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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温僖贵妃全文阅读

作者:尤妮丝     穿越之温僖贵妃txt下载     穿越之温僖贵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2、冷战(上)

    温皙吩咐了膳房今晚准备两个儿子最爱吃的菜色,母子许久没聚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竹儿忍不住提醒道:“主子,要不奴才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一起用吧。”

    想到康熙这段日子风流得不亦乐乎,温皙就泛气,道:“他爱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不用去请!”尤其想到康熙居然敢对她儿子鸡蛋里挑骨头,对自己儿子没好脸色,温皙也懒得给他好脸色了。

    小石榴、小蜜桃俩兄弟彼此对视一眼。小石榴做哥哥的先开口道:“额娘,您跟皇阿玛也三个多月未曾见面了,也该好好叙叙。”

    小蜜桃也连忙点头附和,“是啊,额娘,皇阿玛见了您,想必就不生闷气了。”

    温皙撇撇嘴,他风流地不亦乐乎,有什么闷气好生的,便道:“不用管他,你们皇阿玛是更年期到了!”

    四只眼睛齐刷刷眨了眨,满是疑惑,神马是更年期咩?

    养心殿。

    康熙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终于放下了朱笔。李德全这才上前二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今儿晌午皇贵妃就回宫了。”

    康熙寒着一张脸,比外头腊月的风雪还要冷飕飕的,李德全吓得缩了缩脖子,又道:“这会儿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都去皇贵妃宫里了,若皇上去了,必然能一家共叙天伦了。”

    康熙脸色的寒色仿佛愈发重了,寒得都能滴出水来,“承乾宫有派人来请朕去吗?”

    李德全弓着身子,这会儿他可不敢实话实说了,只能使劲躬身,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哼!”康熙将最后一本奏折狠狠撂在御案上,道:“传敬事房!”

    康熙发话,敬事房的太监就急忙忙捧着绿头牌来了,如今后宫嫔妃多,绿头牌自然不能每天都摆上来,自然了上了嫔位的,若无被罚扯绿头牌,又没有什么身子不适、月事到来之类的,是一定会摆上来的,剩下的那些贵人、常在、答应就看她们自己的手段了。

    其中“皇贵妃钮祜禄氏”的绿头牌摆在康熙眼皮子底下最显眼的位置,康熙却眼睛掠过,翻了边角处“密嫔王氏”的牌子。

    李德全正要提醒,对上康熙阴测测的目光,立刻不敢乱说了,急忙道:“奴才这就去永和宫,让密嫔小主准备着侍寝!”

    帝王幸嫔妃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召幸,就是按照流程翻牌子,然后叫嫔妃洗白白了送来他床上,第二种就是行幸,也就是皇帝亲自去,后者需要身份最低嫔位还得是一宫主位。

    晚上和儿子闺女一起用了晚膳,温皙才叫人送哥俩回去。冬日天黑得早,温皙却无困意,因为这时候都是在行宫先泡个个把时辰的温泉再睡觉的,如今无事可做,叫跟闺女一块嗑瓜子闲聊。

    玉录玳瓜子吃多了,嘴巴干,正给自己灌了一盏花生酪,一边嗤笑道:“佟嫔倒是打得好主意,女儿可是听说了,月前宝华殿的喇嘛说,若能血脉亲近之人为太后诚心祈福,太后必然康健。这下子舒露是甭想回来了!还是额娘的主意好!”

    “主子,皇上今日翻了密嫔娘娘的牌子。”温皙正在得意头上,竹儿来泼了一头冷水。

    温皙稍微僵硬了一下,然后嗤地笑了,半眯着眼睛道:“本宫不在的日子,密嫔好像很得宠啊?”应该说一直以来,密嫔都薄有几分宠爱,只是最近更得宠了罢了,然后便是那个景仁宫的赫常在。

    玉录玳瘪瘪嘴,不屑道:“小人得志!当初还是不是她巴结额娘才巴结来的嫔位,要不然就凭她那种出身,这辈子也别想封嫔!如今一朝得志,只怕便要张扬了!”

    温皙瞪了玉录玳一眼,“你这话在额娘跟前说说就罢了,出了门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玉录玳吐了吐舌头,还跟小孩子似的,“知道啦,额娘,我又不是笨蛋!”然后捏了个蜜饯便吃着,便道:“女儿就是瞧不起她那副狐媚子样子!要不是长得跟额娘有二分相像,皇阿玛能瞧得上她!”然后暧昧地一笑:“要是额娘这会儿肯出手,肯定能把皇阿玛从她被窝里抢过来!”

    温皙狠狠白了玉录玳一眼,她才不干这种好似喝了十几罐子陈年老醋的事儿!便挥手打发玉录玳走人,反正时候也不早了,该叫她回偏殿睡觉了!都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温皙这个年纪都被康熙吃干抹净了,哪儿有玉录玳这么快活?

    次日起床,照旧还是竹儿伺候温皙洗漱,今儿要去给太后请安,又是年关了,正该穿一身颜色喜气的衣裳,竹儿选了件银红色的旗装,梳钿子头,用整套点翠的头饰,温皙现在越来越喜欢上点翠了,不像金的那么晃眼,那么暴发户,今日这套点翠的,也是牡丹花样的,中间是一只衔着金珍珠的凤凰,不失华贵,冬日天冷,便用勒了个嵌珍珠的抹额,带上景泰蓝护甲,便去给太后请安了。

    入了冬,宣妃便病倒了,故而未能来,其他人倒是全部到齐了。

    行了礼,太后便慈祥地拉着温皙的手,“你这孩子,身子可还好些了。”

    温皙浅浅一笑,道:“在行宫修养了些日子,已经好利索了。”——当初去行宫,是打着身体不适去调养的接口,故而有这么程序化的一问。说完,温皙叫竹儿呈上给太后的礼物,“这是臣妾请了妙音禅院的主持亲自加持开光的千手观音,还请太后不要嫌弃臣妾的一点愚心。”

    这尊千手观音,通体赤金打造,宝相庄严,金光灿灿,菩萨眉心还有一颗大如鹅卵的红宝石。说是千手观音,其实也只打了十八只手而已,菩萨坐于莲之上,面容慈祥,仿佛能普度世人似的。太后信佛,自然很高兴的收了。

    这些年温皙也阔绰习惯了,反正兜里有下金蛋的母鸡,宫外的产业年年都要送进宫不少银子,除了日常用掉一些,人情来往送出一些,温皙还有不少结余,一直赞了不少了。给太后的东西,自然要不吝啬银钱。这是温皙去了行宫之后不久,便叫人在宫外寻了手艺最精湛的金匠,不算手工费,一尊观音就用金子四百多两,尚且不里哪个朱红如血、成色绝佳的鸽子血红宝石呢。太后见惯了富贵,倒也无异色,却也嘱咐了一句:“其实也无需如此破费,你有心就好了。”

    佟嫔忽的插口道:“太后说得极是,是否有心,要看抄了多少经文,念了多少佛经,而不是破费了多少金银!”

    听着佟嫔挑刺的话,温皙也不欲跟她客气,便直接讽刺道:“看样子佟嫔是抄了不少佛经了,不如给本宫也瞧瞧?!”

    佟嫔微微一笑,抚了抚自己耳侧的摇曳的珠坠,是从头上大拉翅上垂下来的珍珠坠儿,今日佟嫔刻意穿得格外鲜艳夺目,一身石榴红蹙金蝴蝶穿芍药的衣裳,外罩一件蓝紫色对襟火狐毛滚边的坎肩,温皙认得出着坎肩的料子是织金缎,那扣子也是用的颗颗混元的珍珠。佟嫔手里捧着个金掐丝珐琅彩万福纹的小手炉,手上用一套精致的金胎画珐琅的护甲,护甲上的缠枝莲纹格外精致细腻,她笑中带有深意:“嫔妾虽然礼佛,却不及八公主用心,前儿八公主还叫身边的嬷嬷送回来亲手抄录的十本法华经呢!”

    说着,佟嫔朝着太后盈盈福了一福,十分恭敬道:“原先都是公主身边那起子不懂规矩的奴才,撺掇着公主学坏,幸而有太后亲自派去礼仪嬷嬷教导公主,如今公主感念太后慈爱,日日都在为太后抄写佛经祈福呢!”

    太后原本还为八公主的事儿生气呢,裕亲王福晋自然是一字不漏地告知了太后,似的太后对这个孙女印象差到了极点,如今听佟嫔这么说,太后也难免有些觉得是奴才不好,而不是自己的孙女不好了。却也没有松口,只道:“知错能改就好!”太后这会儿想的是科尔沁部落很久都没有尚主了...

    然后太后十分和蔼地对温皙道:“玉录玳那丫头没玩疯了吧?这么久不见,也想坏了哀家了!”就算科尔沁要尚主,也要尚更尊贵的公主...太后心中如是想。

    温皙抿嘴莞尔一笑,“玉录玳也很想念太后呢!”可惜温皙不会读心术,不知道太后老太太在想什么,否则就不会这么客套了。

    温皙目光扫过佟嫔脸上的尴尬之色,莞尔笑着对太后道:“一尊观音又算得了什么呢?臣妾记得太后前年大寿,皇上送的那尊观音金身,足足耗黄金千两呢!臣妾着尊,还不及那个一半大呢!”然后斜斜睨了佟嫔一眼,道:“佟嫔就算是庶出,如今也好歹是皇上的嫔妃了,可不能再这么小家子气了!”

    佟嫔的脸顿时涨红了,嫔妃们则是一个个看笑话的姿态,如今的嫔妃虽然出身各有高低,不过除了佟嫔,在座嫔妃也都是嫡出,自然一时间都挺起了胸膛,佟佳素婉的脸面算是丢尽了。太后和康熙生母孝康章太后虽然无什么仇怨,可也没什么交情,故而对以前的佟贵妃不冷不热的,对佟嫔更是如此。故而,有了冲突,太后只会向着温皙。

333、冷战(下)

    温皙回宫第五日,便有内务府派人送来了今冬用的皮子,按照皇贵妃的分例,每年有里貂皮三十,乌拉貂皮四十,一般都是秋末时候奉上,不影响冬日制好了用上、只是温皙在行宫呆的时间有些长,内务府也没法送去行宫,便拖延到了现在。

    温皙瞧着数量倒是不差,只是皮子的成色却不是最好的,貂皮不是貂中皮毛最柔软最保暖的紫貂,也不是毛色最佳的雪貂,而是次一等的银貂,色为银灰或者更暗的灰黄色!饶是品色不佳,还只有半数的貂皮,其他半数是杂七杂八的皮子!

    来送皮子的太监是个才二十许的,急忙笑道:“皇贵妃荣禀,今年进献貂皮本就不多,故而用其他皮子补上!其他宫也是如此!”

    竹儿忍不住讥讽道:“承乾宫的皮子,素来都是最好的!不是紫貂就是雪貂,往年还有少许玄狐!就算貂皮不足,也是要用上好的猞猁皮、海龙皮或者狐皮还补充!这些下等的皮子皇贵妃用来赏奴才都嫌粗糙呢?!其他宫难道也是用栗鼠皮、獾皮、水獭皮这些次等皮子来补貂皮的不足吗?!承乾宫是什么地,也轮得到你们这些不长眼的来拜高踩低?!”

    竹儿马得毫不留情面,那太监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强自忍着道:“沈姑姑何必拿奴才出气,奴才不过是跑腿儿的!”

    温皙冷冷一哼,“太子妃管着后宫份例的发放,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是太子妃叫你送这些次等皮子来的?!”

    如此一问,那太监立刻冷汗涔涔,急忙道:“太子妃娘娘自然吩咐了各宫份例都不能少!”

    “只是不能少吗?!”温皙冷笑连连,“以次充好也也是太子妃允许的吗?!”

    那太监听了立刻普通跪下,急忙一推三六五:“奴才只是负责送份例的,都是上头交代的!”

    温皙转脸吩咐竹儿:“去请太子妃来,本宫倒要问问,今年是怎么了?连本宫的宫里都是这种次货,其他嫔妃宫里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儿呢!”温皙一走三个月,回来都四五日了,康熙也不曾来,内务府的奴才便是瞧上了这点,才胆子肥了吗?!凌普在承乾宫跟前,素来跟个孙子似的处处讨好,如今倒是皮痒痒了!

    没成想,竹儿这一去居然大半个时辰才回来,毓庆宫虽然在东六宫的南面,但距离并不算远,照例算是不需这么久的。竹儿也是一脸气闷,道:“主子,太子妃今早就出宫去了诚郡王府,诚郡王小阿哥满月。”

    “不过是妾室所出,太子妃倒是巴巴地去了!”温皙语带讽刺,三阿哥的嫡福晋已经先后生了两个儿子,现在这个是妾室王氏所出。照理以太子妃的身份,是可以不必去的,可如今太子与大阿哥相斗,她这个太子妃也要去拉拢三阿哥吗?还是故意赶着诚郡王小阿哥满月的日子才叫这些个奴才来放肆的?!

    说完,温皙斜睨了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的太监一眼,“太子妃日理万机,本宫哪儿好打扰?”温皙说得笑意盈盈,可怕这太监吓得不轻,“日理万机”这四个字可是只能用在皇帝身上,旁人用了便是大不敬!温皙这话委实诛心!

    温皙又道:“本宫记得,当初是叫惠妃管着内务府乱七八糟的事儿。那就把这些东西和这些个奴才都交给惠妃处置吧!”

    “皇贵妃饶命!”几个太监吓得急忙磕头,虽然只是几个奴才,却也晓得太子和大阿哥的争斗,若是他们落在大阿哥生母惠妃手上,还有好日子过?!故而吓得磕头如捣蒜。

    温皙却已经乏了,吩咐了小鹿子亲自带着几个粗壮的太监给押送到惠妃的钟粹宫。温皙便去了暖阁,到美人榻上眯一会儿。

    午睡醒来,便见西洋钟的时针已经指到了两点的位置,便要起身了。这会儿西洋摆钟还是个稀罕物件,放在嫔妃宫中也不过是个新奇的摆设,很少有人用它计时。

    醒来有些困恹恹的,见天色有些暗,便问竹儿:“外头又在下雪了吗?”

    竹儿端了五香汤伺候温皙净脸净手,所谓五香汤,便是用香荆、桂枝、青木香、白檀、茯苓在水中浸泡过,冬日以此温汤净脸。温皙习惯加薄荷,只是冬日里没有薄荷,便只能如此了。

    净了脸,温皙也不打算出门,便只拿雪莲润泽膏摸脸作为保湿,以螺黛略画了一下眉,便可。

    “主子,惠妃娘娘重惩了那几个奴才,和成妃娘娘商议后发落慎刑司吃了三十板子,然后打发去了辛者库。”竹儿语气清淡地禀报道。

    这样的惩处,也算是在温皙的意料之中。且不提大阿哥和太子针锋相对,惠妃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太子的机会,如今人交给惠妃处置,她必然不敢不处置,否则温皙就有理由夺了她的宫权!

    既不打算出门,便不必穿得太鲜艳夺目,故而温皙选了件浅莲紫色撒花如意纹的衣裳,配月白色色琵琶襟儿玉兰蝴蝶纹银狐滚边小坎肩。换了衣裳便斜斜地靠在美人榻上,脚踏上跪着个手艺不错的宫女伺候着一下下捏腿。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就是无聊了些。

    过了没多久,便听外头太监传报说太子妃求见,说是携了重礼来赔罪了。

    温皙嗤地一笑,道:“太子妃日理万机,本宫哪儿敢打扰她的时间。且让她回吧,东西就收下吧!”送上门的礼,温皙自是不会拒绝,不过也懒得应对她那张脸。

    竹儿笑盈盈清点着东西,道:“主子,这可都是些好东西,里头还有两块玄狐皮呢!些上好的绸缎料子样式十分新颖,还有三十个攒金花的正红香囊,年节到了,主子正好可以用来装了金锞子银锞子来赏人。”

    温皙恩了一声,道:“她是何时回了毓庆宫的?”

    小鹿子上前一步,回答道:“奴才查了,午时太子妃便回来了。”

    温皙伸手去拨弄着半开的玉台金盏,花色清雅,香气悠然,便折了一朵在手中把玩,一边道:“毓庆宫这是在试探本宫呢!”

    竹儿微微一愣,随即若有深意地道:“太子妃也非当初的太子妃了,心思愈发不简单了。”

    太子妃瓜尔佳氏当初可是被几方人算计的惨不堪言,差点都不能生养了。可惜就算养好了身子,好不容易怀上了,也只不过生了个格格,只是她的地位反而愈发稳固了,太子的长子弘皙是由她抚养,日渐也手腕活络了起来,也居然敢谋算到她头上来了!想到此,指甲狠狠地掐断了水仙花的花茎,染了满指甲的汁液,有些腻腻。再好的东西,掐烂了也不好了,便随手扔在一旁了。

    温皙吃着膳房新做的蜜饯海棠,总觉得是行宫里的蜜饯海棠味道更好一些。故而那日临走还叫给小石榴带了两罐子,叫他分一罐子给小蜜桃。手里捻着一粒海棠,当时跟康熙已经冷起来了,便没给他送...

    “拿几个奴才来试探本宫是否还如往日,就算失败了赔进去的也不过只是几个奴才罢了!”若是以前,瓜尔佳氏就算再有心思,也不敢来试探她!

    正吃着海棠,御前的李德全亲自来了,带了些皮子,温皙叫竹儿点了点,如此她今年倒是比往年得的皮子多了!

    李德全不动声色收了赏赐,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贵主子可有什么东西要奴才转交给皇上?”

    “没有。”温皙语气淡淡地,他爱冷着就冷着,“快到年下封笔的日子了,皇上最近也忙,本宫就不打扰皇上了。”

    李德全僵了半边脸,又急忙道:“那贵主子想必有什么话要奴才转告皇上吧?”

    温皙依旧摇了摇头,闲闲地道:“本宫一切安好,皇上比本宫更安好,故而没什么话好说的。”

    李德全却还是不死心,提醒道:“皇上昨儿咳嗽了两声,正惦记着贵主子亲手做的川贝雪梨呢。”

    说来,李德全作为一个太监,做到这份儿上也算够了,一副要给温皙和康熙牵线的样子,只是温皙懒得去讨好康熙,便道:“养心殿御膳房难道连个川贝雪梨都不会炖?”

    李德全无奈,送来了一大堆东西,却两手空空而回。回去了还不得不说皇贵妃两句好话,李德全虽爱财,却也是记旧恩的,若非皇贵妃求情,当年他早不能早御前伺候了,如何能有今日?更重要的是,李德全也有自己的算盘,要是和好了,以后还怕少了她的赏银和大把的好处?

    回了养心殿,李德全不急着复命,特特先去了御膳房,叫人炖了川贝雪梨,亲自端着送到康熙御案前,“皇上,这是皇贵妃嘱咐奴才给您备的雪梨。”所谓川贝雪梨,就是将削皮去胡,加川贝和冰糖炖出来的。

    康熙略停了笔,低咳了一声,脸上略带笑意,“朕不过是嗓子不舒服,你怎么告诉皇贵妃了?!”

    李德全急忙笑道:“皇贵妃问及龙体康泰与否,奴才不敢欺瞒皇贵妃。”

    康熙嗯了一声,搁下笔,“她有这个心,也算认错了,朕也便不与她一般见识了!”

    李德全想了想方才皇贵妃的态度,脸上依旧笑得欢实,急忙给康熙盛了一碗。李德全看康熙脸色总算不似前两日似的那么冷了,又见外头天色擦黑了,便问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是不是传敬事房?”

    康熙吃了一盅川贝雪梨,胃里暖暖的,脸上便也浮现几分笑容,道:“传吧。”

    “嗻!”李德全忙屁颠屁颠去办事儿了。

334、被翻牌子

    雪一直在下着,温皙在西暖阁里侍弄着花草,水仙自是不必说,已经都开花了,还有几盆温皙最喜欢的茶花,也都含苞待放了,温皙这些日子不在承乾宫,花儿倒是侍弄得不错,便叫竹儿去赏了照料花木的宫女。

    晚膳因无甚胃口,这几日过得米虫一般,身子也懒怠得很,故而只叫膳房做了她爱吃的水晶梅花包、芙蓉燕菜、龙井虾仁等几个菜,用了些,便想早点睡下,没想到李德全这个时候来了。

    李德全年岁也不小了,平日里也颇有几分老成持重,今儿却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一边连连作揖:“恭喜贵主子,皇上刚翻了您的牌子!请贵主子快些沐浴,鸾轿已经在外候着了!”

    李德全笑得愈发跟邀功似的,温皙却是阴沉着一张脸,偏生还没人发觉。竹儿都快要拊掌欢呼了,急忙福了一福道:“主子,奴才这就叫人准备沐浴!”

    未等温皙发一句话,整个承乾宫都忙活了起来,独独温皙脸色愈发难看。翻牌子?!真没想到她也有被翻牌子的时候!自从进宫,康熙素来都是亲自上门,温皙就当来了个长得不错的公用鸭子!凑合着用就是了!后来也曾经被请去养心殿,却不是以侍寝的名义,而是傍晚去陪着康熙吃个饭,然后给他磨墨,就算晚上也要嘿咻,却也没有被洗白白卷起来扔他床上!所以温皙欣然接受了!可是如今——温皙一想到她也好跟别的嫔妃似的洗干净了自动卷到他床上,就打心眼里厌恶至极!

    老公是公用的,温皙认了,但是不代表她能忍受自己像盘菜似的被抬到他床上!

    李德全见皇贵妃半晌不出声,急忙提醒道:“贵主子请去沐浴吧,待会还要去养心殿偏殿更衣呢!”

    被翻牌子的嫔妃,按照流程是在自己宫里洗干净了,坐着鸾轿去康熙的养心殿,然后在偏殿脱光了卷起来,才从偏殿送到康熙床上!

    温皙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汹涌的怒火:“本宫今日身子不爽,不去了!”

    温皙吐字清晰,是标准的北京口音,李德全却傻了眼,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不去”?贵主子是说了“不去”?!开什么玩笑,他在皇上身边这么些年,还没有翻了哪位小主牌子,碰见说“不去”的情况呢!

    “主子,您在说什么呀?!”竹儿也急了,若非她深谙规矩,恨不得押着自家主子去沐浴、去上鸾轿、去养心殿侍寝了!

    “本宫乏了!要安置了!”温皙语气冷淡中带着几分怒意,“李公公只需将本宫的话如实转告皇上!”然后侧脸吩咐竹儿:“好生送李公公出去!”

    竹儿虽替温皙着急,却也只能是干着急。温皙则是撂下一群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家伙,着急去寝殿歇息了。

    温皙屏退了在寝殿中伺候的宫女,自己宽衣换了一身舒适的软缎暗菱花团纹的玉色寝衣,顺手落下浅金色暗寿团纹堆满绣长春花帷幔,寿字纹为底纹,取与帷幔颜色相近的樱草色加银线绣成,以此为底,密密地绣嫣红色长春花,合起来便是“万寿长春”,是极好的疑云。幔帐底有绯红丝绦垂地,在静谧的夜晚纹丝不动。

    温皙抱膝坐在宽敞的拔步床上,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寝衣,也不盖被子,就那样静默着。身下的锦被是透凉的云锦制成,绯红的颜色,深红如晚霞,上面绣着成片的莲花缠枝,莲花多子,缠枝寓意连绵不断。叠彩的绣工自是极好,温皙的白如羊脂玉的手轻轻抚摸上面的图样,有凹凸不平的质感和薰了百合香的气息。

    坐了许久,腿有些僵硬,便从枕头底下摸出这两日无聊用来玩的东西,是些大红色的丝线,有个打了一半的络子,松松垮垮的。温皙不擅长女红,用针总会扎着自己,便拿着不会扎着自己的东西打发时间了。

    以前温皙身边,梅儿的绣工最好,竹儿则打得一手好络子,温皙随身佩戴的络子都是出自她手。这几日跟竹儿学了两天,只学了个最简单的络子,也就是最常见的吉祥结,后世有称之为中国结,算是非常简单的一种络子,聪明人一学就会,温皙这种笨人学了好几天了还没打出一个来。以前偶尔间竹儿双手上下翻飞,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就打出了一个络子,有蝴蝶结、团锦结、盘长结、万字结、同心结、如意结、双线结、梅花结、龙形结,做得都格外漂亮。温皙却连一个极简单的吉祥结学得都歪歪扭扭。

    络子与流苏向配合,常常用来做扇子坠儿、腰间挂坠、香袋坠儿、笛箫挂坠等等,衣裳的扣子也常用络子打好缝上去,譬如如意结,扣子亦是络子的一种。

    忙活了半天,总算一个吉祥结打好了,不过这样的手工实在没法拿出去给人瞧!温皙便又塞在枕头底下,等多练练吧,到时候给小石榴、小蜜桃都挂上一个。

    伸个懒腰,温皙掀开被被子,里头已经被塞了汤婆子,被窝格外暖和。温皙盘坐了这么久,腿早就冰凉发麻了,便急忙钻进被窝里。

    随即便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温皙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便大步冲了进来。

    温皙抬头一看,正对上康熙怒火一般的眼睛。

    “皇上怎么来了?”温皙刚钻进被窝,也不打算出来给他行礼了,便平淡淡地随口问了一句。

    “朕怎么来了?!!”康熙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撕了温皙一般,他的一只袖子都在隐隐发颤,在烛光之下,那袖子上金色的龙仿佛会动一般。

    时辰已经不早了,温皙也困了,倦然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臣妾要安置了,皇上请回吧。”

    温皙正要躺下,康熙一手突然揪住了温皙的衣领,气得狠了,便狠狠一扯,将温皙的脸拉进了,“安置?!若要安置,也得伺候朕安置!”说着便欺身上来,用嘴巴堵住了温皙的嘴。

    温皙现在觉得自己好似一块硕大的猪蹄,被人狠狠啃着,温皙急忙推开那没征兆就发情了的龙脸,极度不悦道:“皇上要发情,找别人去!”

    “你既是朕的嫔妃,伺候朕便是你的本分!”康熙双手按着温皙的肩膀,眼睛眯着透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去你特么的本分!!!温皙内心在咆哮,表面上却古井无波,但是见康熙又开啃他,手还不规矩地撕扯她的寝衣,便忍不住吼道:“够了吧!那么多女人都不够你轮番睡的吗?!来烦我做什么?!”

    康熙被温皙的这么一吼给愣住了,愣了半晌,随即嘴角升气一缕笑容,“你是在...吃味?”

    温皙趁机急忙挣脱开来,往床榻里头逃开,急忙先系好了自己被康熙扯开了的寝衣扣子,“吃味?臣妾没那么个闲工夫!只是皇上这几日不是日理万机的吗?居然也有闲情逸致来后宫了?”

    康熙鼻子一哼,“这是朕的后宫,朕自然随时可以来!”说完,康熙扫视了温皙上下,道:“你这身寝衣不错,颜色清雅。”

    温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她不晓得康熙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过是件旧衣,臣妾也喜欢,还请皇上别给扯坏了。”

    康熙嘴角一勾,“你自己脱了,朕便不会扯坏了!”

    温皙冷淡地扫了康熙一眼,道:“臣妾说了,身子不爽,皇上请回吧。”

    康熙忍不住皱了眉头,“你哪儿有什么不爽的,朕瞧你好得很!!”怒火便又犯了上来,“朕还没计较你一声不吭就跑去行宫三个月!身为嫔妃,不守嫔妃职责,不好好呆在紫禁城,就想着往外头跑,像什么样子?!”

    “朕翻了你的牌子,你却推三阻四!还从没有哪个嫔妃敢对朕这么放肆!”康熙气冲冲地数落道。

    “皇上既然也不高兴,那以后就别翻臣妾的牌子了!”温皙一语打断了康熙的话。她可不想跟其他女人似的,都要等着康熙从中挑选了,然后被抬到他床上!

    “你——”康熙顿时被气得气儿都喘不匀了,“你放肆!!”

    “放肆?”温皙冷笑,“那皇上去找不放肆的!何苦往臣妾这个总爱放肆的人跟前凑?不是自己犯贱吗?!”

    “你给朕适可而止!”康熙脸气得发红,对着温皙咆哮道,“朕对你已经格外不同了!不要得寸进尺!”

    “格外不同?”温皙嗤笑,“在皇上眼里只要是女人,还有不同的?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想召幸谁就召幸谁,脱光了送到皇上龙床上都是软玉温香,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什么不同!”

    康熙听了温皙这通讽刺的话,拧眉半晌,不由得消了大半的怒火,罢了,不就是在吃醋吗...康熙略平复了几分,语气稍见温和:“你是在怨朕,没有在你一回来就召幸你吗?”

    “皇上要召幸谁,是皇帝自由,只是别来烦臣妾就是了!”温皙的面容依旧冷淡,语气依旧清冷。

335、挚爱若妻

    听着温皙愈发冷淡的语气,康熙倒是愈发笃定温皙实在吃味了,便气消了大半,道:“好了,你私自跑去行宫,难道还不许朕生气吗?”

    温皙默然了片刻,康熙身上带着冬雪冷意的龙涎香气味扑鼻而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芝雅香,那多出来的气味并非康熙所有。温皙隐约记得,密嫔是喜欢兰香的。双目微扫之下,便瞧见了他腰间悬着的那枚绣了双龙戏珠的香囊,香囊下还垂着大红的同心结络子和金色的流苏。而优雅的芝兰香气正源自于此。

    康熙却未曾察觉温皙的失神,伸手正要抚温皙耳边的青丝。温皙怔怔了许久,才缓缓道:“臣妾不是私自去行宫,还是太后允准的。”

    康熙伸到半空的手忽的发颤,那颤抖标志着它主人的愤怒,薄唇中略含的微笑一瞬间冷凝了:“你太任性了!!当初皇玛嬷在世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曾经是朕不好,你生气跑去行宫就罢了!如今朕待你胜过任何人,你还是要往行宫跑!”

    有时候,温皙亦觉得更康熙无法沟通。她曾经数度因他而感动,只是也每每因为他而冷心。

    “罢了罢了!”康熙深深吐了一口气,“朕实在不想与你置气!”却还是忍不住怪责道:“有时候你的任性也该改一改,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

    “任性?”温皙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是她任性吗?不错,若与这个时代处处温顺的女子想比,她的确是“任性”的,只是这样的任性她却不想改,若是改了,与那些逆来顺受的女人有什么相同?久而久之,怕她自己也忘了自己原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

    见温皙又某种失落与彷徨,康熙忽的反思自己语气是否重了些,便又含了几分温柔道:“朕近来忙得很,也无暇来后宫,的确不该冷落了你好几日。所以今日翻了你的牌子,没想到你倒是气性上来了!还从无哪个嫔妃对朕的召幸说‘不”的呢!”话说到后半句,康熙眉头又隐隐浮现几缕怒色。

    “我不喜欢被翻牌子!”温皙直言不讳道。

    康熙一愕,随即眉头怒意又汹涌起来。

    未等康熙发火说什么,温皙继续冷冷道:“我不喜欢被当成物品一样抬进燕喜堂!”一想到那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被送进去侍寝,温皙就泛起一阵浓郁的恶心感。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一个公用的老公,难道还要忍受在他和别的女人欢好过的地方欢好吗?!

    温皙的理由叫康熙有些莫名,他郑重道:“你若来养心殿,自然是在朕的正寝殿,朕何时叫你去过燕喜堂?”

    燕喜堂温皙自然没去过,否则也不会到了今日才发火,“我是个活生生的,不是件东西,随随便便可以被人卷了去送到皇上龙榻上!”那承恩专用的鸾轿亦是不知被多少女人用过的。

    听温皙这番含着气恼与委屈的话,康熙大感怪异,“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又不是到了朕这里才有的,偏你毛病多...”康熙见温皙眼中有水光粼粼,语气不由得放了轻缓了,“好了,你不喜欢便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朕答允你,你若不喜欢去养心殿,朕以后亲自来你宫里就是了。”

    温皙仰一仰头,逼回眼中即将要积蓄起来的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兰花的幽香而多地沁入鼻孔,又恢复到冷清的面容,含了几分疲惫:“臣妾累了,皇上请回吧。”语气格外低沉而无力。

    康熙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脱下靴子,钻进温皙的被窝,“若真累了,朕也不急于今夜,睡吧。”

    温皙扭头朝向里面,不知那香囊里用了什么香料,初闻了上觉得优雅,近了却觉得幽深钻人脑子。温皙的鼻子素来灵,便朝里头又缩了缩,背对着康熙躺下。

    康熙却又凑近了些,而那香气仿佛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都摆脱不掉。温皙忍不住皱了眉头,道:“皇上能把身上的香囊解下来?臣妾闻着有些钻得脑仁不舒服。”

    康熙睨了一眼自己腰间的香囊,顺手摘了下来,“这味道只不过是寻常的兰香,怎么会不舒服?”

    温皙依旧不回头,只道:“臣妾闻惯了龙涎香的味儿,乍然多了其他的味道,是以不喜欢。”

    康熙口齿中溢出一抹嗤的笑声,随手便将香囊扔出了帐中,他低头凑在温皙耳边,道:“你是吃味了?”

    温皙埋着头,悠悠道:“双龙戏珠的绣工,寓意成双成对,同心结络子,永结同心,这个好的手艺和寓意,不是谁都能绣得出来的。”

    康熙不复方才的怒火起伏,忽的笑得玩味,徐徐道:“是密嫔绣的,朕也就是看还算新鲜罢了!也不算什么太好的绣工。”

    康熙又笑道:“朕只瞧你总给胤禄和胤礼挂平安符、香囊,却不见给朕绣一个!”

    “臣妾女红拿不出手,皇上又不是不晓得。”给儿子身上挂,不过是为了平安用的,香囊中是避毒符之类的符。

    康熙窸窸窣窣脱了衣裳,才躺下,一手环着温皙的腰,道:“你总是关心胤禄、胤礼比关心朕更多!”语气里颇有几分酸溜溜的意味。

    “皇上有的是人去关心,还需要臣妾关心吗?!”不提儿子倒罢,一提起温皙心里就窝火,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不在的日子里,康熙总对小石榴挑肥拣瘦的!

    “你的醋性从来都是最大的!”康熙一手扶了扶温皙的乌发,唏嘘着,“也不知道朕到底看上你哪点儿!”

    说着,康熙的手拧了拧温皙的耳朵,又把温皙的身子给扳过来,叫温皙面对着他,语中似有嗔怪:“你有在听朕说话吗?”

    温皙随口嗯了一声,这会儿子的确有些困了,颇为郁闷地白了康熙一眼。

    “你呀!”康熙这一声里含了宠溺,“朕总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朕不是不明白你为何突然去行宫,还一去就是三个月,可就是因为明白,才忍不住生气,你为了那两个兔崽子,居然舍得这么久不见朕!朕催了你好几次回宫,你都置若罔闻!叫朕如何不气?!”

    温皙默默无语,只是难免有几分油然而生的郁郁。

    “你要保护那两个兔崽子,朕可以理解!可是朕才是他们的皇父,你有什么不可以与朕说,有什么不可以求朕?!非要一走就是三个月!”忽的康熙低头吻了温皙的眉心,“你可知朕有多想你?”

    最后的一句话,浓缩了千言万语,仿佛含了无尽的感慨和伤怀。温皙在那一瞬间生了几分感动,但也只是一瞬,那样感动的念头便一闪而逝了。

    康熙的唇似乎格外留恋温皙的脸颊,从眉心滑落从脸蛋上吻过,温热的唇舌滑过,触及温皙有些发凉的唇角。他的吻比平日格外多了几许温柔,他的舌勾勒着温皙的嘴唇,变得愈发热烈,撬开温皙的牙齿,深切而激烈。

    一吻毕,温皙有些喘不过气了,呼吸急促而慌乱,两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

    康熙的手背抚过温皙脸上,“不知何时,朕、已然视你若挚爱,已然割舍不下!”康熙的眼睛含了涓涓的温柔,如流水一般洒在温皙脸上。

    温皙不觉中有些恍惚,嘴唇张了张,却无法言语。

    康熙的唇贴在温皙耳边,“你不会感觉不到,朕视你为爱妻!”

    爱妻?!这样的称呼,叫温皙不由得心跳发快了,爱妻...有哪个女人愿意为妾室,自然都想着要做“妻子”的,而“爱妻”就更是多少女人一生的期盼了。温皙抑制不住地感动,眼睛里再度含了湿润,她极力不叫自己哭出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抽噎,眼中的液体越积蓄越多,最终超过了眼眶所能容纳,便从眼角淌了出来,晶莹的泪珠儿缓缓滑落,落在那绣了龙凤呈祥的软枕上。

    康熙温热如许的唇,舔舐去温皙眼角的泪,他双手捧着温皙的脸蛋,四目相对之下,语气温柔如蜜糖,“你若喜欢行宫,朕便下旨扩建小汤山行宫,以后年年都带你去泡温泉。只是不许再私自跑去了!”

    温皙急忙掩住自己哽咽的口鼻,低低地嗯了一声,这一嗯,仿佛有万种风情,带着无比的喜悦与娇羞。

    康熙丹凤眼的眸中笑意款款,颇为怀念道:“朕亦不知何时,朕发现自己离不开你,哪怕在梦中也总是你的身影。朕此生从未对女子有过这样的牵绊...”然后低眉轻声道:“就算是曾经的芳仪,也不曾如此过!”

    温皙眼中有惊讶和不可置信浮现,“赫舍里皇后...她不是皇上的发妻吗?!”温皙只见康熙对太子的诸多隐忍和包容,便揣测着康熙和仁孝皇后的感情,必然是后宫任何人所不能比的,温皙亦不曾拿自己跟她比。一则她不想把自己和一个死人比,二则她一个妾室和发妻有什么可比性?

    “朕当年皇位不稳,不得娶芳仪和你姐姐来稳固朝堂内外。”康熙沉声解释道,赫舍里芳仪和钮祜禄嘎鲁玳是康熙的元后和继后,本来佟佳氏该是康熙的第三任皇后,这个原本该是康熙唯一一个不是出于利益需要而立的皇后...可惜被温皙给和谐掉了。

336、许你后位

    冬夜沉沉,在帷帐之内,只能听到外头西洋摆钟的哒哒声,静谧如许,康熙的声音深沉而悠远。康熙能够登上皇位,或许有些偶然,但是稳固这的皇位,将天下握在手心,却非福全那样朴实平和之人能够做到,更非常宁那样游手好闲之辈能做到。这天下注定便是他的。

    “朕曾经一直以为芳仪十分贤惠...”康熙眼中含了无数的回忆,“其实立了芳仪为后,朕并不喜欢她,这样的政治婚姻,叫朕厌恶!朕当时时常在想,朕是天下至尊,为何还要不得不娶一个女人来稳固自己的帝位江山?!”

    “所以,皇上早年最宠爱的人是荣妃?”温皙听得有几分兴致,便爬起来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插口问道。

    康熙脸上带了几许无奈的笑,点了点温皙的眉心,“你呀!这种醋也吃?!荣妃当年不过是个庶妃,长得也不算倾国倾城,只是性子温和又柔顺,脾性对朕的胃口,还读过书,能跟朕说两句话罢了!”

    “朕早年内宠不多,当时除了芳仪为皇后,然后便是你姐姐位份最高,朕最宠爱的人便是你姐姐和荣妃。芳仪处处贤惠,叫朕也渐渐对她有了不少尊重。相比芳仪的贤惠,你姐姐就是一副处处拈酸吃醋的脾气!”然后含着笑意凝视着温皙,“这点倒是跟你一模一样!”

    温皙不悦的一哼,记忆中的嘎鲁待姐姐自然是高傲而自信的,她风华绝代,被称为满洲第一美人,只怕比温皙还要更美二分呢!康熙素来好色,自然会喜欢这样的美人。嘎鲁玳姐姐是骄傲的,她是遏必隆的女儿、鳌拜的义女,四辅臣中两个是她的阿玛,自然瞧不起满洲下女出身的赫舍里皇后,当时的碰撞自然不会少。

    康熙继续道:“芳仪身为皇后,却处处忍让着她,朕便愈发觉得芳仪深明大义,心胸宽厚,便待她愈发好了。后来有了承祜,朕着实喜欢这个孩子!那是朕第一个嫡子,有时候时常在想,若是承祜平安长大,朕也不会立胤礽为太子。”

    “小时候好,长大了未必好,就如太子,幼时不也是很好吗?若是承祜阿哥长大,未必不是第二个胤礽!”温皙很不客气地道,“孩子好不好,要看父母教得好不好!”

    温皙的意思就是说康熙教得不好了,康熙却不生气,反而笑道:“许是朕子嗣愈多,对胤礽的关爱便不及从前了吧,才叫他生了不该生的念头。”

    至于这个不该生的念头是什么,温皙晓得,康熙更晓得,却还是容忍着太子。

    “只是,朕有时候也忍不住去想,胤礽这样的脾性,到底是随了谁?他的性子不像朕,难道像芳仪?!芳仪在世的时候,在朕面前从来都是贤惠温柔的!”康熙不觉地蹙了眉头,“当年荣妃的孩子那么多都保不住...”康熙的语气渐渐哽咽,“一个个都尚在襁褓,昨日还会哭还会笑,今日就冰凉了身体!朕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没了...好长时间都不敢亲近自己的孩子!生怕他们都会没了!”

    失去孩子的痛苦,温皙没有承受过,只是小蜜桃断了一指,她的心到现在还隐隐发痛,而失去孩子想必比那更痛十倍百倍吧?

    “朕起初也只以为是荣妃福薄...”康熙狠狠地摇了摇头,“如今想来,朕实在不愿意去承认芳仪是心狠手辣之人!”

    “事情都过去了!”温皙缓缓开口道,“皇上就不要去想了。”

    康熙苦涩地笑了笑,声音绵长:“是啊,都过去了...朕却总是耿耿于怀,芳仪在的时候,朕的孩子没得最多!她那样贤惠,朕却没了那么多孩子!反而芳仪去世,你姐姐做皇后的时候,朕的孩子不曾夭折。怎么叫朕不去怀疑她?!”

    “姐姐...”嘎鲁玳,嘎珞的姐姐,却也是年少就香消玉殒的人。

    康熙额头贴在温皙的额头上,“或许你还不敢相信,嘎鲁玳是被芳仪害死的!”

    温皙眼中微微一愕,虽然嘎鲁玳曾经用过的薰炉温皙也险些受其害,只是到底是否是赫舍里皇后所为,温皙也不得而知,何况赫舍里皇后比嘎鲁玳早死那么多年。

    温皙不去深问,只问:“皇上喜欢嘎鲁玳姐姐吗?”语气莫名地带了几分酸。

    康熙哭笑不得,“朕自然是喜欢嘎鲁玳的,她明艳不可方物,活泼动人,朕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当初立她为后,朕也不全然是为政治考量。只是当初亦为了胤礽,给她下了药物,叫她不能有孕,朕始终觉得愧对她。”

    这些事,温皙都晓得,只是这样的话从康熙口中说出,莫名地温皙为这个姐姐觉得惋惜。那时候的康熙,亦是何等凉薄?给她妻子的名位,却不叫她享受妻子生儿育女的权利。幸运的是嘎鲁玳至死都不晓得,也算不必痛苦了吧?

    “还记得你刚入宫的时候吗?”康熙浅声道,“那个遇热便会散发有毒气息的珐琅彩薰炉...那是芳仪送给嘎鲁玳的东西!那东西非数年不能置人于死地,芳仪原来打早就想要嘎鲁玳的命!可笑朕还一直以为,嘎鲁玳骄奢妒忌,芳仪贤惠得体!”

    嘎鲁玳的一生,真是悲哀,她的出身一点都不亚于赫舍里芳仪,她的美貌更胜过赫舍里芳仪太多,可却要屈居于她之下!虽然在赫舍里芳仪死后能够登上后位,却还是被自己的丈夫算计不能有孕,被一个死去的人算计至死!!她那样骄傲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在宫闱这种地方生存!

    和康熙彼此静默许久,温皙才悠悠的叹了口气,嘎鲁玳再悲哀,起码还曾经是康熙的妻子,她曾经是她爱的男人的妻子!只可惜,皇后的宝座也还没坐热就消香玉陨了。

    “朕要立你为后!”康熙突然目光坚毅,凝视着温皙,吐字清晰而厚重。

    温皙豁地瞪大了眼睛,“皇上...?”温皙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坏了,立她为后?康熙不为太子考虑了吗?!她若为后,她的两个儿子便与太子一般成了嫡子,康熙就不怕太子本就不太牢固的地位受到极大的冲击吗?!

    “朕以前娶芳仪为后,而后立嘎鲁玳为后,都是政治需要!”康熙声音格外晨缓,却字字击打在温皙心头,“唯有你,朕是真心想要你做朕的妻子!不是为了政治,不是为了江山,不是为了朝堂稳固!只因为你是朕心爱之人!”

    温皙几乎不可置信,她入宫的时候,便笃定她一生都只是贵妃。但是再次回宫之后却被立为皇贵妃,当她以为自己至死都只是皇贵妃的时候,康熙却那样肯定地说要立她为皇后!

    康熙眉眼皆带了笑意,“怎么?欢喜坏了?!朕不是今日才有这个打算的,本想给你惊喜,你却一声不吭跑去了行宫,好端端叫朕气坏了!朕还没来得急与皇额娘说呢,今日倒是先与你说了。”康熙伸手抚了抚温皙耳边的乌发,道:“怎么样,你可喜欢?”

    温皙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狠狠地摇头,“我不要。”虽然差点就要点头了,但是温皙一想到两个儿子,就只能摇头。

    康熙愣了愣,“为什么不要?”

    温皙低下头,若她成为皇后,她的孩子立刻便会称为众矢之的!温皙害怕那一天出现!九龙夺嫡已经展开,这水已经够浑的了!兄弟之间算计已经够多了的!何必叫这样的争斗愈发和她、和她的孩子更加纠缠不休?

    “你是为了...胤禄和胤礼?”康熙轻声问道。

    温皙点头,嗯了一声,道:“我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长大,不要卷入无谓的争斗中。”

    康熙温柔的揉着温皙的脑袋,“他们亦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朕也会好好护佑,不会叫他们受到伤害。”

    “伤害未必只来自他人...”温皙微微叹息道,“人都是有野心的,我不希望他们成了嫡子,也生了野心,自己将自己置身于险地。”——胤禄的野心只怕已经生了,固然嫡子的尊荣会给他带来诸多方便,同样也会叫他自高自傲,变得如太子一般,因为太过骄傲而看不清自己!何况以后的夺嫡会愈发惨烈,她的两个孩子还太小,根本不足以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保护自己,温皙也怕无法在这样的时候保住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身居高位,却没有相匹配的实力,这样是极为危险的。若是真有半点意外,温皙实在难以承受,只能放弃了后位的诱惑!

    “你呀!总是爱胡思乱想!”康熙目光又含了宠溺,“你若不肯,就先缓缓,等他们都长大了。只是,朕的后位一直都只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要了,就跟朕说,好不好?”

    温皙想了想,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谁爱做妾室,虽然做正妻的烦恼往往比妾室更多,温皙依旧无法完全拒绝这样的诱惑。

337、如意同心

    337、如意同心

    没了其他杂味的龙涎香的味道,闻着叫人格外舒服。温皙远远瞥见被康熙撩在帐外地上,弃之如敝屣的香囊。从前温皙也常常去昌平行宫,只不过是和康熙一起去,也只是去三五日便回来。从前,温皙一回宫,就有不少嫔妃凑上来巴结,密嫔也是其中最会巴结的人之一,这次却不同了。

    密嫔虽然是温皙一手提拔出来的,但是对密嫔温皙从未交心过,野心谁都有,她也不例外,只不过以前不敢有罢了。温皙不在的日子里,她最得宠,自然被这些宠爱迷昏了眼睛。她得宠便罢了,居然敢纵容着十四阿哥欺负她的儿子,这点温皙就不能容忍了。

    温皙依偎在康熙怀中,软声道:“皇上以后可不许挑胤禄的刺儿了!”温皙一离宫,康熙就没给她儿子好脸色瞧。

    康熙忍不住嗤笑道:“这个兔崽子...哼,他还以为自己那点藏拙的演技挺好呢!”

    “额...”温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是他教胤禄不能锋芒太露的。

    康熙斜着的丹凤眸子中带着如清水涟漪般的笑意,语调款款道:“朕那么训斥,居然还能忍住了不表现表现...”康熙微微颔首,含了若有若无的赞许,“嗯,这点倒是不错,懂得收敛锋芒。”

    温皙只得干笑了笑,声音脉脉如水:“臣妾虽然不希望皇上对胤禄和胤礼关爱超过其他阿哥,可是皇上也不要太压抑着他们了。”

    “你的顾虑...朕明白,”康熙语气慈和,揉着温皙松散的云鬓,“朕以后会对胤裪、胤祥、胤祯、胤禑、胤禄、胤礼几个孩子,尽量一视同仁。”

    温皙嗯了一声,一视同仁是最好的,不偏爱,便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妒忌与怨恨。这样起码读书的阿哥们不会争斗起来,随即心有黯然,语调亦是低低的:“也请皇上不要叫臣妾一人独宠。”

    温皙语中忍不住带了酸溜溜的意味。若是她依旧独宠,那么康熙极是不刻意疼爱她所出的两个儿子,小石榴和小蜜桃依旧还是会引起旁人的妒忌。康熙对她的好,温皙无法不动容,或许内心深处早已被他触及,只是温皙自己一直逃避不肯承认罢了。只是于温皙而言,到底还是孩子比丈夫更重要一点。那么,她便只喜欢康熙一点点好了,若是有一天为他伤心,也只会伤心一点点....

    “你呀!”康熙语气颇为无奈,温皙却听得出康熙已经答允了。

    “只是——”温皙瞥了一眼帐外的香囊,“皇上来臣妾宫的时候,不要有别的女人的气味,臣妾会难过。”密嫔那争宠的小心思,温皙何尝不知,故而语气格外酸酸的。她也是女人,女人天生就会妒忌,以前她冷下心肠不去爱这个男人,但是多少年下来,她亦不是铁石心肠,除去不能专一之外,康熙的确已经做得够好的了。何况,这个男人,是她一个女儿两个儿子的父亲,是她相守了十数年的丈夫,如何能一点不动情?!

    “朕,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好!你要朕宠爱旁人,有不许朕身上有别人的味道!真不知道你是贤惠,还是悍妒!”康熙语气中无奈更盛了几分,捏了捏温皙的鼻尖,眼中不禁含了更多的宠溺。

    “贤惠太难,臣妾从来都做不到,”温皙坦然承认,作为一个女人,她要忍受自己的丈夫有那么多的妾室,已经够难的了,难道要忍受日日被提醒,他的丈夫昨夜与旁的女人欢好过吗?!温皙继续道:“臣妾亦不愿意让人觉得自己悍妒——背负悍妒之名更累太更!”譬如八福晋,平日里张扬不知收敛,但是日子就好过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康熙点了点温皙的眉心,“你真是个贪心的女人!”

    温皙笑了,“贪心”二字她倒是承认。

    康熙的手不经意地插到枕头底下,却摸到了一团似乎是丝线的东西,便顺手给撤出来了,随口问:“这是...”

    温皙立刻燥红脸,这样的手工,温皙只敢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做,做好了也不敢给任何人看,故而藏在枕头底下,打算明日再给拆了。没想到竟然被康熙给摸了出来,温皙急忙要去夺:“那不是给你的!”

    康熙却抿起了嘴角,眉眼浮现得意的笑容,忽的把丝线里头包裹的歪歪扭扭的络子高举了起来,举到温皙抢不到的高度。

    温皙急忙爬起来,康熙亦在床上站了起来,依旧高举着那东西,举到温皙踮着脚尖儿也够不到的高度。温皙气得面皮紫涨,高呼道:“快还给我!”

    康熙手指捏了捏那东西,放在手心把玩,仔细观摩,笑声朗朗道:“这是一枚...吉祥结?唔,爱妃什么时候会打络子了?朕竟然不知道!”

    温皙脸上热得火辣辣的,只好回答道:“是这两日才学会的!臣妾只是在练手!这个不算!”

    吉祥结虽简单,确实一种很好看寓意又很好的络子,只是温皙手工拙劣,不但松松垮垮,没筋骨似的,还左右不对称,下面的流苏也是一点也不齐整,仿佛一碰就要散了架似的!康熙却看得眼中笑意愈发浓了,呵呵道:“朕不嫌弃!”说着,竟然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哎——”温皙气得想要跺脚,“说了不是给你的!”

    “不给朕,给谁?”康熙挑眉戏谑着,“爱妃既然为了朕都学打络子了,朕自然不会嫌弃爱妃的手艺。”

    “我才不是为你学的呢!”温皙一脸窘迫,脸颊红扑扑如晚霞一般,焦急的样子落在康熙眼中委实可爱可怜!

    “爱妃心意最难得,朕必然随身佩戴。”康熙根本没把温皙的话听进耳朵里,径自笑得愈发得意洋洋了,似乎是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天地良心!温皙心中哀嚎,她真不是为康熙才学打络子,一是因为长夜漫漫无聊得紧,二是看着竹儿打得一手漂亮的络子眼馋得很,才学了。听见康熙说要“随身佩戴”,温皙顿时急了,叫嚷道:“不行!你不能戴在身上!要人看见了,我还不被笑话死!”宫里连十公主打络子的手艺都比她好!那样的东西要是被康熙戴出去招摇,温皙还要不要脸了?!

    康熙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急忙安抚温皙道:“大不了朕答允你以后都放在怀里,不叫别人看见就是了。”

    温皙嘟囔着嘴巴:“你把那个给我,等我做个更好的给你!”这种丢人的东西就算不被别人瞅见,只怕康熙也会拿着来取笑温皙!必须要拿回来,然后毁尸灭迹!

    康熙却牢牢揣在怀里,道:“等你做了更好的再说吧!”康熙摸了摸自己下巴,又道:“就学做个同心结吧,爱妃不是说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吗?那就学了,做一个给朕!朕就把这个还给你。”

    温皙顿时垮了脸,同心结不是吉祥结,很难做有没有?!!温皙那点动手能力肯定要学道明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学会了。不过看康熙这个样子,温皙就晓得要不会来了!

    康熙眯眼笑道:“时候不早了,安置吧!朕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翌日,起得格外晚一些,谁叫昨晚歇息得太晚了?

    清晨一大早,内务府又派人重新送来了温皙份例的皮子,都是成色最好的貂皮,温皙今年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无怪乎他们这么紧巴巴地来送了,因为一大早内务府总管凌普就被康熙下旨杖责了三十,还叫内务府所有人去围观,自然紧赶着上来巴结了。

    打发走了内务府的人,温皙叫底下宫女准备了丝线等打络子的东西,以大红大紫为主,年下了,自然都紧着鲜艳颜色的丝线奉上来。

    同心结,是花样繁多的络子中的一种,表达男女欢爱之情的,古来便有此物。腰间双绮带,梦为同心结,亦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往往成为女子的寄托,情窦初开的少女,将此物赠与心爱的男子,借以表达情思。想到此处,温皙低低叹了一声,她都三十多岁了,孩子好几个了,居然还要跟小女儿似的学这种东西!老脸往哪儿搁呀?!偏生作为师父的竹儿每每用一副暧昧的眼神儿瞧着她,瞧得温皙心底发毛。温皙也不好意思告诉竹儿,原因是她做了一个特难看的吉祥结被康熙抢走了,必须拿个同心结换回来。

    络子又作“绦子”,亦称之为“结子”,打络子是俗称。竹儿嘴角微微上挑,笑意绵绵之下,双手灵巧翻飞,如一只蹁跹飞舞的蝴蝶,竹儿一边悠闲地打着络子,一边解说:“主子不必着急,这同心结很好打!主子初学,就只拿一种颜色的丝线就好了,先不用学五彩同心结,只学单色的就好....”

    温皙看得打得极快,愈发眼花缭乱,急忙喊停道:“你慢点...”

    竹儿哦了一声,“奴才已经打了好了。”竹儿将这枚大红色的同心结放在温皙手心,“主子,奴才会五种同心结,这个是比较简单的一种,和如意结差不多,不过上下左右心形环绕,还有心连心样式的,您要学哪一种?”

    温皙低头看了看,小巧玲珑,果然可爱的紧,关键是看样子不是很难,“就学这个!”

    竹儿呵呵一笑,道:“这个意头也极好,叫如意同心呢!”

338、敲打密嫔

    以前看梅儿绣花,温皙觉得很简单,但是自己上手就很差劲,结果现在学打络子也是一样的。不论是她还是嘎珞,都是满洲贵女,诗书倒是学了些,就是汉人的女红根本就是半吊子,而温皙也素来不是心灵手巧的人,故而学得乱七八糟,竹儿倒是有耐心,一遍一遍地教,一遍一遍地纠正。温皙这个学生都快没耐心了,她倒是是个极好的老师。

    就在温皙耐心耗尽的时候,小鹿子在珠帘外头打千儿,恭声道:“主子,永和宫密嫔小主求见!”

    “密嫔?”温皙冷冷一笑,正好,她不来,温皙还要去找她呢,居然亲自送上门来!

    温皙瞧了一眼自己这一身家常的装束,一身浅紫色如意云纹的旗装,外罩一个鹅黄色琵琶对襟玉兰纹小坎肩,颇有几分恬淡温馨之感,却不大合适,便随手丢下手中不成样子的半成品,吩咐竹儿道:“去取本宫的那身织金缎的衣裳来,还有那套压箱底儿的赤金钿子头花。”

    一番隆重打扮,故而费时费事不少,到叫密嫔等在正殿格外担惊受怕了许久。

    密嫔因是汉人出身,是小脚,故而走路袅娜如扶柳,格外姿态纤纤。密嫔见温皙千呼万唤始出来,急忙上前二步直接跪拜千恭万敬地磕头:“嫔妾给皇贵妃请安,愿皇贵妃千岁金安,福禄永年!”

    温皙刻意打扮华贵一些,便是要立出威势来。一身新裁的织金缎刻丝鸾凤朝阳牡丹的旗装,外罩着玄狐皮坎肩,头上是一色赤金嵌鸽子血红宝石的钿子头,画长眉入鬓,两腮红如新栗,眉心一点珊瑚花钿,更添艳丽无匹,衬出几分高傲凛然。温皙扶着竹儿的手,脚下踩着花盆底儿鞋子,一步步落地稳重,走到正前,敛身端坐在万福庆吉祥的紫檀木琉璃宝座上,嘴角带着一抹凛然的笑容,又刻意含了几分不屑迫视着跪在地上的密嫔,却不叫她起来。

    竹儿捧来泥金龙凤的护甲盒子,取出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的赤金制成华贵护甲,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戴在温皙葱白一般细嫩的手上,一边浅笑道:“主子,这套赤金龙纹吐珠护甲是造办处新进献的,上头的珍珠是最罕见的金珍珠呢。”

    温皙轻轻嗯了一声,仿佛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那护甲的硕大圆润的金珍珠,质地光泽如黄金一般,盈盈生辉,金珍珠在龙口处,仿佛是龙嘴里吐出来的,周围还环绕着五颗寻常东珠,呈现环绕之状态,自然华贵非凡。

    戴好了护甲,温皙才睨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密嫔一眼,“哟!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密嫔怎么行这个大的礼?倒叫本宫不好意思了!”

    密嫔忙道了一声不敢,急忙又恭维道:“娘娘贵为副后,身份贵重,嫔妾怎敢不敬?娘娘回宫,嫔妾本该立刻来向娘娘请安,如今来晚了,特来给向娘娘请罪!”说着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温皙嗤地一笑,“密嫔如今何等得宠,本宫哪儿敢降罪于你啊?!”

    密嫔额头上随即生了一层冷汗,姿态放得愈发谦卑,“皇贵妃娘娘才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只是皇贵妃去行宫的日子,皇上才稍稍宠爱嫔妾几分罢了!断断不敢与皇贵妃相比!”

    “稍稍宠爱?”温皙语带讥讽,从一侧案上拿起彤史,“单上个月,皇上就去了永和宫九次,可谓是后宫第一的宠之人了!密嫔实在太自谦了!”

    密嫔顿时冷汗涔涔,急忙磕头道:“娘娘恕罪!嫔妾绝不敢和娘娘争宠啊!皇上不过是看嫔妾可怜,才加以垂怜!前两个月,景仁宫的常在赫哲氏才叫得宠呢!”

    这么快就想着转移视线了?这个赫哲氏如何,温皙暂时懒得去料理,堂堂皇贵妃去对付个常在也太掉价了,要欺辱也得欺辱密嫔这样品级的嫔妃呀!温皙斜斜睨着自顾自说的密嫔,密嫔口口说着这位赫哲氏常在何等无礼,在几个妃子面前都有不恭不敬之举等等,只是温皙一只斜眼冷瞧着他,密嫔说着说着便不敢说了。

    密嫔身子一颤,愈发觉得温皙“杀气”逼人,急忙道:“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再不敢和娘娘争宠了!!”

    温皙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本宫是为这个生气的?”自然了,温皙也不喜欢密嫔太得宠,但是还不足以叫温皙对付她。

    密嫔有些傻了眼,却不敢问为什么,急忙脑袋急转着弯儿去想自己到底是哪儿得罪了皇贵妃,忽的想到了月前自己儿子和皇贵妃的儿子摔跤的事儿...立刻头上冷汗如豆大,皇贵妃何等护犊子?!当年荣妃和三阿哥就是前车之鉴!密嫔急忙磕头如捣蒜,哭得满脸泪水:“十四阿哥只是年少冲动,绝不是要故意欺负十七阿哥的!求皇贵妃明鉴啊!”

    密嫔也算聪明人的,只是聪明人往往比笨人更爱做糊涂事!冰冷的笑容自温皙唇角蔓延开来,仿佛比冬日里的刺骨寒风更能冷彻心扉,吓得密嫔只敢连连叩头。

    密嫔原就是袅娜纤细之人,就算生了十四阿哥身材也不曾走形,如今俯跪在地也颇有楚楚可怜之态。且密嫔当初落胎就伤及了根本,本就畏寒,如今跪在冰冷的汉白玉地板上,一张精美的脸蛋都苍白如纸了。

    “密嫔——”温皙轻启开朱唇,声音如碎裂的冰,长长的语调带着冰冷的气息。

    “嫔妾、嫔妾在。”王氏洁白如玉的牙齿,似乎在隐隐上下打颤。只因被温皙收拾的嫔妃多了去了,叫王氏不得不畏惧。

    温皙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别忘了,你的嫔位是谁给的。”

    密嫔急忙道:“嫔妾不敢忘怀,嫔妾所有结是娘娘所赐!”

    温皙微微一个冷哼,“你的一切既然是本宫给的,本宫亦可随时再取回来!”

    密嫔娇躯微微颤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温皙便继续道:“永和宫可是个好地方!如今永寿宫不吉利,嫔位亦只有五,不知道有多少贵人惦记着永和宫的正殿呢!”

    “娘娘——”密嫔惊呼,心中恐惧万分,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今日的地位,她舍弃了肚子里曾经的孩子,更再也不能生育了,若连这个嫔位都失去了,那必然连十四阿哥都没有资格抚养了,她便一无所有了!焉能不怕?!

    “做狗,就要做忠犬!”温皙语气刻薄,不带一丝温度。

    密嫔却散去了大半的惊恐,急忙道:“嫔妾绝不敢对娘娘不忠!但求娘娘给嫔妾这一次机会!嫔妾必然粉身碎骨报答娘娘!”

    温皙脸上略露出二分笑意,她也没打算处置了密嫔,这个女人虽然有野心,可还有用,温皙可不舍得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棋子。然后,结果宫女奉上来的茶水,略吹了吹表面的浮沫,徐徐饮了一口,道:“起来吧。”

    密嫔许是跪得太久了,身子歪歪斜斜站了起来,一副也站不大稳当的样子。到底是裹脚的女子,这幅孱弱的样子,温皙着实不喜,可惜康熙就喜欢这样的。

    温皙忽的想到另一个能够和密嫔几乎平风秋色的答应,哦,不,是常在了,便问道:“那位赫常在是怎样一号人?”

    密嫔见温皙问及此人,便松缓了大半,道:“赫常在十分美艳,只是...”她略蹙起眉头,“赫哲氏美则美矣,脾性却不是温和的,六宫多有怨怼,只是皇上竟然很喜欢。”

    温皙也微微纳罕,康熙素不喜欢太高傲的女子,如今怎么宠着个包衣出身的?温皙也听儿子说这个赫哲氏很是傲气冲天,得罪了好几个高位嫔妃了,依仗着康熙的宠爱,倒是无人敢把她怎么样了。听着密嫔的语气,似乎她也对赫哲氏的得宠十分费解,她这样的脾性素来不对康熙的胃口,莫非康熙换了口味?

    密嫔趁机急忙道:“娘娘若不喜赫哲氏,嫔妾愿意为娘娘解忧。”

    温皙眼珠子一转,淡淡嗯了一声,且让她们斗去吧。温皙吩咐人将昨夜康熙随手掷在地上的双龙戏珠绣样的香囊取来,“本宫不喜欢皇上身上有旁的气味,这东西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密嫔见了,脸色陡然变了,变得极为难看,却只得言辞更加恭敬,道了一声是。此物如何到了皇贵妃的手上,密嫔也猜得出,故而更是胆战心惊,愈发不敢与温皙为敌。只是难免心下酸楚,精心绣好的香囊,佩戴在君王腰间,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被他交给旁的女子。

    看着密嫔怔怔失神黯然的样子,温皙气也消了泰半,便道:“本宫不介意后宫中有谁得宠,譬如以前的和贵人、顺贵人等人,你比她们可要有福气多了!要懂得惜福,否则你所得到的早晚要如数失去!”温皙语气里亦是含了警告之意。

    密嫔连忙垂首,恭敬地道:“是,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至于赫哲氏——”温皙略一思忖,反正没惹到她头上,且看看吧,“你与她如何龃龉,亦与本宫无关!只是有一点,八公主舒露,出嫁之前本宫是断断不许她有再回宫的机会!”

    密嫔眼中一喜,她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到底是瞧不起包衣出身的赫哲氏,且赫哲氏还如此放肆不知收敛,密嫔素来恭顺小心,便生了更多不满,如今有温皙默许,密嫔的手自然也敢放得更大一些,于是连忙点头称是。

339、丈母娘看女婿(上)

    打发了密嫔离开,温皙神色有些倦怠,正打算回内殿躺一会,却听外头来报,康熙御驾朝这边过来了,温皙只得理了理妆容,出殿相迎。如今已经是三九天,即使是快晌午的时候了,扑面而来的风冷地凛冽,温皙不禁缩了缩脖子。殿内温暖,一出来就格外觉得冷了。

    康熙似乎心情不错,上来扶了正要见礼数的温皙,温热的大手握着温皙的有些冰凉的柔荑,仔细端量了温皙一身华美娇艳的衣裳和妆容,颇有几分欣喜之色,夸赞道:“这身衣裳裁得不错,很衬你!”

    温皙微微一笑,随意道:“臣妾倒觉得织金缎虽好,却沉得很。”织金缎因夹杂无数金线,故而比寻常的绸缎要重上几分。且这身银红的织金缎还是康熙赏赐的呢,康熙见了想必高兴。

    温皙的衣袖,青鸾成双欲飞,针工局的手艺自是不必说,尤其是绣在织金缎的料子上,阳光之下,金光灿灿,格外耀眼。康熙拉着温皙的手一同入殿,语气和缓,仿佛在话家常,“朕就是见今年进贡的织金缎比往年更好几分,才多给了你一些,如今果然极好!”

    温皙含了笑意,今日不过是要给密嫔下马威,才特意穿得华贵一些罢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想要摆出什么样的架势,就要有相应的装束才对。只是,素日了她并不喜欢穿得太暴发户了。却也不反驳康熙的话,只依旧微笑着。

    炭盆中红罗炭烧得正旺,暖气熏人,暖阁美人榻中央,放这个剔红牡丹纹的大捧盒,里头放着各色丝线、金线和剪刀,方才跟竹儿学了会打络子,结果什么都没打出啦。想到那个比小孩子手艺还不如的吉祥结还在康熙手上,温皙不由得脸颊发红。

    康熙见了,声音含了几许柔意:“朕不打搅你,你想做什么,便继续做便是了。”

    温皙微微有些窘迫,急忙道:“倒也不急于一时。”康熙要的同心结不好学,温皙却也有些犯愁的。丝线本就细,若要将错综复杂的丝线编制成精美的同心结,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康熙却颇有兴致的样子,道:“同心结,就用红色编制即可,下头加个明黄色流苏也就是了,朕留着作扇坠。”

    温皙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现在是大冬天,扇子早就束之高阁了,皇上不是不打算把臣妾的同心结也束之高阁?”说着,嘴巴撅了起来,生了几分不满。

    康熙却突地捉狭地笑了,眼中带着戏谑,“爱妃若亲手制成同心结,朕自然要日日佩戴。只不过朕想着,以爱妃的小手...想必要明年夏天才能编好一个似模似样的同心结。正好坠在扇子上。”

    温皙旋即恼恼羞成怒,作势便要去打他,只是瞧着周遭还有旁人,挥舞起来的拳头只得落下,愤愤跺了跺脚,“臣妾有那么笨吗?!”

    康熙乐得哈哈大笑,“爱妃就算再笨,朕也不会嫌弃!”

    温皙气鼓鼓着腮帮子,抓了一团大红的丝线在手里扯着,想要揪出一根来,却给弄乱成了一团,团得越来越杂乱,越来越解不开,气得温皙抓起捧盒里的银剪子便要给绞碎了,竹儿急忙上来一把夺过剪刀和线团,好言安慰道:“我的主子诶,解线团要的是耐心,哪儿能用蛮力?”

    康熙坐在对面泥金雕花的椅子上笑得愈发捉狭,温皙又是羞又是恼怒,气得面皮紫涨,难看极了。竹儿却还在唠唠叨叨说教着:“主子要学打络子,最要学的就是一个耐心,没有耐心的人是断断学不好这东西的!”

    温皙欲反驳,却发现自己无可反驳,论耐心,温皙远远不及竹儿。只得愤愤瞪了一眼只会看笑话的康熙。

    竹儿不一会儿便理顺了丝线,正要递给温皙,却又收回去,将那丝线给缠成一个线团,一边缠一边道:“还好丝线滑溜,好解,若是棉线就糟糕了。奴才帮主子缠成个团儿,就不容易弄乱了。”说着便缠成了个鹅蛋一般大的红色圆圆线团,才递给温皙。

    温皙转手又给扔进捧盒里,那滚圆的线团在捧盒里咕噜噜转了几圈才停了下来,她今日已然不想再捧这个难弄的东西了,吩咐道:“去叫膳房备些精致的点心,我这会儿想吃了。”

    竹儿只得依言下去,眼中颇有无奈之色。

    康熙忽的正了身子,敛去大半的笑容,眼中若有深思,定定道:“朕正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温皙见康熙不似方才玩笑,只得正身,洗耳恭听。

    “朕看玉琭玳也不小了,朕打算明年择个吉日册封。”康熙凝神看着温皙道,话里的意思,不是跟温皙商量反倒像是通知。

    温皙皱了皱眉头,道:“碧儿还小,不急着出嫁。”

    “朕知道,”康熙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看透温皙的内心,“玉琭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朕只是想着提前给她册封罢了。”

    温皙哦了一声,素来公主都是出嫁前册封,康熙这么说,温皙也略放心了些,但是随即又皱了眉头,道:“五公主齐不琛可还比碧儿大一岁呢,总不能叫妹妹抢在姐姐前头了。”

    康熙低眉略一沉吟,随即笑道:“那就一起册封!也好叫齐不琛沾一沾玉琭玳的喜气。”

    康熙继续笑吟吟道:“说到嫁人,虽然不急于一时,倒也是时候该挑选着驸马了!自然了,也给齐不琛相看着。”

    温皙恩了一声,“唯独一点,皇上可是答允了臣妾的,不会要碧儿远嫁蒙古。”

    康熙走到温皙身边,也坐在美人榻上,拉着温皙的手,道:“这是自然!朕正有个瞧着不错的,要跟说说。”康熙顿了顿,凝视着温皙的眸子:“你觉得舜安颜怎么样?”

    温皙一阵疑惑,“舜安颜是谁?”忽的脑中一闪,舜安颜这个名字是极为耳熟的,随即脱口而出:“佟国维的孙子?四阿哥的伴读?!”

    康熙点点头,“不错。”

    温皙却满不情愿了,无他,舜安颜可是佟贵妃和佟嫔的侄儿呢!当初舜安颜能够成为四阿哥胤禛的伴读,就是佟贵妃的手笔。温皙虽未见过此人,却也不想叫自己的女儿嫁到佟家。

    舜安颜,佟国维的嫡长孙,未来佟佳氏承恩公爵位的承袭者,人品学时到底如何温皙不大清楚,不过能成为胤禛的伴读,想来是不差的,而看佟贵妃和佟嫔的长相,此人想必长得也不会差了,只是温皙到底是不情愿的。

    且舜安颜年纪和四阿哥差不多,二十岁上下的人了,身为佟佳氏的嫡长孙居然还未曾娶妻,可见是早早就打算尚主了的。宫中与舜安颜年岁相当的公主有好几个,以温皙的六公主出身最高,也最得皇帝喜爱,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早早就被人觊觎了,温皙也老大不乐意。

    康熙何等眼尖的人,怎会看不出温皙的不情愿,只好言安慰道:“朕的确是顾念和佟佳氏一族的情分,却也不是不顾玉琭玳的幸福,舜安颜此人品貌俱佳,年少有为,却也是极好的人选。”

    温皙闷声道:“舜安颜的年纪,大约有二十岁了吧?想必有不少侍妾了吧?”

    康熙呵呵一笑,道:“舜安颜为人自持,不是贪花好色之人,不但没有侍妾,连房里人都没有。”

    温皙微微一愣,“果真?!”生在富贵人家,而不好色?若是真的如此,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是不知他是因为不好色才无有侍妾,还是为了尚主、为前途计才如此自持?只是,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可以考虑的一个人选。

    康熙含笑,颇有几分得意:“朕可是叫人仔仔细细暗中考校了许久了!自从老四成家,朕就叫她做了蓝翎侍卫,去年晋升为二等侍卫。”

    二等侍卫,听着挺低微的,但是做侍卫几乎斗室从蓝翎侍卫一步步升上来的,舜安颜升职的速度也算相当快了。二等侍卫是正三品,一旦外放出去,就是封疆大吏,要么就是六部侍郎之类的官职,将来前途必然不凡。若是能尚主,将来更是前途似锦。

    温皙微微踌躇,难以下定主意。康熙却并无勉强之意,拍了拍温皙的手,大有商量的意味,“这样吧,改日朕叫玉琭玳自己去瞧瞧,看顺不顺眼。”

    “臣妾也要瞧瞧!”温皙立刻道,自己闺女于男女之事上还是很单纯的,要是被哄骗了怎么办?

    康熙面有不悦之色,“你是朕的嫔妃!”语气竟然莫名的酸酸的,可见这个舜安颜长得不错,只怕有潘安宋玉之姿容。

    温皙嘟着嘴巴:“权当是丈母娘看女婿,还不成吗?!”

    康熙原是有几分不高兴的,立刻便被温皙这番话、这幅表情给逗乐了,便大手一挥,道:“改日你来养心殿也瞅瞅吧!”御前侍卫,自然是在御前伺候的,后宫范围自然是侍卫的禁地,也只需每日沿着固定路线巡视罢了,嫔妃的宫苑是万万不许去的,故而要去养心殿瞧。

340、丈母娘看女婿(中)

    雪后初晴,银装素裹,这一日从慈宁宫请安回来,就听见自己宫里琴音袅袅,弹奏的似乎是名曲梅花三弄,琴音悠扬,婉转铿锵,依旧是九霄环佩琴的音色,只是闻之有几许柔情在,听着倒不像是小蜜桃的琴音。

    温皙下了轿,不去自己的正殿,直接顺着琴音,往玉录玳的东偏殿去,此处一直都是玉录玳的居所,偏殿外种植梅树,正是傲雪而开的时令,远远望去红云朵朵,有暗香悠然。

    殿门敞开,有阻隔风雪的厚棉帘子,温皙刻意不叫人通传,径自入内。却听见玉录玳笑声朗朗,拊掌欢呼:“五姐弹得真好听!”

    温皙进来的正是时候,齐不琛坐在九霄环佩琴跟前,面有羞涩,“是十七弟的琴好。”

    小蜜桃稚嫩的脸上有几分笑意:“五姐弹得也好,这么好的琴音也不辜负这么好的琴。”

    小蜜桃素来珍爱此琴,旁人是碰都碰不得一下,竟然也肯给齐不琛弹奏?想来是齐不琛也精于琴艺的缘故吧,温皙笑着道:“今日不下雪了,你们倒是窝在殿中,不出去玩了!”

    三姐弟齐齐行礼,玉录玳笑嘻嘻一福身,撒娇凑上来:“额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皙解了身上厚重的海棠红披风,交给竹儿,道:“宣妃又病了,太后也担心得很,无心留嫔妃说话了。”

    齐不琛捧了搁在案上的描金五福捧寿梅花纹的小手炉递给温皙:“贵额娘先暖暖手吧,虽然雪霁了,可三九天还是很冷的。”

    手炉温热,暖烘烘的触感自手心徐徐沁透了出来,温皙被暖和地心都暖暖的,眉眼弯弯,笑意柔柔:“我记得你是最畏寒的,出来也该带个大点儿的手炉。”

    玉录玳俏生生一笑,顺手拎起茶盏旁边的珐琅彩云雁纹的手炉,道:“额娘,这个才是五姐的手炉,那只是女儿的!”

    温皙见那手炉扁圆形状,大小是自己手里这个两倍大,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齐不琛亦抿嘴道:“我不过借花献佛,拿六妹的手炉先给贵母妃,左右六妹的东西就是贵母妃的东西!”

    温皙捧了手炉,去榻上坐着,看了看一侧正在吃着杏脯的儿子,道:“你怎么跑来找你姐姐玩了?平日里不都是跟着你哥哥的吗?”

    小蜜桃面带忸怩,有几分不喜,“今日休沐,十六哥又出宫去了,今儿是大哥请客。”

    “哦?”温皙扬了扬眉梢,又看着儿子不乐意的样子,小石榴倒底还是记得她的话,不曾再带弟弟出去,却也不好打击他,便道:“等你大一些再说吧。你五姐是通晓音律之人,也能一起谈论琴曲,等过两年她嫁了,你想找人弹琴论曲都不成了!”

    温皙如此说,倒是羞坏了齐不琛,十五六岁的姑娘两腮顿时红透了半边,忍不住娇嗔道:“贵母妃说说什么呢?!什么嫁不嫁的,羞死人了!”羞怯之余,眉眼多了几份忧愁之色。

    温皙咯咯一笑,“可不是我哄骗你,皇上亲口与我说的,来年要给你和玉录玳册封,也正在相看挑选着了。”

    玉录玳倒是不怕羞,“可是说好了,女儿可不去蒙古!”

    温皙面有宠溺之色,刮了刮玉录玳的鼻尖,道:“放心吧!你们皇阿玛正在从八旗勋贵子弟中斟酌呢。”

    齐不琛看着玉录玳,生了几分艳羡之色,道:“六妹自是不会远嫁的。”

    温皙何尝听不出齐不琛话中的意思,她虽然被成妃视如己出,但到底生母只是一个贵人,终生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甚至都不敢开口求温皙,便道:“葛尔丹已死,蒙古安定,早已大不如前,皇上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再与蒙古联姻的意思,你们且放心吧。”

    齐不琛眼中顿时透着喜色,急忙福了一福:“多谢贵母妃!”

    温皙轻轻点头,“你过了年就要十六了,等册封完,甄选驸马,再备嫁,怎么也得一两年的时间,大清的公主都嫁得比寻常人家格格晚一些,可也不能不早作准备。”旋即眼珠子一转,笑道:“你们姊妹去内阁好好梳妆一下,我带你们去养心殿,要你们瞧个人。”

    齐不琛和玉录玳都捉摸不定温皙话中的意思,只是温皙再次催促她们去好生打扮,便也都狐疑地下去更衣了。小蜜桃凑上来,笑嘻嘻道:“额娘,是不是要带五姐、六姐去相看谁去?!”

    温皙戳了戳儿子的眉心,嗔怪道:“机灵过头!”然后指了指那九霄环佩琴,道:“没你的事儿了!抱着琴走人吧!”

    小蜜桃立刻耍赖,“才不要!儿子要看看皇阿玛准备了什么样的姐夫给姐姐们!也能帮着瞧瞧,额娘,您说是吧?”

    温皙吃吃地笑了,意味深长地道:“那个人,你也认得。”却也只提示这么一句,不肯再说什么。四阿哥未大婚之前,舜安颜是他的伴读,玉录玳和齐不琛自然都是见过的。

    女子梳妆到底要费些时辰,半个时辰后,两个装扮一新的出水芙蓉一般的公主便盈盈出来了。齐不琛自是不必说,窈窕淑女,仙姿顾盼,原本家常的小两把头换成了稍微华贵一些的架子头,头上赞了喜鹊登梅红翡翠簪子,并一双掐丝点翠如意头钗,耳边一朵鹅黄色的绒花,衬得娇容白皙玉嫩。一身来时穿的品红色芙蓉团锦如意纹的衣裳,外罩着四方四合云纹的披肩,十分清雅。温皙却嫌不够华贵,有失了公主的身份,随口吩咐了竹儿去取了她的盘金满绣双鸾广尾的七彩云纹织金缎披风,给她添几分华贵,又从自己首饰盒子中取了贯金珍珠凤穿牡丹红玛瑙流苏的步摇做点缀,立时生了几分光彩熠熠。

    看得玉录玳想要再回去装扮一番,温皙急忙拉了女儿手,道:“好啦,你已经够漂亮的了!你不是也有一身新制的织金缎披风吗?也穿上好了。”

    温皙这才携了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一起往养心殿去,儿子便充当护花使者好了。

    许是温皙去的不是时候,李德全这个大内总管都收在外头,给温皙、两位公主一位阿哥行了礼,道:“贵主子,这会儿太子爷和四阿哥在里头呢。”

    温皙哦了一声,来的不是时候了,便道:“那本宫先去偏殿等等吧。”

    李德全急忙应了一声,亲自请了温皙等去了偏殿奉茶。玉录玳有些闷闷的,径自把玩着自己耳边垂下来的芙蓉玉的珠坠,那是从头上扁方上垂下的坠子,水头极好,微微摇曳在耳畔,熠熠生光,随口道:“皇阿玛也真够忙的。”便一手支着下巴,闲闲地随手拿起奉上来的精致点心吃着。

    齐不琛却十分娴静,许是猜测到了什么,安身端坐,步摇珠翠修蛾敛,气度亦是雍容沉静,自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无疑了,再看看自己亲闺女,温皙不禁摇摇头。

    等了大半个时辰,玉录玳早已不耐烦了,嘟着嘴巴:“额娘,既然皇阿玛没空,咱们就走吧!”

    温皙忍不住横了她一眼,扫了她身旁桌上那四碟空空如也的糕点,吃完了,就想走了?齐不琛倒是耐得住,只捧着茶盏悠悠地喝了一口,道:“六妹,且先等等吧。皇阿玛知道我们在等着,却不叫我们退下,想来有事要与我们说。”

    玉录玳郁闷地哼了一声,嘟囔着道:“早知道就不来了。”

    话刚说玩,李德全便来请,说叫去养心殿正殿。温皙便理了理云鬓,携着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去了,又嘱咐玉录玳,注意仪态,也不能在“相亲”的时候,失了规矩。玉录玳闻言,立刻端庄了姿态,不说话的时候还真像是有仪态的公主。

    正殿中,太子和四阿哥却并未离去,只退在一侧侍立,两兄弟齐齐给温皙见了礼,道一声贵母妃万福。玉录玳、齐不琛和小蜜桃亦给太子和四阿哥见礼。

    温皙笑道:“倒是臣妾来的不是时候,不曾想皇上这么忙。”

    康熙搁下茶盏,语气轻柔:“日日都是如此,倒无所谓是不是时候。”然后看了看温皙和两个女儿都格外装扮过的仪容,便问道:“你今日怎么突然来了,还带了——”

    温皙抿嘴扑哧一笑,道:“不是皇上叫臣妾来的吗?”

    康熙恍然大悟,“可你怎么把玉录玳和齐不琛也带来了?!”

    温皙眨了眨眼睛,顾念着太子和胤禛都在,也不敢太亲昵,只道:“就是要都来了才成。”

    康熙连连道了句“罢了”,便吩咐李德全:“去传舜安颜进来。”

    “嗻!”李德全躬身退下。

    太子胤礽和四贝勒胤禛面面相觑,都搞不懂为何。温皙抿了抿嘴唇,正要说什么,康熙却低头咳嗽了两身,道:“皇贵妃,你回避一下吧。”

    “....?”温皙豁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欲哭无泪,她真是作为丈母娘想看看未来女婿人选是什么样的!——好吧,的确有点想看帅哥的意思...可是康熙未免也太小心眼儿了点。

    太子胤礽略上前一步,语气温和不失恭敬,道:“贵母妃的确该回避一下,舜安颜虽然是皇阿玛的内侄,到底是外臣,不宜见嫔妃。”

341、丈母娘看女婿(下)

    温皙郁闷了一下,只得由竹儿扶着去了东面次间。养心殿不同于别的宫,通常是深三间阔五间,因着正殿明间格外大,常要有不少臣工出入,故而格外大,便一个明间占了旁的宫殿阔好几间的地儿,故而除了明间只有左右次间,没有梢间。东次间为暖阁,作为康熙平日里小憩的地方,李德全还叫跟班小太监给送了茶水进来,只听得外头有人进来跪下,声音清澈,道一声:“奴才请皇上大安!”此生声音儒雅纯澈,又有几分敦和稳重,未见其人,温皙便生了几分满意。又听见他分别给太子、四阿哥、十七阿哥和两位公主轮番见礼,倒是辛苦。

    温皙打发了一侧服侍的几个太监,悄悄绕过雕花琉璃屏风,掀开珠帘,探着脑袋偷偷去瞧,这个舜安颜只低着头,不敢直视任何人。瞧着个子不矮,七尺昂堂,穿着一身侍卫该有的衣裳,体型还不错,只可惜瞧不见脸。

    听着康熙考校舜安颜诗文,此人对答如流,康熙又叫上了文房四宝,叫他以冬日梅花为题作诗一首,舜安颜竟不假思索,落笔如云,到底做了什么诗,温皙瞅不见,却在他呈递诗文的一瞬间,终于见他低着的贵颅终于略抬了起来。

    温皙不禁睁大了眼睛,虽然只是瞧了个侧脸,却深深为之赞叹!这个舜安颜,真可当是美男子了!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五官有文人的儒雅,却不失武者的气魄,举止恭敬而不过分谦卑,说话不卑不亢,随时和无数侍卫一般无二的装束,但是穿在他身上,便显得格外英姿不凡!端的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想来潘安宋玉亦不过如此。

    温皙瞧得有些入神,听见康熙微微一声咳嗽,便遥遥对着了他含怒的丹凤眼,温皙心虚地笑了笑,急忙缩回了脑袋。康熙虽然长得不错,可实在没法跟舜安颜比,一则是年纪,一个都有好几个孙子了,另一位还是黄金单身汉,再者康熙年轻的时候也没舜安颜这么俊啊!温皙有些为自己叹息,再怎么帅,也不轮不到她挑了,只能饱饱眼福了。

    刚做了一番感慨,便听康熙叫舜安颜退下,又叫吩咐了太子和胤禛去办事,才叫李德全把温皙给请了出来。

    温皙当口便以长辈的口气道:“这个舜安颜瞧这不错。”

    康熙却又几分不悦,可当着两个女儿的面,也不好把一些话说出来,只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还凑合着吧。”

    温皙挑了挑眉梢,前两日还在跟她说舜安颜如何如何好呢!今儿便变了口了。

    康熙打量了温皙一通,藕荷色盘金绣祥云嵌八宝纹的衣裳,罩一个白狐毛里子的福庆如意纹的云肩,外披一件亮紫色云锦万字曲水底纹绣四合如意的斗篷,不过分华贵,却十分搭得极好,十分合眼下年关相近的喜气,他却道:“朕瞧你之前那身银红的织金缎衣裳就很好,比紫色的好看。”

    温皙亦不便在养心殿多做逗留,便福身道:“臣妾先告退了。”便携了玉录玳和齐不琛的手,一同出去了,却忽视了康熙眼中那一瞬间的不悦,可惜温皙想着的是哪位美男子会归了自己亲闺女还是齐不琛。温皙虽然疼齐不琛,到底还是更偏心自己亲闺女一点的。

    刚出了殿门,却见舜安颜正立在殿外一侧,同其他殿外侍卫一同行礼,温皙眼尖,一下子就从侍卫堆儿里瞅见了他,便抬手轻声道了句平身,从舜安颜身边经过,眼睛的余光便那样不断地瞥视着他。

    方才在次间暖阁里远远的,看不得真切,如今看得真切急了。殿阁御宇之下,茫茫银装素裹映衬,同是侍卫装束,唯独他鹤立鸡群,舜安颜萧萧肃肃立一侧,略一躬身道:“恭送皇贵妃,恭送五公主、六公主。”

    温皙停下了脚步,见他眉梢眼角爽朗清举,似有说不出的魅力,于寻常的言语间,也不失风范。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想来说得便是如此男子吧。温皙稍稍顿了顿,扫视了他一通,虽然踩着花盆底儿鞋,舜安颜亦是弯身,可还是比温皙高出寸许,温皙只轻轻一笑:“不错。”

    舜安颜忙垂首,恭敬地都:“不敢。”

    到底是养心殿外,温皙也不好说什么,便正身扶着竹儿的手上了轿撵,特特把玉录玳和齐不琛都拉进自己轿撵中,左右里头宽敞,坐得下。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坐在温皙两侧,玉录玳还好,齐不琛面带羞色,一直垂着脑袋,温皙也不避讳,直接问道:“觉得怎么样?”

    玉录玳不屑地撇了撇嘴,“小白脸一个!”

    温皙哑然,齐不琛且忽的抬起头,道:“他是御前侍卫,想来也是精于骑射。”

    温皙忍不住嗤地一笑,玉录玳是有些身手的,故而傲气一些,对那些侍卫素来瞧不上,只是舜安颜不是普通侍卫,他可是承恩公的嫡长孙,前途不可限量。

    玉录玳娇声一哼,“绣花枕头罢了。”

    齐不琛想要辩驳,却觉得有些不大好,生生咽下去了。玉录玳拉着温皙的胳膊摇晃着,“额娘,原来是叫我和五姐去相看人呀!只是怎么就他一个?!”玉录玳的语气里颇有几分不满。

    温皙哭笑不得,狠狠戳了她的眉心,“你还像来个十个八个的,叫你慢慢挑呀?!没脸没皮的死丫头!”

    齐不琛亦忍不住抿嘴笑了。

    过了年,再不曾听康熙提及舜安颜,只是有一日康熙气冲冲带着玉录玳来了温皙宫中,那气中有无可奈何的意味,指了指玉录玳:“哪里像个公主,阿哥也没有她这么爱闹!”

    温皙忙问是怎么了,玉录玳忸怩了一下,随即昂首道:“我就说他是个绣花枕头,连我都打不过。”

    温皙顿时脑仁发疼,玉录玳居然跑去打了舜安颜?!看到那样一张俊脸她居然舍得打?!换了温皙绝对不舍得!便道:“他是不敢和你动手!”想也知道,就算能打得过,舜安颜也绝对没胆子跟玉录玳动手。

    玉录玳一哼,道:“我是穿了侍卫的衣服,去校场跟他摔跤的!可不是胜之不武!”那一日在养心殿,舜安颜自然垂着头,偶尔有抬起头的时候,亦不敢直视公主,想来是不曾见过玉录玳容颜,温皙便想着这个舜安颜工夫居然这个差劲吗?

    康熙的脸顿时黑得难看极了,忍不住训斥道:“你还好意思说!堂堂公主居然扮成侍卫,去跟侍卫打架!没丁点儿规矩!”

    自己闺女把人家给打了,温皙这个做额娘的到底是不大好意思,便讪讪问道:“那个舜安颜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康熙寒着脸,道:“胳膊脱臼了。”

    温皙更加不好意思了,老娘的闺女什么时候这么暴力了,立刻狠狠瞪了玉琭玳一眼:“切磋一下就是了,怎么下那么狠的手?”

    玉琭玳有些委屈,“我也没想那样的...他一开始看我个子小,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我趁他小瞧我的时候,摔了他一个滚儿,然后他就恼了,跟我较真了,他既然较真,我怎么能不较真?”随即玉琭玳笑嘻嘻道,“不过他还挺有两下子的!”然后看到康熙愈发难看的脸色,急忙止了笑容,“本来是不相上下的,没成想打得最酣畅的时候,四哥不知怎么就来了,喊了我一声‘六妹’,舜安颜就傻了眼了,那时候我正好抓住了他胳膊,没想到他走神儿了,我也收不住手了,就把他给摔得狠了点。”

    哦,这么说,还有四四的不是啦,没事儿瞎叫唤什么呢?温皙心中如是想,忽的问道:“摔着脸了吗?”

    玉录玳摇头,“没有。”

    可是康熙的龙脸跟摔着似的,难看得能滴出水来。温皙急忙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怎么这么嘴贱,就不能打发了老康再问呀!她也是担心美男的美脸被弄坏了,然后呵呵一笑道:“赶明见了,记得给道个歉。”到底是咱闺女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玉录玳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了一句:“谁叫他那么不小心的?”

    “不必!”寒了许久的龙嘴终于开口说话了,“朕已经赏赐他伤药了。”

    康熙本质上还是相当护短的,虽然对玉录玳的做法很生气,但不是为了舜安颜被打伤而生气,而是玉录玳作为公主失了公主的规矩,才生气。康熙不会觉得舜安颜被玉录玳打了,是玉录玳的错。

    “好好教着她规矩!”康熙咬牙切齿道,“要是在这么冒冒失失的,就别想着跟朕南巡去了!”

    温皙急忙保证:“臣妾一定好好管束玉录玳!”还是康熙狠,直接扼住要害,年前南巡的事儿就定下了,康熙也答允了温皙,她和三个孩子都可以跟着去,乐得温皙一整个年都过得喜滋滋的,这事儿决不能泡汤了。

342、固伦公主

    慈宁宫。

    过了年,便是康熙三十八年,康熙有意在南巡之前先为五公主齐不琛和六公主玉录玳行册封礼,齐不琛要册为和硕公主,定下封号即可,只是康熙曾私底下说要册玉录玳为固伦公主。

    本朝早有定制,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女才能册为固伦公主,嫔妃所出俱为和硕公主,皇贵妃位分虽然尊贵,却依旧是嫔妃。温皙担心的是太后不会答允。

    今儿请安,想必是康熙事先与太后通过气儿了,虽然太后少理会后宫之事,但是册封公主这样的大事照例需太后点头,温皙怕的就是老太太不肯点头。

    太后今日着装不甚隆重,一副家常样子,先说了说宣妃的病情,叹一口气说宣妃此次南巡是不能去了,她老人家也不去了,要给皇帝照看着后宫。然后才提及了册封之事,很是和颜悦色对温皙道:“难得的喜庆,要隆重些办才好,也好觉宣妃沾沾喜气,兴许病就好了。”

    温皙点头称是,虽然圣旨尚未下达,但是此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佟嫔一旁言笑晏晏道:“的确是难得的喜庆,一下子要册封两位和硕公主,本朝公主素来是出嫁前册封的,不知皇上看中了那个部落的青年俊杰?”

    温皙不欲搭理佟嫔,佟嫔却一副纠缠不休的样子:“皇贵妃娘娘的六公主好福气,也是沾了五公主的福气,才十五岁就要册封了!”

    太后忽的悠悠道:“指不定是谁沾了沾谁的福气呢!”说着又无比和蔼地看着温皙,“皇帝的亲生女儿不少,可还没册封过固伦公主呢。”

    太后一语出,佟嫔变了脸色,急忙道:“固伦公主?!嫔妃所生之女不是都要册封为和硕公主的吗?!”

    太后端身敛容,神色肃穆:“皇贵妃位同副后,六公主册为固伦公主也没什么大不了。”

    听太后如此说,温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嘴上却还谦虚道:“圣旨还未下,不定的事儿呢。”太后丝毫没有反对,还一副乐得成见的模样,却也叫温皙起了几分狐疑。到底玉录玳册为固伦公主,也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只是之前有恭亲王长女、康熙养女大公主册为固伦公主的先例,因此也不算太过。

    太后又笑语道:“哀家也很喜欢玉录玳!瞧着她活泼可人疼的样子,哀家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在科尔沁大草原的日子,也是这么无忧无虑。”说着眼中不禁含了黯然之色。

    温皙恬淡地微笑着,心中却生了几分不好,太后的意思温皙不会听不出来,她是想着叫科尔沁尚主呢!怪不得不反对康熙立玉录玳为固伦公主,毕竟前头的公主都是嫁去蒙古的,太后也没觉得五公主、六公主会例外,她的意思估计是要这事儿上卖个好给温皙,好叫将来指婚的时候温皙能与她站在一个立场上。温皙揣摩透了太后的意图,便也要合计着干脆早点叫康熙指婚,给太后来个措手不及。

    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册封礼的安排,太后也连番嘱咐了需隆重一些,温皙只默默应了。太后到底上了些年纪,话说多了,有些精神不济,便叫嫔妃各自散去了。

    出了慈宁宫,嫔妃们一个个上来不迭地道喜,温皙也含笑一一谢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场面还是要做的。唯独佟嫔脸色愈发难看了,冷冷看着嫔妃珠环翠绕着温皙讨好,气冲冲抢在前头,连句话不说,就飞奔而去。

    成妃执掌后宫刑律,愈发有了几分威严,见佟嫔如此无礼,不禁含了几分怒意,到底顾忌着实在慈宁宫门口,只道:“佟嫔愈发失了规矩了。”

    温皙抿嘴微笑,“无需在意她。”

    慎嫔一旁含了酸溜溜的味道:“那个赫哲氏得宠,她便觉得自己也得宠了吗?皇上一个月都没翻她的牌子了,嫔妾瞧着那个赫哲氏是心大的,早晚有一日要背主!”

    温皙回宫之后,这个赫哲氏不但不见失宠,反而有扶摇直上之势,连太后都有诸多不满,故而不怎么待见佟嫔了。温皙也存了疑惑,问道:“赫常在长得很美吗?”

    成妃含了笑,道:“美艳无匹。”话中似乎有别的深意,“皇贵妃不曾见过她吧?”

    温皙恩了一声,冬日里她不爱出门,偶尔出门也是来慈宁宫请安,而这个赫常在是不够资格给太后请安的,故而还不曾碰见过。

    慎嫔眼中有几分鄙夷,“那种放肆无礼之人,皇贵妃不见也罢!免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温皙却愈发好奇了,笑道:“本宫倒是想见见这位赫常在了。”

    成妃眸子深邃,道:“娘娘见了,必然就明白她为何这般得宠了。”

    慎嫔不禁生了几分疑惑,“不就是长得狐媚吗?!”

    成妃看着慎嫔,道:“慎妹妹不觉得她...长得很像先皇后吗?”

    成妃一语出,温皙与慎嫔齐齐惊诧了,慎嫔掩面,眼睛瞪得老大,颇有恍如大悟之态,“怪不得嫔妾瞧着她长得有些眼熟呢!”她又看了看温皙,“只是她与皇贵妃长得并不相似。”

    “哦?”赫常在竟然长得像嘎鲁玳姐姐吗?温皙眉梢微微挑起,只怕性子也颇有几分相似吧,只是她是张狂,嘎鲁玳是孤傲,野鸡与凤凰罢了!

    明白了此中关窍,温皙却不说什么,只默默与成妃、慎嫔道别,径自回宫去了。

    正月里的天还冷飕飕的,温皙走到炭盆跟前烤了烤火,才脱下身上的毛领斗篷,身子暖了,才去榻上坐着,徐徐饮了一杯花生酪。又吩咐小鹿子去敬事房取来彤史。

    温皙已经许久不看彤史了,不看不晓得,一看吓一跳,在她不在宫中的几个月里,除了密嫔,便是此人最为得宠,尤其是赫哲氏新受宠幸的日子一连侍寝三日,这个月虽然才过了大半,却已经有五六次召幸了,已经超过了年初因偶感风寒不得侍寝的密嫔。

    温皙合上彤史,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康熙恰巧这个时候下朝过来了,瞧着案上摆着一本彤史,便道:“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温皙闷声哦了一声,却不搭理她。

    康熙瞧着温皙一副吃闷醋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吩咐竹儿道:“快去点上露荷香,得要去去酸味才成!”

    温皙恼羞成怒,狠狠剜了他一眼,“谁吃醋了?!”

    康熙愈发笑不可止,随手去掀了掀敞开的几页,“不过是个常在罢了!”

    温皙不是明白康熙的意图,一则是赫哲氏的脸蛋和脾性,二则是为着她之前说的不想专宠的话,才叫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人来做靶子,只是心里总有些酸酸的。随口吩咐了人奉了茶水和点心,随意道:“皇上今日下朝挺早的。”

    康熙喝了君山银针茶,道:“近来总算清闲些,朕也能趁着清闲给玉录玳和齐不琛准备着册封事宜了。”又吩咐了李德全奉了折子上来,道:“这是礼部拟定的几个封号,你瞧瞧看。”

    内中所书不过是寻常不错的字眼,之前有大公主册为固伦纯禧公主,荣妃的二公主册为和硕荣宪公主,布贵人的三公主舒舒册为和硕端静公主,郭贵人所出的四公主舒兰只是和硕公主,无封号。

    康熙道:“齐不琛的名字,本就是静的意思,朕有意取‘静’字,成妃一直十分怜爱齐不琛,便取成妃的封号,为静成公主如何?”

    温皙略一沉默,“好是好...只是五公主可还有生母呢,静顺公主听着也不错。”顺贵人宋氏到底是齐不琛的生母,虽然顺贵人是成妃宫里人,却是由她自己亲自抚养齐不琛长大。成妃虽然对齐不琛视若己出,到底不是亲生的。

    康熙唔了一声,“也好,左右成妃不会介意!”说着便取朱笔记下封号。

    温皙笑盈盈道:“只是这里头的封号没有叫臣妾喜欢的,皇上打算给碧儿什么封号呢?”

    康熙一笑,道:“朕想着,便取你封号首字的‘温’,然后再加个‘惠’字如何?”

    “慧?”温皙微微歪头,“聪慧?”

    康熙摇摇头,“是贤惠的惠。”

    温皙抿嘴笑了,“字是好字,就是觉得和碧儿不大相衬!”玉录玳那副样子,哪里有丁点贤惠?将来嫁了人也绝对不是贤惠的妻子!

    康熙亦忍不住笑了,“那个鬼灵精的丫头!”便又指了指奏折拟定封号中的‘“纯宪”中的“宪”字,道:“这个宪字也很不错。”

    “博闻多能曰宪,仪范永昭曰宪。”温皙便摇了摇头。而且温宪公主,这个封号原为德妃乌雅氏所生之女的封号,温宪公主后嫁舜安颜,温皙打心眼不喜欢这个封号。

    “唔...”康熙略一沉吟,“那就取‘温悫’吧!执德不惑曰悫,表里如一曰悫,诚心中孚曰悫,率真御下曰悫,总还算是相衬了!”

    温皙听了微微颔首,“温悫公主,听着也不错。”

    康熙拊掌,笑道:“如此,齐不琛便是和硕静顺公主,玉录玳便是固伦温悫公主!”

343、同道中人(上)

    和硕静顺公主齐不琛、固伦温悫公主玉录玳的册封礼之后,冰消雪融,日子也暖和了起来,而南巡之期也定了下来。康熙下诏:一切供给,由京备办,勿扰民间。

    而后宫随行名单,温皙也与成妃商量好了,因为康熙定了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随行,故而阿哥们的生母养母自然在伴驾之列,妃位中除了宣妃,全数伴驾南下,十五阿哥的生母陈常在、养母慎嫔亦随驾,除此之外还有赫常在被康熙点名要伴驾,再者便是成妃宫中的顺贵人宋氏,贵人曹氏并几个年轻的常在、答应,也就成了。再有玉录玳和齐不琛,人员算是定下了。

    商议好了,便晓谕六宫,叫嫔妃们都准备着。温皙乘者轿撵回宫,却见玉录玳竟然穿着一身侍卫的衣裳,正好被温皙撞见了,瞧着似乎是刚从哪儿急匆匆回来的样子,人前温皙按下不发作,只叫她回偏殿更衣。

    对于这个女儿,温皙素来多有宠溺,故而玉录玳的性子的确骄纵了些。温皙压着怒火,问道:“你跑哪儿去了?!”南巡在即,决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康熙好不容易答允了玉录玳也随行,温皙年来也十分严格约束着她,没想到竟然偷穿侍卫的衣服,还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样子。

    玉录玳换了一身公主该有的服饰,垂着脑袋,也不敢对温皙撒谎,声如蚊蝇道:“出宫去了。”

    温皙沉下脸色,“马上就要南巡了,你就不会沉住性子吗?!”

    玉录玳不敢对视温皙冒火的眼睛,揉着自己的绢子,道:“额娘不是之前说...该去给他道个歉吧,女儿去了佟佳氏承恩公府。”

    “你去看望舜安颜了?!”温皙不禁略皱了眉头,也是这个舜安颜倒霉,原不过是脱臼,将养半个月也就是了。也是冬日路滑,好不容易养好了胳膊,大过年前后一出门竟然不小心摔了一跤,有给摔得脱臼了,伤在同一个地方,故而特别严重,所以到现在还没好,未曾回到御前做侍卫,无怪乎玉录玳只能出宫去了。

    温皙长长叹了口气,“他的伤总会好,等到他伤势痊愈,自然会回答御前听差,何必急于一时?”

    玉录玳偷偷瞄了温皙的脸色,似有所松缓,便道:“过两日便要启程南下了,女儿怕一去又要好几个月。到底是女儿做得不对,总要道个歉,心里才能安稳。”

    温皙也在仔细打量玉录玳的神色,瞧着她对舜安颜如此上心的模样,又想起齐不琛对舜安颜情窦初开....温皙急忙问道:“碧儿,你老师回答,你可是喜欢舜安颜了?”

    玉录玳忽的瞪大了眼睛,气得跺脚:“额娘说什么呢!”

    温皙抓着女儿的手,“在额娘跟前,不必害臊,若是喜欢便说喜欢!不许有半分隐瞒。”

    玉录玳嘟了嘟嘴巴,“没有啦!”然后撅了撅鼻子,“女儿只不过是去瞧瞧他伤好了没有,若是好利索了,还要跟他再打过,上回没能分出输赢,女儿不甘心!”

    温皙狐疑地瞧着玉录玳,倒不像是害羞,便沉声道:“这么说,你不喜欢他?”

    玉录玳想了想,才到:“也不是不喜欢...当然不是喜欢!只是不讨厌而已!”

    温皙直直地凝视着玉录玳,无比郑重地道:“你若没有喜欢他,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

    玉录玳不禁疑惑,“为什么?”

    “因为——”温皙顿了顿,“额娘瞧着,齐不琛有些动心,你若不喜欢,就把她让给齐不琛。当然了,若是你喜欢,就走得近一些也没关系,额娘也会为你去跟你皇阿玛求指婚。”

    “我才没有喜欢他呢!”玉录玳不屑地撇撇嘴,“只是看他身手还有点样子吧了!我将来的额附工夫要一等一的好,他还差了点!”然后看向温皙:“齐不琛姐姐真的喜欢他吗?”

    温皙点点头。

    玉录玳嗯了一声,耸了耸肩,道:“好吧,那女儿会远着他点,舜安颜就让给五姐好了!”

    瞧着玉录玳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让出的不是额附,而只不过是一朵珠花或一只步摇,半点没有不舍得,温皙便放心了。

    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康熙第三次南巡启程。此次南巡,目的依旧在于巡视河工,自从勒辅故去,康熙换了好几个河道总督,可惜都远远不及勒辅,尤其是黄、淮连年溃堤,前几年因葛尔丹之事,无暇顾及,如今总算腾出时间来了。

    行至山东地接,康熙就忙活起来了,几乎披星戴月,后来更是只乘一舟,减少扈从,将随行人员撂在后头,先行一步去了黄河以南各处提防。温皙则身在龙船上,小石榴被康熙带走了,就剩下玉录玳和小蜜桃,日子也无聊得紧。

    日前山东巡抚进献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可惜被康熙训斥并罚俸一年,便无人敢进献了,故而日子愈发无聊。

    晚上听小蜜桃弹奏一曲,便哈欠连连,小蜜桃却很是郁闷的样子,“皇阿玛为什么不带儿子出去?”

    温皙斜睨了他一眼,“你以为那是好差事呀?黄河堤坝众多,皇上要去一一巡视,就你那小身板子,受得了吗?”

    玉录玳捂嘴窃笑,小蜜桃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可是又不禁泄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是身量小,而小石榴却是大了他整整三岁,人长得也高出一个头多。

    温皙挥了挥手,道:“时辰不早了,都去睡吧。”康熙今儿是回不来了,温皙自然懒得等他。

    只是刚躺下,就听见外头风刮得呼呼,吹得人没了睡意,温皙便起身批了件斗篷,由守夜的小宫女扶着出去瞧瞧,今晚眼皮乱跳,总觉得好似要出什么事儿似的。行宫是当地士绅的园子,不算太大,却十分雅致,颇有江南山水的韵味,温皙也听说园子的主人祖籍苏州。

    出了来,风却不是很大的样子,冷冷的刮在脸上,倒是没了睡意,忽的,温皙瞧见天上有一白色东西横滑过,温皙顿时深深皱了眉头。又见那东西似乎从西面天空坠落而下,温皙便悄然回了屋内。

    朱帐之中,温皙心中百转千回,她不知道该不该冒这个险,想到自己有空间这个最大的利器,还是咬咬牙,穿上衣裳,弹出一缕青烟,叫室内守夜的宫女如数睡昏过去,便以隐身符贴在身上,离开了行宫。

    西行十里,温皙才远远瞧见,月色之下一个硕大的坑,坑里有个灰头土脸的人咳嗽了两声,才从坑里爬了出来。此人看上去还算年轻,一脸灰尘看不清长相,但是一身银白色道袍,头上以白玉冠挽发,一头发如乌墨,却是道士的装束,清朝男子需要剃头,却也有“儒从释道不从”一条,故而道士可以留头发。

    “你是谁?!!”没等温皙说话,那人倒是大大惊呼一声,仿佛看见了鬼。

    温皙着一身丁香紫的旗装,脚下特意穿了平底儿绣鞋,头发也未来得及梳起来,故而只用月白色丝缎缚起青丝,温皙的头发很长,一直可垂到膝盖弯,在徐徐夜风之下,吹得丝带与青丝一同飞舞。夜风有些凉,云锦堆花的斗篷被吹起一角,蹁跹飞舞。

    温皙略有玩味地打量着这个有趣的人,就是方才那个从行宫上空御剑飞过的人吗?...不错,他手里还有一柄青锋剑呢,只是剑鞘给落在那坑里了,温皙笑语嫣然道:“阁下在问旁人名字的时候,不该自报姓名吗?”

    道士顿觉不好意思,立刻正了身,在月光的背光之下,原本看不清温皙的脸,如今站起来,他身高足有八尺,这才瞧清晰了温皙的面庞,方知是以为眉目如画的女子,立刻理了理自己杂乱的衣襟,双手抱拳,行到家礼数:“在下石静一,道号便是静一真人,师承药山真人门下!”

    药山真人?听着他颇为自豪的语气,温皙却着实不曾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亦瞧得出温皙的脸色,不禁疑惑道:“道友未曾听闻家师名讳吗?”

    “道友??”温皙眼睛瞪得老大,不由发笑,“我可不是女道士。”她着一身装扮,也非道士。

    石静一打量了温皙一通,点头道:“道友是有修为的人,且...看道友的样子应该是已经进入金丹大道了!同道之人,自然该称呼道友。”然后一礼道:“请教道友如何称呼?”

    温皙瞧他样子真诚,便道:“我没有道号,你叫我温皙就好了。”这算是他的本名了,如今还是第一次告诉人呢,就连康熙都不知道。

    他哦了一声,笑朗朗道:“想必温道友便是住在东面那个园子里了,我闭关多年出来,竟然察觉道金丹修士的气息,吓了好一跳,结果就从天上摔下来了。”

    温皙忍不住发笑,原来还是因为她,才从天上掉下来的,不过这个石静一倒是皮糙肉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摔出这么一个大坑,人却没事儿。

344、同道中人(下)

    温皙这一笑,风情万种寄予眉梢眼角,倩然生了妩媚之色,于月色朦胧之下,却有个嫌少入世俗的呆瓜看傻了眼。

    石静一回过神来,已经是半晌之后了,急忙掩饰了自己的失态,问道:“敢问温道友,现在是哪个皇帝在位了?我闭关时候,是天启六年,现在天启皇帝必然早已寿终正寝了。”

    “天启?!”温皙瞪圆了眼睛,“朱由校?!”

    直呼皇帝名讳,着实不敬,只是石静一是方外之人,也不曾太在意,只点了点头,“现在是大明哪个皇帝在位?”

    温皙急忙巴拉着自己手指头算了算,天启六年,中间隔了个崇祯帝,还有清朝好几个皇帝,现在是康熙三十八年...温皙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你闭关了整整八十年?!!”

    石静一掐指一算,道:“不错,正好八十年了。”他面上却颇有沮丧之色,“可惜依旧不能丹破成婴,反而冲击失败...若非有师尊留下来的丹药,只怕我连金丹大道都保不住了。”

    温皙深深地呼吸几口气,眼前此人看上去颇为年轻,不过二十许的样子,说话也不像是苍苍老人,想来是修仙之人,不宜衰老,更因长久闭关,少沾染俗世,故而心性也是年轻人。

    “现在已经不是明朝了,明朝早已亡了,如今是清康熙三十八年。”温皙缓缓道。

    石静一顿生唏嘘,“竟然改朝换代了?”口中虽说着“竟然”二字,只是语气了却没有太多的惊讶,或许对于金丹大道的修士来说,朝代的更迭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月光之下,石静一面上土灰斑驳,伴着油然感叹的的表情,有说不出的滑稽,温皙忍不住抿嘴,略一回首道:“那边有一条小溪,阁下还是去洗洗吧。”

    石静一一愣,急忙摸了下自己的脸,顿时两腮涨得通红,立刻右手掐一个法决,顿时微风自其脚下卷起,旋转至面上,少卿灰尘尽数去了,露出原本的脸庞。

    石静一剑眉星目,很是英姿,许是闭关多年的关系,肌肤颇为雪白,恍若玉质,盈盈亮泽,叫温皙看了都有些嫉妒。原本污浊之下,容颜不甚清晰,如今去尽尘垢,便是冰雪为肌玉为骨,只是原本形容女子词儿,放在他身上却也贴切,贴切之余却并不叫人觉得他女相,反而身躯凛凛,眉眼似有凌云之势。

    温皙年前年后,见两大美男子,却是后者胜于前者,这位静一真人一身如月色般的银白道袍,浑无半点花纹装饰,却生生衬得身材颀长,有玉树临风之态。他面上略带窘迫,手一挥,原本落在坑中的剑如被磁铁吸引一般而来,径自插回剑鞘中,发出金属的铿锵声。

    只见他腰间剑再度出鞘,“铿”一声,横斩断温皙对面小山一般高的花岗岩巨石,刷刷几下,仿佛如在切割豆腐一般,便切割出了两个三尺高的石墩,和一个石桌。温皙暗暗吃惊,她亦看得出静一真人的修为,并不超出她许多,却能轻松驾驭飞剑,挥使如臂,温皙心中吃惊,却是面色不动分毫,未露出半点异色。想到他能御剑在行宫上空如流星般飞过,能做到这般也不足为奇。只是温皙做不到,飞剑耗费精神力太大,纵然能御剑飞行,亦不过盏茶工夫便耗尽了,故而温皙是以土遁符过来的。

    静一手一抬,道一个“请”。温皙微笑颔首,莲步轻移,看了一眼那削得光滑无比的石墩上,平日里绣墩坐多了,花岗岩削成的石墩还是头一次坐呢,便从袖中取了玉堂富贵绣样的云锦帕子覆在石墩上,才侧身坐下。

    静一亦对面对坐下,道:“可惜未有美酒佳肴招待道友。”

    温皙含笑道:“清风明月亦可。”头上星空朗朗,月虽不是满月,却也月光清澈如许,月华氤氲,一番良辰美景。

    静一道:“还未请教道友师承何处?”

    温皙摇摇头,“并无师承。”

    静一顿时讶然,仿佛比已然改朝换代都叫他惊讶,“道友竟然是散修?!我从未听闻散修竟然也能修成金丹大道!”

    “能不能别叫我道友?”——好似她也是出家人似的,“若可,请直接叫我名讳吧。”

    静一点头,道:“那在下冒昧就称呼道友一生温姑娘吧!”

    “还是叫我温夫人吧,”温皙如今可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如何还能再被称为“姑娘”?“我早已嫁人了。”

    “嫁人?!”静一顿时眼睛瞪得乌溜圆,仿佛听到了极为惊讶的事情,“你竟然嫁与俗世之人了吗?!”

    温皙点头,虽不知他如何知是“俗世之人”...又补充道:“我和我的丈夫已经有三个儿女了。”

    静一脸上颇有几分懊恼,却还有些不肯置信,“修仙之人,甚少有与俗世之人结合的,一则于修为无益,二则寿数相差甚大,恐来日阴阳两隔而伤怀,温姑娘...不,温夫人竟然...”喃喃之下,便也没再说什么。

    “我一个疑惑,可否请教真人?”温皙目光凝滞在他腰间的飞剑上,月光映照之下,隐隐有微澜的光泽,温皙感触之下,也感觉得到,那剑竟然也在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虽然这片世界灵气已经很稀薄,但是在子时交隔的时候,是一天中灵气最多的时候,是以温皙察觉到了。

    静一连忙从走神中苏醒过来,道:“温夫人客气了,唤在下静一即可。”

    “好,静一真人,”温皙依旧保持着敬称,“尊驾的的剑似乎和俗世的剑并不同。”

    静一微微有讶异之色,但是想到温皙是散修,便解释道:“想来温夫人年轻,不曾与其他修士打过交道吧?”

    温皙一惊,“还有其他修士?这天下有很多修士吗?”

    静一微微黯然,叹了口气道:“曾经不少,只是自从先秦时期,灵脉枯竭,便越来越少了,如今你我怕是最后两个金丹修士了。其他修士有是有,只是不入金丹大道,便也只不过比寻常人体健长寿一些罢了。”

    温皙略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个世界上有的是飞来飞去的厉害人物,可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静一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飞剑,道:“这是家师在世的时候,以数万斤铜铁提炼出铁精、铜精铸炼而成”

    “令师已经...”温皙顿了顿,是了,他说只剩下两个金丹大道的修士,而他的师父必然在他修为之上。

    静一复又叹息,“家师在一百二十年前故去了。”

    温皙闻之,便放心下来。

    细细聊了下去,基本上是温皙去套他的话,静一有个师父叫石药无,道号药山真人,擅长炼丹,是当时最后一位元婴修士,活了一千年,无望进阶,寿元耗尽而死。而静一,是药山真人收养的弃婴,颇有几分资质,在师父在世的时候便修成金丹,药山真人临死前将一生炼制的丹药都给了他,希望他能够丹破成婴,可惜他还是失败了,石静一如今也一百八十余岁了,因此次闭关冲关失败,也耗尽了丹药,以后怕是成婴渺茫了,故而静一颇有感慨。

    “如今绝大多数的修真玉简都已失传,我懂得也不多,但比温夫人痴长了许多岁,还能为夫人解答一二的。铸炼飞剑也有几分心得,若夫人不嫌弃,我倒可为夫人铸炼一柄趁手的。”

    静一如此说,温皙亦惊讶,说来温皙与他不过萍水相逢,而铸炼飞剑十分繁琐,非数年之功不可成,虽然静一真人不像有恶意,但是无功不受禄,温皙还是万言拒绝,道:“此物对我,也并无多大用处,我只想和夫君、和孩子安宁生活罢了。”说罢,见东方既白,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若不回去,怕是要有人找了。”

    静一顿时生了急色,一个拱手道:“温夫人!请恕石某唐突!”他咬了咬牙,“夫人是散修,成为金丹想必有不少运气在里头,若要丹破成婴风险极大!”

    温皙微微疑惑,却只好点头道:“多谢真人提醒。”

    静一记得跺了跺脚,见温皙欲走,却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扬声道:“在下愿意等夫人的夫君寿终正寝!介时,夫人可否考虑与静一结为道侣?”

    温皙听了这样的话,顿时面皮紫红难堪,却强自镇定道:“我没有想过要改嫁。”虽然静一怎么看都比康熙英俊,温皙也愿意饱这个眼福,但是也只是会饱饱眼福罢了,并无丝毫委身之意!

    静一连忙躬身,歉然道:“是静一唐突了,但请夫人不要急着拒绝!静一有的是时间等待,请夫人好生考虑!你我若能结为道侣,对将来的修为都是大有裨益!夫人切不可顾念世俗一女不侍二夫的迂腐观念!修仙之人,素来洒脱,不拘于世俗的规则。”

    “多谢真人好意,我并无此意!”温皙语气客气中带着梳理,从袖中取出了土遁符,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345、江宁

    一路走走停停,康熙总是忙碌的,终于在到达江宁御驾停了下来,负责接驾的依旧是江宁曹家,康熙上一次南巡亦是下榻于此。

    温皙瞧着织造府似乎较上一次更奢华了许多,温皙依旧住在第一次南巡时候住的地方,只是此次不比当初,正是春夏之交的好时候。且康熙有意在江南多家逗留,能够等到荔枝成熟的时候,可一饱口福了。

    “玉录玳这丫头是闲不住的!”康熙语气虽是怪责,却多含了宠溺,“朕叫曹寅派人暗中保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来一次江南不容易,玉录玳自然早早就拉着齐不琛一起出去玩了,江宁富庶繁华,又正是烟柳满城的好时节,小丫头片子总是爱新鲜的。温皙也不拘着她,康熙自然明里暗里拍了不少人保护,也还有胡语跟随,总不至于出了岔子。值得一提的是,负责在明处保护的却是舜安颜为首的御前侍卫。康熙的意思,温皙自然明白,只是温皙想着的是若是玉录玳不喜欢舜安颜,齐不琛倒是可以趁机亲近,这么好的美男子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伺候着康熙脱下外袍,近几日康熙也得闲些,中午也能小憩一会儿。温皙谴退了在寝殿服侍的宫女太监,径自去点上安睡的香,却忽的察觉有一股气息靠近了,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里是行宫,不是真人该来的地方。”温皙语气缓缓道。

    一如那日银白的衣袍,静一出现在温皙面前,他侧脸看了一眼躺在团龙罗帐内的康熙,道:“静一特意查了,原来温夫人的丈夫就是如今的皇帝。”

    温皙恩了一声,又以银勺添了半勺安息香,顺手合上珐琅彩九龙薰炉的炉盖子,轻轻地嗅了一口,耳畔能够捕捉到康熙均匀的呼吸声,修士果然不是一般人,出入行宫如若无人之地,这类人甚少涉足俗世,否则必然与俗世的皇权发生冲突。

    静一见温皙不语,便上前半步,道:“我晓得夫人这样做的缘由,委身帝王,凭借双修之法,的确可以获得裨益,只是夫人已经凝聚金丹,皇帝对夫人已经不会有多少助益了,夫人大可离去,不必受俗世的束缚。”

    温皙随手拿起搁在一旁的象牙柄的合欢扇,轻轻摇着,江南总是比北京热得更快一些,团扇之物已经到了入手的时候了,温皙只轻轻道了一句:“他是我丈夫,更是我三个孩子的父亲。”

    静一微微一凝滞,欠身道:“静一唐突了。”

    见床榻之上,康熙似乎并没有被吵醒,只是...温皙记得,康熙睡眠通常比较浅,少许的声音便容易醒来。静一便解释道:“我已经下了隔音符咒,夫人尽管安心,他不会听到。”顿了顿,静一风姿玉立于薰炉之侧,继续道:“一如当初的话,静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与夫人皆为道侣。”

    温皙抿着唇,带着几分疏离和怒意:“一如我当初的回答,我无意再委身旁人!以真人芝兰玉树,何愁找不到称心如意的道侣?何苦惦记着旁人的妻子?!”

    静一被温皙的话说得有些难堪,拱了拱手,道:“是静一太心急了,只是修士本不羁,冒犯夫人之处,还请海涵。”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白如羊脂的玉佩,上头的纹饰不是龙凤呈祥,不是五福捧寿,不是温皙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吉祥图样,而是一种玄而又玄的纹路,他将玉佩搁置在温皙身侧的紫檀木雕花小香几上,“只是请夫人再仔细考虑,若夫人想见静一,掰碎这玉佩即可。”

    话音刚落,温皙正要拒绝,却发现他已然没了踪影。温皙怒得红了两颊,抓起那玉佩正要摔在地上,却见床榻上康熙似乎醒了过来,只好将玉佩揣进袖中,得赶紧去伺候着。康熙这厮,从来是衣来伸手,生活上的巨婴。

    康熙狐疑地扫了一眼室内,道:“许是朕眼花了...”

    温皙看了一眼身后,讪讪笑了,康熙要是知道跑来个超级美男,不知道要发飙成什么样呢?康熙的心眼忒小,当初为了乌尔衮那点子破事,就不依不饶,要是真瞧见静一在打算着要等他死了以后追求他老婆....呵呵,哪怕静一是修仙之人,康熙也非要掐死他不可。

    “你换身汉人装束吧。”康熙接过温皙递过来的外袍,这是一件海水蓝暗绣五爪团龙的缂丝袍,是康熙素日里穿的,今儿却不打算穿上了,道:“也给朕找身常服。”

    温皙顿时大喜,急忙应了,去给康熙寻了一件暗竹青刻丝绣福字的褂子,料子是寻常的彭缎,虽然亦是进贡的料子,但是民间富贵人家也有,不会漏了身份,平日里穿的明黄色绣龙的靴子是不能穿了,便换了黑底儿竹叶缠枝履鞋,有给他配上百福纹墨玉佩和双鱼香囊。

    温皙自己也带着汉服,不过是多年未曾上身了,记得上一会穿着还是没回宫的时候呢。知道这次南巡,兴许有机会出去,故而都备着呢。温皙则穿一身湘妃色绣荔枝纹的高腰襦裙,用暗红色银绣桂枝纹的带子在胸上细好,扎一个蝴蝶结,垂下的带子直膝前。故而高腰襦裙,又称之为齐胸襦裙。襦裙,为上“襦”下“裙”,明清时期民风不像汉唐那么开放,故而这“褥”用的是交领襦,温皙选了秋香色海水纹的窄袖交领襦衣,外面在加一个藕荷色的莲纹缠枝半臂。

    温皙不会梳汉人的发髻,便唤了竹儿进来梳头,因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只叫竹儿梳了个简单的随云髻,簪了几只玉簪即可。

    一身装束清理雅脱,康熙见了亦忍不住赞叹道:“没成想,你穿汉人的衣裳也好看,倒是显得小鸟依人了!”

    温皙横眉瞪了他一眼,脚底下去了三寸高的花盆底儿鞋,人自然矮了,也就“小鸟依人”了!脚下平坦无余,温皙倒有些不习惯了,也觉得康熙好似高出一截子似的,颇有几分懊恼。

    因是下午出去,也去不得太远的地方,只能在江宁城内走走。只是却是在马车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康熙亦不许温皙打开车帘子看外头,故而心像被猫爪子挠了似的。

    康熙揽了温皙的腰肢在怀中,深深嗅了温皙身上的体香,道:“想去哪儿?今儿朕都陪你。”

    “秦淮河畔!”温皙脱口出去,笑得眉飞色舞,那可是江宁最热闹的地方。十里秦淮,金粉楼台上美人如云,画舫凌波中轻歌曼舞,不知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康熙皱了皱眉头,“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温皙挑眉,笑盈盈道:“皇上的意思,那是您该去的地方?”

    “那种腌臜地方,不许再提!”康熙虎着眼睛,含了几分威严,而后吩咐扬声吩咐道:“去夫子庙!”

    “朕知道,出来便是为图个热闹,便去夫子庙吧。”康熙缓了声,对温皙款款道。

    温皙托腮应了一声,“对了,胤禄和胤礼都跑哪儿去了?”这两天都不见人影,每每早出晚归的。

    康熙闭目假寐,道:“朕叫老四带着他俩了。”说罢,又深深叹了口气,“江南出了不少不像样的事儿,朕叫老四去查了,他们俩也跟着学着点。”

    “出什么事了?”温皙疑惑道,她素来不关心朝堂,自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康熙略睁开眼睛,“你不晓得吗?”

    “前朝的事儿,臣妾如何晓得?”温皙眨了眨眼睛。

    康熙唔了一声,只道:“是今年江宁乡试的事儿。”

    “乡试?”乡试便是省级单位举办的考试,参加的都是秀才,考中了便是举人,只是乡试不都是在秋季八月举办的吗?温皙忽的想到康熙今年开了恩科,“难道是有人舞弊?!”

    康熙亦含了怒色,“这种事情每每有之,却屡禁不绝!只是朕今年南巡,特意开了恩科,给士子为国效力的机会,没想到总有人胆大包天!日前贡院榜单出来,却是饱学之士大多落班,显宦子弟高居榜首,士子们因此闹了起来,朕已经将主考官左子藩,副主考官赵晋革职下狱,并下旨在五日后复考。”

    说来作弊这种事是绝对禁不绝的,何况是和一生前途息息相关。人心皆有贪念,怎么会不贪图荣华富贵呢?就算是后世也屡禁不绝,温皙在大学的时候也没少作弊,否则连毕业证都拿不到手了。

    耸了耸肩,政务上的事儿,温皙不接口。也是之前遇见静一的那晚,和他聊了一夜,他说过,修士不得刻意插手帝国王朝的兴衰,否则会遭到龙脉反噬,幸好温皙之前也一直秉承“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则,龙脉的威力她已经见识过了,自然无意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只是若是“无意”改变了历史的走向,便无妨了。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换做寻常管家打扮的李德全躬身掀开车帘子,道:“老爷,夫人,夫子庙到了。”

346、曹顒

    夫子庙前游人如织,以文人儒生为主,多为祈求科考顺利,也有在此三五聚会,吟诗作对,倒是少见携带家眷的。夫子庙位于贡院街旁,始建于宋朝,几经废兴,如今又是商贾云集,文人荟萃。

    庙中,最热闹的当属聚星亭,是一座八面二层的古亭,“聚星”是聚集奎星得取功名之意。奎星是二十八宿之一,为北斗七星的第一颗星。所谓“奎主文章”,故而即将再度乡试的士子们为求一举高中,往往会来此拜魁星、求吉利。

    走到此处,康熙亦驻足遥望亭中士子高谈阔论,负手而立,却不入内。温皙跟着他身侧,听着里头士子品诗论话,偶尔听见某个激进的儒生大骂时政,瞥见康熙顿时蹙了眉头,又听那激亢之人又拱手言有圣明天子在上,左子藩、噶礼之流必定没有好下场。康熙的脸色方才好了些许。

    魁星亭中人进人出,康熙观望了一会,才携着温皙去了一侧佳木树影环绕的思乐亭。这里倒是颇为安静,一入亭中,立刻亭子四角便站了乔装改扮的侍卫,见有人靠近便好言请走。温皙亦察觉到暗处护卫的人比明处的要多出数倍,更有乔装成士子儒生的,逡巡在周围,检查是否有可疑的人。

    李德全麻利的取出了带出来的茉莉雀舌毫,汤汁醇正,香气扑鼻,温皙徐徐品着,四周景致亦是不错,温皙随口道:“夫子庙好似新整修过。”

    康熙眼睛一直在摇摇看着东侧的魁星亭,“曹寅号召当地士绅募资修缮,办的不错。”语气带了几分赞赏,曹寅也算得上康熙的心腹了,故而格外信任。

    闲聊了半个时辰,温皙觉得口干,便又喝了两杯茶,然后继续闲聊...

    一个时辰后,看康熙似乎没有丝毫要挪动龙臀的意思,温皙忍不住指了指魁星亭,一脸讨好的笑容:“夫君,要不然我们也去瞧瞧?”好不容易来一次夫子庙,自然要往热闹的地方拱,老呆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康熙手里托着一盏茶,却没有要喝茶的意思,斜斜睨了温皙一眼,那个眼神分明再说“没门儿!”

    “额...”温皙脸上僵了半晌,又低头喝了两口茶。

    “我要去方便。”温皙忽的起身,咬牙道。

    康熙一愣,却也没法拒绝,侧脸扬声道:“李德全——”

    李德全急忙笑着道:“夫人,奴才知道在哪儿,您这边来——”

    温皙哼了哼嘴巴,脸上有些怏怏的,只得挪动莲步,由李德全引路去“方便”了一通。温皙现在知道康熙为什么选择思乐亭了,这个地方隐蔽不说,距离“方便”的地方,也不过一盏茶的路程,康熙是连尿遁这条都给想到了!

    温皙“方便”了之后,从竹儿手中接过香粉往自己身上扑了点,去去味儿,又从袖中取出描金錾花的小镜子,照着理了理云鬓。

    李德全舔着脸凑上来,笑嘻嘻道:“夫人,咱回吧,要不然老爷等急了,要派人来找的。”

    温皙郁闷地嗯了一声,出来一趟到底是为了啥?就是为了出来和老康找地儿喝茶闲聊吗?早知道还不如不出来呢!

    忽的,对面树丛中依稀有熟悉的声音,“你这个小贼!给我站住!”然后似乎是她口中的“小贼”被捉住了,听着是个少年的声音,他急切地辩驳:“我不是贼!”又一个娇柔婉转的女声:“六妹,这样不好吧...”

    然后,撕拉一声,是绸缎撕裂的声音。

    温皙嘴角抽搐了两下,特么滴真够巧的!便急忙撩开丛丛柳枝,快步去瞧。只见一株遒劲的柳树之下,一身碧蓝色卷草纹男装的玉录玳正揪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的袖子,而那袖子硬生生被从肩膀处给扯裂开来。幸好少年穿了不止一件衣裳,里头还有个水青色的软绸暗纹中衣,不至于裸露了身躯。

    齐不琛在后头拉着玉录玳的衣裳,愁眉不展地劝解道:“只不过是相似罢了,六妹许是看错了。”

    “我绝对没有看错,着吉祥纹白玉佩,跟我额娘那个一模一样!且样式还是宫中常用的!绝对是他偷了额娘的东西!”玉录玳无比笃定地道。

    齐不琛急忙道:“贵...额娘的东西怎么会被偷了?!”世间还有哪个窃贼敢从宫中偷窃?

    玉录玳握着拳头,威胁道:“你最好给我招了,到底是怎么偷了我额娘的东西了?!”

    温皙瞧着那少年,愈发觉得眼熟,便疾呼一声:“碧儿,不许无礼!”

    玉录玳一看竟然是温皙,却不松手,急忙叫嚷道:“额娘,我抓到一个贼,他偷了你的玉佩!”说着将手中的羊脂白玉质地的吉祥纹佩递给温皙瞧。

    那少年急了,“那东西是家母一位故友所赠!绝非偷窃所得!”

    温皙瞧着那玉佩,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只是看着少年的面容愈发觉得熟悉,便问道:“令堂是——”

    少年顿了顿,瞧着温皙面善,又瞧了瞧一副气冲冲样子的玉录玳,便道:“家母姓李。”

    姓李?温皙沉吟良久,忽的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了出来,电光火石般想起了一个人,便惊呼道:“你是曹顒?!”

    曹顒愣了愣,“这位夫人如何知晓在下名讳?”

    温皙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玉录玳道:“碧儿,松手!他不是贼!”

    玉录玳狐疑地看了看曹顒,还是听从温皙的话,却还是一副防备的样子。曹顒朝温皙拱手揖礼,“多谢夫人信任。”

    温皙和颜悦色将玉佩交还给他,道:“你母亲还安好吧?”

    曹顒礼数周全,不卑不亢中含了几分客气:“劳夫人挂心,家母一切安好。”然后眼中带了疑惑,“夫人认得家母?”

    温皙敛眉一笑,“十数年曾经偶遇一次,只是...”只是彼时,她扮作男子,只怕如今见了,也不见得认得了,便也不欲多说什么。

    玉录玳却在深思着什么,突然拊掌惊叫道:“曹顒?你爹是曹寅?!”

    一语出,曹顒脸上浮现深深的不悦,直呼人家父亲名讳,的确大大不尊敬,不过看着温皙这样“和善”人在,他只好暂且忍了下去,略一拱手道:“姑娘,请矜持一些。”

    玉录玳听了眉毛一横,正要发作,却被温皙一眼狠狠瞪了下去。温皙含笑,对曹顒道:“你来夫子庙,也是要拜魁星的吗?”

    曹顒摇头,“学生是武秀才,不是文秀才!且家父说不必再考,介时为为我谋个职务。”

    “哦?”温皙微微疑惑,但随即了然了,“是了,你父亲当年也是武举人出身,想必你也是要做御前侍卫的。”

    曹顒虽然不晓得眼前这位夫人如何晓得他家中状况,却也不好多问,只道了一句是,“父亲的意思是希望我完婚之后,再去京城。”

    “你...”温皙目光掠过玉录玳白皙的脸颊,相当当初结干亲的事儿,到底好奇曹顒的婚事,便问:“你定亲了吗?”

    曹顒道:“还不成,不过父亲看中了布政使马大人家的女儿,母亲却希望我娶表妹为妻,还不曾下决断。只不过想来多半要随了父亲的心意,左右就在今年了,父亲希望我早些去京城。”

    玉录玳鼻子一哼,颇有不屑,“我瞧你文不成,武只怕也不成!做御前侍卫,没有点身手可是不成的!”

    听着玉录玳鄙夷的话语,曹顒不禁怒上心头,却也揣度得出敢这么说话的人,必然身份不一般,便生生忍了下去,道:“成与不成,都与小姐无关!”

    玉录玳昂着脑袋,掐腰道:“你信不信,姑奶奶就是能决定你成与不成?!”

    曹顒一副不信的样子,拱手道:“那小姐就尽管施为吧!”骨子里的傲气便如此勃发了出来,曹家在江南也是数得上好的家族,在江宁更是地头蛇,何时被这般瞧不起过,若非曹顒教养好,早就要动起手来了。

    说完,曹顒朝温皙一拱手,“夫人,请容学生告辞了。”

    温皙颔首,含笑道:“小女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曹顒亦回以一笑,十分宽容地道:“学生不会把令媛的话放在心上,夫人请放心!”

    此话一出,玉录玳顿时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但是瞧见温皙不悦的含了警告的目光,只好气闷地垂下头去,一只脚狠狠碾着地上的一片树叶,似乎他踩的是曹顒那张自以为是的臭脸。

    嘱咐了曹顒两句,便带着玉录玳和齐不琛与其告辞了。回了思乐亭,两个丫头个康熙这个“爹”福身见了礼,李德全自然如数回禀了刚才发生的事。康熙倒也不见不悦之色,反而追问温皙为何认得曹顒。温皙只好把早年离宫,曾经与奔丧的曹寅夫妻同乘一舟的事儿大略地给康熙说了,自然结干亲、与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这种事绝口不提,温皙还希望自己好好活着呢,也不想曹寅同志下半辈子没好日子过活,只说曾经赠送与曹寅之子一枚玉佩罢了。还好康熙没有细细追问,这事儿总算糊弄过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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