得格外的鲜活。
本来就人生苦短,所以才应该及时行乐!
沈未白看得心中愉悦,也更加明白为什么向来沉稳的柳茹会直言喜欢这里。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引得人驻足旁观。
沈未白看向那人群密集之处,略过无关的人,就看到了让她会心一笑的一幕。
引得人欢呼的是一对异族男女,男子围着女子弹琴唱歌,突然就跪地向她求亲了,女子也十分意外,但却是惊喜的,激动得双手捂住嘴,眼眶含泪的点头。
四周,都是来往人群的祝福声,而在这样的气氛中,求亲的男子得到了女子的允许,起身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把气氛推到了更高潮。
四周的人,或许是认识的朋友,又或许只是路过的陌生人,都被他们的气氛所感染,跟着这对相爱的男女一起跳起舞来。
沈未白看得目瞪口呆,这可是在大街上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认为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那个开放、自信、可以随意展现自我的世界。
偏偏,柳茹还在一旁掩唇轻笑的打趣她,“我算是知道,为何主公会把那件事安排在这里了。”
不!我不是!我没有!
沈未白在脑海里否认三连。
这真是……误会!
她真不知道,蓟国的民风如此开放。
“这里真是好啊!百姓们白日劳作,晚上可以尽情歌舞,大胆的释放自己的情感,纵情的笑,放肆的哭。”
在沈未白心中发窘之际,耳边传来柳茹感叹的声音。
是啊!没有繁重礼教的约束,这是对人性的自由,更是一种思想上的解放!
蓟国,是一片人间乐土。
沈未白眸光微动。
若是三国保持如今的平衡,那这片乐土将会一直延续。但,当三国之争开始之后,这片乐土又还能保存多久呢?
这里的人脸上的笑容,又还能存在多久?
尹千梧的记忆里,并没有三国之乱的事。但沈未白却清楚,天下之大,有分必有合,分分合合是大道规律。
“美人,可否与我共饮一杯?”轻挑中带有几分洒脱的声音,打断了沈未白的思绪。
随即而来的是扑鼻的酒香,还有入目的是持杯的手。
但,令沈未白感到好笑的是,说话的人分明是一个女子。那只手,纤细白皙,光滑细腻,也是属于女子的。
沈未白在柳茹微惊的神情中抬眸,便看到了一个带着几分异域风情,姿容妍丽,眉目深邃,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对沈未白挑了挑眉,手中的酒杯又更近了一分,笑容自信而张扬,棕色的眼眸仿佛盛满了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