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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温僖贵妃全文阅读

作者:尤妮丝     穿越之温僖贵妃txt下载     穿越之温僖贵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1、浮出水面

    看到温皙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康熙从汤泉里站了起来,道:“罢了,朕也泡够了,过来伺候朕更衣吧!”

    你丫的真够大爷的,不会叫宫女太监来伺候啊?!温皙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康熙已经是虚岁四十岁的人了,不过身材还真不错,可能是坚持骑射的缘故,胸肌、腹肌十分健硕,温皙的目光落在了他肩膀的伤疤上,蓦地有些心软了。便上前拿起放在岸边红木托盘上的明黄色的浴巾,去给他擦身子。

    康熙却趁机一把抓住了温皙的手腕,用力一扯。

    “啊!——”

    “噗通!”

    溅起一片水花,温皙骤然成了落汤鸡,愤愤瞪着康熙那笑得得意的龙脸,真恨不得上去抽两把!明明知道这厮不安好心,居然还凑上!

    康熙一把将温皙拥在怀里,满是胡茬子的下巴便蹭上了温皙的脸蛋,刺得她急忙去推开不要脸的这厮的脸,“别闹,我都湿透了!”

    “既然湿透了,就不要穿衣服了...”康熙嘴里透着炙热的气息,迎面扑在温皙脸颊上。

    温皙急忙告饶道:“今日颠簸了大半天才来,早就又晕又乏了,明天好不好?”

    康熙捧着温皙的脸蛋狠狠亲了两口,道:“今日便饶你一次!”想着温皙才生产完不到三个月,想必身子还没修养过来,康熙只能遗憾地暂时放过到了嘴边的肥肉了。

    逃过一劫的温皙大口喘息着,急忙从浴池中爬了出来,衣裳湿淋淋的黏在身上格外不舒服,还好浴殿备有衣裳。

    晚上歇息在靠近温泉周围的明泉殿,康熙大晚上还要去批阅今日送来的奏折。绿檀一边给温皙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一边凑到温皙耳边道:“主子,翊坤宫的那边,奴才听到一些有用的了...”说着压低了声音,徐徐告诉了温皙。

    “果然如成妃所说,宜妃她...四公主由她抚养,郭贵人自然投鼠忌器,否则不会不报当年杀子之仇。”温皙叹了口气道,不过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的矛盾,温皙没兴趣插手。

    “还不止呢,主子,奴才听到一些和您有关的...”绿檀就是一阵子叽噜咕噜。

    温皙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什么?五阿哥?!”

    绿檀点点头,道:“奴才也吃了一惊呢。”

    温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回去之后自会与好好算账!荣妃那边呢?”

    绿檀道:“奴才听到是三福晋又跑来诉苦了,荣妃娘娘安慰了好一通呢。这会儿夜深了,都睡着了。”

    温皙嗯了一声,现在她只怕是很难入睡了。

    五阿哥胤祺,在她的印象里还是那个腼腆和羞涩的大男孩,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温皙怀疑过很多人,唯独没有怀疑他!若无绿檀听见宜妃训子的话,只怕温皙也想不到,在内务府送来的椅子上动手是五阿哥的手笔!

    难道是因为如嬿,他才恨上了温皙?!如嬿和四阿哥暗结珠胎,他不应该恨如嬿背叛,恨四阿哥横刀夺爱,恨三阿哥挑唆吗?!

    有时候恨这个东西,的确叫人无法理解。不过此事却是五阿哥瞒着宜妃做的,宜妃知晓了之后,立刻为儿子扫干净了尾巴。但是荣妃不知如何洞悉了其中,也装作不知,顺水推舟让温皙去怀疑太子。

    只是香料的事儿,并非宜妃所为。而温皙敢肯定,下手的必然是惠宜荣三妃之一,那么便是荣妃了?!便沉声道:“以后的专心听着延禧宫的动静!”分府的阿哥都要定期入宫给生母请安,私底下必然要说些隐秘的事儿!

    康熙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看见温皙还坐在床头,闷闷的样子,便走近了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温皙恍如从失神中醒来,笑道:“没事儿,只是刚才小蜜桃睡得不怎么安稳,小石榴睡惯了以前的粟玉枕,换了行宫里的玉枕,也折腾到很晚才睡着。玉录玳也跑去畅音台听戏,这会才刚刚回来。”

    康熙微微摇头,“你呀!非要把他们三个都带来!”

    温皙苦笑了笑,留在宫里她可不放心!万一被人暗害了,她想哭都没地方哭去!虽然给几个孩子做足了防范,但是危害总是无孔不入,不带在身边,温皙总是不放心的。

    接下来的今日,康熙即使在行宫也挺忙碌的,一大早晨温皙醒来,他就不在了,跑去前朝批折子了。温皙也没闲着,叫人看着那两个长了腿还特爱折腾的娃子,不许往危险的地方跑。还是只会吃奶的小蜜桃好让人少担心一些。

    喂了奶,把最小的这个交给乳嬷嬷哄着。温皙便去听着动静了。

    荣妃、宜妃、惠妃整日都的工作都差不多,基本上都在为儿子忙活着。这边惠妃请了太子妃过来,一起谋算这李佳氏侧福晋的肚子,那边荣妃叫了董鄂氏进宫教导她生儿子的秘诀,翊坤宫那边宜妃正在给儿子安排个侍妾,又抱怨太后先她一步赏赐了胤祺俩宫女......

    私密事儿到了听了不少,可是就跟她不沾边,温皙也权当听来打发时间了。

    这一日,温皙月事来了,肚子疼着,就趴在床上,墨玉“逗号”放在枕边听着。正是荣妃的那一块。

    延禧宫。

    今儿是三阿哥进宫来给荣妃请安的日子,荣妃便趁机训导着:“你宠着个侍妾也就罢了,可不能乱了规矩,传到别人耳中宠妾灭妻可不是好名声!董鄂氏虽然愚鲁了些,好歹是皇上给你指婚的嫡福晋,她阿玛彭春又颇有可为,你该牢牢抓住她,进一步笼络住董鄂氏一族才对!”

    胤祉不禁皱眉头道:“额娘,那个女人太无趣了!”

    “那也不能叫妾侍踩在嫡妻头上!传到你皇阿玛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荣妃语重心长地道,“董鄂氏还算贤惠,你就该敬重着她才是!”

    “儿子知道了。”胤祉闷声道。

    荣妃忽的问:“栗嬷嬷的事儿都处理干净了吗?”

    “额娘放心。”胤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荣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额娘就是不放心!这次你做得太过火了!只怕皇上已经怀疑到了。”

    胤祉顿时露出惊惧之色,“不会吧?栗嬷嬷已经死了,线索就断了!何况,害到了皇贵妃,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儿!”

    荣妃抚着胸口,道:“是啊,皇上原本就不想让平嫔有孕,所以才派去了栗嬷嬷,好不容易才收买了,好叫平嫔绝育,顺便叫太子妃无所出...没想到却——”

    荣妃又满是担忧地道:“只怕你当初在钮祜禄承恩公府安插人手,让在行宫里的六公主落水,皇上怕是已经晓得了。所以当初才重罚了你和四阿哥。”

    胤祉顿时慌了神儿,“额娘,这可怎么办?!”

    “别慌,”荣妃沉声道,“证据已经全数销毁了,不怕查,你只需装作浑然不知即可。接下来,蛰伏一段时间,惠妃那边不会叫李佳氏平安生产,介时就看好戏吧!”

    终于,一切都浮出水面了。

    惠妃和李佳氏联手给太子妃的补药中下了麝香,而后又杀死薄太医以绝后患。荣妃借平嫔之手,分别叫平嫔无法生育,再对太子妃下手。双方目的都是想要叫太子没有嫡子!

    太子对大福晋下手,大福晋大出血,数年之内不能有所生养。惠妃便要谋划着除去李佳氏腹中皇孙,与太子妃达成了一致。

    椅子的事儿出自五阿哥之后,宜妃事后才得知,便扫去了尾巴。香囊一事,算是温皙倒霉,原本目的不在她,却受其害。

    一切都明了了,温皙也该思忖着该如何对付她们了。不过还需在行宫里住一段时日,等到闹起来再回去。

    “可惜,没有证据——”温皙斜身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薄毯,忽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没有证据又如何?本宫真的是对你们太仁善了!!”温皙现在已经贵为皇贵妃,想要打压几个妃子还不容易吗?!

    此次回宫,她不过是处置了昔日的对手,于四妃行的是施恩之策略,只是若有人得了便宜还不卖乖,温皙就该好好教训一二了!

    正考虑着如何对付那些人,竹儿快步跑来禀报道:“主子,六公主下令,赏了曲氏二十个耳光。”

    “曲氏?”温皙一时间有些疑惑。

    “就是去年被主子撵回行宫的筝女曲江月呀!”竹儿急忙提醒道。

    温皙哦了一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玉录玳脾气虽然偶尔有些火辣,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打人,何况还是赏耳光这样折损人颜面的事儿。

    竹儿道:“奴才也不甚清楚,总之是发生在御前的事儿。”

    康熙召这个曲氏去御前弹筝了?曲氏又对康熙抛媚眼了?所以玉录玳直接动手打人了?温皙正在揣摩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外头太监来报说康熙带着玉录玳过来了。

262、教女

    温皙只得稍稍拾掇了一些有些松散的旗髻,急急忙忙出来相迎。远远见康熙的御驾近了,玉录玳袖子是被淋了一片水渍,温皙便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玉录玳拂去水渍上沾染的茶叶沫子,笑嘻嘻道:“碧儿没事,就是有个粗手笨脚的宫女连奉茶都不会,洒到碧儿身上了。”

    茶水通常都是滚烫的...温皙急忙抓起玉录玳的那只手,果然已经被烫红了!

    温皙不禁心疼起来,“你就不会躲着点!”

    玉录玳眼睛里透着狡黠之意,还一副邀功的眼神。温皙只顾着心疼了,急忙吩咐胡语带着玉录玳去内室擦药换衣裳。一边叫人给康熙奉茶。

    “景福禄越来越不会办差了,居然把乐姬充作宫女!”康熙眉梢透着不悦,随即又道:“玉录玳也真是的,不该烫伤了自己,一个曲氏罢了...”

    温皙这才晓得了缘由,曲江月既然是李士桢献上的人,兜里自然不乏银钱,在知道康熙御驾要来行宫便想尽办法到御前成了奉茶宫女!玉录玳跑去康熙哪儿请安,便瞅见了这个“狐媚子”的曲氏,灵机一动便跟她撞上,烫伤了自己。

    玉录玳烫得并不重,却可趁机要求康熙把这个“毛手毛脚”的“宫女”撵去别的地方,不许在御前。康熙倒也没反对。只是曲氏不肯,她费尽心机才到了御前,怎肯放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于是便跟玉录玳顶嘴,说是六公主自己撞上来的!

    玉录玳被一语戳破心思,自然恼羞成怒,直接叫人赏她耳光子。康熙则是一副看戏的姿态,默许了。可怜曲氏如花容颜,二十个耳光下去也成了猪头了。

    只是玉录玳的这点小计谋,自然是瞒不过康熙的。温皙仔细瞧瞧康熙的神色,道:“皇上没生玉录玳的气吧?”

    “朕原也没注意身边添了个宫女,玉录玳倒是眼尖。”说着,康熙摇摇头,“朕已经将曲氏赏赐给李煦了。”

    御前侍卫李煦,便是李士桢之子。曲江月原本就是李士桢进献的,如今康熙转手赏赐给他的儿子,也算给他一个警告,别太殷勤了!

    “也是时候该回宫了。”康熙默默地道了几句,“宫里最近出了不少不像样的事儿,你回去也该管束管束了。”

    康熙说的自然是日前太子侧福晋李佳氏小产一时,说是李佳氏自己不小心,滑到了,摔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却对外嚷嚷说是太子妃所害,闹得很是厉害。

    温皙点点头,的确该回去好好敲打敲打了。这次是谁出手,温皙心里明白得很,这些日子不是白白窃听的,说来的确太子妃也脱不了干系。实际上却是惠妃一手策划。不过大阿哥与太子之争,太子的妻妾们的争斗,温皙懒得理会。

    昌平距离紫禁城近,不过半日路程便回宫了。这次一下子住了半个月,日子也渐暖和了,行宫温泉附近就显得有些湿热了,也的确该回宫了。

    回程路上,小蜜桃还在睡熟着,胤禄和玉录玳一左一右陪在温皙身侧。

    “额娘,那个曲氏好不要脸,我都瞧见了,老是冲皇阿玛抛媚眼!身上还薰了那么多冲鼻的香气!”玉录玳的手没什么大碍,却也包了几层纱布,厚厚的跟熊掌似的。

    温皙一根食指狠狠戳了戳玉录玳脑门,不悦道:“所以你就上演苦肉计了?!”

    玉录玳气鼓鼓道:“碧儿帮额娘除去一个狐媚子,额娘还不高兴?”

    “曲氏不过是个小角色,你皇阿玛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若是真有半点入眼,也不会任由温皙把她撵到行宫来!就算她有本事跑到御前,那副不安于室的样子,早晚惹怒了康熙,根本不需要出手!

    “且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你皇阿玛会看不出来?!”温皙挑眉反问道。

    玉录玳鼓的一口气顿时泄了,满脸恹恹地望着温皙。

    胤禄一边笑嘻嘻道:“六姐姐好笨哦!”

    玉录玳随即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闭嘴!”

    玉录玳痴长了那么多岁,只怕心里的花样还不如胤禄呢!温皙便道:“小石榴,你说说看,你六姐哪里笨了?”

    胤禄手里抓着一块吃了一半的萨其马,另一手捧着一盏奶茶,先慢悠悠的吃完了、喝完了,再擦擦嘴,然后收起帕子,施施然道:“既然曲氏是宫女,六姐堂堂公主,直接吩咐景福禄把她从御前调走就是了!若想处置,随便寻个理由,着人打一顿,撵出行宫即可。这是上策。”

    胤禄又慢悠悠掸了掸身上沾染的萨其马碎屑,继续道:“而中策是六姐最擅长的,直接跑去跟皇阿玛撒娇说瞧上了那个宫女,让皇上赏赐给自己。然后带回去慢慢收拾就是了。”

    最后,胤禄又道:“而六姐所为,正是下下策!”

    玉录玳顿时气得发不出火来,一脸求救地看着温皙。

    温皙摇摇头,道:“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更别忘了你要对付的人的身份!苦肉计自然是好计策,却也需看对谁!当然,额娘不是鼓励你用苦肉计,你伤者着自己,额娘难道不心疼吗?为了对付一个小小曲氏,便伤了自己,你叫额娘怎么不生气?!”

    玉录玳垂下头去,道:“额娘...碧儿知道错了。”

    “手还疼吗?”温皙的确很心疼,咱家闺女白葱似的小手烫得一片紫红,都烫出水泡了,没个七八日是不会好利索了!且烫的是右手手背,吃饭穿衣都十分不便,不小心碰着一下也会格外疼。

    玉录玳半阖着大眼睛道:“已经不疼了,叫额娘担心了...”

    温皙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闺女额头柔顺的刘海儿,道:“以后不管对谁,都不许用苦肉计。”

    玉录玳点点头。

    温皙谆谆教导着闺女:“小石榴说得对,你用了下下策!以后你皇阿玛跟前,别使心眼儿!”温皙都不怎么敢在康熙面前耍手段,康熙已经修炼成老狐狸了,小聪明在他跟前根本不够看!温皙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胤禄,随即肃容道:“小石榴也是!不许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去你皇阿玛跟前玩心眼儿!”

    胤禄顿时塌了包子脸,低头道:“儿子知道了。”

    温皙又对玉录玳道:“以后你若想对付什么人,又一时间没什么好主意,便去跟你皇阿玛撒娇,他多半会同意!”撒娇也是技术活,但是玉录玳这方面的硬件、软件技术都不错!首先是长得讨喜又可人,谁见了都喜欢几分。康熙又宠溺着玉录玳,一般的要求都会答允。玉录玳嘴巴也讨人喜欢,撒娇的确挺擅长的!

    玉录玳吐了吐舌头,笑得甜甜地道:“碧儿记住了!”

    借一个曲氏叫玉录玳长得心眼也好,温皙又道:“撒娇也要有个度,撒娇可以,告状便不行!”没人喜欢听人来告状,康熙也是一样,“记住了,说别人好话,总比背后说人坏话要好!在你皇阿玛跟前也是一样,多说别人的好,少说别人的不好!”

    玉录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温皙笑道:“不过也别太违心了!”玉录玳的优点是直爽,不能抹杀了她的这一特质,“若真极不喜欢哪个人,便直接说不喜欢,但不必说她的坏话,譬如八公主。”

    玉录玳想了想,道:“舒露也是皇阿玛的女儿,所以皇阿玛不喜欢女儿说她的坏话是吗?”

    温皙点头,莞尔一笑,闺女不笨,只是有时候性子直了些,有些事儿不爱去深思罢了。

    “日前太子侧福晋李佳氏小产,你猜猜会是谁所为?”温皙笑着问道,是该锻炼一下玉录玳的脑袋了。

    玉录玳顿时皱了眉头,疑惑道:“不是她自己摔倒了吗?”

    温皙引导道:“你仔细考虑考虑,谁不希望她生下太子长子?”

    玉录玳拧眉深思,忽的带着疑问道:“是...二嫂?”

    温皙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能猜到此处,也算不错了,以后再慢慢教导,等到出嫁,这些伎俩想必就信手拈来了。玉录玳出嫁,就算地位高于额附,但是就算是公主也无权不许额附纳妾,这些也都要看她自己的手段了。

    “儿子觉得——大哥更不喜欢太子哥哥有儿子!”胤禄突然插嘴道,“所以更可能是大哥做的,或者说是惠妃娘娘做的!”

    温皙急忙看了看着小豆丁,一副笃定的样子,又道:“或者是惠妃和太子妃联手了,更有可能。”

    温皙抚着额头,成精了!小石榴才多大?四岁半!就精明得跟只小狐狸似的!温皙熟知内情,那是因为偷听了惠妃和太子妃的密谋!小石榴也不晓得这些,居然也能猜得中?!这么点就这么精了,长大了还得了?!

    温皙已经可以想象,这个儿子长大以后会有多么腹黑了!现在就是一个装满了芝麻陷的包子了,温皙可以预见一只黑馅包子的成长.....

263、罚跪荣妃(上)

    承乾宫。

    温皙一回宫便下令召见后宫嫔妃,又派去传唤今日入宫请安的三阿哥和住在阿哥所的五阿哥,并请了毓庆宫主人太子胤礽和太子妃瓜尔佳氏。

    温皙对嫔妃、皇子尚可言召见,对太子就只能说“请”了。

    四妃六嫔皆入座,太子的座位设在温皙坐下侧,与瓜尔佳氏坐在一处。五阿哥还小,就跟在宜妃身后侍立着。温皙徐徐地抿了一口茶,扫了一眼荣妃,问道:“三阿哥怎么还没到?”

    荣妃起身,徐徐道:“回皇贵妃,皇子阿哥不宜涉足后宫。”

    今儿可是太子、五阿哥都到齐了...温皙冷冷一笑道:“的确如此!只是这段时日发生了许多不像样的事儿,本宫受皇上之命整饬一番,连太子都撇下政务到了,莫非三阿哥比太子都忙不成?!”

    话一落音,太子胤礽看向荣妃眼光顿生不善之意。

    温皙一番话,是在诛心!太子为储君,自然是忙,谁比太子都忙?自然只有康熙,旁的阿哥怎么能比太子更“忙”呢?为什么忙?在忙什么?!就引人深思了!

    自从嫔妃到了承乾宫,皇贵妃就没露出半点笑脸,和平日里温和宽厚的模样大不相同,便一个个都谨慎起来。荣妃也不得不小心,只得急忙吩咐身边的嬷嬷去请三阿哥过来!

    温皙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撩在桌上,发出砰的清脆声响!冷眼扫过众嫔妃,微微一哼,目光落在太子胤礽身上,胤礽如今已经成年,毓庆宫中妻妾成群,前后好几次妾侍、侧福晋小产,所以至今没有子嗣,大阿哥还好歹有了四个女儿呢!便叹息道:“太子的子嗣也未免太艰难了些!”

    胤礽略一垂头,眼中又淡淡的哀愍:“是李佳氏无福。”期待了许久的皇长孙,就这么没了,太子自然是伤心的,伤心之余涌现的便是嫌恶,嫌恶李佳氏连孩子都保不住。

    温皙嗯了一声,语气重重地道:“不错!既然连太子都说她无福,可见真的福薄!前后两次莫名其妙小产,可见是没有孕育皇孙之福了!”又冷冷道:“既然她福薄,就该自己多积福善,而不是赖到旁人头上!”之前头一次小产,瓜尔佳氏可还没入毓庆宫呢!自然与她无关!

    温皙又训斥道:“太子平日忙,无暇管束后院也就罢了!瓜尔佳氏你身为太子妃,怎么也不好好管束着后院那些人?!”

    温皙语气自然严厉训斥,却是明里暗里在帮着太子妃。瓜尔佳氏急忙起身,蹲身告罪道:“是淑滢之过,请贵母妃责罚。”

    温皙叹了口气,语气松缓了些许道:“倒也不能全然怪你,你是未来的国母,却手无寸权,难免为人小觑!只是旁人你管束不得,几个妾侍该好好管着才是!别让旁人以为太子要宠妾灭妻,便是你的大错了!”

    一番话看似在训太子妃,实则是在训太子。胤礽顿时脸上有些难堪,却不发一语。

    “是,淑滢谨记贵母妃教诲。”瓜尔佳氏垂首恭顺地道。

    温皙语气又松缓了大半,继续道:“倒也不全然你的过失,本宫回宫之后发现流言甚嚣尘上,细细查来,却发现不是从毓庆宫走漏出去的,而是惠妃宫里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目光落在惠妃纳喇氏身上,满是冷意。

    惠妃急忙站了起来,笑道:“皇贵妃想必误会了,臣妾宫里的人怎么会随便乱说呢!”

    温皙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是惠妃散布留言,只是就算没证据,哪又如何?温皙冷冷一哼道:“此事是皇上查到并告知本宫的,惠妃的意思难道是说皇上错了吗?!”

    惠妃顿时尴尬在了哪儿,她可不敢说是康熙错了,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得低下头去。

    “本宫记得,这个月正好轮到宜妃管束六宫?”于是,又责问到了宜妃头上。

    宜妃急忙福身道:“是臣妾未能管束好六宫,请皇贵妃赎罪。”

    “既然管束不好,以后就不必管束了!”温皙一语出,直接褫夺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宜妃顿时慌了,若是宫权,日后必然要落后于其他三妃,她如何肯,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了。温皙平日里待四妃都十分宽厚,以至于如今骤然变了一张脸,都叫她们无所适从了。

    五阿哥一时间有些不忿,上前质问道:“皇贵妃不责罚撒布流言之人,为何要责罚额娘?!”

    温皙冷冷一笑道:“看来宜妃之过,不仅仅是未能管束好六宫,连儿子都没教好!”

    宜妃这才明白,温皙也叫了五阿哥来,是不存什么好心的,急忙一把将胤祺拉回来,低声道:“闭嘴,不许胡说!”

    五阿哥却是不肯闭嘴,反而愈发恼怒地盯着温皙道:“皇贵妃如此是非不分,便是非要仗势欺人了吗?!”又想到了如嬿之事,胤祺打早就窝着火,今日正好发泄出来。

    仗势欺人?胤祺说说得一点不错!她便是要仗势欺人!温皙倒是乐得见五阿哥说不恭不敬的话,这样她就更有理由来责罚宜妃了,于是冷笑道:“宜妃既然教子不善,想必是因为要管着六宫的事儿,平日里都没时间了。以后正好专心教导儿子!”

    又对上了胤祺那双愤恨的眼睛,便笑道:“五阿哥,你需记住了!母凭子贵,若有一个好儿子,自然得享尊贵,若是一个不像话的儿子,便会连累母亲!今日仅仅是小惩大诫,明日便会丢了性命!”温皙的话中若有所指。

    温皙的语气冷冽中带着几分杀意,逼迫地胤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他恍然想起自己所做之事,不由地心惊了。

    温皙嗤笑道:“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别以为你们暗地里做的事儿本宫不知道!”目光又冷冷地落在刚来不久的三阿哥胤祉身上,“有些事儿本宫清楚得很,皇上自然更清楚!”

    三阿哥急忙垂下头去,一双手蓦地抓紧了自己的袖子,呼吸也骤然变得急促了。

    温皙继续道:“皇上顾念血浓于水,只是能顾念一次两次,却不会永远纵容!”

    “有人去年在本宫宫门外,冰天雪地里罚跪了三个时辰,却好了伤疤忘了疼!”温皙的目光直逼三阿哥胤祉,当年玉录玳落水是他做的,那香囊虽是意外才害到了温皙,两笔仇加起来,温皙语气愈发冷了。

    温皙小指上赤金的护甲华丽而夺目,今日特意穿了隆重的皇贵妃吉服,摆足了气势,便是要发作六宫!温皙道:“阿哥们都要分府,便不再本宫管辖之下,可也别忘了,你们的额娘还住在后宫里,本宫既然掌管中宫笺表,主理六宫,你们做错了事儿,便是你们的额娘教导不善!该重罚!”

    胤祉不由地握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除了四阿哥和太子,谁人没有生母?任何人都要投鼠忌器!

    “本宫听闻,三阿哥宠着一个小脚汉人妾侍,居然都踩到了三福晋头上!如此宠妾灭妻——”目光落在一旁的荣妃身上,“马佳氏,你便是这么教自己儿子的?!”

    荣妃深知,三阿哥当年所做的事儿、和香囊一事已经被皇贵妃洞悉了,深吸一口气,不敢狡辩,只得跪下请罪道:“臣妾有过,请皇贵妃责罚。”

    胤祉见荣妃跪下,急忙也撩起袍子噗通跪地,道:“是胤祉的错,请皇贵妃不要怪责额娘!”

    温皙忍不住嗤笑,“母子一体,荣辱与共!这么简单的道理,三阿哥不会不晓得吧?”

    胤祉狠狠咬着牙齿,攥得紧紧的拳头隐隐在颤抖,只能深深地叩头道:“请皇贵妃宽恕!”

    今日当着后宫嫔妃的面,温皙便是要真正立威一次!更是给那些不安分的人一点小小的警告!温皙是嫔妃,自然是惩罚不到分府的皇子身上,但是她们的生母还都在温皙手底下混日子,温皙自然罚得!

    “三阿哥果真孝顺!”温皙夸赞道,语气却是冷冷的,“只是——你该更孝顺一点!不要上蹿下跳,做不该做的事儿!更别跟给自己的生母招来屈辱!”

    “来人——”温皙冷冷地吩咐道,“荣妃教子不善,罚于承乾宫外,烈日之下跪三个时辰!”

    荣妃贵为四妃,在宫中是极为有体面的人,若是真的当着众人的面罚跪外头,落在来往奴才们的眼中,这颜面是要丢进尽了!更重要的是,荣妃到底不年轻了,哪儿能跪在外头烈日下三个时辰?身子必然承受不住!

    胤祉见荣妃起身,便要往外头走,急忙膝行上去抱着荣妃腿,“额娘,不要!”

    荣妃也算人缘不错了,但是近日嫔妃们自保还来不及,又怎会替她说半句好话呢?利益当前,各扫门前雪罢了!

    荣妃回身道:“臣妾愿意领罚,但请皇贵妃将此事揭过,宽恕三阿哥。”当初行宫之事,荣妃也是事后才知,替三阿哥出手杀了彩舟全家,以绝后患。她虽未曾参与谋划,却是从犯,罚她不算冤屈!

    温皙笑吟吟道:“可以。”她手无半点证据,到底是没法把三阿哥如何了。

    “不!”胤祉突然吼道,重重地磕头道:“都是胤祉的错,与额娘无关,胤祉愿替额娘受罚!”

    温皙笑容满面道:“你是孝子,当然愿意,可惜本宫不愿意!”说着便吩咐道:“小鹿子,请荣妃出去跪着,挪开入门屏风,让所有人好好看着,也好引以为戒!”

264、罚跪荣妃(下)

    正殿与殿门外,隔着八扇式通天接地的大屏风,泥金彩绘着八仙图,十分华美。一旦移开了,殿外情形便一目了然。在嫔妃众目之下,荣妃的颜面已经是扫地了。

    三阿哥两次出手,意在嫁祸太子,只是他不该把手动到不该动的地方!既然做了,温皙就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叫他永生难忘!

    荣妃脚踩花盆底缓缓走出正殿,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跪在殿外已经被烈日灼得烫人的地板上。即使在夏日,妃嫔的着装也十分严实,外袍、中衣、里衣,最少三层,故而夏日格外怕热,各宫各殿都要奉着冰盆。暖风熏来,殿内的人觉得热,何况是外头烈日下荣妃呢。

    胤祉看得焦急,回首望着端正跪在殿外的额娘,眼眶中的泪打着转,嘴里默默念着:“额娘...”不觉间,眼鼻酸涩,拳头重重地叩击地板。

    温皙端坐上位,手里摇着一只团扇,道:“还没到三伏天呢,就这么热了,看来今年有得受得了。”一边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三阿哥,道:“三阿哥请起吧,本宫可没罚你跪着!竹儿,给三阿哥搬个椅子坐着。”

    竹儿福身,便去搬了原本荣妃坐的椅子,送到三阿哥跟前,椅子位于殿内正中央线上,是朝向外头的,和荣妃正好面对面,竹儿再次福身,说话自是十分客气:“三阿哥请坐!”

    如此便是要让母亲在外跪着,儿子在内坐着...胤祉自然是宁可跪着!

    温皙沉声道:“三阿哥,请坐!”语气里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胤祉垂首道:“胤祉不孝,甘愿跪着。”

    温皙哼笑,讽刺道:“现在知道不孝了?以前怎么不早点知道?若是早知道,荣妃也不至于受今日之辱!你需好好记得,你额娘之辱,是你这个做儿子的给的!”

    胤祉咬牙,无言以对。

    “母子一体,休戚与共!儿子做错了事儿,自由上头母亲代为受过!”温皙的语气满是讥讽,“今日不过是罚跪,若是日后有了更大错,便不只是如此了!”

    听着温皙威胁的话,胤祉讷讷无言,只能低头忍受,连句话都不敢反驳。

    温皙又转而道:“今儿天热,大家也也都不容易。竹儿,吩咐膳房准备些冰碗,给姐妹们解解暑。”

    温皙越是善待殿内的众人,就越显得跪在外头的荣妃凄惨,只是这份凄惨是她的儿子给的!母亲代儿子受过,没什么好委屈的!

    瞥了一眼在宜妃后头已经乖得跟什么似的的五阿哥,低着头,一语不发,手却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袍,都给揉皱了。刚才还气势很足呢,这会儿倒成了哑巴了。

    冰碗送上了,冷香扑鼻,温皙一手捧着,看向宜妃母子处,道:“五阿哥!请抬头,好好瞧着!需引以为戒!可别学三阿哥,有朝一日连累自己的额娘!”

    五阿哥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了愤,满是担忧和害怕。宜妃急忙躬身,谦卑地道:“臣妾一定教导好五阿哥,以后绝不犯错!”

    温皙嗯了一声,道:“五阿哥好好瞧瞧,便知道本宫对你们母子有多么宽厚了!”只是褫夺了宜妃协理六宫之权罢了!温皙放过五阿哥和宜妃,而重惩荣妃和三阿哥,足够警告她们了。

    温皙这么做,一则五阿哥是初犯,一时冲动,也算年少无知;二则如嬿之事,温皙到底多少有一点对不住他;三则是那椅子到底没真的伤到她!

    不消半个时辰,外头荣妃已经出了一头豆大的汗水,脸都被晒得透红了,身躯也摇摇欲坠。胤祉跪在哪儿,不时地回头去看,见额娘遭受如此痛苦,再也忍受不住,叩头道:“求皇贵妃宽宥!额娘身子本就不太好,外头日头又毒,去您饶了额娘这一次吧!”

    对于胤祉的哀求,温皙却视若无睹,转头笑吟吟对嫔妃们道:“这冰碗味道如何?”

    宜妃急忙恭维道:“皇贵妃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其他嫔妃也急忙交口称赞,一时间满是吹捧的话,无人去关注三阿哥和荣妃,只顾着拍温皙的马屁了。

    温皙抿嘴轻笑,道:“不过是寻常东西罢了,不过暑热之下,还真是少不得。”又看了看三阿哥,道:“怎么没给三阿哥上一碗?本宫以前听荣妃说,三阿哥怕热,最爱吃绿豆冰碗了。”

    绿豆解暑,味道也好,算是夏日里比较盛行的冰碗了。

    胤祉看着外头身躯歪歪斜斜,几欲扑倒在地的荣妃,眼眶中满是泪,几乎要哭出来,哀求道:“请皇贵妃把给胤祉的冰碗,给额娘用吧。”

    温皙哼了一声,道:“等她跪完了吧——若那时候她还能用的话。”

    搁下空碗,温皙看了看四妃,又板着脸,道:“当日本宫回宫,为了图简单方便,命四妃轮流管束六宫。现在看来多有不便之处!还不如以前四妃协同分理六宫呢!”

    之前拿荣妃和三阿哥立威,如今没一个人敢于反对温皙了。六嫔不能染指宫权,巴不得四妃都吃瘪呢。惠妃、宜妃都遭到训斥,自然此刻不敢多言。而成妃又是温皙一党的人,早已通过气儿了。

    “后宫的事儿繁杂得很,一人处理难免出纰漏。太子妃行事缜密,不如以后就管着后宫月例的发放吧。”温皙淡淡地道。

    瓜尔佳氏顿时喜上眉梢,月例发放,不光有银钱,还管着四季的绸缎衣料、每月的领取的米面、鲜菜等等,繁杂却是个收买人心的好差事,也算是接触到后宫真正的权力了,自然喜不自胜,急忙道:“多谢贵母妃太爱,淑滢一定不负所望。”

    瓜尔佳氏得了权力,太子自然也高兴,眉宇透着几分得意。

    温皙继续道:“惠妃宫中有流言流传,想必是御下太过宽松,以后就看管着内务府和造办处即可。”

    如此虽不如以前,但好歹保住了些许权力,惠妃见好就收,急忙谢恩。这会儿太子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内务府是太子的地盘,如今被人横插一手,自然不乐意了。

    “成妃行事宽严并济,便负责慎行司,好好约束那些不规矩的人!”掌管刑责,这份权力可比惠妃高得多。

    温皙又分给了慎嫔、宣嫔些许权力,第二轮的后宫权力瓜分算是高结束,宜荣二妃则被排除在外了,温皙肃容道:“宜妃、荣妃,以后就专心教着自己儿子,别管些不该管的!”

    话刚落音,只听外头噗通一声,荣妃已经扑倒在了地上,声音落在众人耳中,分外清晰。三阿哥再也按捺不住,飞快起身,便冲了出去。

    “额娘!!”三阿哥急忙搀扶起已经昏厥过去的荣妃,脸上两行泪水,悲痛难耐,“额娘....”

    温皙吩咐道:“去把三阿哥拉开,这会儿才跪了一个多时辰呢。”

    “皇贵妃开恩!”胤祉立刻哀求道,“剩下的两个时辰,请容许胤祉代替额娘吧!”

    温皙起身,缓缓走到正殿门口,看着台阶下哭得跟孩子似的三阿哥,殿外果然热气熏人,荣妃这些年也算养尊处优了,哪里受过这般苦楚?深深地喘一口气,进入肺腑中的都是烘人的热气,“那么,你知道错了吗?”

    “儿臣知错!儿臣真的知错了!”三阿哥哭得满脸泪水,泪滴灼热的石板上,立刻便被蒸发尽了。

    温皙道:“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所以荣妃为了你甘愿跪晕在这儿!”

    “儿臣知道...儿臣错了!”三阿哥垂下头去,双手按在烫人的石板上,身躯抽噎着,“求皇贵妃宽恕!”

    “你口口声声知错,谁知是真的知错,还是假的知错?”温皙眉头挑动,“本宫又为何要信你?”

    “儿臣有一物献上,只求皇贵妃宽恕!”胤祉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是一早就揣上的,如今真的派上用场了,说着便双手呈上一个牛皮色的新封。

    竹儿急忙上前接过,快步回来呈给温皙。

    温皙带着几分疑惑,打开了新封,随即便被上头的内容震惊住了,胸口激烈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胤祉急忙道:“当日之事,非儿臣一人所为,请皇贵妃明鉴!”如今能分出去一分过错,让别人也一起承担皇贵妃之怒,总比现在要好!

    “好!很好!!”温皙咬牙切齿道。

    “求皇贵妃宽恕!”胤祉趁机再次求道。

    温皙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今日着殿外,没有一个奴才经过,本宫给你们母子留了最后的一点颜面!得了便宜,就要懂得卖乖!”

    “是,儿臣谨记!”胤祉急忙道,荣妃这会儿还晕厥着呢。胤祉跪在西面,正好挡住午后的烈日。自然要急着早点救母。

    “母子连心,母亲受苦,儿子自然痛不欲生。同样,若是儿女受到伤害,为人母亲必不能容忍伤害自己的孩子的人!荣妃有今日,全拜你这个儿子所赐!以后好好记住了今日,做什么事之前都好好想想,会不会连累到你的母亲!”温皙的话算是给他最后一次的警告。

    “是,儿臣谨记!”

    “阴谋诡计终究见不得人,若要争,便要光明正大,才能入皇上的眼!”温皙这句话算是提点他,别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否则早晚有一日康熙容不得他!

    胤祉一愣,急忙称是。

    烈日照射之下,温皙也热的慌,便语气松了大半,道:“行了,你带荣妃回宫吧。”

    温皙霍然的宽宥,倒叫胤祉吃了一惊,急忙扶起昏厥的荣妃,喜极而泣道:“多谢皇贵妃开恩!”

    荣妃和三阿哥走了,自然也没必要留嫔妃们在这儿看戏了,便叫她们都散了。立威一惊立了,震慑也震慑过了,权力也削夺了,温皙也累了,该睡个午觉了。

265、宛婧

    晌午在床上略眯了一会儿,就被小蜜桃的哭闹声给吵醒了。只得起来,伺候这个小祖宗吃奶,一边吩咐道:“夏日燥热,记得每隔一个时辰就给十七阿哥喂一次水。”光喝奶自然是不够的。

    紫檀木婴戏图榻上铺着个象牙垫子,原是南边进献的,三尺见方,是用象牙打磨成薄薄的片编成,耗费无数,只得一双象牙垫,康熙便给了温皙一个。大小温皙只能用来坐着,若给小蜜桃就能用来做床垫了。

    喂饱了小蜜桃,便将她放在象牙垫上,顺手拿起四方榻桌上搁着的湘妃竹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扇着,温皙现在已经有三个孩子了,而且是三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宫里的女人孕育子嗣的不少,却无一人可以保全所有孩子。荣妃死的儿子最多,惠妃早年也没了一个儿子,成妃差点保不住七阿哥,就连宜妃早年也小产过。

    温皙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今日震慑六宫便是给她们一个警告,敢对自己的孩子动手,她绝不会客气!!

    “你可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啊...”温皙的语气拖得长长地,颇有几分哀叹。

    “朕的儿子自然会平平安安!”笃定的声音在温皙耳侧响起。

    便知是康熙了,温皙起身给他见了个常礼,“皇上怎么没在养心殿午睡吗?”

    康熙随手搁下折扇,坐在榻上,瞅着光屁股的儿子趴在象牙垫上,嘴里流着口水睡着,眼睛蓦地带着几分喜色,“又胖了几分。朕原本还担心,夏日里会吃不下东西呢。”又抬头看了看温皙,“朕听说你中午发了一通火,现在倒看不出生过气。”

    温皙手里缓缓摇着团扇,上头绣着绿牡丹,颜色喜人,带着缕缕香风,沁人心脾,“既然火都发完了,自然看不出生气。”

    康熙抓起儿子白嫩嫩的小手,捏了两下,道:“是胤祉和胤祺的不是,是该罚。”

    “哪儿能呢?”温皙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几分讽笑,“都是皇上的儿子,哪儿轮得到臣妾来罚呢?所以只能罚荣妃和宜妃了,儿子有错,便是当额娘的教导不善。”

    康熙沉默了半晌,道:“胤祉以前很纯孝,读书也用功。”

    “三阿哥孝顺,臣妾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孝顺,温皙才要责罚荣妃,否则不足以警醒他!

    “朕已下旨叫他闭门思过了,胤祺也是一样。”康熙道。

    温皙淡淡哦了一声,康熙的意思是认同她对荣妃、宜妃的惩罚,如此一来后宫嫔妃必然更加忌惮,自然更加不敢招惹承乾宫。对她,对三个孩子,就更安全了些。

    “那么...”康熙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询问:“此事揭过?”

    温皙点头,淡淡地道:“自然要揭过了。”本就无凭无据,温皙发作的理由也只是教子不善而已,不揭过还能如何?

    康熙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拉了温皙坐在他身侧,拍了拍温皙的手背,道:“朕知道,你不是没有心胸的人。”

    温皙道:“臣妾能放开心胸,是因为孩子们都还安好。”她的孩子好好的,总不能叫他们偿命吧!教训一通也就是了,但愿他们都管住自己的手,别再动不该动的手。毕竟这宫里,除了四阿哥,谁人没有生母?都必须忌惮着她!

    一想到四阿哥,温皙心中不禁又几分刺痛。三阿哥给的彩舟遗书,内中内容温皙不是没有反复考校,说得有根有据,思来想去,到底...只怕是真的了。

    “当初,是我冤枉太子了。”温皙默默道,今日给了瓜尔佳氏宫权,未尝没有补偿的意思。只是今日太子,已非当初那个骄傲可爱的少年了,揪杂了太多的利益,已然物是人非。而她记忆里的那个被生母、养母双双抛弃,又双双争夺的胤禛,也不同往日了。是啊,毕竟谁都不能永远像儿时那样单纯可爱。

    “保成本性不坏,就是性子有些骄奢了。”康熙语气沉沉道,对于太子康熙已经不如当初他还年幼时候那般宠溺了。

    初一十五是宫外福晋入宫给生母、嫡母请安的日子,四福晋还是照常来了。只是今日比月前神色黯淡了许多,四阿哥的妾侍宋氏有孕了,皇家格外重视子嗣一些,四阿哥也是如此。

    温皙只当不知道,跟四福晋闲聊了几句,又嘱咐道:“改日若得闲,叫四阿哥进宫来一趟吧,许久不见了,我正好有些话要跟他说。”

    乌拉那拉氏一愣,道:“可是皇上不许爷来给您请安。”

    “我又不是叫他来请安的,而是有话要问他。”温皙道,胤禛倒也听话,自从去年罚跪之后就不曾进宫请安了,倒是常常叫他的福晋带些东西进宫。有给玉录玳字帖,给胤禄一些新奇的小东西,给温皙的往往是京中时兴的首饰。温皙则也警告过四福晋之手给四阿哥送些衣物。

    “是。”

    温皙正想着这会儿排除宫接宛婧的竹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便道:“夏日炎炎,你早些出宫吧,别顶着暑气回去。”

    乌拉那拉氏福身,道:“那儿媳下次带宋妹妹来给您磕头请安?”

    “带妾侍进宫,不合规矩。”温皙淡淡道,宋氏虽然救了玉录玳,但是胤禛差点害了当初还在她肚子里的小石榴,温皙对他也没什么感激了。

    乌拉那拉氏果然露出些许笑容,道:“额娘说的是。”

    宛婧还在守孝中,不能穿艳丽的衣裳,但入宫也不能太寒酸了,便穿了一身月白色青莲缠枝的旗服,梳着寻常的小两把头,头上用白玉扁方,头饰银簪,莲步入内请安道:“宛婧给皇贵妃请安。”

    温皙急忙亲手去扶她,笑道:“一年多没见,你倒是生分了!”

    宛婧已经是虚岁十二的大姑娘了,愈发亭亭玉立,一身姣净的衣裳,衬得脸蛋白皙细腻,只是人也消瘦了几分,脸蛋少了圆润,下巴也略尖尖起来了,固然是好看多了,只是麟格的死对质心母女打击必然很大吧?虽然有额娘照顾她们母女,不至于受人欺负,只是温皙终究不放心。

    “姑姑!”这一声“姑姑”叫得有几分酸涩,宛婧眼睛有些湿润了,“姑姑还好吗?”

    “我自然好,就怕你和你额娘不好。”温皙拉着他的手,一起进了碧纱橱香榻上,面对面坐着,“你长高了,也瘦了!”随风话锋一转,调笑道:“不过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温皙瞅着,愈发觉得宛婧的眉梢、嘴角有些像她,虽然不是亲姑侄,倒是胜似亲生了。

    宛婧顿时破涕为笑道:“姑姑又取笑我了。”

    以前怀着身孕,自顾不暇,不得见质心母女,如今生产了,后宫也安分了许多,才敢接她进宫来小住几日。只是宛婧身有热孝,自是不方便走动,不过这个孩子是性子不是跳脱的,别去其他宫惹晦气就是了。

    宛婧的眉毛天生纤细,长眉纤纤,是极为好看的柳叶弯眉,不画黛,略有些淡,却十分秀气婉约,衬得眉眼都柔柔的。眼睛偏于杏眼,双眸格外有神,眼梢略略上挑,又几分丹凤的味道,平添了几分妖娆之态,故而顾盼间有几分动人之姿。宛婧的皮肤天生细腻,白如羊脂,琼鼻小巧、樱桃小口,五官也十分精致。原本的鸭蛋形脸,如今也有几分瓜子脸了,比当初在行宫之事,已然是褪去孩子面庞了。

    “等你守完三年孝,也不耽搁选秀,倒时候一定给你配个一等一的好人家。”温皙是决计不会委屈了宛婧的,何况宛婧这么好的姑娘,必然要配最好的男儿。

    宛婧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红云,急忙垂首,轻声道:“额娘说了,未必要太尊贵的,寻常的便可,只要实心就好。”

    麟格一死,他的遗孀、女儿地位自然大不如前,质心也不得不放低了要求。这样的心思,温皙明白,便安慰道:“放心,有姑姑在呢。”自然会为她谋划一个好人家,如今宗室子弟适龄的不少,要选个人品好、不好色的倒是要好好选选了。不过宛婧才十二,有的是时间。就算为了麟格,温皙也不会亏待了她。

    温皙安排宛婧去给玉录玳一起住,玉录玳许久不见这个小表姐,自然是想念的很。宛婧大玉录玳三岁,却是高出一个脑袋。玉录玳还是个爱玩的孩子,宛婧却已经和大姑娘差不多了,只站在那,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也给人很端秀的感觉。

    温皙不得不叮嘱道:“你二表姐尚在热孝,不许拉着她去听戏,不许去其他宫里,也不许去人多的地方。”

    “知道啦,额娘!”玉录玳被温皙说得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温皙嗤嗤一笑,才九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玉录玳打小被宠溺着长大,即使在宫外的时候也没吃什么苦,自然格外孩子气一些。康熙宠着玉录玳,温皙做不得太严格的母亲,也就养成了她这个傲娇的性子了。

266、情窦初开

    夏日炎炎,听竹儿禀报说玉录玳拉着宛婧去了御花园湖畔纳凉了,温皙便嘱咐了叫膳房备好冰碗,瞧着时候,大约该回来了。

    “怎么这几天总是去御花园?”温皙不禁喃喃自问,虽说湖畔凉爽,只是到了晌午时候也颇为闷热。这几日每每回来的格外晚一些,且最爱大中午跑出去。

    “去瞧瞧。”温皙起了疑惑,便叫小鹿子准备肩舆华盖。

    御花园湖畔水榭,玉录玳直溜溜着大眼睛盯着黑白交错的棋局,忍不住指手画脚道:“婧姐姐,那里!那里!吃掉、吃掉!”

    宛婧无奈地叹了口气,“六公主,观棋不语真君子。”说着手中执着的棋子落在了另外一处。

    玉录玳嘟囔着嘴巴,“明明可以吃掉那个子...”

    “是啊?为什么不吃呢?”温皙也很疑惑,一只手搭在了玉录玳肩膀上,脖子伸长了看着棋盘道。

    “姑姑?!”宛婧手一抖,差点下错位置,急忙起来行礼,“您怎么来了?”

    和宛婧的对弈正是成妃之子七阿哥胤祐,也急忙行礼道:“见过贵母妃。”

    “在外头下棋,也不嫌热?”温皙挑眉问道,手里轻轻摇着团扇。

    宛婧身后有贴身侍女绿芍、绿药给打着扇子,七阿哥只带了个模样敦厚的小太监来,都密密地沁了一头汗。宛婧急忙用随身带着的玉色折枝绣帕擦拭额头眼角的汗水,道:“水榭还算清爽,只是今日燥热无风,才出了些汗。”

    皇子阿哥们也忙得很,也就晌午最热的时候能稍稍歇息一会儿,而玉录玳每每拉着宛婧快中午了才跑出来,原来也是有缘由的。七阿哥已经十三四岁的少年了,各自高高的,颇有几分儒雅温秀,虽说文采在众多皇子之中并不出挑,却是人缘极好的。人长得也好,爱新觉罗氏一脉相承的的丹凤眼,旁人有的长得威严、有人长得妩媚,他却长得十分秀雅,鼻子嘴巴更像成妃一些,脸蛋孩子的稚气还未曾全然褪去,却是一个翩翩少年了。

    “一晃眼,全都长大了。”当初的七阿哥,脚还没好利索,走路都不稳当,只爱窝在成妃怀里,不喜欢跟人说话。脚渐渐好了,虽然不能骑射,但是行走起来也与寻常人无异,人自然也开朗了许多。

    “都这个时候了,七阿哥怎么不去读书?”温皙疑惑到,中午歇息时间很短,只能吃个午膳罢了。

    胤祐笑道:“贵母妃忘了,午后有一个时辰的骑射时间,我是不必去的。”

    温皙哦了一声,这是康熙特许的。他说得如此坦然,看来已然是抛却自卑了。不能骑射,便是大位无望,不会卷入夺嫡之中,也能过得闲散一些,将来一个亲王之位是跑不掉的。

    “大中午的,成妃也肯放你出来受热?”而且还只带了个小太监来,可别是瞒着他额娘才好。

    胤祐脸上挂着温敦的笑容,道:“额娘自是知道的。”

    温皙哦了一声,瞥了一眼宛婧,“就算出来,也该带个出来给你打扇子,夏日热,晌午就更热了。这种事儿,你的庶福晋和侍妾都不上心吗?”顺便斜眼披了一眼宛婧的神色。今年选秀,成妃给七阿哥选了个出身稍稍不错的的巴尔达氏为庶福晋,太后之前赏赐了一个自己宫里的宫女给七阿哥做侍妾。七阿哥才十四岁,就已经有两个女人了。

    胤祐急忙拿袖子擦了擦一头的汗水,“儿臣不喜欢叫她们伺候着。这两日额娘有些招了暑热,儿臣便都叫去伺候额娘了。”

    温皙和胤祐谈论他的庶福晋和侍妾,宛婧也无甚异色,若非是没对七阿哥有格外的心思,便是根本不介意妾侍之物了,微微叹了口气,便吩咐竹儿把带来的冰碗给玉录玳、宛婧和七阿哥用。

    温皙瞅着那黑白交错的棋局,看得有些眼晕,这么密密麻麻的一局只怕是下了很久了。棋子为黑白玉棋子,是康熙所赐,温皙转手给了玉录玳,没想到被她给带来了。棋盘却并非承乾宫的东西,虽只是黄花梨木的,却看上去用了不少年份了,想来是七阿哥的东西。

    温皙团扇指了指西面边角一处,已经围三,却不吃,便问道:“方才怎么不下在这里?”那样的话白棋就可吃了黑子了。

    胤祐不禁笑得有些异样,便抬手道:“贵母妃可以下下试试看。”

    温皙哦了一身,随手从装了白玉棋子的香樟木棋罐中抓了一枚,温皙不会食指中指夹棋子,只会再加拇指捏着,哒一声落在那儿,取下中央的黑子。胤祐随即在一侧落下一枚黑子,脸上笑靥愈发浓了。

    “咦?!”温皙使劲眨了眨眼睛,“我被围住了?!”周遭黑子不知怎么的居然连成了一片!一子落,便改变了西角的形式。

    宛婧便解释道:“哪里是七阿哥设的一个陷阱,若为得一子,而失一阵地,大大不值。”

    温皙讪讪一笑,很是不好意思,问道:“可以不可以悔棋呀?”说完,便觉得脸上烫得慌,以前更康熙下棋的时候就常常悔棋,可是现在跟个小孩子下棋,居然也好悔棋,难免脸上发红。

    胤祐道不觉得什么,说话温润儒雅,“自然可以,方才说了是让您试试的。”于是便收回那颗棋子。温皙也立刻放回那颗自己吃掉的黑子,一切回归原位。还是七阿哥好说话,康熙小气,每次悔棋他都大呼小叫不肯,说什么落子无悔大丈夫,她是一介妇女人士好不好?充什么大丈夫?温皙自然是最没有棋品的了。

    玉录玳嘟囔着红润润的嘴巴道:“额娘总爱悔棋...”

    能不能别揭你老娘的短好不好?温皙立刻瞪了玉录玳一眼,玉录玳真真是随了她,爱下棋,却总是输,连胤禄都下不过,更别说旁人了。

    胤祐道:“寻常下棋自然是不能悔棋的,不过既然是试试,便无不可了。”

    胤祐抬头看了看时辰,道:“这个时候额娘该吃药了,儿臣想先告退了。”

    温皙点头,看了一眼略有不舍的宛婧,便道:“婧儿去松松七阿哥吧。”

    “是,姑姑。”宛婧不自觉地脸上露出笑意。

    宛婧身有热孝,不能穿大红大紫的衣裳,今日穿的一身浅浅的水绿的衣裳,素雅得如一朵半开的玉兰,袅娜生姿,比起宫中花红柳绿更加惹人瞩目。

    领着玉录玳回宫,温皙便屏退左右,杵着脸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居然敢瞒着她,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不知道宛婧还在守孝吗?若是有不好的风言风语流传出来,那可怎么好?!

    玉录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婧姐姐喜欢下棋,七哥也喜欢下棋,所以就他们俩一块下棋就是了!”

    “碧儿很喜欢婧姐姐,若是她能嫁给七哥,那便是亲上加亲了,不好吗?”玉录玳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扯着温皙的袖子撒娇道。

    说话间,宛婧便回来了,空手而去,却非空手而归。回来的时候,绿芍、绿药怀里都抱满了东西,绿芍拿着几匹今夏新进宫的鲛纱和雪缎,在宫里也是一等一的好料子;绿药怀里抱着些燕窝和阿胶,都是滋补的好东西。

    看也知道,晌午对弈,成妃自然晓得,还乐得如此。温皙便唤了宛婧过来,坐在自己右手下的绣墩上,语气温和道:“御花园毕竟人多眼杂,若是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去了。”

    宛婧略有些暗淡,还是点头道:“婧儿知道了。”

    温皙嗯了一声,脸上带着笑容,道:“不过成妃脾性极好,你若与她投缘,也该时常去请安问好。”

    宛婧忽的两颊笑出了甜美的酒窝,“多谢姑姑!”

    温皙笑着取出一卷棋谱,道:“这是黄龙士的棋谱,我也瞧不大懂,便给你好了。”

    宛婧骤然眼睛冒着金光,立刻便忍不住翻开来看。黄龙士棋艺誉满天下,纵然天下国手甚多,黄龙士却被尊为“棋圣”,他的棋谱十分珍贵,民间不易得,宫中倒是有不少棋谱。黄龙士与其弟子徐星友,都被康熙奉为内廷供奉,五品职衔。可惜康熙二十九年,黄龙士中年而逝,康熙都大叹可惜。

    而他临终前与徐星友的十局棋,堪称绝世,可惜下完这十局棋之后,操劳过度,心血耗尽,当夜便故去了,故而这十局棋便被称为“血泪谱”。

    宛婧自然视若珍宝,片刻也不肯放松,便忍不住观摩了。温皙微微一笑,便去里间午睡了。

    睡得朦胧间便听外间哒哒清脆的声响,想来是宛婧在摆棋谱了。宛婧想来是十分爱棋之人,守孝期间难免乏苦,能有喜欢的事儿来打发时间也不错。宛婧性子极好,若是玉录玳能跟她学学就好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温皙也不加以阻拦,宛婧不是如嬿,她行事颇有分寸,偶尔在后头叮嘱、提醒一二也就是了。若真能成其好,质心也好过一些。

    温皙合着眼睛,渐渐困倦了,碧纱橱里凉风习习,又供着冰盆,凉气缕缕,又多种植薄荷、紫苏等香草,比熏香的味道更加清雅。温皙侧身躺在美人榻上,渐渐呼吸均匀了。

267、玉录玳发威

    赖得当初大发威风,温皙的日子现在过得十分悠闲,一些糟心的事儿也没了。晨起若逢五初十便去给太后请安,因分给了宣嫔些许宫权,太后对温皙也很和气。更多时候早晨懒懒的,睡到日上三竿,就算康熙来,翌日早晨也不吵她。夏天容易困倦,便哄儿子、逗闺女,打理一下殿中的花草,日子过得倒也飞快。

    宛婧住在承乾宫偏殿,与玉录玳作伴,隔三差五便要去成妃宫中请安,每每晌午,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常常便被成妃留饭了。

    “巴尔达氏到还好,七哥的小妾总爱往上凑,好不知羞!”玉录玳小鼻子一哼,很是不满道,“仗着是皇玛嬷赏赐的人,指手画脚,好没规矩!”

    宛婧不是如嬿,行事自由分寸,自是不必温皙操心太多。只是宛婧进宫来都快一个月了,宫外质心想念的很,已经再三催促回去了。到底身在热孝中,多有不便。

    “主子,徐姑姑来了,”竹儿挑帘子禀报道,“正在偏殿等着六公主呢。”

    徐氏也是雨花阁的琴曲大家,年已过四旬,是歌舞乐妓的教习姑姑,精通琴艺,温皙觉得需要培养一下玉录玳的情操,所以便叫她来教玉录玳弹琴。

    温皙嗯了一声,道:“把你十七弟也抱去。”小蜜桃从在她肚子里就喜欢音乐了,到了夏日整日昏昏欲睡,跟个小懒猪似的,但是听到美妙的琴曲立刻精神奕奕。

    玉录玳却是不怎么喜欢琴曲的样子,虽然爱听戏爱听曲,自己却不喜欢弹。初学的时候还有几分兴趣,学得久了,便不喜欢了,这性子像温皙。温皙原也不指望她学得有多好,似模似样就是了。公主又不是乐妓,还需要学得多好呢?

    温皙对丝竹之声并无多大兴趣,琴筝琵琶都分不大清,偶尔听来打发时间罢了。也难怪玉录玳这方面兴致不大了。

    玉录玳闷声抱着小蜜桃走了,小石榴便凑到温皙耳边道:“六姐姐连宫商角徵羽都没分清呢!”

    温皙分明瞧见小石榴眼睛里的戏谑和调笑,不过玉录玳泼辣,这话小石榴是决计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鼻子一哼,便在小石榴月亮头上敲了一下,“今儿的大字写完了吗?!”

    胤禄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道:“儿子早就写完了!我又不是六姐姐,总是偷懒。”

    “哥哥们里头,就属四哥的字风骨最好,可惜四哥许久都没进宫来了。”胤禄不禁叹了口气,跟小大人似的,表情愈发丰富了。

    温皙便想起了怀着小石榴时候摔倒的事儿,不禁收敛了笑容,道:“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温皙早已察觉,胤禛对小石榴早就存了妒忌之心的,从她怀孕,到这个孩子显露出过人聪慧,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是温皙灵敏六识之下,早已捕捉到。

    “儿子懂得,”胤禄脸上一副会意的笑容,“和哪一个年长的哥哥都不要太亲近,不卷入不必要的争斗中。”

    这是温皙叮嘱了多次的话,“不必要的争斗”,只是不知,温皙的意思是否是胤禄的意思。在温皙的考虑中,夺嫡也是不必要的争斗,只是胤禄生于康熙二十九年,夺嫡最风起云涌的时候,只怕他也长大了,真得能不卷入其中吗?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若真卷入了,也必要保自己的孩子周全!

    “尤其是他,务必像对待太子一样——敬而远之。”温皙再一次叮嘱道。

    胤禄虽然不大懂温皙这样格外的嘱咐,还是点头记在心里了。

    胤禄虽然才四岁半,写得字确实已经比玉录玳要好了,温皙一张张翻看着,果然都是认认真真写的。胤禄有时候太懂事,反而叫她不安心了。玉录玳和胤禄是两个极端,前头做姐姐的任性爱玩爱闹,后头做弟弟聪明又好学,都叫温皙不得不担心,还是襁褓里的小蜜桃好一些。

    温皙手中的宫扇是宛婧新绣成的,宛婧虽然是满人格格,但是孝期之内,绣工倒是渐长了不少。绣的是明月玉兰图,绣诗有云:“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绣工在其次,意境却十分空灵,格外耐看。今儿便是被成妃请去绣团扇了。只是秋日近了,团扇只怕用不得多久了。成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主子,不好了!六公主打了七阿哥的侍妾!”

    见胡语急急忙忙跑进来回报,温皙霍然站了起来,“她怎么跑去长春宫了?!”不是叫她去偏殿跟着徐氏学琴吗?!

    温皙顾不得问清楚,便叫人备了肩舆,往长春宫去看个究竟。一路上,胡语便快步跟着肩舆,一边解释道:“倒也怪不得公主,是金氏先出言不逊的!今儿成妃娘娘受邀去了慎嫔的咸福宫,这会儿只怕也回宫了。”

    温皙到长春的时候,成妃的确已经回来了。承乾宫到长春宫要穿经过御花园,绕过大半个后宫,咸福宫却是和成妃的长春相邻近,不过一盏茶的路程。

    正殿中,有些狼藉,地上还有破碎的茶盏和一柄只绣了一半的团扇。宛婧侍立在成妃身侧,旗髻都散开了,显得有些狼狈。玉录玳则拉着宛婧的手,一边安慰着,见温皙来,急忙快步迎上来,“额娘,她们欺负婧姐姐!”

    温皙嗯了一声,瞥了一旁,地上跪着一人,穿着鲜艳,满头珠翠,正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跪着的人身侧还站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石榴红蹙金绣牡丹旗袍,模样颇为艳丽,眉头蹙着怒气,愤愤瞪着宛婧。

    温皙到来,成妃自然率人相迎,未等温皙问及,成妃便面有歉疚之色道:“是金氏的错,叫宛婧受委屈了。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儿,就闹出这些不像样的事儿!”

    地上跪着的想必就是金氏了,虽然跪着,却停止了腰板,一副自负底气很硬的样子。自然了,觉得底气最硬的不是金氏而是站在金氏身侧的少女。的确是极为明艳的,头上珠翠玲珑,耳上东珠摇曳,很是没规矩地直视着温皙。

    “她...”倒是看上去有些眼熟,便问成妃,“是谁?”

    “郭络罗榴华,见过皇贵妃!”她嘴里生硬地问好,只略一蹲身,礼数行地很是不周。

    “哦?”温皙嘴角一扬,露出格外的笑容,依稀还记得当初在御花园梅林中遇见的那个霸道的小丫头,如今看来傲气不减呀。温皙随即冷冷一笑,道:“宜妃没有教你规矩吗?就算你姑姑也不敢在本宫面前礼数全无!”

    算来,郭络罗榴华也十五岁了,今年参加选秀,本来是要撂牌子的,只是看在宜妃的面子上叫她三年后再选。

    她父亲郭络罗明尚被康熙以诈赌之罪判斩监侯,有这样一个丢脸的阿玛,她婚事自然成问题了!其实还不如撂牌子,下一次选秀,她就十八岁了,只是若未被“撂牌子”就还要再选,哪怕逾岁,也要再选一次。秀女有很多都要选两次,但大多是因为头一次选,年纪太小的缘故。她这个年纪可生生给耽误了。

    明尚死后,榴华之母和硕格格也郁郁而终,郭络罗榴华便养在了外祖父安亲王岳乐府中,只是安亲王府的教养,居然么把她的规矩该过来吗?

    郭络罗榴华一咬嘴唇,满是不甘愿,还是蹲身跪下行大礼,“给皇贵妃请安!”宜妃一早就叮嘱过她,不许对承乾宫皇贵妃有丝毫不敬。

    温皙看了看成妃,略一点头,便一左一右居上座了。喝了宜妃奉上的茶水,道:“宛婧先去梳妆一番,这个样子委实有失身份。”

    温皙却并不叫榴华起来,眼睛略过金氏一侧高肿起来的脸颊,便瞪了玉录玳一眼,“哪个公主想你似的,居然跟人动起手来了!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成妃便拉个一脸郁闷的玉录玳上前,仔细瞧瞧她的手,道:“哪个奴才惹着你了,吩咐太监教训便是了,怎么自己动手了?可别伤者着青葱玉嫩的手才好。”

    “娘娘!”听了成妃的话,跪在哪儿的金氏立刻不肯了,“六公主无缘无故就打了奴才...”

    “没规矩!”成妃立刻变了脸色,训斥道:“主子们说话,也是做奴才的可以插嘴的?!”妾侍,也是奴才。金氏颇在七阿哥那儿颇爱争宠,所以成妃才选了出身不错的巴尔达氏做庶福晋压制着她。金氏是太后赐的人,无缘无故成妃的确不好责罚,但是如今跟太后最宠爱的孙女闹上了,成妃自然不客气了。

    “成妃娘娘容禀!”郭络罗榴华突然抬起头来,直着腰板,“此事并非金格格的错!榴华陪同金格格来给娘娘请安,却只见殿中有宛婧格格,金格格只不过是见宛婧格格绣得一手好团扇,便想借过来观摩...”

    “哪里是借?!分明是抢!”玉录玳愤愤打断了榴华的话,“借,要问过了,人家同意才算借!婧姐姐根本没同意!你们两个不止抢东西!还把婧姐姐给推到了!”

    郭络罗榴华顿时噎住了,急忙辩解道:“是宛婧太小气了,不过是借来看一看而已...”

    “东西是婧姐姐的!借不是借是她的事儿,轮不得你来置喙!”玉录玳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二人,“只是你们两个在长春宫也敢如此放肆,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还是不把长春宫主人放在眼里?!”长春宫的主人,自然说的是成妃戴佳氏。

    温皙暗暗赞许,咱家闺女,好气势,不愧是老娘的闺女!

    “我哪有!”郭络罗榴华忍不住辩解道,“公主不要强词夺理!”

    “放肆!”玉录玳娇声一吼,“你既然知道本宫贵为公主,本公主训斥你是给你恩赏!哪轮得到你出口反驳?!”

    好!温皙真想鼓掌,最后这句说得气势太足了!果然不愧是老娘的种!

    说完,玉录玳回身对成妃略施一礼,道:“成妃娘娘,此二人再您宫中无礼,娘娘执掌后宫刑律,还请惩处她们。”

    温皙微微点头,这才是最好的,发威风不忘给足主人颜面,玉录玳果然聪明了不少。咱闺女,果然孺子可教也!

268、八福晋想当七福晋?

    成妃微微一笑,看着温皙道:“皇贵妃执掌后宫,还是请皇贵妃做主吧。”

    “玉录玳方才说的对,成妃你执掌后宫刑律,只管责罚便是了。”温皙笑道,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七分,礼数就是客套出来的。

    成妃站起身,不再推迟,看着底下跪着的二人,肃声道:“你们二人多有放肆,更以下犯上,冒犯六公主,本该重惩,本宫顾念你们是初犯,格外从轻处置。金氏,你从以前便多嘴多舌,今日起,便罚闭门思过三个月,为太后抄写佛经祈福!”

    金氏只得垂下头去,“是,谢娘娘宽恕。”

    “至于你——”成妃看了看依旧在哪儿昂着头的郭络罗榴华,不禁蹙了眉头,“你是宜妃的侄女,本宫就当给宜妃个脸面。来人——,把她轰出去,以后不许她靠近长春宫半步,更不许靠近七阿哥半步!”

    榴华霍然站了起来,目光逼视成妃,质问道:“娘娘为何一直排斥榴华?榴华自问对您没有丝毫不敬!”

    成妃愈发不喜,道:“本宫只喜欢端庄规矩、家风严谨的姑娘!你这般无礼,换了谁,也不会喜欢!本宫的儿子自然也更不喜欢无礼的丫头!”

    “您纵然是七阿哥的生母,七阿哥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是您能够决定的!”榴华昂首道。她生得本就明艳,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傲然之态,只是在位尊者面前也是如此,便叫人不喜了。

    “额娘不喜欢的人,我自然不喜欢!”七阿哥大步入殿,声音朗朗道,说着便给成妃为温皙见礼,“胤祐给贵母妃请安,给额娘请安!”

    成妃顿时面露喜色,胤祐的话可真真叫她心里高兴,嘴上却是嗔怪道:“叫你看顾着宛婧格格,你倒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成妃高兴,榴华脸色就难看极了。七阿哥的话无疑是打她的脸,如此又母子情深起来,就更叫她刺眼了。

    “巴尔达氏突然晕倒了...”胤祐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问道,“宛婧格格怎么样了?”

    说话间,宛婧便已经梳洗干爽出来了,略一施礼道:“宛婧安好,叫成妃娘娘和七阿哥担心了,是宛婧的不是。”

    “你没事就好。”胤祐脸上笑得温和而柔软。

    榴华气鼓鼓地瞧着二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便跑了出去。

    温皙眼梢微微一挑,“这郭络罗榴华...啧啧,不是进宫陪伴宜妃的吗?怎么却爱来长春宫?”

    成妃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冷笑道:“宜妃端得是好打算!想让郭络罗氏出一个皇子嫡福晋,却舍不得委屈自己儿子!”随即冷冷一哼,“她许是觉得自己侄女长得貌美如花,便够了!”

    温皙吃吃一笑,疑惑道:“不是还有八阿哥吗?”这位未来的八福晋,怎么缠上了七阿哥?八阿哥也十三岁了,虽然也还未曾指婚,却也是个黄金单身呢。

    成妃面色有愈发不高兴,满是讥讽道:“人家自诩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眼睛可都长到了脑袋上,哪瞧得上贵人所出的阿哥?哼!皇子阿哥也轮得到她挑三拣四!没规矩的丫头!”

    是了,如今康熙有十五个儿子,就属八阿哥和十五阿哥生母出生最低,卫氏到现在还是个贵人。七阿哥则不同,成妃位居四妃之一,又是出身颇好的满人,自然非卫氏可比。七阿哥又比八阿哥得皇上喜欢,自然也没得比,哪怕八阿哥表现得比七阿哥优秀不少,也不成。

    只是郭络罗榴华瞧不上八阿哥,七阿哥也一样瞧不上她!家世还在其次,宛婧和榴华,虽然都是无父的孤女,但明尚是罪臣,麟格是功臣,又追封一等公,自然天壤之别。宛婧是皇贵妃的侄女,榴华不过是妃子的侄女,高下自然立刻分晓。只可惜郭络罗榴华不这么认为,处处仪仗外祖家,还真把自己当王府格格一般了!

    宜妃的五阿哥还没有指婚,还有个九阿哥,却要把榴华往七阿哥身上推,倒是打得好算盘。宜妃也自知明尚是个丢脸的存在,不肯叫自己的儿子又个丢脸的岳父。就算有安亲王岳乐这个外祖父又如何?又不是亲祖父,不是一个姓氏便不是一家子人。宜妃自然不肯自己儿子娶这样的女人。

    宜妃都不肯了,成妃如何肯?宜妃不愿意委屈自己儿子,成妃爱子之深更甚于宜妃,自然极为排斥郭络罗榴华,如今有正当的理由把她排斥在外,成妃只会高兴。

    郭络罗榴华的性子被惯坏了,那个婆婆会喜欢这样的媳妇?

    告别了成妃,便带着女儿、侄女回宫去。玉录玳是坐着公主肩舆来的,温皙也有皇贵妃仪仗,宛婧论身份却是只能走回去,只是温皙瞧着她脚似乎扭着了些,便拉了她一起坐上肩舆。宛婧身材纤瘦一些,自然坐得下。

    仪仗经过御花园,从惠妃的钟粹宫西侧经过,左右来往的宫女太监远远见了仪仗都跪在两侧,不敢随便说话。

    温皙也没多瞧,只自顾自地握着宛婧的手,语气里有些抱怨,道:“你也是的,由着她们欺负,就不会还手呀!”

    宛婧温温一笑,柔声道:“到底是在成妃娘娘宫里,她们也不敢太放肆,宛婧也不想给成妃娘娘添麻烦。何况——”宛婧看了看一侧小肩舆上优哉游哉的玉录玳,道:“还有六公主呢,总不会叫我受委屈的,只是我也没想到公主居然赏了金氏一个耳光。”

    玉录玳昂着头道:“就是要好好教训她,否则以后就要爬到婧姐姐头上去了!”

    宛婧不由地脸上发红,急忙垂下头去。温皙瞧着她红到耳根子的样子,更加娇媚可人了!抿嘴轻轻一笑,玉录玳这是教着她做大妇的款儿吗?宛婧的性子倒不像她额娘,很是和顺。

    “咦?我好像瞧见八哥了?”玉录玳急忙扭头往后头看,两侧跪着的人也都起身了,各自忙各自的,便遮挡了视线,瞧不见什么人了。

    温皙也回头瞧了瞧,笑道:“许是看错了吧。”紫红华盖遮挡着阴凉,坐在肩舆上倒也悠哉。

    玉录玳哦了一声。因为温皙的嘱咐,她早早就对八阿哥远了,也渐渐不怎么亲近了,算来也有许久未见了,看错了也未可知。

    其实,玉录玳没有看错。八阿哥是趁着晌午惠妃午睡的时候,偷偷跑到御花园和生母卫氏相见,恰巧皇贵妃仪仗经过,怕被人发现,卫氏便拉着儿子混在宫女后头行礼了。

    仪仗一经过,卫氏便又与八阿哥偷偷溜去御花园林中了。

    “额娘,坐在皇贵妃肩舆上的那位是哪家的格格?”八阿哥脑中回忆着那侧面的一抹倩影,不由地问了这么一句。八阿哥胤禩生于康熙二十年,如今也十三岁了,少年英姿,也是颇为俊美,外貌上并不亚于七阿哥。只是少了几分皇子阿哥的傲骨,多了许多和蔼亲近之态。

    卫氏遥看着那华丽的仪仗,微微叹息道:“那是皇贵妃侄女,承恩公府的格格,出身非同一般,皇贵妃视若己出。”

    “是...去年战死的承恩公之女?”胤禩追问道。

    卫氏点点头,道:“正因是孤女,皇贵妃才格外关照。”

    胤禩却记住了宛婧那低头含羞一笑的风情,哦了一声道:“怪不得穿得素净。”身具重孝,也不施脂粉,头上只簪了一朵白玉兰的绢花,衬得容颜格外白皙无暇。

    卫氏默默道了一句:“看样子似乎是从长春宫过来的。”

    “长、春、宫?”胤禩一字一顿吐出这三个字,袖子底下拳头不由地握了起来!宜妃叫郭络罗榴华进宫陪伴,原本意在七阿哥,但是七阿哥瞧不上,成妃更是排斥,宜妃便只好又叫胤禩和榴华多多亲近,可惜郭络罗榴华还是总往七阿哥哪儿跑、总往长春宫跑!胤禩顿时心有不甘,凭什么要他不要的人甩给我?凭什么出身、姿容、仪态更好的格格也往他跟前凑?!

    卫氏自然感触得到儿子的情绪,便黯然道:“是额娘没用,你读书比七阿哥好,骑射更不用说,都是因为有我这个出身卑贱的生母...你若托生在惠妃娘娘肚子里,就不会如此了。”

    “额娘别这么说!”胤禩急忙道,目光炯炯,“总有一日额娘会叫您因儿子而得荣耀!”语气里透着坚毅。

    “额娘之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卫氏目光慈爱,岁月流逝,她的容颜已经不及年轻时候的倾国之色,再美的容颜也会渐渐老去,卫氏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儿子的婚事,“榴华格格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又是宜妃娘娘的侄女,出身是极好的,模样也好,就是性子...想过两年,大约就会好些。”

    胤禩忽的抬头,眼角带着笑道:“额娘不觉得钮祜禄家的格格更好吗?”承恩公之女,自然非一个罪臣之女可比!

    一语出,卫氏吓得急忙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急忙捂着儿子的嘴巴,“这话不许乱说!成妃娘娘很喜欢钮祜禄格格!”说着又叹息道:“都是额娘出身不好,否则也不会叫你只能选旁人挑剩的了。”

269、胤禩借棋谱

    “小心那个巴尔达氏。”回到承乾宫,温皙头一句话便是这个。那个金氏不过是个高傲又不知收敛的,郭络罗榴华也是有勇无谋之辈,不足为虑。太后虽然给五阿哥、七阿哥都赏赐了侍妾,但显然主要是五阿哥,七阿哥只不过是顺便罢了。故而,金氏不足为虑,那个没露面的巴尔达氏才是需要小心的。

    宛婧略一点头,也认可温皙的话,道:“阿哥所的小太监突然来请七阿哥,说巴尔达庶福晋中暑晕倒了,我也不好劝着七阿哥不去。”

    宛婧不但不能阻拦,反而应该建议七阿哥去。且不说宛婧现在和七阿哥没什么关系,若有日有了关系,也不能阻拦,否则便有嫉妒之嫌。今日之事多半是她所策划,成妃去慎嫔哪儿串门,不过是给七阿哥和宛婧相处的机会。可偏偏,七阿哥被请走了,郭络罗榴华和金氏便来找茬了,这样巧,便是人为了。

    一般皇子阿哥在娶嫡福晋之前,不会有先有侧福晋,庶福晋也很少有,通常不过是侍妾、通房罢了。温皙愈发怀疑,这个巴尔达氏能够高于金氏,想必是费了不少心计的。

    翌日,午时。玉录玳偷偷一人溜了出来,去了御花园湖畔,做贼似的溜进绿柳掩映中的水榭,“八哥,九连环呢?!”玉录玳眼中冒着精光,可惜当年的九连环被皇阿玛给没收了,玉录玳一想到当初已经解到第八环了,只差一环,便心痒痒的。

    胤禩眉眼带着笑意,便叫跟随的小太监将锦盒奉上,道:“是我托大哥从宫外弄来的,这回可要小心些,别再被皇阿玛没收了。”

    玉录玳立刻迫不及待地取出来,这次是个银质的九连环,上镂有祥云纹饰,一环套一环,玉录玳却不嫌复杂,当场便双手翻飞,玩了起来。

    “六妹,可以帮八哥一个忙吗?”胤禩笑问道。

    “啊?”玉录玳嘴巴一瘪,道:“原来送我东西是有条件的?!”

    胤禩尴尬地一笑,“黄龙士的棋谱,能帮我跟皇贵妃借来一观吗?八哥喜欢棋谱你是知道的。”

    “棋谱?”玉录玳眼睛一眨,“黄龙士的棋谱宫里不是有很多吗?”黄龙士在世的时候,康熙常常召见入宫对弈,也与其他棋待诏又不少的对弈棋局,都被专人记录保存了下来,便和其他经史子集都存放在琅環阁,想看去取便是了。

    “黄龙士寻常棋谱自然多的是,但是他临死前留下的十局棋所编纂的‘血泪谱’却只两本,一本在皇阿玛哪儿,一本给了皇贵妃。六妹,八哥真得很想看,但是若是去跟皇阿玛讨来看,一定会被训斥不务正业的!”胤禩面有哀求之色。

    玉录玳也为难了,道:“以前的时候,额娘都是束之高阁,可前两日才把那本棋谱送给婧姐姐,她天天都捧着那本书,睡觉也要放在枕边呢!只怕是借不出来了。要不....”玉录玳眼珠子一转,“等她看够了,我再替八哥去借来?”

    胤禩满目苦恼道:“宛婧格格已经在宫中住了有段日子了,保不齐明天就要走了!到时候更借不到了!好六妹,八哥就只借一日,接回去之后连夜抄写出一遍来!”

    胤禩这样哀求,玉录玳也不好拒绝,比较曾经受了人家那么多好玩的东西,现在手里还拿着胤禩送的九连环呢!玉录玳想了想,道:“要是婧姐姐不肯借怎么办?”

    胤禩眼睛一转,笑道:“她总不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抱着瞧吧?你趁着她睡着了,借出来便可。”

    玉录玳立刻便听出八阿哥话中的意思,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要我去做贼啊?!”立刻便鼓起了腮帮子,“我才不干!”

    “好六妹!”胤禩急忙抓着玉录玳的小手,“你就帮八哥这一次吧!唯这一次!以后你想要什么好玩的,八哥都给你弄来!你喜欢看的话本,八哥都着人你给搜罗来!”

    玉录玳被八阿哥诱惑得心痒痒的,立刻追加道:“要是游侠儿画本!”

    “好!没问题!”胤禩答应得极为爽快,眼中随即透着几分狡黠。

    “只能借一晚上!”玉录玳强调道。

    “好!一晚上足够抄录下来了!我明天天不亮就还给你!”胤禩急忙道。

    翌日,晨。

    “我的棋谱呢?!!”玉录玳被宛婧的惊呼声给吵醒的。

    “我的棋谱不见了!”宛婧急得翻箱倒柜,就差没掘地三尺了,脸没洗、头没梳,便钻床底下去找,急得都要哭了。

    玉录玳顿时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二话不说拉了胡语过来,“阿语,八哥没把东西送回来吗?”

    胡语很头疼,低声道:“公主,你太任性了!!”

    玉录玳看着宛婧找棋谱找疯了一般,也有些过意不去,急忙悄悄吩咐道:“你快去阿哥所瞅瞅,把棋谱取回来。”

    温皙一大早便派人叫了玉录玳、宛婧和胤禄一同来用早膳。胤禄倒是和寻常一样,捧着一碗最爱吃的银耳莲子甜羹,用小勺舀着慢慢吃。胤禄素来喜甜食,早膳最喜欢吃千层甜酥饼,伴着甜羹或者甜汤,却不喜欢吃腥腻的食物,多用素菜,譬如珍珠菜、玉兰片、素什锦、清蒸江瑶柱等清淡之物。

    只是今日玉录玳和宛婧都神情怪异,宛婧恹恹食欲不振,玉录玳也不时地瞟着宛婧,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食不言,温皙也默默瞧着,吃着一盏西湖牛肉羹,味道有些腻了,只吃了二口便搁下了。擦了擦嘴,温皙道:“今日膳房做的藕粉圆子不错,碧儿巳时送去养心殿一碗,稍稍冰镇一下即可。”

    玉录玳恍如回过神儿来,“哦,知道了,额娘。”

    温皙又看了看宛婧,道:“今儿是休沐日,婧儿不是说要和七阿哥一起看棋谱吗?也早去早回。”

    宛婧眼睛有些无神,低头嗯了一声,微微叹了一口气。

    玉录玳眼睛往上一翻,急忙回头瞧了瞧,又看着宛婧失神的样子,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来。

    午膳后,玉录玳拉着胡语去玉兰树后窃窃私语,“今儿不是休沐日吗?八哥不在阿哥所,跑哪儿去了?!”

    “说了今早就让人送来,现在都日上三竿了!我怎么跟婧姐姐交代?八哥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他!”玉录玳嘟囔着嘴巴,忽的疑惑道:“阿语,你眼睛怎么了?”

    胡语的眼睛耸动得厉害,脸上笑得十分难看,正不断给玉录玳示意。纵使玉录玳再粗线条,也看到了地上多了一个人影,比她的影子要长,要纤细,还有背后被微风吹来的幽微的女子体香。玉录玳侧脸回首,不自觉地嘴角抽搐了。

    宛婧眼里泪花翻滚,无声地控诉着,几欲垂泪。

    玉录玳立刻慌了,急忙道:“是八哥一直求我...我、我...”一时间,便有些笨嘴拙舌了,“对不起,婧姐姐。”

    宛婧扭头过去,强忍着泪水,道:“不敢。”

    玉录玳一咬牙,伸手去拉着宛婧的手,道:“我们这就去讨回来!八哥不在阿哥所,便多半在校场练习骑射。”

    宛婧被她突然一来,身子被惯性带了起来,脚步急忙跟着跑着,“六公主,我们怎么能去校场?那里可是阿哥们骑射的地方!”

    玉录玳浑不在意,径自拉着宛婧,已经跑出了承乾宫,一边笑嘻嘻道:“没事儿,我常常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满人重视马上功夫,骑射是一等一要紧的,在宫中的前朝武英殿之北设有大片的校场,不过距离后宫颇远,是个比较偏僻的所在。既然练习骑射,少不得养马,也嘈杂得很,自然要建得远一些。阿哥们每日都有骑射课程,除了七阿哥,入读的五阿哥以下,十三阿哥以上都来每日来,不过今日休沐日自当例外。

    校场宽阔,是一片巨大的平地,四周种植梧桐,绿荫蔽日,校场上放置了十八般兵器,还有几匹矫健的骏马拴在马桩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只听吁的一声,一匹枣红马早气喘吁吁的玉录玳跟前停下,八阿哥今日一身骑射装束,背上背着一壶白色翎羽的箭矢,手持着一把龙舌弓,指上带着一枚翠玉扳指。阳光照射之下,面庞显得格外英姿,他跳下马,笑道:“六妹怎么跑到校场来了?”

    玉录玳气鼓鼓道:“自然是来找你的?棋谱呢?!”

    胤禩微微露出纳罕之色,道:“小英子今儿早没送过去吗?”

    “当然没有!婧姐姐都快急哭了!”玉录玳愤愤道。

    宛婧这会儿被拉拽着跑了一路,已经是一头细密的汗珠,娇喘微微,急忙福身道:“八阿哥万福。”

    胤禩略一点头,面有愧疚之色道:“想来小英子把我吩咐的事儿忘在脑后了!”

    宛婧急忙道:“那八阿哥可以叫人取来吗?”

    胤禩抬头看了看太阳,语气温敦道:“时辰还早,我每日要射一百支箭,还差最后十几支了。我瞧着宛婧格格也累着了,不如和六妹一起现在树下阴凉地方歇歇,待会与我一佟去阿哥所取可好?”

    八阿哥说的这样温和客气,宛婧也不好说不,便略略点头。

270、八阿哥

    梧桐树下阴凉,清风缕缕,梧桐叶繁多密密匝匝,遮蔽得树下无半点阳光照人。有清淡的袅袅花香,随风送来。玉录玳和宛婧坐在树下石墩上,喝着底下奴才泡的清茶,倒也颇为悠闲的样子。

    “咻——”

    一声箭矢的破空声,五十步外,鲜红的靶心上箭矢还在微微颤抖。胤禩额上带着薄薄的汗珠,嘴角略略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阳光明媚之下,颇有其风姿。

    “咻!咻——”又是连发的两箭,皆是全中靶心。

    玉录玳忍不住拍掌叫好,却又忽的想到,八阿哥害得她跑了这么远的路,立刻又收敛起笑容,板着个小脸,却忍不住去偷偷瞧。八阿哥箭术精湛,先后十支,除了最后一箭略略偏了半寸,其余都正中靶心。

    胤禩却不甚满意,道:“手心出汗了,倒不如刚才了。”说着接过随侍的奴才碰上来的汗巾,擦了擦手心和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地喘了两口气。

    跟随的太监又把胤禩惯用的枣红马给牵了过来,这匹马体型高大,骨骼健壮,肌肉饱满,体态匀称,一身暗红色的毛光滑柔顺,马尾偶尔扫一下,都格外有力的样子。胤禩踩着马镫,矫健地翻身上马,手一甩马鞭子,马儿嘶鸣,旋即便飞奔出去,留下一片掀起的尘土。

    玉录玳瞧着不禁有些眼热,不自觉得便站了起来,瞧着马背上英姿不凡的胤禩,不禁又有几分憧憬。只可惜,温皙还不许年幼的玉录玳骑马,马到底是不安全的东西,万一摔着,短腿断脚的都大有人在,温皙自然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去冒险。只是温皙越是不许,玉录玳就越是向往。

    “咻!咻!咻——”胤禩突然拉弓、搭箭,飞快地连发三箭,中间间隔不足一息,快得叫人眼花缭乱。而对面六十步外的靶子都是小太监们高举着,且都四处乱窜。移动的靶子最难射中,但是三个靶上,红心处都深深地扎进了箭矢,可见三箭全中。

    “好!!”玉录玳忍不住蹦跳欢呼,着实是方才胤禩弓马漂亮!

    胤禩回头看下玉录玳处,微微一笑,道:“还剩下七支。”

    若真快速发箭,倒也是极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箭壶便已经是空空如也了。胤禩下马走来,额头上又是汗水淋漓,在光影交错的树荫下,带着一脸儒雅而迷人的笑容,“让六妹和宛婧格格久候了。”

    玉录玳急忙兴奋地摇头道:“不久,一点也不久!我都不晓得八哥的骑射这么好!只怕都赶得上大哥了!”

    胤禩笑道:“我的骑射是大哥的教的,名师出高徒。不过自然还是大哥的骑射更厉害,我有两支箭还是射偏了,若是大哥就不会有丝毫偏移了。”

    “这样已经很厉害了!”玉录玳满是钦佩和艳羡的光芒,恨不得自己也去试一试。

    胤禩看了看立在树下,温柔娴静的宛婧,便上前二步,语气温柔道:“宛婧格格是将门之女。承恩公当年也是极为骁勇的,据说能百步穿杨,我是很敬佩的。”

    宛婧微微笑道:“八阿哥过奖了。”麟格自然是宛婧心目中最敬仰的人,宛婧嘴上谦逊,心里是十分引以为傲的。

    胤禩叹一口气,道:“本来,皇阿玛还说若承恩公得胜归来,便要他做我和九弟的骑射师傅呢!真是可惜...”

    宛婧眼中微微黯然,麟格故去得太突然,突然得她都猝不及防,直到现在才接受了这个事实。阿玛刚去的时候,每每在梦中,阿玛抱着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在春光里,马蹄矫健,一如方才的马蹄哒哒。

    玉录玳扯了扯胤禩的马蹄袖,瞪了他一眼,真是什么叫人伤心说什么!

    胤禩急忙露出愧疚的眼神,忙调笑道:“差一点宛婧格格就是我的师妹了呢!呵呵,想必格格的骑射承袭父亲,想必也是极好的吧?”

    宛婧略略一笑,道:“骑马学过一段时间,射箭便准头不佳了。又加上一年多...”宛婧略一顿,继续道:“也生疏了许多。”八旗的格格,自然多半都通晓骑射,或好或坏罢了。

    胤禩笑道:“既然来了,不若我叫人牵两匹温驯的母马出来,宛婧格格也当重温当日,如何?”

    宛婧一怔,还是摇头道:“改日吧。奴才现在惦记着棋谱,怕是没心思做其他的。”

    胤禩一拍自己的脑门,道:“瞧我着记性,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抛在脑后了!”拍了自己一手的汗,笑道:“我去洗把脸,格格稍等片刻。”

    胤禩去洗漱了,玉录玳露出几分遗憾之色,道:“我还没见过婧姐姐骑马呢...”

    宛婧低头浅笑,道:“等我出了孝吧。”

    “可是还要好久呢...”玉录玳低声喃喃道。守孝三年,更准确点说要二十七个月,这才过了不到一半时间呢。三年对于还不满十岁的玉录玳来说,的确漫长了点。

    宛婧却不觉得如此,只道:“快着呢,时间这东西一不留神就溜走了。”

    玉录玳赞同地点了点头,忽的呀地大叫了一声,道:“这会儿就要巳时了,额娘还叫我给皇阿玛送藕粉圆子呢!”说完,急忙扭头便跑:“婧姐姐,你跟八哥去就是了,我先走了!”

    “哎——”宛婧欲叫住玉录玳,可惜玉录玳心中着急,自然脚下跑得飞快,转瞬便没了影儿。宛婧无奈地摇摇头,怪不得连姑姑都说六公主常常没个公主该有的样子!动若脱兔,真是没点样子。

    绿芍手里执着宫扇,给宛婧扇着,道:“还好是约了七阿哥午后一起看棋谱,时辰自然是来得及的。”

    宛婧嗯了一声,现在还不到巳时,距离下午未时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真是接近中午,虽然树下日头晒不到,空气总是闷热的。

    八阿哥梳洗过,也换下了骑射的衣裳,穿着平日里的常服,一身石青色绣了蟠龙纹的如意襟衣裳,腰上垂了明黄丝绦的白玉佩,手里闲闲地握着一柄扇子,也不打开,笑问道:“六妹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就是这个性子,宛婧格格别生气。”

    宛婧温和地一笑,道:“怎么会呢?”宛婧可都是习惯了玉录玳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了。

    胤禩拿着扇子的右手略一抬,“我们这就走吧。”

    宛婧点头,却不和胤禩平走,刻意落后半步,跟在一侧。胤禩步履比平日要慢一些,还不时地往身后瞧,“宛婧格格既然是皇贵妃的侄女,也不算外人,何必这般客气呢?”

    宛婧垂首,语气恭敬而谦和:“尊卑不可乱。”

    胤禩挑眉,忽的停下了脚步,道:“宛婧格格和七哥相处的时候,也是如此吗?”

    宛婧一愣,问道:“八阿哥怎么忽然问这个了?”

    胤禩用扇子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手心,脸上露出异样的笑容,“宫里私底下都在传,宛婧格格和七哥是一对璧人呢。”

    宛婧不由地蹙了眉头,她身在热孝,这样的传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便道:“不过是下几局棋罢了。”想来是之前的一段日子,每每去御花园水榭下棋,被一些人瞧在眼里了吧?

    “棋谱之事...”胤禩面带几分愧疚,“还请不要和六妹置气,是我叫她借的,还请格格勿怪。”

    宛婧急忙弯身道:“八阿哥客气,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说着话,胤禩健谈,往往是他扯出一个话题,宛婧只默默听着,很少插嘴。走到阿哥所也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胤禩叫小太监奉了棋谱给宛婧,小英子急忙告罪道:“是奴才今早打瞌睡了,把这事儿给忘了,我们爷昨儿就嘱咐下的。奴才想起来去送,六公主却已经不再承乾宫了...”

    宛婧接过棋谱,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不碍事。”便想着时辰不早了,该告辞了,胤禩却突然笑道:“黄龙士的这十局棋堪称绝妙,不愧是棋圣。我昨夜攻读到子时,囫囵吞枣,尚有许多不解之处,可否请格格指教一二呢?”

    宛婧笑道:“八阿哥天资聪颖,您若都有不解之处,那奴才就更不懂了,实在不敢卖弄,还请八阿哥见谅。”

    胤禩眯起丹凤眼,嘴角扬起道:“宛婧格格一定要与我这般客气吗?莫非是七哥的性子比我更随和?才叫格格更无拘无束一些?”

    “八阿哥说笑了,”宛婧依旧是一副客气模样,“八阿哥宽和恤下,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奴才早有耳闻。”

    “哦?”胤禩略略挑起丹凤眼的眼角,“可否是格格觉得...眼见不如耳闻?”

    “自然是胜过耳闻,”宛婧语气徐徐,十分恭谨,“连姑姑也曾说过,八阿哥是皇子中一等一优异的。”

    “那么——”胤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格格为何对我与对七哥的态度迥然不同呢?”

    “奴才对每一位阿哥都很尊敬,对您自然也是一样的,”宛婧的语气恭敬不失半点礼数,却带着几分疏离和刻板,“只是时辰已经不早了,八阿哥可否容许奴才告退呢?奴才若一直不回去,皇贵妃要担心了。”

    “格格自然是来去自由的,”胤禩微笑道,又露出儒雅的笑容,“自然了,也随时欢迎格格来一同对弈。”

    “奴才告退。”宛婧恭恭敬敬一福身,悄然离开。

271、与卫氏同行

    离开了阿哥所,从御花园侧而过,宛婧走南北大巷道,低头默默加快着脚步。巷道宽敞,两侧是高高的朱色墙壁,又来往的宫女太监,都低头经过。默不作声。绿芍、绿药两个丫头跟在宛婧身后,紧紧跟随。

    许是走的快了些,宛婧没有注意到从东侧而来的人,都是脚步匆匆,宛婧往南,那人也是闷头走路,便撞上了,她手中的剔红大圆形捧盒滚落在地,散出了满地的宫花。

    “对不起!”

    “对不住!”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宛婧急忙示意了绿芍和绿芍帮忙捡东西,自己也蹲下来帮她捡。地上的宫花,玲琅满目,做得都十分鲜艳好看,以牡丹为主,菊花、玉兰等,大红大紫。宛婧一边捡拾,一边仔细地瞧了瞧这人,看上去年岁不轻了,穿一身深绿色寻常浅色缎子的衣裳,头上梳了两把头,只簪了个玉簪和一朵橘红的绢花,旗髻一侧垂下一串褐色的宫绦,身后还跟着个默不作声的十三四岁的小宫女。

    四五个人一起忙活,不一会儿见捡拾完了,她塞进了盒子里的宫花,盖上盖子,道:“姑娘没被我撞伤吧?”语气倒是很是温和的样子。

    宛婧急忙笑道:“是我走路不当心,一时走神,没好好瞧着,害得嬷嬷东西都洒了。”

    “嬷嬷?”她微微露出诧异之色,“我不是嬷嬷...”

    宛婧微微讶然,瞧着年纪该是嬷嬷了,宫女或满二十五岁出宫,或留下来作嬷嬷。眼前之人长得眉眼都十分好看,但是眼角有细小的皱纹,可见是不年轻了。穿着在宫人中算是不错的,应该是哪个宫的脸的嬷嬷才对。只是宛婧的确不曾见过。

    她身后的小宫女细声道:“这是我们家卫贵人。”

    竟然是宫嫔?宛婧不禁有些错愕,还是个贵人,竟然穿得比嬷嬷好不了多少吗?来不得更多惊异,宛婧急忙福身行礼,道:“奴才是钮祜禄宛婧,给贵人请安,方才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赎罪。”宛婧虽然是皇贵妃侄女,但是到底还是皇家的奴才,莫说是贵人,见了个答应也是要行礼的。

    卫贵人极为和气地微笑着,“不碍的,也是我走得太急了。”

    宛婧忽的想起,卫贵人...八阿哥胤禩的生母似乎便是贵人卫氏,想必就是这位了,只是没想到穿得这般素净,人也居然如此随和。也无怪乎八阿哥性子和气了,只是八阿哥的和气似乎有所刻意,眼前卫贵人的和气却让人觉得更真实。

    宛婧笑道:“这么一大盒东西,贵人怎么不叫奴才拿着?”

    卫贵人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身后孩子似的宫女,道:“绣屏今早不小心烫伤了手。”

    宛婧眼睛一瞥,果然瞧见那小宫女那袖子都遮盖不住的烫伤,似乎是被热水或者热油烫伤的,红红的一片,也没涂伤药,也是自然的,不得脸的奴才平日里受了伤,哪里能弄得到药呢?何况也算什么大伤,过些日子自然就会好的,只是得小心别化了脓。

    “不想贵人如此体恤奴才。”宛婧笑道。

    卫贵人手抚在剔红如意纹的盖子上,手并非像其他宫嫔一样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指,反而显得有些粗糙,还有做针线留下的压痕,指甲也削得短短的,不涂蔻丹,连脂粉都不施。岁月积攒下来,显然是比同龄的嫔妃要老上几分了。宛婧幼时也曾经听说过卫氏的美貌,只是再美的容颜,也经不起岁月的消磨,更何况是不好好保养自身呢。

    “我也做过宫女,知道奴才的不易,能照顾自然要照顾一二。”卫氏丝毫不避讳地提及自己的出身,她是辛者库宫女出身,做过繁累的粗活。

    宛婧微微愕然,往往出身不高的嫔妃,都忌讳旁人提及自己出身,动辄发怒。卫贵人却丝毫不觉,仿佛再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倒叫宛婧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卫贵人笑道:“宛婧格格这是要回承乾宫吗?”

    宛婧点头,道:“都是晌午了,自然是该回去了,贵人似乎顺路?”

    卫贵人抱着剔红的大圆盒,笑靥浅浅,语气轻柔和蔼如春日里暖暖的阳光,听了便叫人舒服,她温声道:“宣嫔娘娘命我去给皇贵妃送一些绢花。”

    宛婧笑着,便邀了卫贵人一同去,按照身份,宛婧是应该落后她半步,才不算失了规矩,只是卫贵人却不肯走前。宛婧只好与她齐头并进了。卫贵人算来年纪不过三十许,五官长得十分秀气,宛婧方才见了八阿哥,如今瞧瞧一比较,八阿哥的嘴唇、鼻子与卫贵人有七八分的相似,眉眼想来是像皇上的。八阿哥生得很俊秀,与七阿哥不相上下,更爽朗健谈,笑得也明媚,只可惜那明媚爽朗不够真实。相比,七阿哥虽然不及八阿哥健谈,但语气是温和而真诚的。若真要择夫婿,必然得要坦诚。想到此处,宛婧不由地脸红了,急忙摇摇头,把那些羞死人的想法全都给甩掉。

    巷道的路笔直平坦,却也颇远。卫贵人脚下步履不疾不徐,和宛婧齐头走着,丫头宫女们则跟在后头。

    “甚少见格格出来走动。”卫贵人忽的说了这么一句。

    宛婧今日依旧穿着极为素淡的衣裳,语气平缓地陈述道:“奴才身有热孝,本就不宜出来走动。平白给人惹了晦气。”

    卫贵人点点头,“格格是皇贵妃的侄女,我原以为是跟郭络罗格格那样傲气的姑娘呢,不想这么端庄温和。”卫氏便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的确,钮祜禄格格比那位郭络罗格格好得多,可惜轮不到胤禩来挑。便微微觉得遗憾了。

    想到郭络罗榴华,宛婧自然是不喜欢她,不但因为她傲气爱挑事端,更因为她不明事理,宜妃娘娘自然是在为她谋划终身,她却不知道看清形势。还敢在宫里惹是生非,连成妃娘娘面前也敢不敬。榴华自然也是喜欢七阿哥的,不过宛婧自始至终都没把她当做对手,如姑姑所说,还不如多小心一下七阿哥的庶福晋巴尔达氏呢。

    “贵人过奖了。宫中是一等一重视礼仪规矩的地方,奴才自然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失了规矩。”宛婧谦和地道,就算有皇贵妃撑腰,也不能放肆,宫里头尊贵的人多了去了。

    宛婧说话柔柔和和,听了叫人格外舒服。卫贵人不禁泛起几分喜爱来,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七阿哥有成妃这个生母,八阿哥的生母却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去争?!

    “贵人为何叹息?”宛婧疑惑问道。

    卫贵人微微一笑,却不回答,急忙温语笑道:“看格格似乎是从阿哥所附近过来的?”

    宛婧也不避讳,直接笑盈盈道:“的确方才去了阿哥所,见了八阿哥呢。八阿哥和贵人长得很相像,果然是亲生母子。”

    卫贵人一愣,立刻了然八阿哥的举动。却又担忧起来,她是不希望八阿哥和七阿哥去争的,可是这个孩子大小就不服输,读书、骑射都要力争上游,不肯输人,如今又是如此!只是,虽然仅仅一面之缘,卫贵人自然是喜欢这位钮祜禄格格的,且不提那一等一的出身,就是这份端庄温和的性子,也是极好的!八旗格格出身高的,往往自矜身份,轻易不会瞧得起出身低微的人。这位钮祜禄格格可见是教养极好的!卫氏暗暗道有些遗憾,却也有几分蠢蠢欲动,若是能娶到这样的格格,八阿哥日后前途一定会更好。

    卫贵人忽的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格格觉得...八阿哥可还好。”

    宛婧自然是听出了卫贵人话中的意思,便肃容恭谨道:“天家血脉,自然没有不好的。”

    卫贵人尴尬地呵呵一笑,“格格说的在理,都是好的。”卫氏复又仔细端量宛婧的容貌,鹅蛋脸略显瘦削,仪容端正,柳眉杏眼,皓齿朱唇,皮肤白如凝脂,目光柔和而端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姑娘。

    “格格今年十二还是十三了?”卫氏问了一句。

    “已经十二了。”宛婧垂头道。

    卫贵人嗯了一声,道:“小一些好,三年后也不晚,不至于耽搁了。”像那位郭络罗格格,就是已经耽搁了,三年后都十八了,只怕也不好配人。又温声道:“有皇贵妃在,格格将来自然不必担忧。”

    “是皇贵妃垂怜。”宛婧语气缓缓道,不觉得面露亲近的笑容。在外人跟前,她多半是尊称温皙皇贵妃,而不是称姑姑的。

    “姑姑疼侄女,都是往心里头疼的!”卫氏想着那日,钮祜禄格格陪伴坐在皇贵妃的肩舆上,便可见一斑了。

    温皙对宛婧的疼爱,宛婧自然感触颇深,嗯了一声,也觉得有这样一个姑姑是天大的幸福。阿玛并非姑姑嫡亲的兄长,却能如此待她,也该很知足了。宛婧自然晓得阿玛与姑姑感情十分深厚,只怕比之现在的承恩公阿灵阿更厚待几分呢。

    说话间,承乾宫也在眼前了。

272、情动、情伤

    卫氏和宛婧一同回来,倒叫温皙疑惑了几分,不过想着宛婧是最有分寸的,便没说什么。卫氏又送来了宣嫔吩咐的宫花,这东西温皙不常带在头上,多半赏赐了其他嫔妃公主。卫氏的手工又见精进了,连花蕊制得极为逼真。

    温皙收了,又命人拿了一对碧玉镯子打赏了卫氏,便叫她退下了。

    卫氏走了,宛婧才道:“其实,卫贵人品性是极好的。”

    温皙淡淡哦了一声,她和卫氏也没有多少交集,只是她的身份决定了性子自然比其她嫔妃谦卑许多。卫氏已经多少年没有恩宠了,没有恩宠的贵人,不过是仰人鼻息,活得还不如个有宠爱的答应。这个卫氏倒是个不争的,安安分分,倒也怡然自得。

    宛婧下午又去成妃宫中了,玉录玳又不知道到哪儿去疯玩了。温皙无聊地抱着小蜜桃睡了个午觉,然后自然是被儿子揪着头发给扯醒的。

    朦朦胧胧睁开睡眼,小蜜桃滴溜溜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小嘴张着,一副我饿了的表情。温皙只得起来,伺候这个小祖宗吃奶。

    康熙是晚膳时候才过来的,来了就闷头一句:“叫你那个侄女...早点出宫吧。”

    “啊?”温皙一脸的疑惑,虽然的确宛婧住了段时日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只是成妃明里暗里希望宛婧多住些日子,温皙也就多留了几日。

    康熙仿佛胸口堵着气似的,又道:“岳乐的外孙女也叫赶紧撵出去,养得如此不懂规矩!”

    温皙一听,虽然不晓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必然是不小的事儿,便急忙追问。

    康熙却不深言,只道:“是郭络罗氏的那个丫头不好!什么不干不净的话也敢说!居然还把老七推下水了,真不像话!”

    傍晚宛婧回来的时候,眼神颇为黯然。温皙也是刚刚听说七阿哥的侍妾金氏有孕了,刚刚才诊出来两个月的身孕。七阿哥倒没怎么太高兴,成妃也是不怎么乐意,可到底是喜事。原本七阿哥是在御花园水榭一同下棋、品鉴棋谱,是十分高兴的事儿,偏偏金氏有孕的消息穿来,宛婧虽然高兴不起来,却也只好劝七阿哥去瞧瞧。

    不成想,八阿哥和郭络罗榴华正好路过,八阿哥便说了一通恭喜的话,又凑到宛婧跟前,想要跟她下一局棋。七阿哥也自然出言安慰宛婧,也不肯离开。

    许是榴华见两个阿哥都围着宛婧转,便不高兴了,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什么热孝不知检点之类的。宛婧虽然脾性好,如此也无法忍受,便争辩起来。推搡中,七阿哥上前劝阻,却被榴华一个不慎给推进了湖水中,后来还是八阿哥把七阿哥给救上来的,这会儿已经送回阿哥所,喝了姜汤睡下了。

    温皙知晓了来龙去脉,不得不叹了口气,看来要尽快送宛婧出宫了,否则只怕会有不好的流言传出去。只是八阿哥对宛婧的态度似乎很暧昧,他不去守着她的“八福晋”,跟宛婧凑什么热闹?也是,他的八福晋都想当七福晋了,还不许这个“八爷”关注一些别的格格呀?自然宛婧的出身比郭络罗榴华更好许多,他起了心思也在常理之中。

    跟宫外质心透了气儿,定下时间便要送宛婧出宫。临走前,温皙还是把宛婧叫来,谴退了伺候的人,问问她自己的看法。

    宛婧面有哀伤之色,道:“姑姑请帮我跟七阿哥...道喜。”最后两个字说出来,很是沉重,眼睛里不禁有些湿润。

    温皙立刻便知,宛婧心里是装了七阿哥的,便好言安慰道:“金氏放纵,七阿哥不喜欢她,成妃也不喜欢。”

    “我知道,只是...”宛婧捧着自己的心口,“心里不舒服。”

    年少情动,难免为情所伤,只是那个阿哥是没有妾侍的呢?要做皇子福晋,必然会遇到这样的状况,谁都不能避免。温皙哀哀地叹了口气,“婧儿,姑姑想要问你一句,将来你是想找个一心一意的人嫁了,还是做皇家的媳妇。”

    宛婧眼中含了泪,语气哀沉沉道:“姑姑,婧儿很是贪心呢,希望七阿哥一心待我。”

    “七阿哥自然是喜欢你的,只是一心...”温皙摇摇头,皇家哪儿来的一心呢?七阿哥不算好色的,但也有两个女人了,以后怕还会有更多。纵然爱重宛婧,只怕心里也不会没有旁的女人。

    “姑姑..”宛婧咬着嘴唇,“为何八阿哥便没有侍妾呢?”

    温皙一愣,难道宛婧还和八阿哥真的有什么暧昧吗?不禁冷面训斥道:“宛婧,你绝对不能学如嬿!”如嬿便是拢着五阿哥,去勾搭了四阿哥!想要在两个阿哥见玩游刃有余,那是痴人说梦!

    “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宛婧急忙道,“我自然是、是喜欢七阿哥的。”说着,少女的脸颊不禁红润润的,羞怯地垂下头去,“七阿哥是为了护着我才落水的。”

    “只是,八阿哥跟我说了一些话...”宛婧道,“八阿哥说,嫡福晋入门之前,他是不会纳妾的。若七阿哥也能如此,便好了。”又急忙道:“姑姑,宛婧知道不该如此妒忌,只是心中实在难过!”两行清泪便蜿蜒而下。

    温皙到底是疼宛婧的,便去亲手擦拭他眼角的泪水,道:“金氏是太后赐的,本就不安分,成妃才选了巴尔达氏压制的,两个都不是七阿哥喜欢的人。纳妾本就并非出自他的本意,怪不得七阿哥。”

    “这些我都晓得,只是心里想被狠狠洒了一把盐似的!恨不得、恨不得...她小产了。”宛婧又急忙自责道,“姑姑,宛婧是不是心肠很坏?”

    宛婧,到底是质心的女儿。吃醋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是妒性那么重的质心的女儿呢!天底下没有哪个爱着自己男人女人,会容忍别的女儿为他生儿育女。这是人之本心。

    温皙轻轻一笑道:“金氏骄躁,她的孩子十有八九是生不下来的!你不必太在意!”

    宛婧微微愕然,急忙道:“可那是七阿哥的孩子,若是没了,他一定会伤心的!”

    温皙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恨不得那个孩子没了,又怕七阿哥伤心,真不知她是心狠还是心软。不过宛婧到底是宠溺着长大的格格,没有学会质心的狠辣。其实,温皙倒是希望她狠一点,将来自然就少伤心一些。

    温皙只得安慰道:“七阿哥不喜欢她,那个孩子也没多少喜欢,没了也顶多稍微伤心一会儿罢了。”七阿哥才十三四岁的大孩子,根本没做好当父亲的准备,刚刚情窦初开,孩子哪儿有心中惦记的那个姑娘更重要呢?七阿哥宁肯陪着宛婧,也不去瞧金氏,便足以说明心意了。

    温皙拉了宛婧的手,“你给姑姑一个实话,过几年,你出了孝期,便要参加选秀了,你到底想不想做七阿哥的嫡福晋?”

    宛婧蓦然脸红了,急忙垂下头去,“一切姑姑做主即可。”

    温皙抿嘴轻笑,果然是少女情怀,“你既然有此心,姑姑自然会为你筹谋。只是你到底身在热孝,难免惹人非议。我已经跟你额娘说好了,明日便送你回去。”

    “这么快?”宛婧随即脱口而出。

    温皙拍了拍宛婧的手背,“等热孝过了,我会再接你入宫来陪玉录玳的。不过,就算出宫了,也可以给七阿哥通信。每个月月底,姑姑都会叫竹儿会承恩公府看望你玛嬷,到时候便让她传递信件即可。”

    宛婧两腮透着红晕,低头嗯了一声,道:“多谢姑姑。”

    “不过——”温皙想到了八阿哥,只怕他是存了心那么说的,“你对八阿哥,可需得远着些。”历史上的胤禩下场悲惨,温皙才不想叫宛婧做他的福晋呢,虽然历史已经发生了不少改变,但温皙不敢赌他的下场也会改变,故而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与八爷党有什么纠葛,也不喜欢钮祜禄氏和他有所亲近。

    宛婧急忙点头,“姑姑放心,宛婧不会像大姐姐那样做愚蠢的事情。”

    宛婧素来有分寸,温皙也放心几分。如此,便叫人给宛婧准备了些素色的绸缎,乌木、象牙、白玉、檀木等质料的簪子钗子,并一些燕窝阿胶之类的滋补品,给额娘的、给质心的,林林总总不少东西。并分发了竹儿亲自送宛婧出宫去。

    宛婧前脚刚出宫,后脚七阿哥便急急忙忙跑来了,人好像还带着几分病气的样子,礼都忘了行,张口便问道:“贵母妃,宛婧走了?!”

    温皙淡淡地哦了一声,道:“她在守孝中,本就不宜在宫中久住着。”

    胤祐不禁微微黯然,这次想起来行礼,急忙扶下马蹄袖,打了个千儿,又抬头,面有暗淡之色,道:“宛婧是嫌我没用吗?”

    “这话从何说起?”温皙放下茶盏,不禁疑惑道。

273、指点

    “郭络罗格格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还是八弟帮宛婧辩驳,还训斥了郭络罗格格,我却没用地被推下水了。”胤祐叹气道,“宛婧走得时候,的确很不高兴的样子。”

    温皙轻轻一笑,七阿哥到底还小,不知道宛婧到底在为什么而伤心,便有心提点他,笑吟吟道:“他不是因为那事儿不高兴,而是因为...金氏有孕了。”

    胤祐微微一愕,好看的丹凤眼倦然而惶惑,“可是儿臣并未因金氏而又丝毫冷落宛婧呀。”

    温皙懒懒摇着团扇,“宛婧走的时候,还要本宫跟你说一声‘恭喜’呢。”

    胤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羞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喜事。”

    温皙低低地唉声叹气,道:“你可知,嘴里说着恭喜,宛婧人却哭了。”不由地,温皙微微摇头,“宛婧说,你要做阿玛了,想必以后是没时间和她下棋了,便走了。”

    “怎么会?!”胤祐顿时急了,“入读的兄弟之中只有我最闲散了,怎么会没有时间呢?金氏有嬷嬷宫女伺候,就算以后生产了,也自有人照顾,我巴不得每天都和宛婧下棋品诗呢!”

    瞧着样子,胤祐自然是没把那个金氏放在心上,温皙也略略放心一些。只是这个呆头鹅,平日里也不笨,怎么碰上这种事儿就聪明不起来呢?温皙这个媒人也很是苦恼呢。

    “贵母妃,叫宛婧再回来吧!”胤祐面有哀求之色,双眉不禁皱在了一起,“额娘她...也很喜欢宛婧!”

    温皙徐徐道:“宛婧身有热孝,本就不宜出入宫闱,只怕除孝之前是不会再进宫了。”

    胤祐顿时满眼的失望之色,人都恹恹无力,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喃喃道:“她怎么不跟我告别,就走了呢...”

    温皙略略一想,瞧着七阿哥精神不振的样子,便道:“宛婧还与本宫说,若是你和八阿哥似的,也没有侍妾庶福晋就就好了。”

    胤祐忽的心生不安,急忙问道:“贵母妃,宛婧她...”说着丹凤眼蹙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急促,“她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八弟了?!”

    温皙常常唔了一声,眼带笑意,道:“宛婧也说,她若喜欢的人是八阿哥就好了。”

    胤祐立刻喜道:“也就是说宛婧没有喜欢八弟了?”忽的,又蹙眉道:“她不喜欢金氏?...金氏的确性子不好,又放肆又矫情,我也不喜欢。可是巴尔达氏的性子挺好的,宛婧也不喜欢吗?”

    温皙不由地微微生出警惕来,七阿哥觉得巴尔达氏性子好?与对金氏的看法截然相反,可见她不简单,只怕日后会成为宛婧不小的威胁呢!且巴尔达氏是成妃亲自选的,因她阿玛是正五品管领,故而一下子就赐了庶福晋的位份,虽说庶福晋也是不入玉牒,身份上也只不过比格格侍妾好那么一点点罢了,可到底高了一级。且胤祐对她印象似乎颇好,待下次选秀还有数年之间,若是她在这段时间里有所生养,将来大有可能成为侧福晋,介时对宛婧的威胁就更大了。

    只是男人总觉得,就算有再多的妾侍,也该妻妾和睦,温皙一下子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去分说了,只反问道:“你觉得宛婧应该和巴尔达氏亲如姐妹吗?”

    胤祐眉头略微一皱,道:“倒也不是...巴尔达氏出身平平,自然是不能和宛婧相提并论的。巴尔达氏也说了,将来一定会敬着宛婧的。”

    温皙的眉头微微一挑,这个巴尔达氏倒是有心眼儿的,只怕不好对付,便问道:“七阿哥很喜欢这个庶福晋吗?”

    胤祐摇摇头,“说不上喜欢,只是额娘特意挑了个安分的人给我。的确比金氏好多了。”

    温皙哦了一声,还好,倒是不算上心,便又问道:“你冷眼看着这后宫,嫔妃之间相处,如何?”

    胤祐笑道:“虽然有的算不算亲如姐妹,但也是彼此和睦的。”

    温皙不禁微微摇头,成妃未免把七阿哥保护的太好了一点,都十三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孩子不知人心险恶吗?没有比后宫里的争斗最见不得光了,掩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亡魂白骨,看似笑语嫣然的佳人,背后便会捅人一刀。

    沉默了良久,道:“和睦?!”温皙不由地扑哧笑了,笑得很是讽刺。

    胤祐被温皙霍然的笑弄的有些懵了,讷讷道:“贵母妃为何发笑?难道不是很和睦吗?起码是和平相处吧?譬如贵母妃和额娘就很交好。”

    温皙有些讶然,道:“你额娘自然和旁人不同一些....”成妃早年的波折叫她看淡了帝王的恩宠,在她眼里,自然是七阿哥比康熙都重要太多。地位、宫权、儿子,她手握这三样,早已不在意康熙的恩宠了。

    “你可知,你的脚为何不好?”温皙问道。

    说到胤祐的脚,他还是微微有些黯然的,不能上马,便不能骑射,虽然行走无碍,但是脚略一劳累,走路便歪歪斜斜了。褪去鞋袜,那只脚和另一脚到底是不一样的。胤祐渐渐长大,却也不让别人瞧见他的脚了。连洗脚都是自己来,和妾侍庶福晋共寝也是穿着袜子。脚,至今依旧是她掩饰的很好的伤痛。

    胤祐不由地动了动左脚,那只鞋子总是要格外多垫一些柔软的鞋垫,左脚的鞋底总是磨损得比较重,他到底是和寻常人不一样的,“额娘说,是怀着我的时候,有一次摔倒了。”

    当年的艰难,成妃到底是不曾跟儿子提及的,温皙微微叹一口气,便道:“你生下来,活下来,着实不易。”

    胤祐微微愕然,“额娘这话从何说起?!”

    成妃未曾跟他说及,温皙也不好先说了,便道:“回去问问你额娘吧。”便不再多言。只是该提醒成妃了,七阿哥都是有妾侍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一些事儿也该叫他晓得了。否则懵然无知,也未必是好事。

    温皙不说,胤祐不好极力追问,只是心里存了许多疑惑,必然要找他额娘问个究竟了。胤祐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暗黄信笺,讷讷道:“贵母妃能帮我与宛婧传信吗?”

    温皙嘴角一抿,倒也好,写信这事儿总不好就女方先,胤祐给宛婧写了信,她自然要会,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有的是说不完的话,开了头便结不了尾了。相互思念,有时候比朝夕相处更叫人挂心。

    收了信,送走了七阿哥,温皙问道:“怎么四阿哥这么久了,还没入宫来请安?”因宛婧和七阿哥的事儿,倒也把那事儿抛在脑后了,只是温皙已经前前后后叫了有三次了,居然还不来吗?是知道了什么,不敢来了吗?还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

    小鹿子躬身道:“主子有所不知,户部现在忙着呢,皇上下旨推行新的记账法,四阿哥主持,现在正千头万绪,连回府的时间都快没了。”

    温皙哦了一声,温皙并不是很关注前朝的事儿,故而还不晓得康熙推行表哥记账法了。胤禛本来就是个工作狂,现在又被委以重任,想必是干劲儿十足吧?

    那边算了,他不爱来,温皙也不爱催着他来,原不过是想着跟这个半路儿子做了了解,既然他忙,就算了。便取来了当初三阿哥给她的彩舟遗书,道:“转交四阿哥,告诉他,以后都不必来见我,他的福晋也不必来请安了,叫他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但愿他真的好自为之吧。

    温皙默默道。

    殿外玉兰树上一片黄叶翻转蹁跹,秋日原来已经到了。

    彩舟遗书才刚送出去,四阿哥翌日便急急忙忙进宫来了。温皙正在偏殿胤禄的书房,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字,写得格外认真。窗户开始,灌入清新的晨风,垂散了晨起的困倦。熹微的阳光落在胤禄的一侧脸蛋上,圆圆的、嫩嫩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色,光景格外沉静。

    温皙则坐在窗下,偶尔看着殿外不知不觉到来的秋意,一边命人请了四阿哥来这边。

    晨起读书是好时候,胤禄从不贪睡,早睡早起,从去年起便开始按照入学阿哥的时辰起床,先朗朗读书,读半个时辰,然后临大字。

    “额娘,我写完了。”胤禄抬起头,放下毛笔,声音清澈道。

    温皙回头,看到胤禄带着些许笑意的脸蛋,也看到了立在书房门口的四阿哥。

    开窗通风,自然门也要开着,才能空气流畅无阻。风字窗户灌入,从门吹出去,轻轻的风吹动着胤禛腰间的金黄色带子。他壁纸地立在那儿,似乎长高了不少,也瘦削了不少。细细算来,温皙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四阿哥了,竟不知变化如此之多。时间,果然是能够改变很多东西。

    自从康熙不许他来请安,已经一年多了吧?温皙默默道。

    胤禛已经十六岁了,十六岁的少年,长相更成熟稳重一些。身高已经七尺有余,颇为挺拔的样子。面有几分憔悴之色,眼中还密布着血丝,像是急急忙忙才赶来的样子,脚下还带着尘土的气息。

274、母子情尽

    胤禄瞧见温皙直直地看着后头,便回头去瞧,随即展颜呼道:“四哥!”便飞快地跳下椅子,快步迎了上去,“四哥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点都没有发现!”

    胤禛低头瞧着胤禄,道:“看你写得认真,额娘看你也看得认真,便不忍心打扰了。”话里有些羡慕的意味,语气轻轻的,如一缕风吹过耳畔。

    小石榴其实有几分亲近胤禛,胤禛在阿哥里算得上是老成持重的了,字写得也是最好的,也颇得康熙看重。胤禄这个孩子是盼着长大的,似乎把胤禛当成了他的目标。

    胤禛缓缓上前进步,摆下马蹄袖给温皙请安:“儿子给额娘请安!之前事多烦重,没能早点给额娘请安,是儿子的错。”

    温皙却不叫他起来,侧对着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四阿哥来得倒快,还以为他会更耐得住一些呢,不过也好,早点了结了,早点不必烦忧。

    “政务自然比请安要紧,更何况皇上不许你来请安,倒是本宫为难四阿哥了。”温皙话说得徐徐欢欢,却带着几分疏离的意味。

    胤禛眼中微微带着黯然之色,垂头道:“儿子有错自然会认错,敢做自然敢当。”当初荣妃罚跪一事,虽然有所遮掩,不许外传,但总是瞒不过的,胤禛自然晓得。那遗书,必然是三阿哥胤祉献给皇贵妃的。胤禛虽然猜得到,却也已经无法了,只能承认。

    “敢作敢当?”温皙咀嚼着这四个字,长长叹息道,“也好。其实本宫想说的话,也早已告诉你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来请安了,以后不必来,也不必叫乌拉那拉氏来。”

    “额娘——”胤禛忍不住疾呼。

    “更不要再叫本宫‘额娘’了!”温皙骤然冷面道,“本宫既非你的养母,更非生母,当不起这个称呼!”

    胤禛深深地皱起眉头,“儿子唯错了那一次,额娘果真一点也不念昔日情分了吗?”

    温皙看了看一旁的胤禄,正满脸疑惑地望着他,胤禛当初可是要让胤禄无法降生啊!温皙如何还能念及当初情分?!便冷下心,道:“既然做了,便要承担后果。你走吧。”语气冷冷淡淡,仿佛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额娘!”胤禛眉头深深地皱着,看了一眼胤禄,道:“十六弟不是还安好吗?”

    “正因为胤禄安好,否则那信,本宫便不会给你了。”温皙冷声道。

    胤禛微微一滞,语带哀求道:“儿子并非要祈求额娘原谅,额娘若要因当初之过错而惩罚,儿子绝无怨言!只求额娘不要抹杀了这么多年来的母子情分!”

    “罢了,还有什么情分呢?”温皙长长地叹了一声,“你当初不过是在承乾宫住了一年罢了,与本宫的情义尚不及当初的佟贵妃。”

    后来他还不是自己要离开,重新回到佟佳氏的怀抱,或许从那个时候起,温皙便对他存了芥蒂。他是个以利益为先的人,自然可以为了利益去选择一个对他更有利的额娘。如今选她做“额娘”,不过是因为温皙是眼下唯一的皇贵妃、后宫里最尊贵也是最得恩宠的嫔妃罢了。早已不单纯的“母子之情”还有必要延续下去吗?索性说开了,断了,以后也不必虚情假意了。

    “当年之事——”胤禛直直地跪在哪儿,纹丝不动,“额娘还在怪责胤禛吗?”

    温皙缓缓而有力地道:“算不上怪责,选谁做额娘,是你的自由。”同样——要不要你这个儿子,也是温皙的自由。

    “当初儿子是真心想做额娘的儿子!”胤禛突然扬声道,“额娘对儿子好,儿子都知道!佟母妃只因膝下无子又不能生养了才想起了儿子,德母妃更是因为六弟没了,才想到了儿子!只有额娘是真心维护儿子的!儿子当年虽然年幼,也是知道这些的!”

    “哦?”温皙微微一挑眉,四阿哥的离开,温皙也的确有所不解,毕竟当初他与佟佳氏平起平坐,但是她是满洲著姓大族钮祜禄氏之女,怎么也比佟佳氏身份高一些,胤禛怎么就突然重新投进佟贵妃的怀抱了?便淡淡道:“可是你还是选择了佟贵妃,想来是因为她能给你更多吧。”——给你更多的利益。

    胤禛忧郁着眼神,声音带着某种回忆的色彩:“胤禛想做您的儿子...住在承乾宫的一年,亦是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只是,额娘当初那么得皇阿玛宠爱,为何不去求皇阿玛修改玉牒,让胤禛真的成为您的儿子呢?”

    温皙忍不住嗤笑中带着讽刺:“若是玉牒那么容易修改,你早就是佟贵妃的儿子了!”当初,康熙忌惮佟佳氏,又何尝不是忌惮钮祜禄氏呢?当初遏必隆还健在呢,可是说是康熙最忌惮的人了。

    “是啊...”胤禛语带感伤,“可惜当初儿子年幼,不懂这些,还以为额娘不想要儿子呢。只是,现在想来,那时候便是伤了母子情分吧,就算额娘再回宫,也无法回到当初了。”

    温皙不愿意多提当年,只淡淡道:“过去的事儿,便无需再提了。”

    “额娘虽然一走数年,却安顿了儿子和十弟,儿子便想着,额娘与儿子到底还是存了母子之情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尽了。”胤禛语气带着感伤。

    “额娘...”胤禄默默走到温皙跟前,一双如黑珍珠的眸子不解地望着温皙。

    温皙含笑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小石榴去送你四哥出去吧。”也算最后告个别。

    窗外的风吹过脸颊,竟然有些凉凉的,庭院里的西府海棠已经开始结果了,绿檀正在给海棠花浇水培土,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容。直到四阿哥和胤禄走出了书房,温皙才回过头来。书案上放着胤禄亲手写的大字,字迹有些像康熙,细细看却似乎更像胤禛的字,温皙不禁有些怅然失神。

    “风起了,别总是在这儿吹着。”一件披风悄然落在温皙肩头。

    抬头看见的是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和康熙的脸,温皙急忙问道:“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进来,”康熙随口道,转身坐在一侧椅子上,随手拿起胤禄写的字,嗯了一声,道:“写得有几分样子了,过几年就要比他额娘写得更好了。”

    被康熙这么一打趣,温皙忍不住哼了哼鼻子,她写得字在没有风骨也还不至于不如一个小孩子!便道:“这话皇上可别跟小石榴说,否则他又要骄傲了!”

    康熙却得意道:“朕的儿子,自然是骄傲的!”又道:“朕方才还瞧见胤禄去送老四了,很是不舍得的样子,小小年纪便重视兄弟之情,长大了一定是朕最优秀的儿子!”

    胤禄到底是有几分喜欢四阿哥这个兄长的,同样是少年早熟,有许多相似之处,便有些亲近了。只是当初温皙在行宫滑到,是四阿哥一手所为,胤禄并不知,否则只怕无法不存芥蒂了。温皙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胤禄这件事。如果历史没有改变,胤禛会是雍正,和他相处得好,也能后半生安稳。只是温皙有一种预感,安稳怕是没那么容易。

    胤禄有些像胤禛,弄不好将来长大了,对权力的欲望、对皇位的渴望也会和胤禛一样渐渐滋生,渐渐为之争斗。这是温皙最不愿意见到的。只是康熙每每一副对胤禄寄予厚望的样子,温皙也很无奈。

    “近来老七屋里也很不像样,容着一个侍妾胡闹,也不加以管束!”康熙口中颇有不满。

    温皙淡淡哦了一声,说的自然是金氏了。有孕了,自然觉得可以母凭子贵了,便愈发嚣张了,有这样的母亲,这个孩子十有八九也是生不下来的。温皙倒替七阿哥觉得委屈了,有这么一个侍妾,也不是轻松的事儿,便道:“金氏听说是太后赏赐的,如今又有孕了,七阿哥也不好训斥。”七阿哥现在正忙着日日和宛婧写信交流感情,早无心去管这个金氏了。

    康熙哼了一声,道:“到底是包衣出身的,没规矩!”又道:“将来一定要给老七寻个出身好的嫡福晋才成。”

    温皙哦了一声,想到了宛婧,但又想着时候还早着呢,便不急着跟康熙说了。

    正在此时,御前的小全子快步跑来报信儿道:“皇上,毓庆宫李佳氏侧福晋有孕了!”

    几乎同时,小喜子也来报:“启禀皇上,大阿哥侧福晋有孕了!”

    温皙讶然一笑,还真够巧的!这个李佳氏倒是厉害,才小产了几个月,又有了?而大阿哥的侧福晋据说是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同族堂妹,才十四岁,居然也要为人母亲了?只是不知,皇长孙会花落谁家呢?

    康熙却是极为高兴,拍着大腿兴奋道:“好!好!!”

    正在康熙兴奋头上,又有人来报:“不好了,七阿哥的侍妾小产了!”

    康熙顿时收敛了笑容,倒不觉得伤心,只觉得晦气,挥了挥手叫人退下,厌恶道:“整日里没个安分,到底是福薄的。”

    金氏小产了,来得比温皙意料之中更快。据说只是个意外,金氏自己不小心在自己屋子里碰到了花瓶,撞倒了自己,只能赖她自己,谁也不能怪。只是温皙又不禁想到了巴尔达氏,这小产太突如其来了,原本一直胎相都很稳固。骤然小产,还丝毫不漏马脚,到叫温皙更替宛婧警惕此人了。

275、普光寺

    日子总是不经意地从指间滑过。

    五阿哥胤祺娶了员外郎张保之女他他拉氏为为嫡福晋,也分府出宫了。众多阿哥之中,五福晋是出身最低的,张保不过才五品,还是个闲散的员外郎。足以表现康熙对这个儿子的不喜了。不过五福晋的祖父有云骑尉的爵位,早晚要传到她父亲头上,也不至于太丢人。

    太子侧福晋李佳氏生下太子的长子、康熙的长孙,取名弘皙。而小伊尔根觉罗氏则生了大阿哥的长子,康熙的第二个孙子弘昱,可惜小伊尔根觉罗氏产后三日便去了。弘昱被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抚养着,记为嫡子。

    康熙三十三年的春日,多有皇孙诞生,四阿哥的妾侍宋氏也即将临盆了。温皙懒懒地坐在窗边,日子实在是无聊得紧。

    康熙近几日似乎也朝堂也清净了些,常常午后来承乾宫,手把手叫胤禄写字。恍惚间,到叫温皙想起了当初四阿哥住在承乾宫的日子,他也和胤禄差不多年纪,康熙也曾经手把手叫胤禛写字。

    绿桐侍立在一侧,静默不语,只细心的磨墨,带着兰香的墨的韵味在书房慢慢浸润开来。如此,时光也静悄悄的了。

    不知什么时候,康熙走到了温皙面前,把一侧梅瓶中的二乔玉兰折下一朵半开得嫣红醉人的,斜斜插在温皙耳畔发间,道:“这阵子,你怎么总是在发呆?”

    温皙忽的回过神儿来,发间有淡淡的玉兰花香,淡而悠远,若是白玉兰就好了,顺手取了下来,放在手中把玩,道:“春日犯困罢了。”

    康熙扑哧笑道:“你昨夜睡得早,早晨起得晚,中午又睡了打半个时辰,怎么比胤礼还要贪睡?”

    温皙不悦的白了他一眼,捏了一枚放在一侧小桌案上的酸梅放在嘴里嚼着,午睡醒来,自然是恹恹的!

    康熙的目光忽的落在那碟腌渍酸梅上,又看了看温皙精神不振的面容,忽的大喜道:“该不会是有了?!”

    温皙疑惑地看了看康熙还想少年一般惊喜的姿态,午后懒懒,脑袋也懒得动了,便随口问道:“有什么了?”

    康熙眉梢都带着喜色,手落在温皙肩上,目光不由地停留在温皙平坦无余的小腹上,“你贪睡犯懒,又爱吃酸的,可不是有孕了吗?”随即转身吩咐道:“快去传太医来!”

    温皙恍然清醒了大半,急忙道:“我没怀孕!”

    康熙却是不把温皙的话放在耳边,径自吩咐下去,嘱咐一定要传了太医院之首的古承宗来诊脉。

    温皙都已经是奔三十的女人了,整日闷在宫中,难免心态犯老,精神不振由此而来。何况自从生了小蜜桃,温皙便不打算再生了,专心修炼吐纳经。只是去年底,第四层也到了瓶颈,一直冲不上去,努力也无用,便愈发犯懒了。

    康熙这回是注定空欢喜一场了。

    古承宗回禀道:“皇贵妃进来不思饮食,想来是春日困乏的缘故,并无大碍,奴才给皇贵妃开个调理脾胃的方子,照方服用便是了。”

    果然,康熙瞬间脸上没了笑容,一副失望之极的模样,问道:“皇贵妃身子可还好?”

    古承宗自然明白康熙所问,便道:“皇贵妃凤体一切安好,虽自去年产后,虽然有些许亏损,但是如今脉象平和沉稳,自然是早已养好了。”

    康熙哦了一声,颇有叹息道:“那怎么还未有喜讯?”

    古承宗急忙道:“皇上龙体如日中天,皇贵妃凤体无恙,只是此事多半还要看天意。”

    天意?都是人为罢了。温皙当初怀着小蜜桃的时候就说过了,决计不再生了。如今日子好不容易闲散,过得跟米虫似的,实在不愿意劳累了。

    古承宗也上了年岁了,只是做大夫的人,都颇懂养生之道,如其父一般,虽然白发丛生,精神却是极好,红光满面。虽然当初瘟疫,古氏一门尽遭横祸,但古承宗之前续娶的继室妻子身在京中,而后又给他生了个儿子,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许多年后,当初的天灾,也看得开了许多,更显豁达了。

    古承宗眉毛白色占了半数,微微耸动,道:“奴才进来时,见皇贵妃宫中似乎未曾供奉求子观音,想来此事也来心诚则灵吧。”

    康熙霍然开朗,点头对温皙道:“你若闲着无事,就去求一尊观音来。”

    温皙嘴角撇了撇,她自是不信这个的,就算观音这的有灵,温皙也只会求她别让自己有孕。忽的,眼珠子一转,笑道:“臣妾也常常去宝华殿,可是没见有用。”其实根本是成妃每月都拉着她去,温皙只当是出去溜溜弯,消消食,半点诚意都没有,又笑容灿烂道:“臣妾听说宫外普光寺的求子观音最灵验...”于是,便满是期待地看着康熙。呆在宫里久了,自然期待去外头透透风。

    康熙略蹙眉,想了想,道:“后日吧,朕也能挤出半日时间来。”

    温皙忙不迭地点头,顿时人都精神了许多。普光寺原不过是一座小庙,后来是老太太瓜尔佳氏出资着力修缮的,故而普光寺是钮祜禄氏半个家庙,以前在承恩公府的时候,也是常常去。想着,也提前通知一下质心母女,也能趁机叙叙旧。毕竟尚在孝中,不宜入宫。宛婧也十三了,不知道长高了没有。

    康熙三十三年,三月间,普光寺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来得倒是时候。普光寺虽在山顶,却非高山,景色倒是一等一等秀丽。自东华门出来,温皙穿着寻常八旗贵妇的衣裳,跟着康熙一起坐着一辆绛紫色的厢式马车,只带了小石榴出来,玉录玳一早就被打发去承恩公府,到时候陪着质心母女一起来寺中相见。

    康熙正闲闲地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十八罗汉手串,瞥见温皙眉梢的雀跃,一扫往日的沉闷,眉宇之间倒颇见灵动了,不由地嘴角微微蔓延出一个弧度。

    普光寺,依稀还是往日的普光寺,与记忆中那个雨中的普光寺想比,如今的春光明媚的艳阳天里,更有韵味了。当初嘎珞就是从普光寺回家的途中,在暴雨中坠落马车而死,富贵荣华的壳子便宜了温皙。

    古刹内,香烟缭绕,撞钟之声荡漾起回音。虽是半个家庙,但也有不少京中贵妇、格格前来拜佛、求子,春日风光好,自然格外热闹一些。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桃花香气,昨日才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山上空气自然格外清新。温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被竹儿扶着下了马车。

    穿着青灰色佛袍的小沙弥双手合十,面带浅笑迎上来,口呼一声佛号,“这位老爷,还有小姐、少爷里面请——”

    康熙原本平和而带着一点笑容的脸色骤然变了,小全子眼快,急忙冷斥道:“瞎了眼的!这是我家夫人!”

    小沙弥到底年岁小,约莫十五六,只凭第一眼的印象认人。康熙年过四旬,又格外沉稳,留了八字胡,而温皙今日穿着嫩色的衣裳,打扮得淡雅精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又加上面容粉嫩白皙,便像是跟康熙差出二十岁似的。也无怪乎,他称呼错了。小沙弥一时间慌了神,急忙道:“是,老爷夫人里面请!”

    康熙一路铁青着脸色,温皙径自拉着小石榴的手跟着他身后。

    康熙原就是大了温皙整整十三岁,在这个时代,十三岁本来就是差了将近一辈儿人。倒不是康熙显老,其实他比四十岁的男人年轻不少,只是抵不过温皙依旧嫩脸,如二八年华。

    普光寺里,自然是一早就安置好的了,后院一个厢房,也备了素斋,温皙跟着马车上呆了那么久,自然是有些饿了,何况普光寺的桃花酥香气诱人。

    康熙的脸色却极为难看,进了厢房便一直死死盯着温皙的脸蛋。温皙被他瞧得发毛,不禁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今日不曾擦脂抹粉,倒是更不遮掩原本的水灵了。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便道:“嫌别人说你老,就不要留胡子嘛,一留胡子就老了十岁!”

    温皙其实挺讨厌康熙留胡子的,还总爱拿胡茬子扎人。

    被温皙这么一说,康熙脸上的阴郁倒是少了几分,哼了一声道:“男子三十蓄须,方算而立。”不留胡子,岂非跟太监似的,康熙还自诩美髯呢!

    见康熙不那么生气了,温皙便拿了桃花酥递给小石榴吃。小石榴倒是乖巧,一语不发,低头吃着东西。许是觉出康熙的不悦,才更乖了吧?

    刚入宫的时候,康熙才二十八岁,还不曾蓄须,还是年轻美男一枚,过了二年,便升级为“大叔”了。好在温皙的心性也不年轻了,也没觉得他老,两世加起来,她可比康熙还要大呢。

    温皙笑吟吟道:“普光寺的素斋、点心是一流的,不比宫中逊色,皇上也尝尝?”

    康熙早没那个心情了,只喝了一口普洱,不甚中意的样子,许久才道:“朕也不是太在意皮囊的人,只是...”语气里莫名得多许多感叹,问道:“你是否不会老去?”

    温皙吃吃一笑,道:“是人哪儿有不老的?只不过臣妾老得慢一些罢了。”修仙,到底不是神仙,只不过延长寿元罢了。且左右还有伺候的人,温皙自然要说得隐晦一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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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温僖贵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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