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赛马(下)
362、赛马(下)
赛马,自然比的是谁更快。温皙定了以远处约莫三里外的小山为中点,在小山脚下放置了几盆怒放的玫瑰,只需骑马直山脚下,折一只玫瑰再回来,谁先回来就算谁赢了。
玉录玳和琪琪格俱是一身骑射的简练装束,飞快地爬上马背,两个娇艳如花的少女,皆说傲然的年纪,彼此对视,视为敌手,倒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以爆竹声响为开始,李德全则充当点爆竹的人。寻常的马听见爆竹声响必然慌乱,只有经过多年训练的马才会保持镇定。显然,无论雪狮子还是火蔷薇都是后者。
砰一声爆竹炸裂,只听得密如急雨的马蹄声,温皙略含了笑容,一出发,玉录玳便已经领先半个马身了。温皙对玉录玳有信心,准确地说是对雪狮子更有信心,玉录玳马术不错,但是比马术更能决定胜负的便是马本身!雪狮子是经过空间优化出来的品种,本身根骨就超出寻常的马太多!且玉录玳是从雪狮子还是一只犊子的时候开始养大,养了整整五年,雪狮子能够听懂人言,玉录玳驾驭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远远的,便之间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远去了,三里外自有人守候着,绝不会叫人作弊。温皙安然端坐,捧了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康熙远远瞧着,道:“朕看,玉录玳马术倒是不错!不愧是大清的公主!不愧是朕的女儿!”
温皙嘴角抽了抽,方才还嫌玉录玳不懂规矩呢,这会倒说她的好了!反正玉录玳的优点都是遗传他的,缺点都是遗传温皙的。
来回六七里的距离,虽然不近,但是纵马奔驰,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遥遥已经可见。白马在前,“火蔷薇”已经落后一丈有余。如此,结局想必是没有什么悬念了,温皙如是想着。
之间马蹄声渐渐近了,玉录玳仰着得意的笑脸,一手攥着马缰绳,一手仰着一指初开带刺的白玫瑰。温皙含嗔责怪道:“得意得太早了!也不怕摔着!”也不怕后头的琪琪格发狠追上来!殊不知,温皙这么随便一想,居然成真了。
温皙只远远瞧着,只见琪琪格距离愈发被拉开。眼见着得胜无望了,居然摔了自己马鞭子,从腰间取出了荆棘藤条。狠狠抽在马屁股上。远远的,亦能听见火蔷薇吃痛的嘶鸣声,在痛急了的境况下,火蔷薇双目发红只能狠命飞奔。琪琪格折下的是一朵红玫瑰,被她咬在口中的。左手紧紧抓着马缰绳,身体几乎贴在马背上,极力降低重心,避免被摔下来,同时右手狠狠挥舞的藤条,啪啪抽打的马的臀部。
玉录玳见后头琪琪格即将追上来。又岂是甘心认输的,立刻将手中半开的白玫瑰簪在自己旗髻上,抓紧马缰绳的同时。身躯伏在马背上,嘴巴靠在雪狮子耳朵上,似乎在低声呢喃什么。随即,雪狮子昂首一声嘶吼,脚下四蹄飞舞。又一次拉开了与“火蔷薇”的距离。
玉录玳随即朝后看着琪琪格,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琪琪格登时怒上心头。又扔了手里满是血污的荆棘藤,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地刺进马臀上。只听,火蔷薇凄厉地一声嘶鸣贯彻云霄,温皙亦忍不住皱了眉头。火蔷薇痛楚之下只能狠命胡乱飞奔,几乎要将马背上的琪琪格摔下来。琪琪格何等要强,双手死死抓住缰绳,浑然不顾火蔷薇飞奔之下血流如注!
如此,火蔷薇再一次追了上去,渐渐与玉录玳的雪狮子齐头并进。琪琪格尤嫌不够,又拔下腰间随身佩戴的割肉吃的弯刀,狠狠一刀砍在马臀上。
立时,火蔷薇几乎是燃烧生命在奔跑,便超出了雪狮子半个马身子。琪琪格便露出了一抹如玉录玳方才那样的得意笑容,只可惜火蔷薇已然恨极了坐在它背上的人,忽然一个摇摆身躯,将琪琪格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此时,距离终点仅仅有三十步距离。琪琪格似乎并非是第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一个翻滚反而借力朝前方翻滚出十步,随即便爬了起来,一瘸一拐,不顾嘴里淌出血来,依旧咬着那鲜艳如血的红玫瑰,朝终点飞奔而来。
玉录玳见状,立刻如一只大鸟一般,从雪狮子背上腾空飞了起来,脚尖点在雪狮子头上,急速从琪琪格头顶上飞过,先她一步落在了终点。玉录玳瞥了一眼气喘嘘嘘,发髻撒乱的琪琪格,也不理会他,转身快步走到温皙跟前,福身道:“皇阿玛,额娘,女儿赢了。”说着抚了抚自己旗髻上的白玫瑰,笑容浅浅道:“女儿觉得,玫瑰自然要纯白无暇的才好看,染了血的玫瑰便是被弄脏了,不好看!”
温皙的手抚过她旗髻一侧那迎着朝霞半开,被堵上了一层粉霞色的白玫瑰,半开未开,羞涩袅娜,正和她这个年纪,便温声道:“其实什么颜色都好看,关键要看你在乎的那个人喜不喜欢。”说着,便轻轻睨了一眼曹顒。
曹顒脸上一红,急忙道:“公主不管簪什么花都好看!”
随即,便见琪琪格狠狠将自己采摘到的红玫瑰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一只给碾成了一对花泥,才肯罢休。
这时,轰一声,火蔷薇骤然倒地,接连受伤,失血过多,已经虚弱疲惫至极了。琪琪格的侍女小心翼翼地上来问:“格格,火蔷薇...是不是要赶紧给它止血?”
啪!琪琪格气上心头,当今狠狠甩了那妙龄侍女一个耳光,“废物!!这种废物还留着做什么!!”
玉录玳不禁皱了眉头,今日比拼,她可是连马鞭子都被派上用场,关键时刻亦不过是要雪狮子全力奔跑罢了。玉录玳很爱惜自己的宠物,就算有一日不喜欢了,也不会置它的生死与不顾。见不远处,火蔷薇虚弱地嘶鸣着,血流了一路,心中有所不忍,便道:“喂!你的马不要了?!”
琪琪格昂首道:“不能帮我取胜,便是废物!这种废物,我自然弃之如敝屣!!”
玉录玳扬眉笑道:“你既然不要了,本公主可就捡走了!”
琪琪格面含嫉妒地看了一眼玉录玳的雪狮子,口气很是不善:“公主已经有了那么好的马了,还我的那不要的了废物做什么?!”
“那就是本公主的事儿了!宰了、吃了,都与你无关!”玉录玳轻描淡写地道。
琪琪格轻蔑地瞥了奄奄一息的火蔷薇,鼻子重重一哼,也不行礼告辞,便气冲冲地走了。
玉录玳这才从袖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上号的伤药,扔给了曹顒,道:“去给它只血!正好你缺个上好的坐骑!”
曹顒一喜,急忙捧着伤药屁颠屁颠地去了。
康熙看了看温皙,淡淡道:“玉录玳虽然性子脾气都不大好,本性却是很好!”然后瞥了一眼已经远去的琪琪格,“朕本来还打算把她指婚给卓泰,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
卓泰,便是恭亲王福全和继福晋舒穆禄氏的长子,也是恭亲王世子,比玉录玳大几岁,如今已经有了侧福晋,明年便到了该指一位嫡福晋的时候了。
琪琪格是亲王之女,卓泰是亲王世子,也算门当户对。康熙便想着以此来安慰太后鸡飞蛋打的心灵,如今看样子,是黄了。
温皙亦不喜欢自己昔日闺蜜的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妻子,便暗暗窃喜,南巡回宫之后,恭亲王福晋便入宫来说了他长子要娶福晋的事儿,她自己瞧上了西鲁克氏的姑娘,是裕亲王福晋的同族侄女,当时温皙也不敢打包票,如今看她这个婆婆是能够如愿了。
因这场比试,并不曾告之外人,康熙也下令不许外传,自然了琪琪格本人也不会把自己丢脸的事儿告诉旁人,故而外人无从知晓。
在科尔沁略做停顿,康熙便有意比预定日期提前启程往喀尔喀部去,也好顺便去瞧瞧郭贵人所生的四公主。这些年,这位和硕公主已经颇露政治才能,被称为“海蚌公主”,年年上贡,逢年过节都不曾落下请安进献,康熙颇有几分满意。故而打算亲自前往,以示对这位公主的重视。
而太后她老人家却不怎么想走,拖拖拉拉总算肯在三日后启程。这一日,温皙和几个嫔妃往太后帐中请安,康熙亦在当场,还有位十三阿哥。气愤似乎有些有些凝重,温皙只默默行了礼便侍立在一侧。
太后的目光从温皙进来,就不曾挪来,见温皙不多说话,她却开口道:“既然皇贵妃来了,有一事得要问问你的意思才成。”
温皙略一福身,笑道:“请太后和皇上做主便是了,臣妾一定遵旨。”
太后顿时凝噎,趁着老脸道:“玉录玳是最尊贵的固伦公主,怎么能嫁给汉人呢?!你是她的亲生额娘,这事儿岂能不闻不问?!”
温皙盈盈一笑,道:“曹家原为汉军旗,如今已经是满军镶黄旗了。皇上下旨那一日,太后您也场呀!”温皙笑得极为甜美,叫太后老人家再一次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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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偷听(上)
太后的意思,温皙焉能不懂?!她到底是科尔沁出来的格格,自然多多为娘家考虑,只是她为娘家考虑就罢了,偏偏还要拿老娘闺女的幸福来筹谋,就别怪老娘拆你的台了!
康熙嘴角蔓延出一缕笑意,道:“皇贵妃说的是,日前朕就已经下旨曹氏一族俱族抬入满军镶黄旗!曹家两代忠心耿耿,朕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抬旗,是前朝的事儿,太后自然不能干政!只能干巴巴噎住了半晌,随即只能打出感情牌,老眼一红,老泪纵横:“玉录玳是哀家最喜欢的孙女,怎么能下嫁给曹家那个奴才呢?!”
温皙挑眉,和康熙对视一眼,只能无奈地一笑。她若强横,倒也不怕,如此哭天抹泪,到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曹顒的确是奴才,没得反驳。
这时候,许久不说话的十三阿哥突然开口道:“皇玛嬷,满蒙汉八旗子弟都是皇家的奴才。”
温皙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胤祥这句话真是一阵见血啊!直接刺得太后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皇帝啊!”太后只得唉声叹气道,“满蒙联姻是旧俗!”
康熙亦笑着相对道:“皇额娘,朕已经下嫁了三个亲生女儿到蒙古来了!”
太后哑然,自然心中不免腹诽,只可惜三个中没一个嫁到了科尔沁来!
康熙便趁机道:“皇额娘如此喜欢玉录玳,想必也不舍得她嫁得远了吧?!朕亦打算留她再京城,就跟齐不琛似的!也能时常进宫来陪伴您!”
太后耷拉着老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只是到底也没话应对康熙了。沉了了许久,太后又将目光落在温皙身上,“皇贵妃。你的意思呢?”
温皙极为温婉地一笑,道:“皇上的意思,就是臣妾的意思。”不过顾忌太后的颜面,便道:“不过玉录玳还小。臣妾想多留她二年,怎么也得等静顺公主嫁了再说吧?”说着看了一眼十三阿哥,“如今宣妃的身子...”温皙顿了顿,捕捉到十三阿哥眼中的黯然,便道:“若能冲冲喜,想来宣妃能好些。”
太后见玉录玳嫁奇塔特的事儿无望,便希冀着琪琪格能嫁给十三阿哥,便唤了胤祥到自己身边,笑道:“你贵母妃说得极是!你若有什么看好的姑娘格格。直接跟哀家说。不要害羞!”
十三阿哥脸上一红。急忙道:“孙儿并没有什看好的格格!”
温皙抿嘴笑道:“那就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福晋?明艳可人的?爽利活泼的?”温皙只瞧着胤祥的眉头越皱越深,便晓得他不会喜欢琪琪格那样的女子。
康熙亦呵呵笑道:“明年便选秀了。有的是时间叫胤祥好好考虑!到时候必能挑选一个端秀贤惠的福晋!”康熙咬重了“端秀贤惠”四个字,叫十三阿哥不由得舒展了眉头。
太后见康熙并没有答允。也没有否定,便觉得此事有门儿,便想着叫达尔汗亲王把琪琪格往“端秀贤惠”这个方向去调教。只可惜琪琪格已经定型了,要她端秀贤惠只怕比登天还难!
温皙和康熙相对会意地一笑,彼此心知肚明。
这时候站在一侧许久都不说话的惠妃突然站出来,福身道:“皇上和皇贵妃都舍不得温悫公主远嫁,臣妾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温皙眉毛微微一挑,只听惠妃极为爽朗地笑道:“太后您忘了,咱们七公主也不小了!过两年也该指婚了!”
“济兰?”太后不禁皱了眉头,她并不大满意惠妃的建议,却也并没有反对,只默默道:“的确不小了。”
温皙亦不插口,当初是惠妃亲自求了温皙,想要带七公主一同伴驾,说是好给六公主作伴,温皙也揣度得出一二她的打算,便顺水推舟了。七公主虽不是惠妃所出,却与大阿哥十分亲厚,她的婚姻自然能够为大阿哥拉拢一方蒙古势力。左右,康熙能留两个公主不远嫁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七公主本就不得宠爱,生母还只是一个贵人,只怕也是要远嫁的,便也没反对,叫她提前来看看蒙古大草原,也不是坏事。
康熙亦没有否决,只道:“前头荣宪、端静和舒兰,都是十八、十九才出嫁,济兰还小了点,却再等几年吧!”
惠妃又福身道:“是,皇上说的是!只不过臣妾觉得世子年少英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呢。济兰虽然不是臣妾亲生,臣妾也是看着她长大,难免要为她早早打算!”
真的是为七公主打算吗?温皙眉毛微微上挑?济兰公主虽然不像齐不琛那样柔弱,却也不及玉录玳那样热烈,顶多性子能比荣宪公主比肩罢了,只是她的出身远不及荣宪公主,而奇塔特其人也不如乌尔衮。乌尔衮再宠爱妾室,也没有立侧福晋和庶福晋,与荣宪虽然已经不似新婚恩爱,到底还是很尊重荣宪的。而奇塔特如今已经有了六个妾室了。
康熙亦颔首道:“那就叫奇塔特再等两年吧。”如此算是答允了这门婚事。
温皙心中为七公主暗暗默哀,又是一个悲剧,只愿她性子坚毅一些,能如四公主一般便好了。她的将来册封,总不至于连四公主都不如。
权且安慰了一下太后老人家的心灵,康熙便叫侍卫操办起驾事宜了。温皙亦叫人早早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往北方去喀尔喀草原了。
科尔沁草原的午后,阳光暖煦,又加之风和日丽,倒是个极好的天气。温皙携了玉录玳出来走动走动,便瞧见了一抹极好的风景。此次康熙出巡塞外,准备的有些急,故而没有带太多阿哥随行,三阿哥、五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六个阿哥随行,这些日子也常常叫他们去与诸部落台吉子弟一通骑射,联络感情。三阿哥、五阿哥、十阿哥在骑射上都不是出挑的,反而是年幼的十三阿哥马术精湛、骑射了得,更要紧的是十三阿哥未曾大婚,还是个黄金单身汉,自然比前头几个哥哥都要受瞩目。康熙亦叫他带着胤禄和胤礼,三个小的倒是比前头的哥哥们更出风头。
三阿哥自知长处不在此,便懒得争,便以谦和温文的态度和台吉们联络感情。五阿哥倒是颇有几分不满,但是记得额娘宜妃临行前的嘱托,也只敢在背后嘀咕两句。十阿哥嘻嘻哈哈,每日吃吃喝喝,是最没心肝,也是过得最快活的了。
只见十阿哥那胖胖的胳膊架在胤祥脖子上,“十三弟,看上那个姑娘了?!嘿嘿,要是不要意思开口就跟哥哥说!哥哥我替你跟皇阿玛求!”
玉录玳嘟囔着嘴巴嘀咕道:“十哥又喝醉了。”
温皙亦点头,胤俄本来就大嘴巴,喝醉就更能唠叨了。
“那个琪琪格怎么样?!”十阿哥醉气熏熏地呵呵笑着,“可惜就是脾气太小辣椒了点!娶妻还是纳妾,都不能要这样的!十三弟,你说是吧?”
胤祥只低头喝一口闷酒,一言不发。
宣妃还在病中,胤祥是被太后给硬拉来的,目的自然是想叫她去娶个科尔沁的格格为福晋。只可惜胤祥挂念宣妃,哪里有这个心思,何况琪琪格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反而有些厌恶。
玉录玳低声在温皙耳边道:“额娘,十三弟昨日问我琪琪格的‘火蔷薇’怎么到了曹顒手上,我便告诉他实情了。”
“哦?”怪不得,十三阿哥会厌恶琪琪格了,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呢?
玉录玳得意地一笑,露出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神,仿佛在说:就她也配做我的弟妹?!
十阿哥继续徐徐叨叨没完没了:“我给你说...嗝~~,女人就要乖巧懂事的才好!嗝~~,千万不能娶像琪琪格那样的,还有像六妹那样的也不成!”
顿时,玉录玳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刻僵了,随即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便要上去揍十阿哥。温皙急忙拉住她,道:“你十哥喝醉了,快去叫你十嫂来!”十阿哥伴驾,自然是要带着嫡福晋出来的,十福晋虽然是博尔济吉特氏,性子却还不错,十阿哥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还是很尊重她的。
玉录玳鼓着腮帮子,重重哼了一声,便去十阿哥营帐请十福晋了。只是这一去,十福晋自然是匆匆赶来了,玉录玳却没回来。
十福晋行了礼道:“六妹她,瞧见琪琪格去了曹侍卫常去的马圈,便偷偷跟去了。”
温皙一凝眉,叫十福晋去照顾十阿哥,便也急急忙忙敢过去了。温皙去得快,不曾完,之间玉录玳躲在哪儿偷听墙角,她便也去偷听了。
玉录玳见温皙来登时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来,却晓得不可误事,便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温皙也狡黠一笑,轻轻嘘了一声,叫随从的宫女太监推开去,别被发现了才好。
马圈虽然很干净,到底还是有些味道。温皙便拿绢子掩盖了口鼻,玉录玳也是一样。里头曹顒正在给火蔷薇上药,顺便给顺毛清洁一下。只听得琪琪格娇声怒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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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偷听(下)
曹顒给马梳毛的声音略停了一小会儿,便继续梳毛了。
“奴才有喜欢的人了,又怎么会喜欢格格呢?”曹顒语气清淡儒雅,浑然不似一个擅长武功的御前侍卫,只是语气却是十分笃定的。
一抹红晕便自玉录玳耳根悄然升起,她急忙咬着帕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如此小女儿情态,温皙见了,倒是生了几分羡慕。想她当年,才十五岁,没谈恋爱就嫁人了,还被个比她大十三岁的大叔给吃干抹净了,吃亏死了!
“你真的觉得她比我好吗?!”
曹顒温和而肯定地道:“她好与不好,是奴才与她的事,与格格无关。”
“她除了身份,哪里比我好了?!”琪琪格随即吼叫道。
曹顒依旧不曾停下手里头的工作,轻缓地给火玫瑰梳毛,继续道:“抛开身份不提,奴才也觉得她哪里都比格格好。”
“你——”琪琪格一阵气结,“我比她漂亮!”
偷听的玉录玳却忍不住瘪瘪嘴,低声看着温皙道:“额娘,我才更漂亮!”
温皙抿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玉录玳和琪琪格谁更漂亮,温皙也不好说,因为白玫瑰和红玫瑰那个更好,本就是个无判断的问题,只是再温皙心里自然是自己的闺女更漂亮了。
只听曹顒道:“也只有格格自己才那么认为!”
温皙脸上笑意更浓,曹顒这句话可真是损人不带脏字。即使说他自己不赞同琪琪格的话,也是在暗骂琪琪格太自恋!
琪琪格倒是没听出曹顒的第二层意思,更怒气冲冲道:“输给她,我不服!”
曹顒语气里生了几分不耐烦,道:“当日赛马是公平比较,格格用尽了不光彩的手段,还是输了,有何不服?!”马是习武之人最忠臣的朋友,曹顒亦是爱马之人。故而一直亲自照料火蔷薇,亲自给它喂上好的草料、亲自给它换药、亲自给它梳毛清洁,故而见不得琪琪格那样虐待座驾之人。故而语气里生了几分不客气。
“我输了!”琪琪格虽然是认输,却颇有不忿,她扬起鞭子对着火蔷薇道:“都是因为这个没用的废物!”
琪琪格正要扬鞭子打火蔷薇,曹顒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眉宇见骤然生了怒容:“格格!火耳如今是奴才的马,您不能打它!”虽然依旧用敬语敬辞,但是语气却不带有丝毫恭敬了。
“火耳?!”琪琪格一愣,“你给它改了名字了?还是这么奇怪的名字!”
曹顒冷冷道:“这是汉语,火耳组成一个字便是‘耿’,忠心耿耿的‘耿’!”
琪琪格似乎懂些汉语。听懂了曹顒突然转换成汉语说的话的意思,便嗤笑道:“火蔷薇若是忠心耿耿。就该宁死不投他主!”
曹顒语气更生寒意:“它是火耳,不是火蔷薇!格格的火蔷薇已经被格格亲手杀死了!”曹顒从她手中夺走鞭子,仍在了地上,道:“而且,火耳的名字不是奴才取的,而是固伦温悫公主钦赐的!”
玉录玳眉宇带着得意洋洋和炫耀的神采,那眼神分明在说:火耳比火蔷薇好听多了!
听到曹顒说是温悫公主赐名。琪琪格便恼怒上来,凛声质问道:“她瞧不起我哥哥。你便瞧不起本格格吗?!”
“奴才不敢!”曹顒说得气势足足,真真听不出丁点“不敢”来!
只不过琪琪格偏偏没听出曹顒说得是反话,反而生了几分妩媚姿态:“既然不敢,我要你去跟皇上求娶我!”
曹顒皱了眉头,道:“格格看样子听不大懂奴才的话!”随即又道:“既然如此,奴才索性再说得明白一些好了!奴才从无丝毫喜欢格格,就算没有温悫公主,也不会喜欢格格!奴才虽然不喜欢柔弱的女子,可更不喜欢心狠手辣的女人!”
“放肆!!”曹顒的话着实叫琪琪格颜面扫尽,自然登时恼羞成怒。
曹顒掷地有声道:“是,只不过奴才是实话实说!还请格格恕罪!”
“还从没有人敢再本格格面前如此放肆!你够胆量!”此话说出,琪琪格气得压根痒痒,“从来只有本格格瞧不上旁人,旁人决不许瞧不上本格格!”
曹顒浑然一副淡漠的表情,淡淡地陈述事实道:“格格决定不了人心。”
“你——”琪琪格顿时气儿便喘不匀了,“你放肆!!”
“奴才也不想在格格面前放肆,只是奴才的脾气素来如此,有什么说什么!故而,还是请格格不要再出现在奴才面前,那么奴才自然就不会对格格放肆了!”曹顒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字字挑不出半点错处,却是生生打了琪琪格的脸。着实把骂人不带脏字,发挥到了极处。
只听琪琪格狠狠哼了两声,便从马圈里跑了出来。只是这一出来就不可避免地瞧见了在外头偷听的皇贵妃和固伦温悫公主。
琪琪格也浑然忘了要行礼了,或者是气愤之下不肯行礼,只恨恨瞪了玉录玳一眼,咬牙切齿地跑开了。
玉录玳得意的一笑,冲她远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温皙却发现了玉录玳高兴之余不曾发觉的,琪琪格固然恨玉录玳,只是眼中已然有泪意快要忍不住奔涌而出,否则如何会不跟玉录玳讽刺两句?
墙角听足了,自然要走了,温皙便拉了一把玉录玳,再呆下去也不怕被曹顒发现了,那小子六识可是很灵敏的,未必察觉不到有人在偷听,何况玉录玳如此粗枝大叶。不过,曹顒方才说得话,无半分作伪,温皙也不计较他是否晓得玉录玳在偷听了,只要他真心便好。(擦,偷听墙角还有理了?!温皙:我是丈母娘!)
翌日一大清早,曹顒便急急忙忙跑到玉录玳的营帐,正好温皙也在,曹顒已然急得满头大汗,聪明行了礼便道:“不好了,火耳不知怎么了就一直早抽搐,好似吃坏了什么东西!”
温皙眉头微微一凝,玉录玳便辞别了温皙带着胡语便往马圈去了。
竹儿低声叹道:“如此招数,未免太不入流了些。”
温皙缠着丝线,缠成一个团,道:“她本就不是聪明人。”若聪明,就不该在身份比她高的人面前放肆,若聪明,便该看得出曹顒已经得到康熙默许、隐然是固伦公主的准额驸,便不该与玉录玳相争,争了之后输了还那样纠缠不休。
竹儿轻轻一呻,道:“也是,她还不敢对公主动手,也没有机会动手。”随即竹儿皱了眉头,低声道:“只是她如此心狠手辣,不知会不会因爱生恨对曹侍卫…”
温皙摇摇头,轻轻道:“不会。”就凭那日她眼中的泪,温皙便晓得,琪琪格虽然叫横跋扈,也心狠手辣,但是她不会对曹顒怎样。否则就不会只给火耳下毒,而不给曹顒下毒了。给一个侍卫下毒,估计比给马下毒也难不了多少,她只是要发泄心中的不满罢了。
玉录玳和胡语回来时是在一个时辰后,回到帐子中,她便是满脸怒火:“琪琪格太过分了!居然叫身边的侍女来投毒!”
温皙只问道:“火耳救下来了吗?”
胡语从袖中取出半块粗糙地红褐色根茎,道:“主子放心,还好曹侍卫发现的早。火耳是误食了红茴香根。”
温皙不懂药材,不过想也知道估计是有毒的东西。胡语继续道:“此物外敷可祛瘀消肿,治腰痛、肿痛,红茴香根生长在南方,草原上长不活,应该是互市交易所得,毕竟此物在草原上还算常用。”
温皙恩了一声,淡淡道:“既然火耳也没事儿了,此事就不要外传了。”温皙看了看玉录玳,“你明白额娘的意思吧。”
“明白,”玉录玳嘟了嘟嘴巴,颇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便宜她了!”
温皙笑着点头,道:“且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不过是毒害一匹马,难道还能问罪达尔汗亲王的女儿?”
玉录玳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反正明日就要启程去喀尔喀草原了!女儿以后再也不来科尔沁了!”
就在康熙要启程喀尔喀草原的时候,京中传来了宣妃博尔济吉特那木病入膏肓的消息,十三阿哥悲恸之下,请求先行一步回京照看额娘,康熙亦不忍动容。
此时已经入秋了,温皙微微叹息,便道:“不如皇上也早些回銮吧,想必太后也不会反对。”太后想来也不愿意见不到那木最后一面。
回銮,虽然提前回銮也并无不可,毕竟出巡塞外的主要目的再科尔沁极其周遭部落,只是康熙若为一妃子而回銮,难免落得不好的名声。但温皙的话,却给康熙提醒,他若以此回銮固然不佳,但是太后开口,康熙便是遵循孝道,可以名真言顺提前回銮。
说话间,就听李德全急匆匆跑了,道:“皇上,太后来了!”
康熙微微一笑,便去亲自迎接。
康熙三十八年十月,御驾回銮,比预定日期早了一个月,而十三阿哥祥则策马扬鞭、日夜兼程,比康熙提早十数日回京,衣不解带伺候在母亲宣妃身侧。
365、托孤
秋日的紫禁城,巍峨磅礴,明黄色的琉璃瓦上秋霜渐渐被灼热的太阳化去。皇上一回宫,便去了他甚少去的景阳宫,宣妃博尔济吉特氏病重,太后心系宣妃,无意再巡视塞外,皇上从太后之意,提前起驾回銮。
养心殿外,守候的是御前侍卫中品级中上的一等侍卫和二等侍卫,皇上不在养心殿,侍卫们也能略松散些许。便有几个人上来朝舜安颜道贺,皇上出巡之前便赐婚,将和硕静顺公主下嫁,贺喜尚主,更要贺喜他调任前锋营为参领。舜安颜只得一一应对,好不容易等到了晌午换班的时候,也好歹能去侍卫处歇歇。
舜安颜只见又有一个年轻的侍卫,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经穿了二等侍卫的服制,上来拱手说了一通话,和方才旁人说的无甚不同,不过是“恭喜佟佳大人荣升前锋参领”云云。
舜安颜心下不敢轻视,便含了客气问道:“这位兄弟有些面生?”
“卑职原在丰台大营任职,伴驾出巡,回来方才调任御前侍卫的。”二等侍卫不卑不亢道。
舜安颜哦了一声,随即脑袋一闪,急忙问道:“你可是曹顒曹侍卫?!”
曹顒微微一愣,他并不曾见过舜安颜,只不过是在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听见外头有人恭贺,便也不好对上官无礼,才上前贺喜的,却不解为何舜安颜认得他,“佟佳大人如何认得卑职?!”
舜安颜急忙笑道:“我虽不曾随驾,却也听闻过曹兄弟之名!在科尔沁大胜达尔汗亲王世子、蒙古第一勇士贝勒爷!如今宫中早已传开了!我见你如此年轻。又有些面生,便猜想是你了!”
曹顒微微一拱手,“大人过奖了!”又道:“之前卑职在丰台大营,还不曾向大人贺尚主之喜。在此贺过!”
“同喜!”舜安颜略有深意地道,随即扫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日后我与曹兄弟便是连襟了!”
曹顒微微一愕。此事无论是皇上还是皇贵妃或固伦温悫公主,都不曾对外透露...他想到舜安颜是佟佳氏子弟,皇上的内侄,便想着是否是皇上已经事先告知他了?
舜安颜看得出曹顒的疑惑,便道:“我不过一猜罢了,只不过看曹兄弟的样子,看来我是猜中了!”说着,语气里便含了几缕不易察觉的黯然。
曹顒亦不敢多说道:“大人多想了,圣旨尚未下达。卑职...”
“曹兄弟太客气了!何必一口一个‘大人’、‘卑职’。若不嫌弃佟某。便兄弟相称好了。”舜安颜十分客气,带着几许亲切。
舜安颜在御前侍卫中,本就是人缘极好的。从不自恃身份,因而很得其他人拥戴。毕竟能做御前侍卫的人。都家世不俗,将来半数都有大作为的,在这里多交一个朋友,对将来仕途都大有助益。而曹顒,在科尔沁锋芒大露,一举从六品丰台大营的一个小小武官,破格升为三等御前侍卫(正五品),大胜之后不但升为二等侍卫(正四品),更举族抬入满军镶黄旗,如此盛势,舜安颜自然猜得到是因为六公主的缘故,故而不敢摆出丝毫上官的架势。——舜安颜在赐婚与五公主之后,晋为一等侍卫(正三品),如今又平调前锋营为正三品参领。
舜安颜如此客套,曹顒自然不会不识抬举,立刻便以兄弟相称呼,随即约定晚上一同去某家酒楼吃酒云云,就差点没结拜兄弟了。
景阳宫。
康熙看着朱色床榻上已经憔悴如许的宣妃和跪在床头忍不住吧嗒吧嗒掉泪的十三阿哥胤祥,微微露出不忍之色,走出寝殿便对温皙轻声道:“你多陪陪宣妃吧,朕先回养心殿了。”
温皙低声恩了一声,恭送康熙离开。便唤了胡语出来,轻声问道:“宣妃的病...”
胡语只得微微摇头,道:“油尽灯枯,只凭一股毅力才撑到如今,只是...怕也撑不了太久了。”
温皙轻轻叹了一口气,宣妃的身子早年就不大好了,能撑到现在也是舍不得十三阿哥!便移步入寝殿。景阳宫从来不是奢华的所在,宣妃虽未妃位,但是内中摆设尚不及密嫔的永和宫。宣妃行事素来低调,不惹人瞩目,又加之这些年病体孱弱,早已甚少入旁人的视线了。
十三阿哥的侍妾乌苏里氏十分细心地伺候着宣妃喝药,温皙默默瞧着,见宣妃喝完了一大碗浓黑苦涩的药汁,才走上前去。
宣妃见是温皙,立刻露出几分激动之色,自己爬不起来,却急忙唤道:“胤祥,给皇贵妃磕头!”
十三阿哥素来孝顺,自然二话不说便倒头磕在地上。照例阿哥见了皇贵妃,是需要行礼,却也不需要行这样的大礼。温皙何尝不明白宣妃的意思,故而默默承受了,侧身坐在宣妃床头,温声道:“感觉好些了吗?”
宣妃苍白如纸的脸色浮现一缕淡淡的笑意,“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清楚。皇贵妃不必安慰臣妾,也不必伤心。”说着温柔的眼神望着已经少年长成的十三阿哥,道:“臣妾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胤祥,只愿皇贵妃垂怜,将来能照拂这孩子一二,臣妾便死而无憾了。”
宣妃这话无异于遗言了,温皙自然无法拒绝,便道:“十三阿哥是你的亲孩儿,本宫自然会照顾他。”又见寝殿内并无外人,便悄声道:“太后此次去科尔沁,很中意达尔汗亲王之女琪琪格。”
宣妃顿时激动起来:“皇贵妃,胤祥绝不可娶蒙古格格为福晋!”一句话说得太急,顿时激地发白的脸都不正常地红了起来,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温皙急忙按住宣妃道:“你先别激动!只是太后中意而已!”便看了一眼十三阿哥。
胤祥急忙跪下来道:“额娘,儿子不喜欢琪琪格!皇阿玛也不喜欢!”
宣妃这才略略平缓了呼吸,哀哀道:“若是十三阿哥娶了科尔沁的格格,固然能更加荣耀,可也必然失去皇上的宠爱!”宣妃何尝不明白太后要照拂母家的意思?只是在他心里自然还是印象这个儿子更重要,何况太后年老,皇上如日中天,宣妃自然晓得该顺从谁。
宣妃拉着温皙的手,“臣妾私心,也并不希望十三阿哥娶身份太高的福晋,只求温婉贤惠、胤祥能喜欢也就是了。”
温皙点点头,宣妃的要求的确不高,她自然不会拒绝,便道:“你的意思本宫明白,皇上必不会亏待了十三阿哥,你放心就是。”康熙是不会叫十三阿哥娶蒙古格格的,他已经当做养废了一个十阿哥了,又怎么会再养废了一个儿子?
而侍立在十三阿哥身后的侍妾乌苏里氏,恭顺地垂着身子,耳朵却一直都是竖起来的,把方才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
病重之人精神不济,说了会儿托孤一般的话,温皙见宣妃疲惫无比,便嘱咐十三阿哥照顾她,径自回宫去了。宣妃的病是日积月累之故,如今虽然病入膏肓,可也不至于立刻去了。
回宫之后,温皙便在琢磨着怎么跟康熙说宣妃所求的两件事,虽然她不曾明说,温皙却也明白他句句不离十三阿哥,所求不过有二,一是希望十三阿哥修改玉蝶,二是希望康熙给十三阿哥指婚。只是宣妃的样子只怕很难撑到明年选秀了。
康熙处理完政务,傍晚才过来承乾宫,见温皙一副沉思若有心事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温皙立刻回过神儿来,略略一笑,坦言道:“再在想宣妃。”
康熙唔了一声,没接话。温皙哀哀道:“宣妃倒也可怜,如今也是舍不得十三阿哥才撑到现在。方才她跟臣妾求一事,臣妾不好拒绝。”温皙看了看康熙,一副认真听着的模样,便继续道:“宣妃想请皇上追封十三阿哥的生母敏贵人为嫔。”
顿时,康熙的眉头生了浓浓的厌恶,毫不客气地道:“章佳氏罪无可恕,朕看在胤祥的份儿上给她死后贵人封号,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臣妾也不喜欢章佳氏,”温皙面露迟疑之色,“只是宣妃和臣妾相识多年,她一心为了十三阿哥所求,不过是希望她去了以后,十三阿哥没有养母照拂,生母又只是个贵人...”
康熙亦迟疑了,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温皙便再加一把火道:“其实宣妃多年安分守己,又孝顺太后,不如——”温皙定定地望着康熙依旧有些犹疑的眸子,继续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康熙轻轻吐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了。”
温皙没听懂他是答允了,还是不答允,只是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康熙却忽的展颜,敲了敲温皙的眉心,“你自从生了胤礼,都六年了...”说着目光游移到温皙平坦无余的小腹上,“太医说朕身子无碍,当初服食那些东西,也不曾留下病根,怎么就一直没有好信儿呢?”
温皙脸上微微发窘,宣妃那边都病弱膏肓了,康熙最挂念的却是这个!便嘟着嘴巴道:“皇上的意思是臣妾老了,怀不上了?!”
“怎么会?!”康熙眉眼皆带了笑意,拧了拧温皙的脸蛋,忽的含了一抹坏坏的笑意,“真觉得是朕努力够!”说着便横抱起温皙,大步奔向寝殿。
靠!老色狼!温皙狠狠竖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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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所谓试婚格格
夜色深深,承乾宫里春色深深。而在京中的香源楼,一等一吃酒的好去处,曹顒做东,请了上司兼未来连襟的舜安颜喝酒,喝的畅快,便都敞开了喝,敞开了喝的结果是两个人都醉得不轻,酒后吐真言,想必便是如此。
“佟兄!”曹顒一根胳膊架在舜安颜脖子上,酒气熏熏,一脸酡红,“尚未恭喜纳妾之喜,恭喜!恭喜!”
舜安颜趴在桌子上,口吃已经不清,衣襟半开,一副迷离样子,摆了摆手道:“什么纳妾?!那叫试婚格格。”
“什么格格?”曹顒有些没听清舜安颜嘴里咕哝出来的话。
“试婚——嗝~~格格!”舜安颜中间还打了个饱嗝儿。
这下子,曹顒却是挺清楚了,立刻坏笑了出来,大力地拍了拍舜安颜的后背,“嘿嘿!静顺公主贤惠!恭喜,恭喜!”
舜安颜被曹顒这一派,差点没把肚子里的生猛海鲜给吐出来,狠狠嗝了两声,才气愤道:“贤惠?!这天底下的女人就没有贤惠的!!公主、公主就更不用说了!”
舜安颜没了平日了温文儒雅的气派,一副可怜兮兮倒苦水的样子,“曹兄弟,你是不是知道!试婚格格,就是来试试我到底是不是男人的!!”
曹顒依旧一脸痞里痞气的笑容:“那你就证明给她们瞧就是了!”
舜安颜一张苦瓜脸,憋屈起来十分难看:“我舜安颜当然是男人!只是你没试过,说得倒轻巧!”他便掰着手指数着:“什么时候脱衣服、什么时候上床、上多久、多久完事!全都是她们说了算!别提有多憋屈了!”舜安颜说的“她们”自然是指送试婚格格来的嬷嬷们了。
“你想想。谁喜欢被人管着怎么弄?还得从头到脚光溜溜被人盯着,那边还有个嬷嬷在帐子外头记录着:准额附舜安颜,某年某月某日与试婚格格同房,行房两刻钟半!”如此窝囊的事儿。舜安颜也就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才能说出来。
“两刻钟半?”曹顒嘿嘿嘿笑着,拍了拍舜安颜的肩膀,“兄弟!你着身板不至于吧?!”
舜安颜手指头指着曹顒的鼻子,酒气上涌。又打了一个酒嗝儿,道:“到那个时候,能硬起来就不错了!兄弟,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还听说以前的准额驸都是提前预备好壮阳药,就是怕那时候上不了阵!原本我还不信,差点出了丑!”
曹顒有些不可置信,嘴里道:“不至于吧?试婚格格应该也是美人一个,佟兄你怎么瞧了不动心吗?”
“美人?!”舜安颜露出一个很是不屑的眼神,“把你美得!!”说着他把胳膊也架在曹顒肩膀上。“我告诉你。我当时压根没敢奢望是个美人。只想着就算不是大美人,好歹也要眉清目秀吧?”
曹顒连忙附和点点头,“就是!我听说试婚格格都是宫女出身。宫里的宫女可不起码都要眉清目秀吗?就算不是美人,也不至于是丑八怪吧?”
“兄弟!”舜安颜拍了拍曹顒的肩膀。“你还真猜对了!”舜安颜仰天长叹一口气,“我真不知道五公主到底从哪儿弄来那么一个试婚格格!你是没见过,那两只眼睛长得不对称!塌鼻子、歪歪嘴!差点没把我吓跑了!”
听到这里,曹顒一个机灵,酒醒了大半,急忙问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舜安颜犹在醉中,一脸苦涩,“你很快也会有这么一天!”
曹顒想着舜安颜方才形容的样子,两只眼睛不对称、塌鼻子、歪嘴...顿时浑身如浇了一盆彻骨的冷水,剩下的一般酒意也尽数消去了。想舜安颜也是个美男子,居然要和一个丑八怪同房,他顿时生了无限的同情...和发自心底的恐惧。
公主大婚之前,赐下试婚格格,只是祖制,额附断然不能拒绝,更不能不用,否则回报回去就是“额附不举”!那你就别想娶公主了!想到自己将来也要纳这个一位试婚格格,曹顒有些想哭。
旁边传出舜安颜的打呼噜声,曹顒害怕之下急忙把他给摇醒了:“佟佳大人..哦不,佟兄!醒醒!别睡呀!你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给我说完了!”
舜安颜朦胧睁开眼睛,“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试婚格格的事儿!”曹顒急忙道。
舜安颜眼睛依旧迷迷糊糊,道:“我跟你说啊,兄弟!哥哥我苦啊!比我小的几个弟弟都娶妻纳妾,儿女好几个了!就我还孤家寡人一个!就因为我阿玛和玛法说,我将来要尚主!不许我纳妾,不许我有通房!连青楼都不许去!我苦啊——”说着,如唱戏一般,舜安颜潸然泪下。
“额...”曹顒擦一把头上的冷汗,舜安颜都二十出头了,想必结束处男生涯就是在那位试婚格格身上,果真可怜无比啊!掬一把同情的泪花,曹顒深深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舜安颜叹息,还是为他自己。
“佟兄!”只是曹顒到底是清晰的,“那试婚格格后来怎么样了?!”这事儿必须问清楚,才能想解决办法。
“后来?”舜安颜想了想,道:“后来她就跟着嬷嬷回宫,与公主禀报去了。说等大婚的时候会跟着陪嫁过来。”说到此,舜安颜又想哭:“兄弟,我苦啊!!完事儿,第二天公主还派人问我:你满不满意?你说,我敢说不满意吗?!”
曹顒急忙摇头,对公主送来的人不满意,那是大大的不敬!
舜安颜继续道:“你说,我敢说满意吗?!!”
曹顒更加使劲摇头,要是满意估计公主就要醋性大发了!随即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舜安颜脸跟苦瓜似的,双手朝天一拱手,道:“奴才谢公主厚爱!”
曹顒五味杂陈。
翌日,内廷侍卫处。
舜安颜调任的日期尚未到,故而依旧还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只不过昨晚就喝得太多,今早差点没起来。不过宿醉醒来头疼是小事,更让他头疼的是他昨晚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了!故而曹顒今日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舜安颜非常窘迫。
曹顒急忙拱手行礼,“卑职冲了一壶茶,若不嫌弃,请大人一同喝一杯吧。”
舜安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与曹寅一同入内喝茶。
“咳咳!”舜安颜咳嗽了两声,急忙扫视了一眼,见四周无人,便带了几分哀求之色:“曹兄弟,昨晚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曹顒压低了声音,道:“试婚格格...”
“咳咳咳!!”舜安颜立刻猛烈地咳嗽起来。
曹顒继续道:“真的不能取消吗?!”这才是曹顒真正关心的问题。
舜安颜眉毛一耸,道:“祖制如此,你说能取消吗?”一想到,曹顒这厮将来也会面临和他一样的境地,舜安颜心情立刻就好了大半!就如同吃了苍蝇固然是很恶心的事儿,但若旁人也吃了一只,想必就会舒服点了。
曹顒顿时苦涩了俊脸,急忙道:“不行!我得赶紧跟六公主去商量商量!”
舜安颜急忙一把按住曹顒,“你要去哪儿?!”
“去找六公主啊!”曹顒道。
舜安颜斜眼道:“你知道六公主在哪儿吗?”没等曹顒回答,舜安颜继续道:“承乾宫!你知道承乾宫是什么地方吗?!是皇贵妃的梓宫!皇贵妃的梓宫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是后宫!”
舜安颜一连串的话,算是把曹顒给震慑醒了,瞬间后背便生了一层冷汗,急忙拱手道:“多谢佟兄提醒!”后宫,皇上的后宫!除了皇上本人,成年的皇子阿哥都不能随便去!内宫侍卫巡视也只是按照固定路线,若是敢往哪个宫钻,你就等着被乱棍打死吧!且不说他现在还不是额附,就是是额附了,也不能随便去,得有公主陪同,还得是先递牌子,否则就是乱闯!一样是不轻的罪名!
舜安颜拍了拍曹顒的肩膀,“兄弟,认命吧!做额附的,都有这么一遭,到时候闭着眼睛别看!
咬牙挺过去就是了!”
曹顒欲哭无泪,有这么安慰人的吗?!他怎么听着愈发觉得惊悚了?!哪里像是准额驸和试婚格格同房?分明是上刀山火海的架势啊!
舜安颜叹了口气道:“熬过去就是了!”随即又笑道:“不过我瞧着六公主喜欢你,应该不会叫你太为难了!”
曹顒面色愈发难看:“你觉得可能吗?!连五公主那么温柔贤惠的,都那样了!你觉得六公主会给我个长成人样的试婚格格吗?!”
“额...”舜安颜顿时一噎,六公主的脾气她也是见识过的,如今...是不是该庆幸六公主没瞧上他呢?于是,无比同情地望向曹顒,“闭上眼睛别看,别看就不会知道丑了。”
闭着眼睛吃苍蝇,就不会觉得恶心了吗?曹顒很像反问这么一句,但顾念着舜安颜是上司,便生生给咽下去了。
曹顒却是不甘心,既然已经能够想象出未来试婚格格惊悚的模样,他便不会坐以待毙,“你知道怎么才能见到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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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约会不容易(上)
舜安颜想了想,道:“六公主有时候会来养心殿请安,只要等着,运气好能碰见。”
“碰运气?!”曹顒嘴角抽了两下。
舜安颜耸了耸肩,道:“运气不好的话,等一个月也碰不着,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你今儿下午就能见到了。”
说话间,外头有个蓝翎侍卫敲门道:“曹兄弟在吗?有个宫女找你!”
舜安颜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坏坏的笑意,劝慰道:“兄弟,可悠着点,被六公主发现,你可要倒霉了。”
“我——我不认识什么宫女啊!”曹顒真是冤枉无比。
只听外头一声柔软而清澈的声音,“奴婢是六公主的贴身宫女绿痕,曹侍卫在吗?”
曹顒一听是玉录玳身边的宫女,立刻喜上眉梢,随手抓起搁在桌子上的四品青金石官帽,急忙扬声应道:“在!我这就出去!”说着,便朝舜安颜一拱手,“看来我运气挺好!多谢佟兄吉言!”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只剩下舜安颜呆呆愣在了那儿。
不过一刻钟,曹顒便喜滋滋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小小的信纸,边看便问道:“佟兄,你可晓得临溪亭在哪儿?”
“临溪亭?”舜安颜微微一愣,便道:“临溪亭在慈宁花园的正南面。”
“那慈宁花园在哪儿?”
“在慈荫楼的南面。”
“慈荫楼又在哪儿?”
“慈宁宫的南面。”舜安颜顺口又回答道,见曹顒还想再问的样子,他便问道:“你该不会连慈宁宫在哪儿都不晓得吧?!”
曹顒点头,他才刚刚做御前侍卫,哪里晓得宫里是什么格局,也就知道侍卫处和养心殿怎么走。
舜安颜只好道:“养心殿东门你知道吧?”
曹顒点头佳婿最新章节。
“从养心殿东门出去,正看见月华门。便往南走,看见西面有隆宗门,便往西走过隆宗门,然就能一直往西走,看见就能看见慈宁门了。慈宁门是慈宁宫的宫门,南面百步开外就是慈荫楼,慈荫楼南面是慈宁花园,穿过慈宁花园,你就能看见临溪亭了。”
曹顒有些晕晕乎乎,急忙道:“佟兄你说慢一点...”
舜安颜只得又慢慢重复了一遍。曹顒暗暗死记在心里,随口问道:“临溪亭这个地方不犯什么忌讳吧?”
舜安颜道:“临溪亭属于前朝范围,无碍的。”宫中有许多地方是不可轻易涉足的。譬如后宫,而前朝范围也并非都可以随便乱逛的,一些军机重地,文华殿、武英殿、养心殿等都是非传召不得入内的地方。而临溪亭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看风景的地方,舜安颜道:“只是如今秋叶落尽。哪里只怕有些萧索凄凉,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人去。”随即眉头轻轻一扬,道:“六公主倒是选了个好地方。”——私下幽会的好地方啊!
曹顒会意地笑了,“若是上头问,就说我吃坏肚子了!拜托了,佟兄!”说着。不等舜安颜答应,曹顒便飞快地窜了出去。
“唉...”舜安颜低低地叹了一声,秋风果然很萧索啊。
承乾宫。
温皙正忙活着将风信子栽培到琉璃小瓶中。见玉录玳打扮得娇艳如花,不禁有些疑惑:“不是要去给太后请安吗?宣妃病重,你打扮得这么花里花俏地也不怕她生气!”
玉录玳扶了抚自己旗髻上的金累丝凤凰步摇,急忙给拔了下来,又将鬓边的绢花朱砂玉兰也给扯了下来。“这样总成了吧?”
温皙淡淡扫了她一眼,头上珠翠不多。只余下一对点翠蓝宝石蝴蝶头花,也一个小巧精致的如意簪子,两把头用碧玉蝶纹扁方横贯,左右各垂下一串绿玛瑙珠坠,末梢为硕大的金珍珠压底儿,脑后则是一个圆滑端正的燕尾髻,一头青丝梳得一丝不苟,有淡淡的玉兰花的清雅。玉录玳今儿着一身碧蓝色叠彩绣莲花凤纹缂丝锦缎广袖衣裳,袖口领口以水红色菊纹滚边,颜色搭配得极为鲜艳,外罩一个折枝如意纹的云肩,
手中捏着一方绢子,亭亭立于温皙面前。
“外头天有些冷,竹儿去把那件杏白的斗篷去来。”温皙轻声道,又嘱咐道:“早去早回。”
玉录玳披上素净的斗篷,极为欢喜爽快地应了。
瞧着她欢欢喜喜出门,温皙无奈地摇摇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竹儿抿嘴笑道:“咱们六公主,就是穿鲜艳的衣裳才更好看。”
温皙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太后待玉录玳,不似从前那么宠溺了。”
竹儿亦明白自家主子话里的意思,便道:“太后...到底是科尔沁出来的。咱们公主有皇上疼爱、有主子为她筹谋就够了!”
“罢了罢了!”温皙含了宠溺之色,无奈道,“人前别错了规矩就是了。这丫头若是能有齐不琛一半的安静就好了。”
“静顺公主自是娴静,只是活泼可人的才更叫皇上喜欢呢!”竹儿款款笑着,“再者,皇上已经下旨修改十三阿哥的玉牒了,太后总会记得主子的好。”
“但愿吧。”温皙只淡淡地道了这么一句。这些日子宗人府已经奉旨修改了十三阿哥玉牒上的生母,改为宣妃博尔济吉特氏。再有就是曹氏一族也被登记造册,举族抬入满军旗镶黄旗,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如此,曹氏便不再是曹氏,而是曹佳氏了。
慈宁宫宫门,玉录玳扶着绿痕的手,麻利地踩着高高的花盆底儿鞋从慈宁门出来,努了努嘴道:“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他是否等得不耐烦了重生之谋逆最新章节!”前几日来,太后只与她随便说了两句,便走了,没想到今日留她絮叨了大半个时辰,真叫玉录玳不耐烦,也又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玉录玳挥手叫抬着轿子的奴才都先回去,径自搭着绿痕的手背,急步往南而去。
约定的地点临溪亭,距离慈宁门还有不短的距离,徒步而去也需些时日,玉录玳迎面快步而去,却差点撞到一个人,也正是从慈荫楼西侧走出来的密嫔和自己的陪嫁侍女素秋。
玉录玳侧脸望着密嫔,一副比平常更低调几分的装扮,满腹疑惑,只得草草福了身道:“密嫔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佟密嫔见到盛装的玉录玳,也十分惊讶,但脸上不动神色,福身还礼,玉录玳已经册封,贵为固伦公主,妃位以下是不能坦然受了她的礼的,需还以平礼,否则便是失了礼数。密嫔温和笑道:“公主不也在这里吗?”佟嫔略一回身道:“南面的金桂已经落尽了,没什么看头了。”
“多谢佟嫔娘娘告知,不过本公主就是想去慈宁花园逛逛。”玉录玳扬声道,玉录玳素来不喜欢汉人出身的密嫔,故而语气也不怎么客气,又因为心下焦急,语气也便急了些
密嫔抿嘴微微一笑,让开路道:“那公主快去快回吧,本宫要先回宫了。“
玉录玳急着去临溪亭,也无暇顾虑密嫔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今日又不是嫔妃请安的日子,慈宁花园也没什么好看头的,却也懒得去想,大步流星便去了。
素秋疑惑道:“六公主这么急急忙忙的,好似是去见谁似的。”
密嫔斜着如秋水般的眸子,亦十分怀疑:“六公主出门,侍从怎么也要十个八个的,今儿却只带了个心腹丫头!”又看了看北面的慈宁门,道:“看样子时刚从慈宁宫出来的...宣妃重病,她却打扮得十分华美。”玉录玳一出慈宁宫宫门,就把揣在华丽的金累丝凤凰步摇和绢花簪在了头上,那素淡的披风给甩给其他宫女带回去了。
素秋道:“可不是!该不会是被太后训斥了,跑来找地儿哭吧?”
“不会。”密嫔语气淡淡的,却格外笃定,“素秋,你偷偷跟着,看她干什么去了。”密嫔进宫只带了素秋、素冬两个侍女,如今也都熬成嬷嬷了,被密嫔视为心腹。
素秋急忙应声偷偷跟去了。密嫔才施施然回宫去。
玉录玳径自疾步走着,到底是出来幽会的,要格外小心些,她因害怕被温皙发觉,又加之差点撞上密嫔,如今更担心再碰上别人,便放开了精神力,扫视四周。不扫视不晓得,一扫视吓一跳。
见玉录玳忽的停了下来,绿痕疑惑道:“主子,怎么了?”
玉录玳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附耳上来。
绿痕,随母姓而姓沈,脸型、鼻子、嘴巴想她的母亲竹儿,眉眼却比她母亲年轻时候更加娇俏,故而也是一个十分可人的丫头。自从小选入宫便一直跟随在玉录玳身边,做贴身宫女。
绿痕听了玉录玳的指示,急忙快步先去临溪亭办事去了。
玉录玳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转身跑去一旁的丹桂树后,侧身躲藏了起来。少卿,便瞧见,密嫔身边的的素秋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跟了过来。
素秋自然是个小心谨慎至极的人,故而深得密嫔信任,她走路极轻,穿着松绿色平底绣鞋,走路就像猫一样,没有半点声响。只可惜玉录玳不是靠耳朵来感知是否有人跟踪。
素秋正在疑惑,六公主一转眼怎么就没影了,玉录玳就艘地搜树后窜了出来。素秋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下,“奴才给六公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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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约会不容易(下)
玉录玳见果然是密嫔王氏身边的心腹宫人,便骄眉一横,发怒斥责道:“你这狗奴才竟敢跟踪本公主!好大的胆子!”
素秋如今也是嬷嬷了,而且还是永和宫最体面的嬷嬷之一,也算见过几分市面了,故而磕头行礼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安然的样子。素秋微微一笑,柔声谦和地道:“六公主真真误会奴才了!”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只掐丝金楼阁耳环,是被包裹在一片雪白的绢子中,这样奢华的赤金耳环显然不是宫女能够有的,素秋缓缓道:“我家娘娘丢了一只耳环,特命奴才来找。”
如此说辞,玉录玳岂会信,便扬一扬眉毛:“你以为本公主会信你这种无稽的托词?!丢了耳环便丢了耳环,大大方方过来找便是了!何须带着另外一只出来找!分明是一早就想好了,若是被本公主逮着,就以此来作为说辞!”
素秋一愣,玉录玳的话一阵见血,素秋只得勉力一笑:“公主说笑了,奴才真的是来找耳环的。”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死死咬住了,素秋扬起脸:“公主若不信,大可与奴才一起去永和宫见我家娘娘。”
啪!!
玉录玳丝毫不客气,扬起手来便赏了素秋一个响亮的耳光。素秋的左侧脸颊顿时多了红红的印记,火辣辣地疼着,她犹自不敢相信,仰头望着高傲如斯的六公主。
玉录玳冷冷一笑:“狗奴才!本公主早瞧见你一路尾随了,还敢砌词狡辩?!你以为抬出密嫔来。本公主便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吗?!”
素秋再有体面也只是一个奴才,自然只能受了这一巴掌,心中却不服气,仰头辩驳道:“公主要赏奴才耳光,奴才自然不敢躲闪。只是奴才一路只是在弯身低头找耳环,不曾尾随公主,还请公主明鉴!”
“哼!”玉录玳不屑地一呻,“嘴巴倒硬!只是不知你到了慎刑司,是否依旧嘴硬!”
素秋眼中立时滑过一丝恐惧。慎刑司乃是成妃掌管,谁人你不知成妃是皇贵妃一党,若是真落在慎刑司的精奇嬷嬷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素秋急忙磕头:“六公主明鉴,奴才真的没有跟踪您!请您看在奴才是密嫔娘娘身边的人,信奴才这回吧!”
“密嫔?”玉录玳嘴里透着不屑。“密嫔又如何?!就算本公主今日着人打死你,量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密嫔娘娘也是您的母嫔、是您的庶母啊!打狗要看主人面,你好歹要给庶母几分颜面啊!”素秋有些慌了神,顿时有些口不择言了。
玉录玳嗤地一笑,语气愈发充满了鄙夷:“她不过是在本公主的额娘面前伏低做小、百般讨好,才有今日的嫔位。否则凭她那样的出身,一辈子撑破天也就是个小小贵人罢了!本宫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不过是她身边一条狗!打死一条狗有什么大不了的?!”
素秋闻之,心中自是愤懑,更多的却是恐惧,急忙碰碰磕头如捣蒜,大叫“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另一边,绿痕已经跑到了临溪亭,却不见曹的踪影。她不敢大声叫,只得四下胡乱找寻。
只听呼啦一声。曹便从树上跳了下来,“绿痕姑娘,公主怎么还没来?”
绿痕被曹这样的现身方式给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喘匀了气,一手指着东面道:“公主叫你去那边的崇楼等他。”
曹遥遥一看,便了然,只是瞧着距离不近呀,便生了疑惑。绿痕却没空与他解释,道:“曹公子只管去吧,我们公主很快就过去。另外,直接往东走就是了,不要从北面绕过去!”
曹虽心下疑惑,却也晓得绿痕是玉录玳贴身的人,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便去了。
绿痕急急忙忙跑回慈宁花园的时候,只见素秋还跪在哪儿磕头求饶,便先平定了呼吸,从袖中取出一早就准备好的手镯,莲步轻移,走到玉录玳跟前,福身柔声道:“公主,您叫奴才找的镯子找到了。”
玉录玳嗯了一声,便抬起手腕,由着绿痕亲手给她带上去。然后瞥了一眼已经是极为狼狈的素秋一眼,嘱咐绿痕道:“看着她,在这里跪足了一个时辰,才许她离开。”
“是!”绿痕盈盈应了一声,恭送玉录玳离开。
玉录玳自然是一副照原路返回的架势,素秋却已经软到在了地上,一副逃过一劫的样子。
崇楼。
约定要相见的两个人,晚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见着了面。
“碧儿,我有急事要跟你说!”曹的样子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玉录玳一愣,“我也有急事要跟你说。”
“那你先说吧。”
“我的事不算太急,你先说吧。”玉录玳只不过是觉得碰见密嫔委实奇怪,想要问问曹既然在南面的临溪亭等着,是否瞅见密嫔在做什么。却不曾想,玉录玳想要问的,正是曹要回答的。
曹看了一眼玉录玳来的方向,在脑袋里呈现出慈宁宫及养心殿以南这一块儿的地图来,便问道:“你方才是从慈宁宫过来的?”
玉录玳点头。
曹心一沉,道:“那样的话,算时间,你应该碰见了密嫔娘娘。”
玉录玳心生疑惑,“你怎知她是密嫔?”随即眼珠子一转,不等曹回答,她便理清楚了关系:“我想起来了,你外公就是李士桢!密嫔是李士桢的侄女!!”说着鼻子一哼,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玉录玳一想起李士桢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给她皇阿玛献美人,给她额娘添堵,她就没什么好气儿,一大把年纪了那么老不休!要不是看在李士桢是曹的外公的份儿上,玉录玳就要破口开骂了。
“额...”曹有些汗然,若换了旁人,这样直呼他外公的名讳,他自然要生气,可偏偏玉录玳是固伦公主,曹的外公是皇家的奴才,玉录玳的身份,自然是叫得的。
曹只得委婉地道:“外公已经在康熙三十四年春天去世了。”曹的意思是,我外公都去世了,你能对逝者客气点不?虽然曹对外公的为人、为官也有些不屑,可他到底是是母亲的父亲。
密嫔便是曹的舅舅李煦的表妹,故而年幼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密嫔一面。只不过王家已经没落,在江宁也有四大家族:曹家、李家相当,只是如今曹氏一族抬旗为曹佳氏,隐然已经是四大家族之首了,然后便是曹祖母孙氏家族,曹、李、孙、王四家,不过密嫔的王家和曹家并无直接的姻亲关系。
“对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玉录玳这才想到,是曹要跟他说什么急事。
曹嗯了一声,“我方才在临溪亭外等着,没等到你,却等到了...”
“密嫔?”玉录玳接话道。
“还有一位嫔妃,被密嫔娘娘称呼为‘昭贵人’。”曹定定道。
玉录玳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密嫔一直都不屑昭贵人是宫女出身,两个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怎么会一起去临溪亭那种僻静的地方?”
曹快速扫视了四周,见无人偷听,这才敢将自己所听见的密嫔与昭贵人所密议阴谋娓娓道来。
玉录玳听得目瞪口呆,旋即掀起一股强烈的心有余悸!临溪亭在秋冬季节十分萧索,故而除了有人定时打扫,便不会有外人涉足!曹也算机缘巧合,在临溪亭等玉录玳,没想到却等到了密嫔和昭贵人。
曹起初只是怕冲撞嫔妃,更怕被人晓得他是来与六公主私会,坏了玉录玳名声,才躲藏到树上,亦屏息之法降低呼吸,不使人察觉。曹因自由佩戴那方玉佩,故而六识灵敏于常人,纵然在临溪亭外三丈远的树上,也将亭中密嫔与昭贵人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她们所说、所谋,俱为宫中**,若非所谋是玉录玳的生母皇贵妃,曹也很想充耳不闻。
“你、你,你没有听错吧?!”玉录玳失去了往日里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额头都沁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我也希望我听错了。”曹不忍唏嘘,密嫔毕竟是他舅舅李煦的表妹,他若因此倒台,对曹家虽然没什么坏处,但是十有**会影响舅舅李煦的前途。只是密嫔所图甚大,他亦不能袖手旁观,否则玉录玳亦会受到牵连。
“...我知道了。”玉录玳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傍晚了,素秋也应该跪了快一个时辰了,便道:“这件事我要告诉额娘。”这样的大的事,玉录玳断断不能隐瞒下去。密嫔狡诈,也非她一力可以对付。只是...如此一来,岂非要把她和曹幽会之事也告诉额娘了?!不行,得换个说辞才好。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叫绿痕联系你。”玉录玳定定道,已经在酝酿腹稿了,反正见曹一事一定要隐瞒下来。
看着玉录玳远去的背影,曹狠狠一拍大腿,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等下次见面再说吧...殊不知,玉录玳回去就被皇贵妃禁足了,再想幽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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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佟嫔有孕(上)
秋去东来,貂皮便要上身了,承恩公佟府递牌子,想要入宫探视刚刚诊出有孕的佟嫔,温皙压了两日,特意挑在今日雪花纷飞的天气叫她们入宫。
温皙闲闲地斜依偎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个泥金手炉,竹儿眉宇带着几分焦急,忍不住提醒道:“主子,这已经是承恩公府第三次入宫了,您大可不必准许!”
温皙抬了抬眼皮,“让她们看吧,还能看出花儿来不成?”又嘱咐道:“叫人好好看着玉录玳,不许随便往外跑!”
这个死丫头,心野了,居然敢趁着去慈宁宫请安的空档,跑去跟曹顒幽会!也不怕被人发现了,被人传成什么难听的话呢!那日回来,玉录玳只是说自己去临溪亭看风景,却听到了密嫔和昭贵人的密议,温皙又岂是傻子,这妮子从来不会说谎,一说谎就脸红。那日她打扮得那么好看,一副幽会情郎的模样,温皙本就怀疑。故而叫竹儿去拷问她闺女绿痕,绿痕这小丫头就把实话全都给吐出来了,温皙二话不说就把这死丫头禁足了。
倒也亏得如此,温皙才晓得昭贵人原来是双料间谍,朝她透露佟嫔的一举一动,又与密嫔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原本,她爱当几重间谍是她自己的事儿,温皙也懒得理会,只是她的手谋算到老娘头上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主子,自从佟嫔有孕,您就一直称病不出门了,这不大好吧?”竹儿小心地提醒温皙。
温皙捏了一枚腌渍地风味十足的蜜饯海棠。慵懒地道:“有什么不好的?”她们想把佟嫔这一胎推到温皙身上,温皙自然要避免一切惹上骚的可能性,什么东西不送,也绝不和佟嫔碰面。只是——温皙虽然晓得她们要打什么算盘。也早早叫人盯着永和宫和景仁宫,没想到这么快就爆出佟嫔有孕,而且是已经都四个月了,据说胎像十分稳固。
入冬这个月。温皙觉得自己都快躲懒成冬眠了。不知道她们具体要耍什么花招,温皙只要以静制动了,佟嫔那边自然是处处得意显摆,昭贵人作为她宫里人也收敛了锋芒,不再敢与她针锋相对,密嫔就更不用说了,老实得跟个大好人似的。
“婧儿那边还好吧?”温皙随口问道。
竹儿笑盈盈道:“七福晋胎像稳固,月前你不才遣胡语去瞧过吗?”
“倒是成妃愈发忙活了,婧儿身子重了。暖儿便送进宫给成妃亲自照料。”温皙脸上挂着笑容。只是这样的忙活。成妃却是乐在心头脸上,她自是盼着能一举抱个嫡孙,那边都亲口答允宛婧了。只要一举得子,以后就不会给七贝勒府塞人。
到了上午。温皙也懒得起身,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要午睡一会儿,没想到小鹿子匆匆来报说康熙过来了。倒叫温皙吃了一惊,这会儿他不应该去景仁宫看佟嫔才对吗?只得赶紧起来,稍稍梳洗一下,出殿门迎驾。
康熙轻车简从过来,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太监,徒步过来,衣帽上沾了不少飞雪。
温皙行了个常礼,疑惑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康熙只轻轻一笑,携了温皙的手一起入殿,语气温和道:“这么冷的天,何必亲自出来?手都冻得发凉了。”
叫竹儿端了奶茶,和康熙一起徐徐饮了一杯,暖了胃。因许久不出门,温皙自然懒得盛装打扮,穿得很家常,发髻是寻常的架子头,衣裳是温雅的丁香色,好似寻常人家的夫人。
康熙入暖阁,看了一眼吃了大半的蜜饯、点心,颇有无奈之色:“你还要称病多久?”
温皙耸耸肩,道:“等佟嫔生了吧。”——或者小产了。
“还在吃味吗?”康熙伸手拧了拧温皙的鼻尖,道。
温皙急忙摇头:“才没有!”——她只是怕惹上骚罢了!
康熙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朕一直叫人暗地里给佟嫔服用避喜汤...这次是意外!”
意外这种事情,每每会发生,连后世都做不到百分百避孕,何况是清朝呢?只不过温皙可不觉得佟嫔有孕是意外。康熙虽然看重母家,也一样防备着外戚,故而不许佟嫔有孕。
“佟嫔是庶出,且她多年一直安分。”康熙缓缓道。
康熙的意思,温皙明白,佟嫔不是当年的佟贵妃,且康熙把当年佟贵妃所生的小公主夭折的账算在了自己头上,故而他没法再一次叫佟嫔生不下来。只是康熙叫她生下来,她就一定能生下来吗?温皙抱有很大的怀疑。
见温皙不说话,康熙只久久注视着温皙仿佛浑不在意的面庞,道:“胤禄、胤礼都长大了,你有没有想过再养一个孩子?”
温皙立刻狠狠摇头,道:“臣妾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康熙就算允许她生,也不见得允许她养!但是你也别把目标放在老娘身上啊!
“那...”康熙犹豫了许久,才到:“就成妃吧。”
“成妃?”温皙一愣,是了,也只能是成妃了,若要养佟嫔的孩子,必然是身份不能低于她的,也就五妃那几个了,宣妃一副明天就要死了的样子,惠妃的大阿哥已经在和太子针锋相对,康熙不想叫大阿哥势力继续膨胀,有朝一日威胁太子地位;荣妃的三阿哥也颇有自成一党的架势,康熙也不会给三阿哥再加助力;宜妃已经有二子,亦是不宜在养育皇子;也就成妃最合适,七阿哥不搀和哥哥们的争斗,只过自己的小日子,更何况他有腿疾,无望大位,是康熙最放心的儿子了。
“若她的生的是阿哥,就抱给成妃养着,”康熙顿了顿道,“介时朕会晋她妃位作为弥补。”
“若生的是个公主呢?”温皙接口问道。
“那就叫她自己养着!”康熙这话说得颇有轻松之态。
“要是...”温皙看着康熙的脸色,“要是有什么意外呢?”譬如生不下来,小产了呢?
康熙脸色一凝,道:“太医说她太想稳固,不会有什么意外。”
温皙这才晓得,自己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了,急忙弥补道:“臣妾只是觉得佟嫔突然有孕...叫臣妾想起了当年的嘉嫔!”嘉嫔,也就是伊尔木,她第二次有孕时候应该说是柔嘉公主,用了伊尔木对医药上的才能,使自己强行有孕。
康熙面色更加凝重了,却道:“给佟嫔看顾胎像的是朕派去的太医。”
温皙淡淡地哦了一声,莫非佟嫔的胎真的十分稳固?!毕竟想要收买康熙的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温皙默默算了算时日,密嫔和昭贵人密谋的时候,佟嫔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一直对外保密,只是被昭贵人洞悉了,故而才与密嫔筹谋,要弄掉佟嫔这一胎然后嫁祸给她?只是不知,接下来,她们会如何出牌呢?
温皙径自脑袋里转着玩,忽的被康熙一把搂在了怀中,热热的语气扑在她脸颊上,“朕并不想叫她有孕...只是既然有了,朕总不能——”康熙的语气骤然一凝,“自从你三十二年生了胤礼,后宫嫔妃再无所出,外头已经有些不好听的流言了。”
算来也有六年了,比起康熙以前的种马能力,六年里嫔妃没有一个怀孕,的确能够叫外头的人置疑康熙的能力。不过温皙却恨不得翻白眼,四五十岁的老男人了,生不了就生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指望你跟二十岁似的那么厉害吗?!
“朕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康熙愈发抱紧了温皙,“你当初怀着胤礼的时候,朕答允你的...没有做到。”
“皇上答允臣妾什么了?臣妾早不记得了。”把康熙的话记在心里,那才叫蠢蛋!
康熙沉沉叹了口气,“朕答允过你,不再叫其他嫔妃生养,朕...又食言了。”
又食言了,是了,康熙已经不是第一次食言了。鼻子有些酸溜溜的,温皙趴在他肩膀上,只淡淡道:“臣妾并没有当真,所以皇上也不必愧疚。”话一出口,温皙只觉得自己被他骤然发力的手臂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特么滴发什么疯?!老娘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蓦地,康熙松了手,垂首凝视着温皙憋得发红的脸蛋,道:“佟嫔这一胎一定要生下来,你若想养就抱来,你若不想要就给成妃养着。你若不喜欢佟嫔晋封,朕就叫她还在嫔位上。”
康熙不由得细细咀嚼着康熙的话,随即皱了眉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臣妾会害佟嫔的孩子吗?!”话说出口,不觉中便带了火气!若是再后世,自己老公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早该抡起大棒子揍死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康熙亦蹙了眉头。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温皙的语气愈发冲了。
“朕知道,你不喜欢佟嫔。”康熙凝视着温皙几乎要冒火的眼睛,“因为懿婉的关系,你一直厌恶佟嫔,只是舒露做错了事,朕自会惩罚她,与佟嫔无关。”
温皙不由得冷笑,自从回宫,她一直以为康熙不会疑心她!没想到,终究还是疑心了!曾经的温情脉脉,真的差点叫人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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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佟嫔有孕(下)
“.....唯有你,朕是真心想要你做朕的妻子!不是为了政治,不是为了江山,不是为了朝堂稳固!只因为你是朕心爱之人!”
当初的话,言犹在耳。
当初...真不该动心,不该信以为真。
好不容易被暖了的心,又一次被他冷着了。一个视你为“心爱”的男人对你说,不要去伤害他的另一个女人,真是叫人冷心!
胸腔中有某种酸涩几欲上涌,内心如何,面色却是愈发冷淡而疏离的表情,唇齿见吐出来的话仿佛不带有丝毫温度:“臣妾不会害佟嫔,请皇上放心。”温皙几乎是一字一顿,将自己要说的话极为清晰地说了出来。
康熙不由一阵,恍若失神般看着温皙,嘴里喃喃:“朕...”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眼睛却迷离似的看着温皙仿佛由春日暖暖变为寒冬腊月的目光,仿佛亦被那冷淡的语气给冻住了。
温皙的唇角扬起一愣冷色的弧度,眉眼骤然生了讥讽之意:“怎么?皇上不信?!”殿外寒风呼啸,仿佛不是初冬,而是隆冬,手中的暖炉温度已经降了下去,一如她渐渐冷却的心,温皙仰头道:“臣妾唯以此性命立誓:若害佟嫔腹中之子,必不得...”
“嘎珞!别说!”康熙的手在温皙的誓言未曾说话之前便捂住了她的嘴巴,他急忙道:“朕没有不信你!”
捂住温皙嘴的那只手似乎在隐隐颤抖,对上他那双含了悔恨和愧疚的眼睛,温皙此刻已经无法被他所感动了。只淡漠地道:“臣妾累了。要歇息了,皇上请回吧。”
康熙双手落在温皙肩膀上,紧紧凝视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现在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呢?伤了人,再来关心一下。又怎么还会感动?温皙轻轻拂去他落在自己肩膀上厚重的双手,道:“臣妾遵旨。”
紫禁城的冬天,一日冷过一日,但是承乾宫却好似一日热过一日。康熙来得更加频繁了,昔日新宠昭贵人被冷落在一边、多年恩宠不断的密嫔也不再恩宠,脸有了身孕的佟嫔也冷冷清清,康熙一日一次地造访承乾宫,害得温皙只能“病愈”了。
既然,“病愈”了,不可避免的便要定时来慈宁宫请安。月前,宣妃的薨逝很太后很大的打击,如今看来跟老了十岁似的。精神似乎也不济了。
太后有些疲惫的目光落在温皙身上。不禁生了几分不满。还是忍着道:“皇贵妃病好了?”
温皙循着规矩道:“多谢太后挂念,已经痊愈了。”
“痊愈了就好,也省得皇帝日日担忧。要日日去瞧!”太后的话已经十分不满了,她最见不得的便是专宠二字。
温皙本就心里不舒坦。听太后如此说,心中更加犯了气性,又不是老娘叫他来的,是他自己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的!揭都揭不掉!
嫔妃们齐齐静默,没有一个插话的。温皙也不欲跟老太太斗嘴,只低头什么都不说。
太后却好似闷了一口气,许是从科尔沁开始便闷着了,故而一旦发泄出来,碎碎念起来就没完没了:“皇上要操心国事,已经够烦劳的了!身为嫔妃,决不可叫皇上再多烦忧了!人吃五谷杂粮,都难免生病,生病了要宣太医,不是缠着皇帝!宣妃病重的时候,也没见她缠着皇帝不放!”
“回太后!”温皙忽的抬起头来,“不是臣妾缠着皇上,是皇帝一定要去臣妾宫里!臣妾也劝过皇上了,皇上不肯走,臣妾总不能把皇上轰出去吧?!太后要是不信,大可亲自问问皇上!”
次奥!温皙实在不想跟老太太斗嘴,只是她一副找茬的架势,温皙也不是受气包!!
太后估计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被晚辈这么顶回去,登时脸都气得涨红了!手指都颤巍巍地指着温皙,“你、你——”嘴里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是觉得十三阿哥的玉牒已经修改了,她便没有用处了,才要卸磨杀驴的吗?!还是因为康熙天天去承乾宫,近来慈宁宫请安的次数少了,才叫她不满的?!
只是今日嫔妃们一个个都安静得很,跟哑巴似的!温皙侧脸睨了站在后头一声不吭,扶着自己五个月大肚子的佟嫔,垂着脸,仿佛木头人似的。以前的时候,佟嫔不是最爱跟她挑刺吗?怎么如今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哑巴了?
惠妃、宜妃、荣妃、成妃几个这才上去安抚太后,口里只道“太后息怒”、“太后别生气”,却对刚才温皙大不敬的话丝毫不发表意见。
成妃柔声道:“皇贵妃说话直了些,太后别放在心上。”得,这意思就是说皇贵妃说的话没错,只是不够委婉罢了。成妃已经是温皙的铁杆一党,温皙的侄女宛婧刚刚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她自然要竭力维护温皙。
太后当即横了成妃一眼,又将目光放在惠妃、宜妃、荣妃几人头上,太后只觉得这几个和皇贵妃之前都有所不和,故而寄希望于她们了。
惠妃急忙笑道:“太后您不知道,弘昱可乖了,又长胖了呢!”惠妃说的是她最心爱的大孙子,一说到弘昱,便忍不住眉飞色舞。
荣妃、宜妃见状急忙也说自己的孙子如何如何,荣妃已经有两个孙子了,弘晴和弘晟都是嫡福晋董鄂氏所出,几个庶出的都夭折了;而五阿哥胤祺的侧福晋已经生了他的长子,如今都四岁了。说完了自己孙子,又你一言我一语跟成妃贺喜,成妃也是刚刚抱了大孙子,七阿哥胤祐的嫡长子,被康熙起了个有趣的名字——红薯,啊不,是弘曙。
而太后老太太仿佛被撩在了一边儿。四妃如今都是要抱孙子的人了,与其在意康熙来不来,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儿子和孙子吧,反正她们都老了,还能争得过年轻貌美的吗?!
太后一副好似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的表情,听了一通四妃们的废话,目光逡巡过几个嫔,定嫔是个木头,没用的!慎嫔,也是皇贵妃一党的!良嫔,辛者库出来的奴婢;密嫔,小脚汉人,后两个老太太最瞧不起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大着肚子的佟嫔,最近不知为何犯了哑巴。
于是,太后老太太极其和蔼地叫了佟嫔上前来,一张脸浑然不似平常不待见佟嫔的样子,仔仔细细地问了佟嫔的胎像十分稳固,是否孕吐,有没有不舒服云云。
佟嫔也变了人似的,十分娴静地答了,“嫔妾一切都好,劳太后挂心了。”
“那就好!”太后拖长了腔儿,“你怀着身孕,格外辛苦一些!皇帝也是的,怎么也不常去景仁宫走走看看?”
得,这话是想要叫佟嫔跟她打擂台吗?温皙挑了挑眉头。
佟嫔却好似一夜之间身上的刺儿都没了,十分温婉地笑着:“嫔妾胎像稳固,自然不必皇上操心。而皇贵妃病了那么久,皇上多关心一些也是应该的。”这话说得,好似与温皙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似的。
温皙不由微微吃惊,佟嫔有了身孕,人显得略略发福一些,脸色还好,不过眼下擦了厚厚的脂粉,可还是有些遮盖不住乌青,可见是没有睡好,所谓的“胎像稳固”不知是搀了多少水分在里头。温皙的精神力急忙从她腹部扫过,不由得凝住了眉头,佟嫔的胎,的确可以用“十分健康”来形容,只是却仅仅是孩子健康,佟嫔内底子却不正常地虚透了!
连素日里惯爱在太后面前,与温皙相争的佟嫔都如此迥然不同,温皙猜得到,原因在她的肚子上头。佟嫔的年纪,论理正是怀孕的好时候,且她素来健康,怎么会一怀孕,就不健康了?显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吸走了她太多的养分,佟嫔的身子已经不堪负重了。
连佟嫔都这么说了,便是无人与太后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太后的脸色很难看,只得叫嫔妃们都散去了。
刚刚走出慈宁门,佟嫔便在后头扬声道:“皇贵妃请留步!”
温皙脚下一顿,却下意识地与她隔开半丈远的距离,免得出了什么事儿要赖到她头上。佟嫔亦没有太靠近温皙,福身行了一礼:“嫔妾是否可去皇贵妃宫中叨扰一二?”
温皙扫了一眼佟嫔的脸色,的确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虽然用脂粉掩盖得很好,只是底下透出来的虚弱却掩盖不住了,温皙道:“佟嫔脸色不大好,还是早些回自己宫里好生养着吧!”
“皇贵妃!”佟嫔忽的上前一一步,拉住了温皙的袖子,眼中含泪哀求道:“皇贵妃救救嫔妾吧!”
她如此拉着温皙,温皙倒不好有什么举动,免得被什么人看在眼里,说是她推了佟嫔,那可真是有口莫辩了,只做面色平静道:“佟嫔胎像稳固,还是不要胡思乱想比较好。”
佟嫔脸上露出一抹惨笑:“一开始,嫔妾也觉得自己胎像稳固,只是月份大了,孩子到底好不好,嫔妾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感觉不到?”说着哀求地看着温皙:“嫔妾自知得罪皇贵妃的地方很多,只是嫔妾如今,除了求您,别无她法了!”说着便噗通跪在了雪地上,“皇贵妃救救嫔妾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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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太后的不满
温皙急忙一把将佟嫔给扯了起来,在人来人往的关键地方,佟嫔这是要逼着她非救她不可吗?!温皙心下掀起一阵恼怒,横眉道:“佟嫔倒是好算计!!”
佟嫔咬唇道:“嫔妾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宁死也要保住她!但求皇贵妃援手,嫔妾感激不尽!”
温皙冷冷一笑:“你自是好算计!只是本宫凭什么要如你算计一般去救你?!”
佟嫔面上带着一缕决然,“嫔妾视这个孩子胜过自己的生命!若是孩子没了,嫔妾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好啊,居然敢威胁老娘?!温皙压低的声音含着几缕杀意:“你就不怕本宫叫你母子俱亡!”
佟嫔一震,眸中透着恐惧,随即又化作坚毅之色,复又跪下来:“皇贵妃只要肯救嫔妾的孩子,嫔妾的性命便是皇贵妃的!”
温皙微微一愣,佟嫔的话她的确无法不动容,却不得不防备,见成妃从慈宁宫走出来,便对佟嫔道:“你与本宫一同去成妃宫里坐坐吧。”
“是!”佟嫔一喜,急忙爬了起来。
长春宫。成妃带着疑惑扫过佟嫔的肚子,又看向温皙。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滞,温皙只淡淡道:“佟嫔的胎到底如何?”
胡语跪在一侧,为佟嫔已经诊了快半个时辰的脉,温皙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自然了,最焦急的当属佟嫔本人了。
胡语缓缓垂下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佟嫔吓得急忙拉住胡语的手:“我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难道真的保不住?!”
胡语眼中透着几分不解。道:“佟嫔娘娘的胎像十分稳固。”
“哦?”温皙挑眉道,“可是本宫怎么瞧着佟嫔脸色有些虚弱?”
胡语道:“不错!佟嫔娘娘的身子很虚,胎儿却很健康!所以奴才觉得很奇怪,不知娘娘何时觉得身子有所不适的?”
佟嫔扶着自己的肚子。“自从本宫有孕,一直都很稳当,大约是四个半月的时候,才觉得身子愈发不济。孩子也很闹腾,太医只说是寻常胎动!但是本宫感觉得出来,这根本不是胎动所致!太医也诊出本宫有些虚弱,故而一直在安胎药里加了温补的药,可是本宫还是一日比一日疲惫!孩子更是总是整夜整夜胎动!”
胡语凝眉道:“娘娘的胎,似乎是一早就埋下祸根,只是胎儿小的时候,不曾察觉罢了!娘娘如此反常,想必太医也发觉不对劲了。”
温皙接口道:“可惜。原本好端端的胎。突然就不好了。太医如何敢说出来?!说出来了,岂非是他们的过错?!”保不住皇嗣,可是不小的罪名。
佟嫔自察觉了身子不对劲。便叫娘家人也送了一个懂医术的嬷嬷进来,诊出了她的孩子有所不妥。只可惜嬷嬷隐晦地建议她早点去了这个孩子,否则月份越大,她无以供给,必然母子俱亡!佟嫔如何舍得没了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孩子,故而目标便放在了皇贵妃宫中的医女身上。
“敢问娘娘,是如何有孕的?”胡语定定问住了要害。
佟嫔顿时面有躲闪之色,不肯开口。
温皙笑道:“是啊,本宫也很好奇,佟嫔你是如何有孕的?”康熙不是一直叫人给她下了避喜的汤药吗?佟嫔倒是有本事!
“是...是昭贵人!”佟嫔咬牙道,“半年前,她献给了嫔妾一张药方!说只要持续服用,就一定会有孕!”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片,递给了胡语。
胡语仔细瞧了许久,才凝住了眉头,道:“的确是个有助于怀孕的药方,服用本无不妥,只是...药性与避喜汤相冲!”
佟嫔微微一震,“二者相冲会如何?!”
“会如何...娘娘不是感受到了吗?”胡语看着佟嫔的肚子道。
佟嫔一震,心中立时狠毒了昭贵人,急忙拉着胡语的手,面带祈求之色:“你一定有办法保住本宫的孩子对不对?!”
胡语不敢回答,目光望向温皙。
温皙定定道:“你只管说便是了。”
胡语垂首道:“娘娘的胎可以保住。”
佟嫔骤然绽放出笑颜,“果真?!”
“只是——”胡语顿了顿,“娘娘才五个月身子就已经开始虚弱,胎儿汲取母体的营养,娘娘的身体恐怕会很难供养得起,就算奴才帮娘娘撑到临盆,那娘娘自己...”
胡语的话说得很清楚,佟嫔眼中忽的黯然弥漫,手格外依恋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许久才道:“只要能保住孩子就好。”
于是,佟嫔起身,跪在温皙脚下,恳求道:“求皇贵妃,帮嫔妾保住这个孩子。”
温皙嘴角一扬,笑道:“本宫为何要帮你?”
佟嫔微微一愣,仰视温皙道:“母亡子存,对皇贵妃并无半点坏处。”
“可也没有半点好处。”温皙接口道。
佟嫔手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嫔妾这个孩子,就是皇贵妃的好处。若嫔妾死,这个孩子便是皇贵妃的。”
“本宫对别人生的孩子没有半点兴趣。”温皙语气淡淡道。
佟嫔旋即有些急了:“那皇贵妃到底想要什么?!”
“本宫想要什么?”温皙呵呵一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想好了,本宫便会叫胡语为你保胎,想不好,你就听天由命吧。”说话,温皙便于成妃说了句告辞,便叫胡语扶着回宫去了。
看样子,怀孕能增加人的智商,而温皙觉得以佟嫔现在的智商会明白她想要什么。便不点名,施施然回宫去了。
承乾宫,温皙回去的时候康熙正在她的暖阁里。斜身躺在她最喜爱的美人榻上,吃着她最爱吃的点心,见温皙进来,便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温皙顿时没了好脸色。一福身行了个不甚周全的礼:“皇上万福,皇上前朝不是忙得很吗?怎么这么有空?”
康熙起身推了那盏奶茶到温皙跟前,道:“天冷,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子。”
“多谢皇上。不过臣妾一点也不冷。”温皙以冷淡的态度回应康熙。
康熙却也丝毫不恼,反而愈发温柔:“这些日子怎么不见玉录玳出门?朕听说是被你禁足在偏殿学女红了?”
温皙道:“皇上不是说了,她的性子最该好好磨一磨,臣妾奉旨而行罢了。”
康熙呵呵一笑,“那丫头最是跳脱,如今可要闷坏了!你也别太认真了,朕瞧着那样就挺好的,朕的女儿也无需个个都像齐不琛似的!”
温皙如今对康熙龙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是一种无视的态度。自从那日便不曾给过康熙好脸色。这厮倒是脸皮厚得很。每每舔着脸凑上来。今儿早在太后跟前说的话。全都是大实话,是康熙自己要来的,来了就赖着不走。太后还偏偏一副看待宠妃狐媚子的眼光看待温皙。温皙自然有火气。嫌康熙老来承乾宫,有本事你叫他别来啊!没本事在哪儿瞎嚷嚷啥?!
心里正在暗骂太后闲着没事找事儿干。你吃香的喝辣的,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是了,干嘛老来找老娘的茬?!康熙的手瞧瞧落在温皙的手背上,柔声道:“皇额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改日朕会跟她去说。”
咦?温皙疑惑地看了康熙一眼,靠!这厮在自己老娘哪儿居然也有眼线?否则怎么这么快就晓得了?!便道:“太后是怨恨臣妾不同意将碧儿许给奇塔特。”想来,她与太后的嫌隙是从科尔沁便有了的。只是太后态度是在宣妃死后才有了这样大的逆转的...难道还有其他的缘故?
“还有胤祥的婚事。”康熙补充道。
“十三阿哥的婚事?不是还没指婚吗?!”十三阿哥既然是宣妃的儿子了,那必然就需要守孝三年,不能议亲了,自然以此为理由拖延着就是了!太后也没有理由因此不满呀!
“马尔汉的女儿教养不错...”康熙顿了顿,“宣妃看人的眼光不差。”
宣妃临终前的确向她托付,那木看重了工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马尔汉早年军功卓著,不过如今只是个闲散工部尚书,官位不低,但权力不大,不会引人忌惮,兆佳氏又是礼仪咸备的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错,宣妃看重的是马尔汉嫡出的小女儿,今年才十三岁,等道十三阿哥守足了三年孝,也不算晚。
温皙便与康熙提了,康熙也暗暗允了。只是此事宣妃不会外说,十三阿哥也不曾对外人提及,太后是如何知晓的呢?
看得出温皙的疑惑,康熙便道:“朕自然也是瞒着皇额娘,月前皇额娘又提起要将琪琪格许给胤祥,朕便以胤祥要守孝为由不可议亲搪塞,皇额娘却说与科尔沁不可议亲,与兆佳氏便可议亲了吗?朕才晓得,皇额娘不知何时洞悉了此事。因此对你才更加有所不满。”
温皙不由沉吟,接连破坏了太后两桩婚事难怪她会不满了?只是,温皙与宣妃商议胤祥婚事,左右并无旁人...忽的温皙脑中一闪,乌苏里氏!十三阿哥的侍妾乌苏里.苏勒!她原本就是太后赏赐给十三阿哥的人!若是她告密,那么一切就解释的通了,正好之前太后做主抬了乌苏里氏做十三阿哥的庶福晋!可不就是奖励她的告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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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第三人
暖阁中,有水仙的幽幽花香,伴着康熙身上悠远的龙涎香气息,混合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味,闻起来倒也不错。
“臣妾听说准格尔汗王策妄阿拉布坦派其子进京来求尚主?”
温皙忽的开口道。
康熙微微颔首,“朕正也为此事烦忧,齐不琛已经赐婚,自然君无戏言;济兰又允了皇额娘将来要指给奇塔特,朕也不好食言。”
温皙挑眉:“皇上该不会再打玉录玳的注意吧?”敢打老娘闺女的主意...灭了你丫的!
康熙急忙道:“怎么会?嫁去科尔沁朕尚且不舍得,何况准格尔远在漠西蒙古,一旦远嫁,这辈子怕是少有机会能回来了。”
是啊,准格尔偏远荒蛮,一旦去了,只怕便要老死漠西,此生都不能回来了,远嫁之苦莫过于此。且漠西蒙古诸部落,虽以准格尔为首,但部落之间为争夺牲畜、草场,常年征战、杀戮不断,民风极其刁悍,更兼气候苦寒,多为戈壁沙漠,风沙连天,久居京中繁华的娇贵公主如何能在漠西生存?若要遣公主远嫁,便要存了舍了这位公主的心思!之前的荣宪公主、端静公主和四公主与之相比,还算幸运,起码有机会回京,起码不是老死不再相见。
“实在不行,只好违了对皇额娘的承诺了。”康熙沉默良久,才悠悠地道了一句。
那样济兰岂不是要远嫁漠西?!温皙不由微微一怔,虽然她与七公主并无什么感情,但是亦不由为她惋惜,便道:“何必一定要皇上的女儿远嫁?大可收养一宗室之女,册为和硕公主,也算给足了准格尔颜面。”
“宗室之女,焉能与帝女相提并论?”康熙只微微摇头。“只可惜济兰性子不够坚毅,去了怕也难有什么建树。若是舒兰未嫁就好了...”
四公主舒兰,这位海蚌公主的确颇具政治才能,在喀尔喀颇得人心,与夫君一同治理民务、军务,听说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夫妻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只可惜大清只有这么一位海蚌公主,康熙也只有在她出嫁之后才看到了她的好。
“若论性子坚毅,倒是有一人可与四公主比肩。”温皙扬眉到了一句。
“哦?谁?”康熙饶有兴味地看着温皙。
温皙面色坦然。缓缓而坚定地道:“八公主舒露!”
康熙的神色在温皙话出口的一瞬间凝滞,“舒露...?”
康熙不禁含了几分犹豫,“虽说佟嫔已经有孕。只是她一直十分疼爱舒露。”
温皙眸中含了冷意,温皙是决计不会叫舒露嫁得好去处的,而准格尔那样荒僻战乱的地方作为她老死之地,着实解气!便嘴角含了一缕如春风般的笑容:“或许佟嫔,很深明大义。”
四日后的晌午。便听见了佟嫔往养心殿跪请,请求让八公主为君父分忧,远嫁准格尔。康熙当时并未同意,却也不曾拒绝,只下旨大力赏赐佟嫔金玉珠宝无数,赞其“深明大义”。康熙虽未下旨。意思却已经很明了了。
佟嫔是要舍了八公主,保她肚子里的这个了,这样选择也在温皙意料之中。旁人的孩子哪里有自己亲生的重要?何况大清的公主十有**要远嫁,舒露未必逃得过这样的命运!佟嫔索性狠一狠心,叫她远嫁准格尔。
第五日的清晨,佟嫔便来承乾宫请安了,温皙叫竹儿客客气气迎了进来。入殿奉茶,视为上宾。
才过了四五日。佟嫔看上去似乎更加憔悴了,眼下有重重的乌青,仿佛好几日不曾入睡。她强自撑着端庄的仪态,道:“如此,皇贵妃可还满意?”
温皙含笑打量着佟嫔,道:“本宫还以为你要考虑很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下决定了?果然是旁人孩子不及亲生的重要!”佟嫔为了这个孩子,可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舍了,舒露焉能与之相较?!
佟嫔眼中有黯然的神伤,她垂下眸子,无言以对,手极其温柔地拂过自己的微微隆起的肚腹,她能够感受到孩子的跳动,每一日每一夜都能感觉到。舒露,虽然陪伴了她许多年,解了她许多年的寂寞岁月,但这个孩子才是她以自己的血脉、自己的生命供养出来的骨肉至亲啊!的确不是舒露能够相比的。
温皙手微微一抬,指了指右侧的椅子,道:“坐吧。”
佟嫔穿着平底儿绣鞋,让自己的心腹嬷嬷搀扶着,端身坐在椅子上。胡语会意,便上前跪下,为佟嫔把脉。
此次便是驾轻就熟了,殿内没有旁人,胡语便坦言道:“这几日娘娘没有休息好,可能也是因为胎动愈发厉害的缘故,故而憔悴了许多。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娘娘好生保养自身,不要多思虑,奴才自会全力为娘娘保胎。”
佟嫔咬唇,定神道:“你放心,本宫为了这个孩子,连最不愿舍弃的都舍弃了,必然会遵从医嘱,好生保养自身。”
药方是胡语酝酿了已久的,只是时隔五日,脉象已经有所不同,胡语不得不适时加以增删、改进,一张药方足足写了小半个时辰,才亲手交给佟嫔的心腹嬷嬷,道:“其中所用药物的分量、药材的年份、熬药的方法,以及禁忌全都写得清清楚楚,照方先服用三日再说。另外,既服用此药,其他的养胎药物也请娘娘一律停了,免得药性相冲。”
那位嬷嬷想必便是佟嫔所说的娘家寻来的懂医术的魏嬷嬷了,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四十许,面相刻板,很少开口说话。她仔仔细细瞧了药方,不由得眉头舒展开来道:“娘娘,这药方很好。”
佟嫔这才安心地点点头。胡语对此并不生气,而是继续道:“这张药方请娘娘明日开始服用,今日奴才会思量一个药膳,明日给娘娘亲自送去。介时以药方配合药膳,一齐调理。”
佟嫔微微一笑,对胡语很是客气:“有劳嬷嬷了。”
胡语低头回到温皙身侧,不再多说话。胡语如今的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被尊称一声“嬷嬷”或者“姑姑”了。
佟嫔敛身,看向温皙:“昨日,嫔妾再去向皇上请求将舒露远嫁之前,曾试探过昭贵人。”
温皙面带着招牌式的笑容,听她继续讲下去。昭贵人的年纪,稳重的工夫必然不如佟嫔,她和密嫔的联手,必然是以密嫔为主,主意多半也是密嫔出的。
“嫔妾告诉昭贵人,自己胎像不稳固,孩子很难保住。皇贵妃猜猜,她是如何回答的?”佟嫔脸上的微笑中带着冷意,继续道:“昭贵人说不如嫁祸给承乾宫,也能趁机恳求皇上接八公主回来。”
这样的话也在温皙意料之中,只可惜昭贵人如此说,便是漏了马脚了,温皙却不欲说得更深,只淡淡道:“那你可要小心昭贵人了。”
佟嫔笑如春风:“只是嫔妾既已经求了皇上远嫁舒露,又亲自来承乾宫,只怕她们已经明白,嫔妾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投靠了皇贵妃。”
“她们?”温皙不禁咀嚼着这两个字,佟嫔也不是傻子。
“难道不是吗?嫔妾可不信,仅仅一个昭贵人就有这般手眼通天的本事!”此话说出,佟嫔咬紧了牙齿,带着恨不得生食之的意味。
温皙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既然说到昭贵人,本宫很是疑惑,既然她是你宫里的人,如何就背了你呢?”
佟嫔不禁露出苦笑神色:“皇贵妃也觉得嫔妾是为固宠才举荐了赫哲氏吗?!”
“难道不是吗?”只可惜,赫哲氏蒙宠的时候,温皙身在汤泉行宫,对其中细节并不晓得,只是人人都会觉得是佟嫔的手段吧?
“赫哲氏是那一年小选刚刚入宫的,机缘巧合分派到嫔妾的景仁宫,嫔妾远不过是觉得她识文断字,颇有几分聪慧才放到身边来。那一日,被皇上瞧见了,一夜临幸便册为答应。后来她处处恭谨,又时常劝皇上接舒露回来,嫔妾才信了她几分。”佟嫔缓缓道来,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只是不知她背后是何人?!”
昭贵人背后自然是密嫔了,只是温皙不欲说出口,只淡淡微笑着:“佟嫔也没有头绪吗?”
佟嫔道:“想来必然是惠妃、宜妃、荣妃三人中的一个。”
温皙微微一愣,对佟嫔笃定的语气很是纳闷,便问道:“为何?”
“孝昭皇后容颜,想必也就四妃见过了。”佟嫔淡淡道,“皇贵妃作为先皇后嫡亲的妹妹,自然心知肚明,何须来问嫔妾。”
温皙脑中轰地一声炸响,是了,佟嫔没有见过嘎鲁玳,故而肯定是在赫哲氏承宠之后才晓得她容颜肖似孝昭皇后才得宠!那么密嫔王氏入宫比佟佳氏更晚,必然更不晓得嘎鲁玳长相!如此说来,昭贵人背后除了密嫔还有其他人?!密嫔与昭贵人图谋之事,是仅仅她二人图谋,还是和那个第三人一起图谋的?!那个不知是谁的人,是仅仅想要赫哲氏得宠来牟利,还是一早目标表对准了温皙?!温皙脑中如一团乱麻,一个昭贵人一个密嫔,温皙还能应对,若是再加上在暗处的这个不知是谁的人,才叫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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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引蛇出洞(上)
那日的欢好之后,康熙似乎认定是了温皙与他冰释前嫌,纵然温皙白天还是那副样子,他却只认为是温皙死鸭子嘴硬,否则怎么夜里那样缱绻?故而年底封笔之后夜夜留宿承乾宫,太后对此有诸多不满,但是嫔妃中无一人帮她说话,太后不是康熙生母,她更不敢为了这点“小事”而与康熙有所不愉快,便整日闷着长脸,不见半点过年的喜庆。
康熙三十九年如期而至,年初永和宫密嫔生了点小风寒,原本吃两剂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温皙却以此为由,叫敬事房停了她的绿头牌,叫她好生养病。后宫诸人,还径自不理解,皇贵妃怎么和自己一党的人生了龃龉?反倒对昔日的敌人佟嫔愈发关心了,不但叫医女三日一次地请脉,更是给她升了妃位的用度。
温皙只不过是见密嫔总是没有什么反应,才要出手试探她一下罢了。进来康熙本就一心粘着承乾宫,其他宫苑不曾涉足,和甚少翻牌子,密嫔原本就有失宠的趋势,温皙趁机出手,更是对她极大的打击,康熙对此半句话也没说,只宠溺地一笑。
而后密嫔数次求见,温皙亦拒之门外,如此更是叫人认定了密嫔被皇贵妃视若弃子,她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密嫔多年得宠,虽然言行举止没有得罪太多人,只是她出身低微而得宠,这本身就足够让许多人冒出嫉妒的火花了。曾经她有皇贵妃庇护,如今被皇贵妃舍弃。又失宠了,自然人人都想折辱一下这个昔日宠妃。
天气渐渐不那么冷了,康熙自以为已经安抚好了温皙,才开始如往常一般召幸嫔妃,最先翻的就是昭贵人赫哲氏的牌子。小鹿子来禀报,温皙只淡淡地道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多说一句。
这一日午后晴好,康熙在承乾宫用过午膳,因前朝松缓一些。也能有时间陪温皙聊聊天,闲闲说了两句玉录玳的婚事,便又提到了今年的选秀,数了数要给那几个儿子指婚、赐人云云。温皙只默默听着,不发表意见。
“有一事,臣妾想请皇上解惑。”温皙忽的开口。“昭贵人她...据佟嫔亲口所说,并非是她举荐。”
康熙呵呵一笑,道:“吃味了?”
温皙淡淡道:“臣妾只是疑惑罢了?莫非真的只是皇上巧遇了昭贵人吗?”
康熙收敛了笑意,淡淡道:“她是凌普暗中进献的。”
温皙不由微微一惊,凌普?!内务府总管凌普?!那么岂非是太子安排的人?不由嘴角扬起一抹别样的笑容:“太子真是孝顺。”太子见过嘎鲁玳,凌普也见过。故而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一个如此相似之人,悄悄送到康熙眼前。
既然是太子...温皙微微蹙起眉头。毓庆宫内除了太子自己的人,便是康熙人,她一直插手不得,若要监听太子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若是太子暗中与昭贵人联系,那可不好办了。便想起了昭贵人私底下与密嫔的密谋,也不只是是温皙的举动叫她们措手不及,还是旁的原因。她们至今都不曾出手。
“她没有跟毓庆宫有再所牵连,否则朕也容不得她。”康熙沉声道。
没有跟毓庆宫再有所牵连吗?那么太子的目的在何?!或许。他的目的在于佟嫔吧,太子不喜欢佟佳氏的人,所以寻了一个和孝昭皇后长得像的人去佟嫔宫里给佟嫔添堵吗?难道目的不是在于她吗?
或许是温皙想歪了。太子或许觉得温皙之所以得宠,只是因为她是孝昭皇后才的妹妹,所以叫赫哲氏入宫,目的是想叫温皙失宠!
那一年小选的时候,正好温皙身在昌平行宫,人人皆以为她失宠,太子便想着趁这个机会推出赫哲氏,叫康熙不再想起昌平还有位皇贵妃,叫温皙彻底失宠。而赫哲氏也如太子所料一般得宠,只是因为曾经有平嫔的事儿,叫太子不敢和庶母太亲近,故而没有与赫哲氏联系,也因此康熙容得昭贵人得宠。
若是如此,一切便解释的通了。想到此,温皙便放心下心来。只要不是密嫔从一开始就筹谋开来,就好了。如此,那么应该是在佟嫔和昭贵人起了龃龉的时候,密嫔才趁机而入与昭贵人暗中勾结为一党,趁机有所谋划吧。
佟嫔和昭贵人的不和,想必是在赫哲氏得了“昭”字的封号之后吧,比较佟嫔贵为嫔主,尚不得封号,区区一个包衣出身的贵人就有了封号,佟嫔自然不满。而密嫔想来便是趁此机会,与赫哲氏勾搭上了。
想通了关节,温皙便轻松了许多。
天渐渐暖和,窝了一个冬天不曾出门的佟嫔终于在一个晴好的午后来造访,佟嫔已经是七个月大肚子了,胎儿发育得很好,肚子与寻常妇人八个月大似的。不过佟嫔却消瘦了下去,虽然日日滋补,还是渐渐露出虚弱之态,在这样下去,等到胎儿足月,介时必然只能保其一。
“嫔妾特来与皇贵妃谈一宗交易。”佟嫔敞开天窗,不做客套话,直接步入正题。
“哦?”温皙扬一扬眉头。
“与其等敌人动手,不如引蛇出洞。”佟嫔眉头一凝道,“嫔妾为保胎,已经许久不出宫门了,致使她们都没有机会下手,嫔妾便想给她们这个机会!”
温皙徐徐饮了一口茶,道:“听佟嫔话中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另一个人是谁了。”
佟嫔微微一笑:“还要多谢皇贵妃提醒嫔妾!”她微微一顿,道:“据嫔妾所知密嫔并无吃罪娘娘之处,娘娘却叫敬事房停了她的绿头牌至今。嫔妾就算再笨,也该想到了。只不过有些出乎嫔妾意料罢了。”
温皙呵呵一笑。算是默认了,“你打算如何‘引蛇出洞’?”
“冰消雪融,嫔妾打算多去宝华殿走走,还请皇贵妃三日后一同去。”佟嫔缓缓道。
温皙并未答允,说实话,她对佟嫔如对密嫔一样,都不放心,温皙对佟嫔的戒备并不亚于密嫔。毕竟她怀着身孕,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赖到她头上。那可洗不清了。
佟嫔笑道:“嫔妾明白娘娘的疑虑,所以说是和娘娘谈一宗交易。若是嫔妾帮娘娘引蛇出洞,并除去密嫔,还请娘娘保嫔妾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温皙不由发笑,佟嫔固然爱护肚子里的孩子,可也未必不怜惜自己的性命。“佟嫔未免太为难本宫,也太为难胡语了。”
佟嫔敛身道:“十月怀胎,若要母子平安的确很难,若是七月而生呢?!”
温皙微微一震,脑中不由地转了几个弯,的确若以胡语的本事。十月怀胎只能抱住其一,前提是温皙不出手。不出动空间里的好东西。毕竟佟嫔活着,对温皙并无半点好处,何苦费心费力救她呢?所以就叫她听天由命吧。七月而生?的确,那样孩子或许会有些虚弱,但是七个月的孩子内脏都已经发育完全,若是好生抚养,也能养大。介时母体还不算虚弱。的确有很大希望保住母子二人。
佟嫔看了看随从在身侧的嬷嬷,道:“娘娘不必诓骗嫔妾。嫔妾的嬷嬷也说此法可行,以嫔妾如今的胎像和身子,有五成把握保住嫔妾和孩子,若是娘娘肯叫胡嬷嬷也尽心尽力,那么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温皙沉默许久,眼睛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方才笑道:“好,本宫答允你。”答允她亦无妨,因为温皙看到她肚子里的只是个小公主罢了,就算保住母女二人,她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且此次生产之后,必然元气大大亏损,以后都别想有孕了。相比佟嫔,此刻是密嫔对温皙的危害更大。
此后,佟嫔便每隔一日去宝华殿念经拜佛,祈求平安。直到第五日,温皙按照约定也去了宝华殿。
宝华殿曾经失火一次,如今又修缮一新,仿佛更加华贵巍峨了。温皙并不喜那样浓烈的香气,只带了胡语一人入内,叫其他人都在外头候着。佟嫔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跪在蒲团上,身后只跟着心腹嬷嬷魏嬷嬷。见温皙进来,便叫人将殿门关上,引温皙近里头次间叙话。
温皙打量着四周,并无外人,她只带了胡语,佟嫔也只带了魏嬷嬷,一时间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你确定真的能将蛇引出来?”温皙见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不禁疑惑道。
佟嫔眸中透着狠色:“不管蛇出不出来,嫔妾都会叫她非出来不可!”
佟嫔话刚落音,便见玻璃落地罩外头,明间正殿中,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偷偷溜到了佛前,佛前供用烛火,他便偷偷罢了一根硕大的蜡烛下来,立刻便点燃了一旁的佛幡,佛幡为绸缎所制作,极容易燃烧,立刻便成了一团火,他便要从怀里掏什么东西。只见案桌地上突然钻出两个体型高大的太监,飞快便将那小太监按到,又立刻将烧着了的佛幡给扑灭。
随即,两个高大的太监便将那小太监从明间押了过来,将从他怀中搜出来的东西呈上来,正是一瓶火油无疑。此物极易燃烧,若是洒在大火上,必然又是一场回禄之灾!
温皙也是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小太监的长相,极为熟悉!可不正是她宫里抬轿子的小瑞子吗?!温皙豁然站了起来,转头凝视着佟嫔。
小瑞子是去年才到承乾宫来的,粗苯也不甚机灵,故而做了抬轿子的粗使太监。没想到竟然是旁人放在她宫里的钉子!!如今被佟嫔人赃俱获,温皙岂非要落得谋害皇嗣的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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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引蛇出洞(下)
佟嫔面上并无半点异样,莞尔看着温皙:“皇贵妃也很惊讶吧?”这样的结果似乎在佟嫔的意料之中,语气是那样自得,而轻声细语。
温皙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就算她不曾指使小瑞子防火,如今也洗不清了!温皙看了看佟嫔的肚子,她还需要胡语为她催产接生,这个时候她必然不会跟温皙翻脸!便凝眸道:“本宫一直在陪着佟嫔,小瑞子若是本宫的人,如何会置本宫生死与不顾?”
佟嫔温声道了一句“是”,便扶着魏嬷嬷的手站了起来,略一福身道:“娘娘放心,这个小太监是娘娘宫里人,自然交由娘娘处置。”挥手,便叫人将另一个小太监押了进来。
这是个眼生的小太监,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魏嬷嬷道:“这个小栗子一早便在宝华殿外鬼鬼祟祟,故而早早绑了!”
佟嫔举着手里的火油,笑着对温皙道:“这火油是从小栗子身上搜出来的,火也是小栗子点的,娘娘觉得如何?”
那叫做小栗子的太监骤然慌了神,噗通跪在地上:“佟嫔娘娘饶命!奴才没有没有放火!也没有携带火油!”说着她便指着一旁的小瑞子道:“全都是他干的,和奴才无干啊!”
温皙不由得冷笑,小栗子如此模样,算是不打自招,“你怎知是他干的?!”这个叫小栗子的太监才刚刚押进来,根本没见过刚才发生事儿。他能一下子指出小瑞子,可见是与小瑞子合谋所为了!
小栗子顿时傻了眼,一双小眼睛木木地愣着。
佟嫔眼中露出几缕狠色,“娘娘,这个小栗子是昭贵人身边的人。”随即侧脸吩咐道:“送去慎刑司,严刑拷打,必定要叫他吐出指使之人!”
小栗子立刻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哭天抢地求饶,佟嫔充耳不闻。只叫力气大的太监给押了出去。佟嫔又看了一眼从一进来便半句话都不说,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小瑞子,笑着看着温皙:“娘娘宫里也出了吃里扒外的人,可得好好撬开他的嘴巴!”小栗子虽然是昭贵人身边伺候的人,却也是佟嫔景仁宫的奴才,于她面上到底无光。
佟嫔的话刚落音。便见小瑞子面无惧色地看着佟嫔,忽的脸色绞痛,张口便喷出一大口鲜血来,如数吐在佟嫔脸上。佟嫔原本姣好妩媚的容颜,立刻成了一片血红。
佟嫔如何见得如此场面,?满头都是滴答答的鲜血。扑鼻的血腥气息,黏腻腻的触感。都叫她惊愕失神。她方才还镇定无比,这会儿登时便软在了魏嬷嬷身上。
小瑞子咬舌自尽了,眼睛瞪得老大,随即仰身直挺挺地死在了地上。那双死了都不肯闭上的眼睛,死死盯着佟嫔不放。佟嫔旋即“啊”地惊叫了出来,佟嫔的手并不见得干净,她也不见得是胆小之人。只不过想必是头一次见人死在她如此近距离的地方吧?
魏嬷嬷急忙在安抚着佟嫔,一边急忙给她擦脸上的鲜血。“主子别怕!有老奴在呢!小瑞子这狗奴才是死有余辜!”
温皙却趁机叫胡语去了明间正殿的蜡烛进来,凝眉道:“既然如此,索性叫火烧得更大一些,小瑞子就当是护主而死吧!”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倒真真是中心耿耿!二话不说便咬舌自尽,是叫人无从去查他背后的主子吗?!只抓到一个景仁宫昭贵人身边的小栗子,如此,只怕难以牵扯到密嫔头上,顶多拉昭贵人下水。温皙不由暗叫一声“可惜了”!
佟嫔已然恢复了几分镇定,只是手还有些发颤,脚步亦是虚浮的,颔首道:“如此也好。”说完,也不顾尊卑,急忙叫魏嬷嬷搀扶着,先行一步走出了宝华殿。
多少年前,在宝华殿也曾有一次回禄之灾,当初是温皙一手策划,如今亦是温皙放了这把熊熊大火。宝华殿时隔多年,再次付之一炬。那冲天的火焰,如一条巨龙,自可吞噬一切证据,小瑞子在大火中必然烧得不成样子,便不会有人检验出他是咬舌自尽的。
热浪扑面,温皙回首望着那大火已经匆忙去灭火的太监,高呼着“走水了!最水了!”
放火,是紫禁城里最常用的手段。何况宫殿皆为木质,本身就容易着火,故而每个宫都备有盛满了水的大水缸,就是为了救火方便,只可惜还是常常有火灾发生。明明防火措施做得那样多,还是常常失火,只是不知那么多次的失火,就不得不叫人考量,是意外,还是人为了。
温皙亲自送佟嫔回景仁宫,便叫胡语给她熬了一碗浓浓的催产药,对外自然宣称是佟嫔在大火中受惊,动了胎气。
因抓到昭贵人身边的小栗子放火,烧死了一个“护主”的小瑞子,故而温皙立刻命人封锁了昭贵人所在的偏殿,禁足赫哲氏,将她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如数拿去慎刑司审问。一切安排就绪,温皙只需等佟嫔生产即可。
康熙是在佟嫔进了产房后半个时辰才过来的,康熙来得急匆匆,额头上都出来一头汗水,温皙应了上去,温声道:“皇上放心,佟嫔已经七个月半了,不会有大碍。”
康熙却一把抓住温皙的手,“你有没有伤着?!”
温皙不由凝滞,康熙竟然不先去问问佟嫔和佟嫔腹中孩子是否安好吗?就在温皙愣神的时候,一把被抱进了一个温暖而厚重的怀中,有迫入她鼻孔的龙涎香的气息,那样熟悉。稍稍一愣神,温皙不由得脸红了,急忙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这样众目睽睽之下...
温皙垂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道:“臣妾没有受伤,只烧着一点衣袖罢了。”在她绣着牡丹的袖子上有不小的一片灼黑的痕迹,是放火的时候不小心烧到的,“臣妾身边的太监小瑞子为保护臣妾,烧死在宝华殿中了。”
康熙这才放下心来,面露轻松之色,道:“是个忠心的,朕会叫人厚葬,并厚赏其家人!”
里头是佟嫔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康熙却好似充耳不闻,只顾着关心温皙:“你吓着了吧?朕送你回宫歇息吧。”
温皙浅浅一笑,道:“臣妾无奈,倒是佟嫔受了不小的惊吓,皇上留下来陪她吧。”说着福一福身,“臣妾先回宫歇息了。”左右已经嘱咐了胡语,若佟嫔生的是公主,就照约定保住她性命,若是阿哥,便叫胡语不必去管了,叫她听天由命。虽然温皙用精神力扫过,佟嫔怀的是个公主,虽然精神力也从未出错,温皙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佟嫔这一胎,到底折腾得不轻,第二天早晨早产下一女,佟嫔虽然产后大出血,不过救治及时,并无性命之忧,但是却坏了身子,以后算是留下病根了。而胡语也功成身退,回来复命了。
一大早,温皙刚刚用过早膳,小鹿子也来回报说:“主子,小栗子前半夜就招供了,说是昭贵人指使他放火的。后半夜就死在了慎刑司。”
“她动手倒挺快的!”温皙冷冷一笑,小栗子不是个硬骨头,否则为何一前半夜就招供了?显然他不是自尽的,而是被人谋杀的。
小鹿子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可惜了。”
温皙嗤嗤一笑:“无妨!小栗子是死了,可昭贵人还活着,佟嫔必然不会放过她!”接下来,就看佟嫔的手段了。如今昭贵人已经被禁足,身边人也尽数被拿去慎刑司,景仁宫可是佟嫔的地盘,佟嫔若是不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那就枉费了她这番心机了!
引蛇出洞,蛇只引出来一条,佟嫔断然不会放过还掩藏在洞中的另外一条!
佟嫔所生之女序齿为十一公主,虽然是七个半月而生,却与**个月的孩子差不多,虽然不是很强壮,却也并不虚弱。因后宫六年未曾有所出,故而十一公主的洗三办得格外隆重,康熙也很高兴,毕竟都是四十七岁的老男人了,还指不定有没有下一个呢。
佟嫔佟佳素婉是康熙二十三年进宫,当时才十四五岁,如今也快三十岁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女儿,自然喜不自胜。如此,八公主舒露,就更被她抛在脑后了。康熙虽然迟迟不曾指婚,想来也不过是顾忌着八公主前头的玉录玳和济兰尚未指婚,不好叫她抢在前头罢了,故而对策妄阿拉布坦一直都敷衍着、拖延着。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昭贵人?”温皙见康熙迟迟没有下达对赫哲氏的处置,便随口问了一句,虽然小栗子死的不明不白,但是却在死前招供赫哲氏放火谋害佟嫔。
康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你放心,朕自然是容不下这样的人!可是佟嫔跟朕求情,求朕饶她不死。不如...废为庶人,冷宫安置如何?”
康熙是商量的语气,毕竟宝华殿失火,温皙也是“受害者”,情理上的确要问一问温皙的意见。温皙只温和地一笑,手里拿着一串金丝砗磲佛珠,慢慢捻着,悠悠道:“只要佟嫔没有意见,臣妾自然不会反对。”
康熙微微颔首,“佟嫔刚生了孩子,心肠难免柔软一些。”说着便拉起温皙的手,“朕知道佟嫔胎像四五个月的时候就不大好,是你叫医女保住了她们母女。”
说到此事,温皙不由得敛去的脸上的微笑,只淡淡道:“臣妾与佟嫔无冤无仇,自然不会看着她母女俱损,而见死不救。”这样的话,从温皙口中说出,温皙自己都觉得虚伪得紧,康熙却十分相信,看向温皙的目光愈发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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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以彼之道
康熙命李德全前往景仁宫传旨:废昭贵人赫哲氏为庶人,冷宫安置。简短的一道口谕,便决定了赫哲氏的命运。只是这命运,每每爱打个弯儿。
温皙刚叫人备了两盏藕粉圆子,和康熙一起慢慢品尝着,园子清爽,汤汁鲜美,有莲藕的脆感和莲子的香涩,汤汁内则加了切得如发丝一般的新鲜嫩莲叶,不但爽口,看着也是极好的。
康熙吃得顺口,“还是你宫里的藕粉圆子味道最地道!”
温皙笑而不答,只吃了半盏,便搁下了。
李德全回来得特别快,似乎是一路快跑回来的,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进来跪在地上磕头禀报道:“皇上,贵主子,昭贵人投缳自尽了!”
温皙不由微微吃了一惊,据她所知,赫哲氏可不是一个有勇气自尽的人!听李德全对赫哲氏的称呼,便晓得圣旨还未曾来得及传达,故而还称呼赫哲氏为“昭贵人”。
康熙眉宇见却有深深的不满,冷冷地问道:“死了吗?”
李德全急忙摇头,“佟嫔娘娘身边的人发现及时,给救了下来!”
康熙哼了一声,道:“那怎么还不把她挪去冷宫?!”
李德全先探视了一下温皙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道:“佟嫔娘娘身边的魏嬷嬷说...说昭贵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李德全的话刚出口,温皙自是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康熙却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盏狠狠摔在了李德全脑袋上。李德全自然不敢躲避,生生被这么一下给打得头破血流。
康熙算是动了真怒了,“没用的狗奴才!每次朕都说‘不留’?!她怎么会有孕?!”康熙算了算时间,两个月前,对赫哲氏的确有不少次的召幸,只是每每都赐了汤药!自从佟嫔“意外”有孕,康熙便叫李德全暗中吩咐太医院改进了“避喜汤”,没想到赫哲氏居然有孕了!
“佟嫔也就罢了!赫哲氏一个包衣奴才”康熙胸腔中怒不可遏,上前一脚踹在了李德全身上。
只听“哎呦”一声痛叫。李德全翻到再地上,似乎疼得爬不起来了。
如此状况,温皙只得去劝慰康熙,语气平淡如常:“既然有了,也就只能叫她生了。顶多跟良嫔似的。”
温皙只略一提良嫔,康熙眉心便翻涌起深深的厌恶。随即道:“吩咐太医,皇嗣不能有碍。”那寻常的话语用不寻常的口气说出来,便是含了杀意的。“皇嗣不能有碍”,意思是赫哲氏便可以“有碍”了。
李德全在康熙身边伺候多年,怎会不明白康熙的意思,“!”便爬起来急忙应了。
昭贵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算来便是正月怀上的,那个时候也是康熙恢复花蝴蝶一般重新临幸后宫的日子。昭贵人是那段日子最得宠的嫔妃之一。
“昭贵人虽然是宫女出身,可也不算她卑贱。”温皙淡淡道了一句,“当年的德妃也是宫女出身。”不照样生了那么多?
康熙深深吐了一口气,道:“朕当初子嗣稀薄,故而后宫嫔妃无论出身高低都不曾赐药。如今想来,如乌雅氏之辈,的确不该叫她有孕。好在。老四不随生母,人品贵重。”复又看了看温皙。“是你教得好。”
胤不过在承乾宫呆了一年罢了,不过温皙也认同康熙的话,“孩子好与不好,主要看教得好不好。”
康熙淡淡嗯了一声,补充道:“皇子阿哥都是在撷芳殿读书长大的,却参差不齐,胤、胤资质平庸,胤祥、胤祯精于骑射,胤禄却是文武双全!如此可见,就算教得好,也不见得都学得好。”
“皇上怎么不说胤礼如何?”温皙不禁笑道。
康熙亦露出笑容,道:“胤礼对骑射兴趣不大,不过诗书学得不错,精于音律,将来自然是个雅人。”
“‘雅人’?”温皙眉眼露出温柔的笑意,“皇上不怪他不学无术就好了。”不过胤礼的琴艺真的是愈发精进了,连温皙这个不大懂音律的人,也闻之欲醉呢。
“不若叫他过来弹奏一曲吧,这会儿撷芳殿也下课了。”康熙道。
温皙抿嘴笑道:“皇上以为那是歌姬舞姬呀?一唤就来?胤礼现在脾气大得很呢!没点好彩头,别想叫他弹一曲。”
“这有何难?月前,江浙巡抚进献了一方绿尾古琴,且拿这个当彩头吧。”说着便吩咐小喜子去取古琴来。
有了如斯彩头,胤礼自然屁颠屁颠地来了,除了绿檀跟随,抱着九霄环佩琴的是个长得极为秀雅的小宫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温皙不曾见过,便问道:“你怎么又换了抱琴侍女了?”自从胤礼解开了心结,不在厌恶长得好看的宫女,却有点朝另一个极端发展了,就是伺候他弹琴的宫女一定要是顶顶貌美的,尤其是抱琴宫女,必要花容月貌,按他的话说是,美人抱琴才般配!
胤礼今年也八岁了,性子有点龟毛,衣裳必要华美,更要一尘不染,爱干净比温皙更甚!胤礼上来行了礼,道:“额娘,这是在十六哥身边伺候的,年初皇阿玛赏赐给十六哥几个宫女,儿子瞧着漂亮,就讨了一个过来坐抱琴侍女了!额娘你看看,是不是比以前的更好看了?!”
的确,胤礼的抱琴侍女一个比一个好看,准确地说他只有看见了更好看的,才舍得把原来的侍女给替换掉!
康熙却有些不大高兴,“小小年纪,不学无术!”
胤礼自然看得出康熙不是真的生气,又因温皙在,胆子格外大一些,反而撒娇道:“是皇阿玛偏心,只给十六哥漂亮宫女,不给我!”
“你还小!”康熙皱眉道。
“十六哥也就比我大三岁而已!”胤礼撅起嘴巴道。
温皙低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康熙这是什么意思,胤禄才多大,给他漂亮宫女干什么?!嗯?次奥,老色鬼,自己色鬼就罢了,难道也要把自己儿子往这个方向培养不成?!
温皙急忙道:“皇上,胤禄也才十一岁啊!”
康熙拍了拍温皙的手,道:“不小了,朕赏赐的几个都是十三、十四的,就当是提前预备下,免得到时候需要用的时候,挑不着合适的。”
温皙太阳穴凸起,什么叫“需要用的时候”?!
“密嫔也已经给胤祯挑选房里人了,朕瞧着你也不上心,便替你安排了!虽然现在用不上,可还是有备无患的好。”康熙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温皙听得已经犯晕乎了,晕乎地连胤礼弹琴都没听清楚在弹奏什么。
一曲毕,康熙自是相当满意,叫小喜子捧了绿尾琴上来,“这是以绿檀木制成的绿尾琴,你是懂琴的人,好不好,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胤礼急忙喜滋滋地试试琴音,立刻喜上眉梢道:“琴音清澈,果然不愧是绿尾!”转脸道:“绿檀姐姐,这琴你抱着正好!”
绿檀一直跟随保护在胤礼身边,她年岁愈大,自然愈发漂亮,只是她不怎么懂音律,故而一直没有做过抱琴侍女,如今一听,大眼睛眨了两下,“奴才抱琴?!”
绿檀的任务不必绿桐那么艰巨,只需保护胤礼即可。而绿桐还要教胤禄武艺,自己更是拳不离手,极为勤勉,相对绿檀就要轻松多了,天天跟着胤礼,还能常常听曲,闲散多了。绿桐、绿檀练习《吐纳经》,故而看上去还跟当初来的时候没多大差距,岁月仿佛格外眷恋练习过《吐纳经》的人。
绿桐跟着胤禄,心性愈发成熟沉默,而随着胤禄武艺的精进,她已经很少需要监督胤禄练武了,性子也愈发沉默。而绿檀跟着胤礼,难免还和小孩子似的,心性单纯,长不大。
绿檀听了胤礼的吩咐,毛手毛脚地抱起绿尾,一副生涩的模样。
胤礼打千儿,笑道:“皇阿玛,额娘,儿子告退了!”
看来除了昭贵人的肚子,温皙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了。
过了几日抽出空闲,温皙便去了佟嫔的景仁宫,去看望还在坐月子的佟嫔,顺便瞧瞧昭贵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嫔产后一些虚弱,温皙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床榻上喝着参汤,额头上勒着一个银红的抹额,身上还披着里貂皮的大衣,脸上有些苍白,不过精神还好。
佟嫔对温皙的到来并不意外,她不能起身,便只问了句安,恭敬地着人搬了椅子来,请温皙坐下,“选秀在即,皇贵妃也有空来嫔妾宫里吗?”
选秀,是了今年是康熙三十九年,初选已经开始了,只是温皙着四妃去办,自己并不忙,“不急,佟嫔都不急,本宫有什么好着急的?”
佟嫔苍白的脸色露出如秋水涟漪般的笑意,“是啊,不急。嫔妾有了小公主,这辈子算是足够了,自然不急。”
温皙嘴角扬起,道:“何止一位小公主?还有昭贵人腹中的那一个呢!”
佟嫔以绢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道:“是昭贵人好福气。”
“应该说是佟嫔给她的好福气吧?”温皙立刻反问道。
佟嫔盈盈一笑,“娘娘睿智,嫔妾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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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还施彼身
昭贵人一直被康熙暗中赐了避喜汤,她如何能有孕?自然还是那个方子!只可惜昭贵人突然得此大喜,一时半会儿还想到那处上去。而佟嫔自然不会叫她晓得,否则产妇激动,闹出个一尸两命来可如何是好?在佟嫔眼里,一个赫哲氏死了不打紧,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才是顶要紧的!
佟嫔望着昭贵人偏殿的方向,道:“那个方子,嫔妾请魏嬷嬷稍稍改动了一下,加进了昭贵人平日服用的补药里。也是她福气好,这么快就有孕了。”
“是么?”温皙扬眉,道:“应该是你先晓得她有孕了,才和本宫上演拿出宝华殿失火的大戏吧?”
佟嫔不置可否,喃喃道:“只是可惜了,小栗子只招供出了昭贵人。”
是很可惜,昭贵人有孕了,她必然嘴巴不会吐出什么来了。佟嫔嘴里说可惜,是把昭贵人当成必死之人了,连康熙都要留子去母了,佟嫔自然不会叫她活下来,自然了,也会竭尽全力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佟嫔此次只生了一个公主,自然盼着能再得一个儿子。这便是她的计策,也幸而她生得是个公主,若生了阿哥,便不会为昭贵人求情了,反而会趁机杀了她,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无论如何,昭贵人都是注定一死之人。
看过了佟嫔,温皙又去偏殿看望昭贵人,昭贵人脖子上还有明显的勒痕,不过看样子并无大碍。她见温皙亲自上门,眼中有畏惧之色,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肚子,便壮了胆子,端端正正行了礼:“婢妾给皇贵妃请安。”一出口,便是有些沙哑的声音。
温皙看了看她的脖子,她是怎么也不信昭贵人会自尽的,便问道:“那日本宫听说你畏罪投缳了?”
昭贵人骤然面上有些激动,“小栗子是诬陷婢妾!婢妾不曾谋害皇贵妃和佟嫔娘娘!”说得有些急躁。声音似乎更加嘶哑难听了,“那日婢妾在自己房中,只闻到一股香味,便晕倒了,醒来便是脖子难受得厉害!人人都说婢妾是想要畏罪自尽,是有人要杀婢妾灭口啊!”
温皙瞧着昭贵人这副激动的样子。看样子不是在说谎了,便道:“那又是谁要杀你灭口呢?”
昭贵人一愣,旋即袖子底下的拳头攥了起来,低头道:“婢妾不知。”
杀昭贵人灭口吗?若赫哲氏所言属实,那么无非便是密嫔、佟嫔中的一个了,密嫔是昭贵人同谋。自然有杀人灭口的动机。而佟嫔的人恰巧救了昭贵人,未必不是佟嫔自编自导的一场戏。否则怎么不是昭贵人身边的人救了她?二者必然是其一,只是到底是谁,温皙不得而知。昭贵人一样是存了疑惑,故而说“不知”。她怀疑密嫔,也怀疑佟嫔。
昭贵人只怕还打着一举生下阿哥,母凭子贵呢!只可惜,佟嫔想要的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她昔日的盟友密嫔也不会叫她如愿以偿。故而,昭贵人根本无需温皙动手。温皙只需要看好戏,然后适时添一把火就是了。
温皙眼睛朝外头一撇,果然是佟嫔的人一直在监视着,佟嫔也是怕她说出不该说的话吧?昭贵人只怕还没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温皙暂时无意和佟嫔撕破脸,便嘱咐了昭贵人好好养胎,如今她依旧还在禁足,不得外出,自然有的是时间老养护胎儿。
回宫之后,温皙便叫了胡语过来,问的自然是昭贵人的胎,佟嫔想必会用当初胡语给她开的药方子来保昭贵人的胎,只是不知能否保住。
胡语摇了摇头道:“昭贵人的体质与佟嫔娘娘不同,若是按照一样的方子、一样的药膳调理,只怕也难撑到生产之日。且昭贵人初有孕,就窒息长久,虽然救了下来,却伤了孩子,故而十有**这个孩子是保不住的。至于什么时候会落胎,奴才也不得而知,若是落得早,昭贵人可保住性命;若是落得晚,就是一尸两命了。”
温皙恩了一声,道:“你只装作不知即可。”既然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温皙也不做多想了。
又叫人仔细盯着永和宫的动静,如今温皙一副舍了密嫔的架势,又叫敬事房一直没把她的绿头牌挂上去,密嫔的日子想必很不好过。她之前依托温皙,后宫嫔妃都不会轻易对付她,只是如今她既然已经生了二心,温皙又岂会继续庇护她?!且先让她自己尝尝苦果吧!
密嫔当初得宠,得罪了不少人,佟嫔便是第一个不会放过她,只怕佟嫔出了月子,第一个对付的便是她!还有一些满军旗出身的贵人,不忿她后来者居上、卑贱者居上的多了去了,只怕连四妃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这一日休沐,温皙把胤禄叫到自己宫里,问了问书房的事儿。
“十四哥进来十分用功,尤其是皇阿玛来的时候,力争表现,回回都要争第一!”胤禄语气平常,仿佛再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温皙抿嘴轻轻一笑,继续听着胤禄说十四阿哥的表现,不但骑射更加突出,读书也更加用功了。是了,密嫔现在不得宠了,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自然了十四哥也明白额娘不得宠了,他要保持自己以前的地位,必然要更加努力才行。
闲闲地说了一会儿话,又用过了午膳,温皙独独把绿桐留了下来。绿桐照常一板一眼地回禀温皙:“十六爷学业上很上进,特意表现得读书比以前好一些,叫十四阿哥正红了眼。而骑射上表面上也是与十四阿哥争锋的架势,不过逊色十四阿哥半筹。实际上,十六爷武学愈发精进,已经能和奴才对战百余招,而不落下风了。”
胤禄武学上的精进,的确足够叫温皙吃一惊的了,不过温皙现在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康熙放在胤禄房里的那几个漂亮宫女,“皇上日前赏赐的几个人...”温皙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言,“胤禄是怎么对待的?”
绿桐旋即道:“琼瑛奉茶、环燃香、珊瑚磨墨,珠珞被十七阿哥挑走做抱琴侍女了。”
琼瑛、环、珊瑚、珠珞?倒是好名字,温皙问道:“是胤禄给她们起的名字?”
“是十七阿哥。”绿桐回答道。
温皙嘴角抽了抽,这么定点的臭小子!整天闲得慌!温皙急忙正了正脸色,“以后不许她们在屋里伺候,你把她们都打发得远一点!”
绿桐先是一愣,随即道了一声是。
“另外...咳咳!”温皙低头咳嗽了两声,脸上有些不大好意思,“另外,你以后注意着些...”
绿桐满腹疑惑,“主子,奴才该注意什么?”
“注意...那个,注意胤禄的床单!”温皙红着脸道。
绿桐眼中的疑惑更盛了,“十六爷的床单??”
“嗯!”温皙脸有些发烫,“现在估计还不会有,等过两年就差不多了,你好好注意着,要是有什么白白的痕迹,就私下来跟我说!”
绿桐虽然年近不小了,可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呢,自然不大理解温皙话中的意思,却还是遵命而行了。又嘱咐他,此事不许告诉胤禄,毕竟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温皙也不清楚男孩到底什么时候会那啥,上辈子她没谈过恋爱,也没当过妈,这辈子也儿子也才初长大。不过康熙这么快就给胤禄备下了人,估计是以他当年的状况来参考的??反正康熙结束处男生涯的日子很早。
嘱咐好绿桐注意此事,温皙又开始操心小儿子的问题了。胤礼这娃子,现在似乎很吹毛求疵,对抱琴侍女的容色要求相当高,虽然现在只是拿来看的,保不齐他将来就要拿来“用”了!胤禄很自律,温皙不必太担心,但是胤礼的性子,太随性,甚至有些任性,温皙不得不防备一些!
想到两个儿子都大了,绿桐、绿檀也不小了,都二十多岁了,胡语自然是一门心思不嫁,温皙也无法违拗她的心思,就让暂时让她给玉录玳做教习嬷嬷了。但是绿桐、绿檀温皙不想耽误她们太久,想着别叫她们满二十五岁才出宫,提前放恩出去。
宫女终究是要放出去的,大部分都不愿意留下来做嬷嬷,而太监则不同,进宫了便是一辈子的事儿,故而前些年,温皙就跳了几个不错的小太监,小胡语教他们武功,如今也学出点样子来了,一个小川子、另一个叫小刀子,小川子机灵,变送去给胤禄,小刀子稳重,就去伺候胤礼,也算是接替绿桐和绿檀的工作。
这边安排好了,便听小鹿子回报说景仁宫的昭贵人见红了。温皙掐指一算,道:“这才三个月,就见红了?”
着人和在景仁宫的钉子联系上,才晓得昭贵人不知怎么晓得了自己是如何有孕的,一个激动就见红了,不过孩子暂时保住了。只不过爆出来的却是昭贵人的衣料上染了麝香,而经佟嫔查证那衣料竟然是密嫔赠送之物。密嫔自然大呼冤枉,可惜康熙不信她,顺手把她禁足了。
佟嫔这招数很常见,却很有效。更是故布疑阵,就昭贵人拿不准自己到底是为何见了红,只是她的心境到底不平静了,虽然如今昭贵人已经解禁,她自己却不敢出门了,到处疑心有人要害她,要不就是担心,自己独自里的孩子会保不住。思虑如此深重,到了四个月的时候,昭贵人还是小产了,落下的是一个男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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