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笼中鸟
乌尔衮出乎温皙意料地强势,强行把温皙带出了长公主穹庐,回到了他自己的营帐中。只不过,随即就有无数精兵奉了固伦淑慧长公主的命令,层层围困了乌尔衮的营帐,除了乌尔衮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
乌尔衮的营帐中已经不见了胡语和玉录玳的踪影,只残留着一些打斗的痕迹,桌椅翻到,奶茶洒了一地,点心也都落在了地上。帐中的侍女们也都吓得够呛,有几个年纪小的花容惨白,颤颤巍巍道出了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在温皙和乌尔衮出去没多久,就有护卫闯入世子营帐,口称奉了长公主的命令,要带走胡语和玉录玳,侍女们自然不敢阻拦,但是胡语又岂是任人摆布的?何况来者皆是凶悍之辈,几句话不合,就动手打了起来,帐中地方小,很快就打到了外面,至于后来的情形如何这些侍女便不晓得了。
温皙拉着乌尔衮的衣袖,道:“你说过,会善待我的孩子!碧儿还那么小...”
乌尔衮看着满地狼藉,宽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把那日松兄弟和碧儿平安带回来!”说着便吩咐道:“巴特尔,保护那木!”
乌尔衮离开了营帐,侍女们便开始忙活着收拾东西。巴特尔略一躬身道:“那木姑娘,不如您先去内帐休息一下,世子很快就会回来。”
温皙看了看这个高大壮硕的巴尔特,也算是乌尔衮的死忠人物了,应该还算是信得过的那一类,便温声道:“能不能让我见一下乌日娜格格?”
乌尔衮有些犯愁,苦恼道:“乌日娜格格是不许离开营帐的,若有世子带领自然能见得到。可是现在外有精兵把手,姑娘也出不去,而且就算出去也太危险了!”
温皙咬着嘴唇,问道:“那可以帮我给她传递消息吗?”
巴特尔咧嘴憨厚地笑道:“这倒不难!”
温皙略舒缓了几分,“请把我和那日松的境遇告诉乌日娜格格。”玉录玳安危不定,温皙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人!若非玉录玳对她而言如心头肉一般重要,温皙也不愿意让乌日娜掺合进来!只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淑慧长公主营帐中。
“都是废物!那么多人都抓不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一个丁点大的丫头!”本宫养你们有什么用?你们不是好号称是巴林部最英勇的巴图鲁吗?!
来报之人高大魁梧,跪在地上,面带苦涩:“长公主,是那小子下盘是在太敏捷了!跑起来比羚羊还快!上蹿下跳,背着个丫头毫无累赘感,我们百十号弓箭手都射不中他!”而且那个瘦小的家伙好像是浑身都长了眼睛似的,上下左右腾挪,轻而易举地避过了所用的箭矢!
苏麻拉姑上前道:“长公主,必须抓到那个丫头!否则我们手上若无威胁她的筹码,她又有世子蒙了心似的庇护着,万一逃了,不但前功尽弃,日后若是再皇上耳边吹了枕边风,巴林部岌岌可危!”
淑慧公主现在是又气又急,抚着自己激烈起伏的胸口,皱着眉头道:“这些本宫都知道,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麻拉姑咬牙道:“不惜一切追杀那二人,决不能叫他们活着!其次一定要尽快解决了她,迟则生变,必有后患!”
淑慧公主很是苦恼:“乌尔衮把自己的亲卫都留在了营帐里,是摆明了架势要跟本宫作对了!乌尔衮原本是最孝顺的——那个女人真是个贱痞子、狐媚子!”淑慧公主自然不愿意和这个唯一的孙子结了仇怨,只能僵持着。
苏麻拉姑忽的笑了,道:“未必要明刀明枪才能杀人...”
天色已黑,温皙看着一桌子油腻的晚膳,炙羊肉一股子膻腥味儿,温皙光闻着就想要吐了!一桌子菜没定点青色,清炖山羊肉、白切牛肉、老鸭汤、乌鸡汤,看得温皙只皱眉头!身后一个长得俏丽的侍女躬身道:“姑娘好歹吃点吧。”
温皙拖着下巴,眼睛却在看着帐外,外头的气愤凝重而肃杀,若不是有乌尔衮的近身亲卫守在内外,只怕都要冲进来了,叹了一口气,道:“我不饿,”然后又道了一句:“我等世子回来再用。”
扭头看了看那个侍女,似乎姿色颇为不错,便问道:“我怎么刚来的时候没有见过你?”
俏丽侍女躬身道:“奴婢叫托雅,中午的时候奉世子的命令去给乌日娜格格送了些精致的点心,陪着格格多说了一会话。”说着,便上前给温皙盛了一碗乌鸡汤道:“这是世子特意嘱咐给您做的红枣莲子乌鸡汤,您先吃垫一垫吧,否则世子回来要怪罪奴婢们了。”
温皙也知道乌鸡汤滋补,这碗汤只盛了半碗,里头鸡肉炖的烂糊,不想那几道肉食都一层油花,汤还算清亮。里头加了红枣、莲子、阿胶、黄精、桂圆、枸杞和阿胶,看上去似乎是一道药膳。温皙虽然胃口缺缺,但是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包子,也得为这个孩子考虑。
端起青花瓷的小碗,轻轻嗅了一下,味道还行,便送了一小勺汤到嘴里,随即急忙吐在了手帕上,搁下小碗道:“味道怎么这么重?!”
托雅急忙惶恐道:“世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口味...奴婢这就去给姑娘重做!”
温皙急忙叫住了她,和声道:“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怎么有胃口,何况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托雅年纪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清秀宜人,说话也是软软的,叫人听了很舒服,穿着虽然和其他侍女都一样,但是站在一块就是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温皙随口问道:“我听说多罗郡王有一位很英武的兄弟。”
托雅笑道:“是啊,拉克申大人是世子的骑射师傅呢!世子的一身武艺也是他教的!世子很尊重拉克申大人!不过...长公主不喜欢。”
温皙哦了一声,换了哪个主母都不会喜欢小妾的儿子吧?又问道:“多罗郡王殿下呢?”
托雅想了想,似乎在想如何措辞才不算失礼,许久才道:“郡王爷很仁慈、很和善,是个好人。”
蒙古这个地方从来是凭拳头说话的,仁慈?和善?哪有勇武善战好?怪不得淑慧长公主竟然能有随意调动巴林部的兵马,这个郡王简直是被架空了!不过谁叫那是他妈呢?还能怎么着?有这么个强势的妈,可真是悲催的事儿!
托雅又道:“郡王爷很疼爱世子,从小就叫拉克申大人教世子弓马骑射,世子十三岁的时候就让他学着处理部落政务了。世子文武全才,是我们部落里年轻英勇的好男儿!”说着,托雅急忙垂下头去,脸上有不正常地红晕。
堂堂郡王,虽然无能,但还不算太笨,知道自己已经被架空,没法跟母亲夺权,所以叫自己的儿子慢慢接掌部落吗?的确是个好办法,巴林部早晚是乌尔衮的,淑慧长公主也不会太反对,毕竟她那都那么个年纪了,对方又是她最喜欢的、也是唯一的孙子。
温皙随口道:“我怎么没听说世子的额吉?”
托雅微微叹息,秀眉颦蹙,带着哀色道:“福晋是生世子的时候难产故去的。郡王爷长情,再未曾续娶,因此只有世子一个儿子。”
乌尔衮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一脸的愁眉不展,只道:“我已经安排人仔细打探了,只是祖母似乎已经封锁了消息,暂时什么都打听不到,还不许我再去见乌日娜...乌日娜也不知道闹了什么,让祖母下了禁令。”
想必是巴特尔给她传递消息,才叫乌日娜暴走了,温皙只能安慰道:“明日就是长公主的寿辰了,乌日娜总要出来贺寿的。”
乌尔衮瞧见一桌子原封未动的饭菜,道:“怎么,不合你的胃口吗?”
一大桌子大鱼大肉的,怎么可能合胃口,温皙只能笑道:“等你回来一起用,托雅刚刚叫厨房热过了,现在吃正合适。”
乌尔衮不禁露出笑容,一整日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随即盘腿坐下来,道:“我突然有一种有了家的感觉!”托雅上前给他添了一大碗马奶酒,乌尔衮喝起来很是开怀,喉结翻滚之下,一大碗就见了底儿。
温皙也不反驳他的话,有个强势而教条的祖母、有个仁慈懦弱的父亲,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感触了!温皙只默默地吃着一盏燕窝,发间缠着的珊瑚珠子偶尔碰触到青花瓷云纹小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着乌尔衮吃得大快朵颐,似乎独爱炙羊肉,其他几样也有用,却不曾碰那个乌鸡汤,便问道:“世子怎么不吃这道红枣莲子乌鸡汤?”
乌尔衮道:“黑乎乎的,我不爱吃这个东西!托雅说女人吃这个好,才端上来来的,不过你好像也不爱吃。”
温皙微微一笑,只道:“乌鸡的确是个好东西,女人吃了滋阴养颜。”却不提及自己爱吃或者不爱吃。不过乌尔衮心不在这个黑乎乎的乌鸡上头,大口吃着炙羊肉,直到见了底儿,满满一大盘子,少说也有三四斤,吃得倒是快!
帐内静谧,外头围困营帐的侍卫似乎在交接班,脚和地上的草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还有低声的交谈,说的都是蒙古语,温皙虽然能听得清,却是听不懂。
乌尔衮看了看温皙静心聆听的样子,不禁露出笑容:“我是巴林部的世子,他们就算受了祖母之命围困营帐,也不敢做些什么!”
温皙连蒙带猜也能揣度个差不多,淑慧长公主威慑力非同一般,但是这个蒙古人自然心中还是不希望被一个女人管着、还是被一个满人管着。自然难免有几分不满之意。温皙恍然一愣,急忙问道:“你听得到他们说话?”
乌尔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我的耳力、眼力打小就比寻常人厉害许多!只是你——”
温皙摇了摇头,笑道:“完全听不全意思。”
乌尔衮喝完了碗中剩下的马奶酒,道:“他们都是巴林部的勇士!只会诚心臣服于黄金血脉的男人!”
即使这个营帐与温皙而言已经成了一个牢笼,但乌尔衮手上却是握着牢笼的钥匙,可以随意进出。巴林部的部卒不会拘禁世子的自由!其实温皙想要离开这里不难,只是玉录玳一日没有消息,她就只能置身于此做一个笼中鸟!
201、康熙来了(上)
怪不得,清朝下嫁了那么多的公主格格,蒙古人对爱新觉罗氏这个昔日的盟友不见得有多少忠诚度,他们只信服强者、只信服成吉思汗的子孙!哪怕是淑慧长公主这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生的女儿,对她也不见得全然忠诚!这个和清朝最亲近的巴林部都是如此,何况其他部落呢。
蒙古人不像汉人,受孔孟之道浸润千年,有一道忠君爱国的枷锁,自然比蒙古人好统治。而这片松散而强大的蒙古草原,才是清朝真正需要拉拢更需要忌惮的。一次次联姻,想要让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和蒙古人的血脉相融合,但是结果却并不怎么样,蒙古人依旧以成吉思汗的子孙自居!无论多少次联姻都不会改变!只是这样的话,那么联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翌日,是固伦淑慧长公主的寿辰。乌尔衮以营帐被围困为由,呆在帐中不肯出去,一直僵持到了中午,已经来了许多宾客,长公主无奈只能下达撤兵命令。温皙知道只是撤下了明面上的人,暗中的才难缠!温皙也只管安然呆在乌尔衮的营帐中,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安全的了。
“姑娘,乌鸡汤熬好了,这次口味清淡,您用一些吧,早膳的时候只吃了一碗燕窝、两三个奶饽饽,这怎么成?”托雅端着一大碗乌鸡汤,和昨晚的一样是红枣莲子乌鸡汤。
温皙看了看,手里正拿着一本纳拉容若的诗集翻看着,不由地想到那个风骨绝佳的满清第一才子,去了病疾,现在应该活得很滋润吧?看了看这个殷勤的侍女,便道:“放哪儿吧,凉一凉我会喝的。”
托雅长得清秀,眼睛更是清澈明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歹毒的姑娘。昨晚的乌鸡汤,温皙已经说过口味太重了,怎么她竟然听不明白吗?温皙手拿着勺子在汤汁里慢慢晃悠着,微微摇头。这个托雅,下毒就罢了,也不下点高明的毒,居然下砒霜!旁的药物,温皙或许不大清楚,但是砒霜这东西有一股苦杏仁味儿,昨晚只闻见了淡淡的味儿,还不曾怀疑什么,但是入口便立刻明了了,乌鸡汤里加砒霜。今日又来一遭?!
温皙神情淡然,目光只停留在诗集上:“我听着,今日似乎并不是很热闹。”
托雅眼睛紧紧盯着搅着乌鸡汤的手,道:“长公主突然说不必大操办了。”
自己窝里都出事儿了,自然是少来些人比较好,反正也不是整寿,从简也没什么。温皙看着托雅那副急切有有些愧疚的神色,便放下了勺子道:“我不爱吃这个东西。”
托雅低低地哦了一声,垂下头去,有些失望,又有些解脱。
温皙放下手中的诗集,脸上带着懒懒的神色,道:“你的手艺很好,只是我有着身孕,挑嘴一些,你别忘心里去。”
“身孕?!”托雅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惊愕。
温皙嗯了一声,笑道:“我听世子说,你做的点心一绝。我想吃碗牛乳蛋羹,牛奶加鸡蛋,加点盐,蒸熟即可,其他的什么不要放!”
托雅连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做!”
温皙又一次嘱咐道:“记住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放!”这也算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了,人都会犯错,一次两次就算了,若是有第三次,那就不可饶恕了。
一道简单的牛乳蛋羹,做了足足一个时辰。放置于小碗中,小小的一碗蛋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纯粹的蛋香和牛乳的香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温皙用小勺子舀着吃,小心起见,第一口还是细细地品尝着,果然没有不该有的味道了,便微笑着点头道:“很合我的口味!”
托雅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寿宴从简,自然结束得也早。乌尔衮回来的时候,带着几分气性,一脸闷闷地坐在上位上,一把将手里的锦盒撩在桌案上。
温皙不知发生了什么,便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略一靠近他却闻到了一股极为清浓郁的幽香气息,目光不由地落在了哪个精美的锦盒上,“这是什么东西?”
乌尔衮气闷道:“祖母说不喜欢这个东西!居然当众就退回来了!”送了精心准备的礼物,还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喜欢,乌尔衮的颜面可是被折损了个干净。
温皙上前打开了锦盒,果然里面是一块祥云纹香玉玉简,精神力急忙一扫,的确是第三重到第五重的功法!温皙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乱跳!只是却只是看着,而不去触摸,回头吩咐托雅道:“去取一壶烈酒来。”
乌尔衮插嘴道:“多取一些,一壶不够。”
温皙看着他那副气闷想要喝闷酒的样子,不禁扑哧笑了,道:“世子,我要烈酒,可不是用来喝的!而是要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乌尔衮顿时被温皙激起了好奇心,“什么有趣的东西?”
温皙笑而不语,只等着托雅取来了一壶烈酒,如数倒进一个大碗中,又道:“托雅,把那块香玉放进酒水中。”
香玉不过二尺,却幽香扑鼻,味道和温皙的那一块有所不同,温皙在宫里带了那么多年,岂会不知香料这个东西是能够置人于死地的,尤其是孕妇!所以温皙不去沾手这个东西。虽然稍微碰一下不会有大事儿,这东西要日日月佩戴,香味才会危害身体,只怕要等到她月份大的时候才会流产,到时候一尸两命!不过温皙不愿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接触到不好的东西,就让托雅假手了。
香玉沉入酒水中,顿时发出微弱的淡淡乳白色光芒,随着液体微微晃动的,形成了一道奇观,乌尔衮不禁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香玉还有这样的奇观?!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温皙只敷衍道:“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若是再晚上看会更美!”其实放在水中也是一样的,只不过烈酒能洗去上面不干净的东西罢了。又对托雅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外人。”
托雅急忙点头。
温皙笑道:“我听说佩戴香玉,日可精心、夜可安枕,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乌尔衮目光从潋滟的光泽中移开,笑道:“我看你昨日似乎睡得不大安稳,你以后就随身戴着吧。”
温皙等着就是他这句话,但嘴巴上还是推辞道:“这么好的东西,还是送给乌日娜把玩吧,她都闷坏了。”
乌尔衮浑不在意地道:“你先拿着,若是她想玩了,你再借给她玩几日就是了。”用的是“借”这个字,显然是把这个东西已经打上温皙所有的标签了。
温皙看了看异常乖巧的托雅,便问道:“我瞧着托雅不像是寻常的侍女,是你的侍妾吗?”
乌尔衮还没说什么,托雅急忙摇头道:“不是的!奴婢就是侍女!”
乌尔衮顿时面色有些复杂,他看托雅的眼神的确不像是看一个婢女,嘴里喃喃着:“托雅她...是格雅的妹妹。”
格雅?温皙泛起了疑惑,问道:“那是个怎样的姑娘呢?”
乌尔衮沉默了许久,眼中带着黯然之色:“美丽、聪明,又想你一样有些倔强,可惜命如纸薄。”
“她是...你的侍妾?”温皙问道,那样的语气绝对不是在形容别人的女人。
乌尔衮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祖母不希望我有侧福晋、侍妾,格雅也是不计较名分的,甘愿以通房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通房,那就是跟婢女没什么区别了,就跟皇帝官女子似的,白天干着婢女活计,晚上还是伺候着主人床上工作,是最辛苦的一类人了。
乌尔衮随即忍不住带了恨恨之色:“可是祖母她...她却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把格雅嫁给了别人!格雅不肯,就上吊自尽了...”说完,他又急忙看了看温皙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妒忌生气,便放心了。
乌尔衮开口就是对她承诺侧福晋的位置,未尝没有和自己祖母对峙的意思,自然是存了逆反心思。乌尔衮并不想尚主,因此要想办法跟祖母唱对台戏,而温皙的出现,让她有了唱对台戏的人。
温皙年纪略大,经历也丰富,一个女人能撑起一个家,可见能力出众。又处事淡然,性子带着不易察觉的桀骜,这样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击垮,不想那些不经事的小姑娘似的,面对淑慧长公主这种强势又精明的女人,一下子就倒台了。温皙这样的人,自然能抗得更久罢了。
温皙的确不曾生气,乌尔衮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乌尔衮,互相利用,谁也别说对不住谁,各取所需罢了。何况温皙还得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玉简,要是能够找到玉录玳,温皙也算得偿所愿了。
不论玉录玳现在是否被淑慧长公主拘禁,温皙肯定,她绝对不敢贸然下手,所以才要接连出招,想要置她于死地。玉录玳是皇家的公主,若是她死了可不是一件小事!不到万不得已,淑慧长公主想必也不愿意动杀招,最多软禁着,用来威胁温皙罢了。只是温皙却猜错了,淑慧长公主不想杀玉录玳,那苏麻拉姑呢?
几日周旋下来,温皙也有些心力交错,更重要的是,玉录玳一直没有消息,让温皙愈发焦躁起来。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孩子,胃口又不好,稍微油腻点的东西也吃不下,没几日便又瘦了一圈。
托雅代替了胡语日日想尽办法给她弄开胃的东西吃。自从温皙告诉她自己有孕了,她就再没有在饭菜里下材料,反而想尽办法给温皙做滋补的好东西吃!可见托雅并非歹毒之人,她对乌尔衮用情颇深,所以才这么在意温皙肚子里的孩子!托雅的好心,虽然并不是给温皙的,温皙还是不能不领情,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温皙也会坚持着吃一些。
这一日傍晚,乌尔衮又被淑慧长公主叫了去。温皙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有个穿着乌尔衮近身侍卫衣着的男子走了进来,低声道:“嘎珞姐姐——”
温皙看着这个熟悉的人,不禁眼球湿润了,惊讶道:“萨比图?你怎么进来的?你可是御前侍卫,八旗子弟是不许私离京城的!”
“嘘——”萨比图急忙嘘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套亲卫的衣服,“嘎珞姐姐,我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快穿上衣服,跟我来!”
只听得外头有人高呼:“着火了!着火了!”
萨比图笑道:“哥哥还挺会放火的。”
放火,的确是个屡试不爽的好方法,草原上起了火可是小事儿,蒙古包一个个都距离颇近,一个不小心也是要酿成大灾!巴林部的营帐虽然是依山傍水而建,但是取水灭火也是个不小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手,自然了连帐内的侍女都吓得四散逃出去。温皙穿着亲卫的服装,跟在萨比图后头便出去了。
温皙见萨比图领着她走向的位置是要离开巴林部营帐,便急忙道:“我还要找回玉录玳!”
萨比图急忙拉着温皙道:“放心吧,六公主已经没事儿了!姐姐见了皇上就知道了!”
温皙一惊,康熙竟然也来了吗?!
202、康熙来了(下)
走出营帐范围,便有萨比屯和几个模样熟悉的穿着巴林部士卒衣裳的人上来接应。在一处隐蔽的巨石后头放了一个深蓝色、样式寻常的马车。只是入内才知道不寻常,内里装饰颇为繁华,里头放了一个小小紫檀木楼云开月的美人榻,榻上加了锦被,坐上去十分柔软。美人榻一侧有个汉白玉的八角矮香几,香几上放置着一个紫铜鎏金的狻猊炉,里头正燃着幽幽露荷香。
马车行进的有些急,故而车内还是有些颠簸,只是平日里清雅的露荷香在密闭而窄小的空间里似乎特别浓郁,温皙头晕目眩,几欲呕吐出来。知晓这是逃命的关键时刻,只能极力地忍耐着。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大约是子时了,马车才停了下来,萨比屯挑开车帘子,躬身伸进一只手臂来,道:“贵主子,可以出来了。”
温皙略略点头,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下了马车,这里是一个寻常蒙古牧民样式的蒙古包,而且是只能装二十来个人的那种偏小的蒙古包,周围还有其他样式类似,或大或小的蒙古包,不过夜深了,还灯火通明的就只有眼前这个蒙古包了。
萨比屯、萨比图兄弟引着温皙入内,其他人都守候在外头。蒙古包外头看很是寻常,里头也并无出挑的地方,只是等着蒙古包里的人不同罢了。
康熙穿着便服,一身棕蓝色暗纹袍褂,外罩玄色对襟马褂,低调至极,是寻常八旗子弟的装束,而帐内的其他几个侍卫都换装为蒙古人装束。
康熙的一张脸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张口话就是极为冲:“你倒是有本事,居然跑到蒙古来了!”
蒙古包里还是燃着露荷香,空气不流通,温皙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且在个闭门的小马车上做了那么久,现在早就要忍不住想要吐了,急忙扭开脸,跑到一侧痰盂跟前,“呕~~~”晚上吃的东西全都给交代了出来。
原本站在康熙身侧的胡语,急忙上来抚着温皙的背,“主子,您没事吧?!不是都好多了吗?怎么还吐得这么严重?”
胡语身上有一股汗酸和尘土的气息,虽然换了蒙古少女的装束,但是眼下的乌青、容色憔悴是掩盖不住的,温皙握着胡语的手,她的手心有被马缰绳磨破了的红痕,温皙摇摇头,道:“我没事。”
康熙蹙着眉头,略靠近了两步,目光落在温皙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上,道:“你梳洗一下,这里毕竟还是巴林部的地盘,要立刻启程回京才行。”
胡语一边为温皙擦着嘴唇,气恼道:“主子这个样子,不能继续做马车了!”
温皙呕吐之后,身上软绵绵地无力,道:“阿语,去把露荷香熄灭了,我闻着就不舒服,方才在马车里也是差点吐出来。”
胡语二话不说,拿了炉子上煨着的奶茶,如数倒入了香炉中,嗞——,香炉被浇灭了。
康熙一张脸黑得愈发浓了,露荷香自然是康熙交代的,热乎乎的奶茶自然也是给这个野猫似的女人准备的,如数的心意全被嫌弃了、扔了,自然脸上愈发难看。
温皙吐完了,脸色还是很不好,看着康熙张口便问:“玉录玳呢?”
康熙的鼻孔间发出重重的一哼,来表达自己的不悦。
胡语摇了摇嘴唇,道:“主子,您被困巴林部,我带着小主子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可是巴林部精兵众多,长公主寿宴因为从简,我手上有请柬,也没混进去。只能去找能救您的人!”胡语大致地说了一下情况,她自知无法救出温皙,只能带着玉录玳日夜兼程来到京城,只是深宫大院哪里是她能够进去的?
胡语继续道:“我只能转而去恭亲王府,可是外头守门的不让进。我只能耐着性子等到晚上偷偷溜进恭亲王府,还是我运气好,一下子就摸进了福晋的房间。”
是了,尼楚额是见过胡语的,就是那一日在绍兴的时候,温皙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胡语侍立在温皙身侧。而后,便是尼楚额让常宁将此事连夜告诉给康熙,才有了今日的营救。
温皙哭笑不得,若是知道胡语和玉录玳安然无恙,她早就溜出来了!只是玉录玳并不在此,温皙扫视了周围,急忙问道:“玉录玳呢?!”
康熙寒着的脸突然露出几分得意,道:“她留在宫里了。”
温皙顿时火了,很冲地朝他吼叫:“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宫里!”玉录玳才四岁,虽然古灵精怪,但她在那样鬼蜮的地方,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康熙鼻子一哼,道:“朕把她留在了乾清宫。”
温皙的火气顿时消减了大半,乾清宫是康熙寝宫,就算康熙不在,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在他的地方动手脚,温皙也稍稍安心了点。总算康熙没把玉录玳放她的承乾宫或者西三所,算他还有点良心。
康熙看了看温皙发白的脸色,顿了顿,道:“你稍微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启程。”
温皙点头,道:“我出去吹吹风。”
康熙忽的一把抓住了温皙的手腕,道:“你去内里稍微躺一会吧。”
温皙看着他,道:“玉录玳已经在你手里了,我还能跑了不成?”
康熙蓦然又黑了脸,好心当成驴肝肺!
温皙说话都没怎么有力气了,一手在鼻前慢慢挥着,道:“这里太闷了!”
康熙沉着脸道:“你安分一点,这里还是巴林部!”
靠!老娘怎么不安分了?额...好像的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安分吧...
这时,康熙身后一直沉默着的古承宗上前,仔仔细细看了看温皙的脸色,道:“皇上,俱奴才所观,贵主子似乎是有孕了。”
康熙骤然瞪大了眼睛,随即惊喜溢于言表,抓着温皙的手腕就把她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古承宗!”
“嗻!”古承宗会意,急忙上前,在温皙手腕上遮盖了一个丝帕,跪在一侧搭脉诊断。
古承宗擅长妇产千金一科,对于保胎很在行。胡语虽然医术底子不错,终究是经验不足。温皙也想听听古承宗的说法。南巡之时,古承宗作为康熙最得力的太医,自然在随驾之列,温皙曾经出现在康熙在江宁的寝宫中,他也是知晓的。故而才敢猜测温皙有孕。
事实如他猜测一般,古承宗随即欣喜地朝康熙叩头道:“恭喜皇上,贵主子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在江宁的时候是二月中,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了,可不是将近两个月了?
康熙惊喜地手都颤抖了,握着温皙的手道:“为什么刚才不说?!”
温皙看了看胡语,道:“我以为阿语已经说了。”
胡语道:“我只想着早点救主子出来,旁的没说。”
康熙兴奋之下,也不计较那些了,笑容充满了整个脸,道:“既然如此,你先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温皙摇了摇头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灭了火只怕会追来。还是尽快离开巴林部范围吧。我出去透透气,就启程吧。”
古承宗也道:“贵主子有些胸闷,透透气也好,只是蒙古夜里冷,注意保暖即可!”说着又找出了几片新鲜的薄荷,递给了温皙。
康熙听了立刻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温皙身上,道:“好,朕陪你出去透透气。”
外头夜色凉如水,蒙古的星空格外朗朗。只是起了风,吹得温皙辫子上的珊瑚翻滚发出声响。外头空气好,温皙嘴巴里嚼着薄荷,渐渐缓解了孕吐。
康熙叹了口气道:“是朕的失误,没想到长公主和苏麻拉姑....早知道还不如让她去守灵呢!是朕太顾念旧情了!”
温皙嘴里满是薄荷的清香,脸色也好了几分,嘴里淡淡地道:“换了我额娘被人杀了,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报仇的。”胡语并未说出她和乌尔衮的纠缠,应该只说温皙被拘禁在了巴林部大营。康熙自然就会脑补到了淑慧长公主和苏麻拉姑。
“只不过——”温皙道,“若说是福寿膏也就罢了,居然在我头上安一个无辜镇魇的罪名。”温皙忍不住瘪瘪嘴,她才不干这种既杀不了敌人又会给自己惹麻烦的蠢事呢!可偏偏蒙古人就是信这个!
康熙蹙了眉头,道:“她都一把年纪了,活不了多久了,别置气了。”
对于巴林部,康熙应该也没辙,温皙和玉录玳都完好无损,康熙总不能发兵攻打吧?只能用拙劣的方式安慰着温皙,“至于苏麻拉姑,朕会传旨叫他回京为皇玛嬷守陵到死。当初皇玛嬷薨逝,她也是这么求朕的!只是朕可怜她一把年纪,才让她回科尔沁的,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多事儿!”
康熙随即拢了温皙在怀抱里,笑道:“不过,若无此事,只怕朕也找不到你。”手不禁覆在温皙的肚腹上,“这一胎若是儿子便好了。”
温皙撇撇嘴,道:“皇上的儿子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紫禁城里还有两个待产的孕妇呢!月份算起来至少比她大一个月,康熙还愁没儿子吗?
“胡说!”康熙旋即佯怒道,“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203、行宫待产(1)
休息了将近一个时辰,吃了点胡语准备的杏仁酪,里头加了薄荷汁,温皙正饿了,便用了大半盏,才启程。
这会儿坐着的就不是从巴林部逃出来用的蓝色小马车了,而是内里颇为大的厢式马车,里头的香炉也都撤了,身下垫了好几层软垫,果然能稍微好受一些。
温皙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只能伏在康熙身上,困怏怏半梦半醒。康熙一边抚摸着温皙的背,一边道:“忍一忍,等进了官道,就会好多了。”说着从袖子里取出古承宗配的薄荷冰片鼻烟壶,在温皙鼻孔上让温皙闻了闻。
进入了官道,已经是凌晨了,温皙困得受不住,终于趴在康熙腿上睡着了。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再马车里了,而在一处干净还算雅致的小客栈里。外头阳光暖暖,已经是中午了。
康熙吩咐人把清爽的小菜都送到房间里,侍卫们此时已经都换上了行商装扮。康熙笑道:“本来是径直南下路程更近,不过保险起见,先转道到了锡林郭勒部,然再回京。”
昨夜饭都吐了出来,现在肚子空落落的,胃口还算行,吃了一碗小米粥、两个奶饽饽,专挑了绿油油的素菜吃了一些,总算填饱了肚子。
“你承乾宫的以前伺候的人都还在,你安心回去住着便是,彤史朕会叫人补上,反正朕回京之后也去过昌平行宫,不过月份上对外宣称一个月,稍稍遮掩一下即可。”康熙缓缓道来。
温皙吃饱了,放下筷子道:“我不想回宫。”
康熙不由地怒上心头:“你还在闹什么别扭,都有着身孕了,不回宫怎么行?!”
温皙道:“真因为有孕,才不能回宫。”温皙一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既然原本就是住在昌平行宫的,以后继续住在哪儿就可以了。”她现在孕吐的厉害,宫中的形势比起数年前必然大有不同,温皙壳不想怀着身孕还要心力交瘁跟人斗!宫里可是还有两个明晃晃的孕妇呢,回去给自己添堵不成?!
康熙皱了眉头。温皙继续道:“我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任何的意外。”
康熙只能安慰道:“有朕在,不会叫你出任何意外!”
温皙没好气地道:“我生玉录玳的时候,还不是差点没命?当初用的还全都是皇上给安排的接生嬷嬷呢?不是照样免不了那些鬼蜮暗算?这种事儿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康熙顿时无言以对。
温皙走到窗户边,打开菱花窗透透气,这里似乎是个不起眼的小城,还不及论诺城热闹,与其说是个城不如说是个行商的路径之地,建在一片黄柳林之侧,风景倒还算不错,空气也很清晰。锡林郭勒草原并不亚于科尔沁大草原。
温皙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道:“皇上有过那么多的皇子公主,不知道有没有统计过,生下来的孩子活下来的也只有一半左右。还有更多是生不下来的,我这次怀孕孕吐地厉害,我没有精力跟她们斗了,也不想去斗!只想有个安安稳稳的地方,先孩子生下来再说。”
“昌平行宫是很很好的地方,冬暖夏凉,气候宜人,是养胎的好地方。反正那里距离紫禁城也近,皇上随时可以去看我。”温皙娓娓道来自己的设想,而且行宫安全,不是后宫嫔妃的手能够够得到的地方,且看她“久居行宫”,无人查到里头根本没人,就知道康熙对行宫的掌控力度不一般。
出了巴林部,行进的速度就减缓了,改走官路,温皙的孕吐也有所缓解,胃口也好了许多。只是对于温皙想要留在昌平行宫,康熙一直没有答允,当然也没有否决。
“玉录玳晚上睡觉一直都要我抱着,也不知道在宫里习不习惯。”虽然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温皙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昌平行宫住,那么就很有可能一段时间内见不到玉录玳。
“不放心,就回宫。”康熙道。
康熙的执拗温皙早有感触,只不过温皙一旦打定了主意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便耸了耸肩道:“可是我怕死啊。”然后揪了揪康熙的衣袖,“让玉录玳也来行宫吧,否则我不放心。”
康熙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温皙尽管扒拉着手指头道:“还有我额娘,我都快四年没见她了,得让她来行宫看我。行宫里没有皇宫里那么多规矩,我有孕,总要让她来多陪陪我!我大嫂也生了两个女儿了,可是我还没见过呢!两个侄女和玉录玳差不多大,正好来能跟玉录玳作伴,玉录玳爱玩爱闹腾,宫里那么拘束,她一定住不惯!”
康熙一脸的不悦:“你怎么知道,朕会答应你这么多?”
温皙急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挺了挺肚子道:“你不是想让我给你生儿子吗?!”
康熙瞥了一眼温皙的肚子:“你怎么肯定就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温皙娇俏地一笑,凑到他耳边道:“这一胎就算不是,还有下一胎呢!”反正先哄着,以后大不了赖账!温皙反正不是什么好鸟!
康熙嗯了一声,脸上露出点笑容。
温皙摇着康熙的手臂:“想让人家生儿子,总得有个安全生儿子的地方吧?”
康熙鼻孔一哼,不置可否。温皙知道,这算是默许了,兴奋之下,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记得把玉录玳带到行宫来!”
马车行进得慢,远不能和胡语当初日行六百的速度想比较,花了三倍的时间才终于到了昌平行宫。温皙虽然离宫数年,但是昌平行宫还是老样子,并无丝毫改变。
上一次为了方便泡温泉,所以选择了靠近漱琼室的明泉殿,但是如今有孕,不宜泡温泉,所以就选了远离温泉的东殿范围,选了秋梧宫,此地多植梧桐,最是清凉宜人,眼下日子渐暖,正是乘凉的好地方。
温皙来的时候行宫大总算景福禄已经把一切都安置妥当,选了行宫里眉清目秀却又不姿色只算一般的宫女来伺候,还把自己的干儿子肖顺子来伺候。这样巴结,想必一半是因为康熙亲自来的缘故吧。
康熙握着温皙的手,有些恋恋不舍,“朕已经离宫十数日了,对我称偶感风寒,让太子监国,现在必须要回去了。”
温皙点头,巴不得康熙赶紧走呢,但还是做乖巧状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好好养胎。”
“记得每日给朕写信,叫景福禄传达即可。”康熙叮嘱着,“朕下次来的时候,会带玉录玳来看你。”
“玉录玳住在乾清宫也不合适,还是早点搬出来比较好。”太惹人嫉妒了,幼时长在干清宫的就只有太子一人,虽然玉录玳是个公主,没有争夺大位的机会,但是也足够引起太子的不满了。温皙如今有孕,自然要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康熙拍了拍温皙柔软的手背,“朕知道,不会让她在乾清宫住太久的。”又道:“你昔日身边伺候的人,朕会叫梁九功安排调遣过来伺候你。”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是老人最放心了,温皙含笑道:“也不用太麻烦,臣妾当初带进宫的青字辈丫头,还有福嬷嬷、瑞嬷嬷,小鹿子、小恩子几个太监就行了。”青字辈的丫头现在也都不算丫头了,差不多都过了二十岁了,比不得松竹梅,自然要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到时候可以做继室、可以留下来做嬷嬷,还可出宫给钮祜禄氏的格格们做教习嬷嬷,总之都有出路,不过不及松竹梅幸运罢了。
送走了康熙,温皙也乏地很,略吃了些还算清淡的晚膳,交待了胡语内室不许外人进来,便口含着一块雪莲花花瓣,疲惫中渐渐睡去了。
床是紫檀木的拔步床,如同一个独立的小屋子似的,四角及床沿以十根立柱坐落在方形须弥式台座上,床前门围子镂雕着折枝花卉纹的样式,床围及床牙浮雕卷云纹,精美华丽。
紫色的琉璃珠帘上雕了莲花纹样,寓意多子,丁香色的幔帐上也用金线绣了葡萄、石榴纹饰,祥云纹卷边,意头都是顶好的。枕头不是硬邦邦的玉枕,而是温皙最喜欢的的粟玉芯儿,还有里头还掺了竹叶和薄荷,十分清雅,有安睡之效,枕套是不是滑溜的绸缎,而是上好的杭州细绫,枕上用黄色的丝线镂花绣牡丹纹,丁点不粗糙。
拔步床内的小世界里放满了灵雾,胡语坐在床下盘腿修炼,温皙则已经与周公相会去了。
一夜的时间,足够消耗掉全部的灵雾。胡语早早就醒来了,只是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直到看见温皙醒来,才卷起帘子和幔帐,外头守候的宫女听见里头有铃铃的琉璃珠帘碰撞的声音,便推门,从入室的黄花梨木万福如意的屏风两侧鱼贯而入,送上梳洗用物和许多新颖的旗装让温皙挑选。
204、行宫待产(2)
宫女中为首的一人是个姿色平平的,年纪略大,估摸着快二十五了,举止端庄恭谨,缓缓道:“这几身衣裳是行宫里最擅长女红的嬷嬷花了一日一夜的功夫绣制出来的,景公公一早嘱咐的,务必不能有丝毫瑕疵。”
洗了脸,温皙略清醒了些,几件衣裳虽然都是赶制出来的,绣工却是无暇。第一件是圆口领如意纹镶边密绣海棠纹的旗服,是上好的云锦料子,只可惜是窄袖的,不是温皙最喜欢的类型;第二件和第三件都是喇叭袖,只是不论绣工还是颜色都太华丽了些。温皙只能选了那件橘黄绣福禄寿喜的旗服,行宫里的人想必不知道她的喜好,能做得这样精细也算尽心了。
早膳完全是按照皇贵妃的仪制来,准备得十分奢华,温皙捧着吉祥纹的玉碗慢慢吃着一盏血燕,只需目光稍稍在哪道菜上停留一二,便有人不动声色捧了过来。芙蓉燕菜做得味道很地道,质地细嫩爽口,一道菜宛如洁白盛开的芙蓉花,光是看着也很赏心悦目。烩酸菜做得很是开胃,什锦豆腐汤汤汁味道极好,温皙的胃口还算不错。
秋梧宫中的熏炉已经全都撤了,胡语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薄荷,栽植在五彩锦地的广口画珐琅的花盆里,绿油油的看着倒是不错,闻着就更好了。
胡语笑嘻嘻道:“这东西夜里闻着能安睡、白天吃着能解孕吐,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每天在上头洒水,主子想吃就摘了吃,最新鲜了!”
温皙嘴角抽了抽,室内不放花草,倒是放能吃的植物,也只有胡语才能想得到。不过薄荷属于香草,倒是吧那些熏香好得多了,闻了也清爽,也就仍由她布置整个秋梧宫了。
景福禄却这个时候才凑上来问:“贵主子若是闲着无事,就给皇上写信吧。”
温皙的嘴角继续抽,景福禄自然是康熙的人,很忠心地要来完成康熙的任务了。温皙也不欲与他为难,叫人备了文房四宝,便思忖着该怎么写,笔是上好的湘妃竹为笔杆的狼毫笔,纸是洁白如雪的宣纸,墨是泥金贡墨,砚台是雕刻了松下童子的端砚。胡语在一旁磨墨,不出声。
思来想去,温皙还是觉得不能写得太敷衍了,恭维的废话太多了也不好,便开头先问了他身体是否安好,然后说自己胃口不错,孕吐也好了不少,尽量写得家常一些,顺便提醒康熙她很想玉录玳了。还提及了胡语的盆栽薄荷,最后还找了个香囊,摘了二片新鲜的薄荷装进去,一起叫景福禄送给康熙。
“景公公,什么时候可以把本宫的额娘接过来聚一聚?”温皙问道,这可是康熙默许了的。
景福禄面露为难之色,道:“皇上吩咐了,贵主子胎相未稳,最少要等三个月以后,才许家人相见。”
温皙顿时塌了脸,那不是还要等一个月?!
景福禄又道:“皇上对贵主子可谓是用心良苦了,下令行宫上上下下不得走漏了半点风声,所以宫中宫外都还不知道贵主子有孕。皇上说了,得满三个月在公布出去不迟。贵主子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知道了。”温皙顿时恹恹无力了。
温皙只能耐心地做米虫,孕吐虽然不及以前严重了,但是还是不怎么敢沾荤腥,闻了就犯恶心,好在蛋类、奶类、燕窝还都吃得下,原本消瘦的身材也日渐养回来一些。胡语很高兴,温皙就越来越郁闷了。胡语现在的奋斗目标是让温皙吃肉!
每天是吃了睡、睡了吃,温皙觉得自己完全象是某种肥肥的动物了。
住在行宫里的第十日,在温皙的日日催促之下,康熙终于带着玉录玳来了。
玉录玳虽然只有四岁,但是头发打出生就乌黑,现在都能梳起小两把头了,头上还簪饰着点翠蝴蝶,穿着一身百蝶穿花的嫩粉色旗装,人看上去也娇嫩嫩喜人。乳燕投怀一般扑进了温皙怀里,“额娘!碧儿想你了!”
看到玉录玳白嫩嫩的脸蛋胖了些的样子,温皙就放下心了,狠狠亲了两口:“额娘也想碧儿了!碧儿长高了,也长胖了哦!”
玉录玳笑嘻嘻,爪子在温皙身上摸了二把道:“额娘也胖了哟!”
温皙嘴角抽搐,你丫的才胖了!你全家都胖了!
康熙则被完全撩在一边了,黑着张脸,“你知道这死丫头闯了多少祸吗?!”
“额?”温皙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望着康熙。
康熙鼻孔重重一哼,手指在玉录玳脑门上狠狠一戳:“朕的雪麒麟被她剪成了秃子!皇额娘养的金罗汉让她给扔水里差点没淹死!”
雪麒麟是康熙养的雪獒,金罗汉是太后养的金毛犬,都是上好的品种,经过精心的驯养,都是很听话的狗,玉录玳似乎对犬类动物颇有敌意呀?而且还是对宫里两大巨头的爱犬下手!不愧是老娘的闺女,有胆色!
玉录玳嘟囔着嘴巴道:“阿雪老是吐舌头了,额娘说狗狗热的时候才会吐舌头散热!阿雪的毛毛太长了!碧儿想让他凉快凉快!额娘还说狗狗都会游泳!扔水里不会淹死!”
温皙嘴角抽搐,居然什么都推到老娘头上来了!额...不过这些话温皙的确说过,气得胃疼,可偏偏没法反驳。
康熙听了玉录玳辩驳,鼻子都要气歪了,直接对温皙发火:“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些年,你到底教了她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玉录玳黏在温皙怀里,小嘴嘟嘟着:“额娘,皇阿玛好小气!碧儿不跟他住了,要跟额娘住,跟额娘睡觉觉!”
康熙这会儿鼻孔都要冒烟了:“一身的臭毛病,睡觉的时候还要人搂着!还得、还得给她讲故事!都是你惯出来的臭毛病!”
温皙咧嘴笑了,挑眉道:“那皇上给玉录玳讲故事了吗?!”
康熙重重一哼,“朕给她讲了当年擒拿鳌拜的事儿,她不喜欢听就罢了,居然还说朕以多欺少,不是好汉!”
温皙窃笑道:“玉录玳喜欢听游侠儿的故事。”温皙肚子里有一堆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玉录玳就爱听这个。
“堂堂公主怎么能听这些刀光剑影的东西?!”康熙怒道。
“要不然给她聊斋志异也成,碧儿也喜欢听鬼故事。”对于闺女的喜好,温皙也很无语,小姑娘家家不应该爱听些白雪公主啥的吗?偏偏就爱听游侠儿故事,听了鬼故事也不害怕。
“朕从来不看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康熙的语气更加不满了,居然喜欢志异故事,开什么玩笑,这哪里是大清的公主,跟个野丫头差不多了!
玉录玳拽了拽温皙的裙子道:“额娘,聂小倩嫁给宁采臣了吗?”
倩女幽魂的确还没讲完呢,玉录玳就被胡语打包送到康熙跟前了,这丫头最近更是着迷的很。温皙笑道:“当然了,后来还生了个儿子,宁采臣也高中进士了。”
玉录玳却皱了眉头道:“这个宁采臣不是好人!”
“额?”温皙犯晕了,宁采臣怎么不是好人了??
玉录玳瘪瘪嘴巴,道:“一开始的时候,宁采臣还到处跟人说自己‘生平无二色’!妻子死了,还不是娶了小倩?说话不算话,不是好人!”
温皙一愣,玉录玳的确很调皮、很爱闹腾,但是心智似乎也比寻常的孩子早熟,所以才不会不喜欢那些童话故事吧?的确宁采臣背弃前言,原配妻子死后,言:生平无二色,也是后来还不是架不住小倩的诱惑,续弦了?而且娶了小倩之后,还纳了妾侍。所谓的平生无二色,现在想想的确虚伪得紧!
温皙抚摸着玉录玳的额头,道:“所谓的平生不二色,只在困厄潦倒时,凡是发迹了,没有哪个男人真的‘不二色’的。”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男人不好色,除非不是男人!除非是那些守着一亩三分地,没钱纳妾的人,只能守着一个老婆过一辈子。稍微有钱的地主、商贾都要纳妾,何况宁采臣高中了进士呢?!
连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当然那些儒家子弟就全都效仿之,名正言顺地去纳妾!如果正妻不许,那就是妒忌,妒忌犯了七出,便可以休,休了正好娶更貌美如花的!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不管你服还是不服,都无法改变!
玉录玳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你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康熙忍不住怒道。
温皙白眼道:“实话实说而已。”然后便牵着玉录玳的小手进了殿,一边道:“今儿额娘叫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水晶梅花和东坡肉,可香了呢!”
康熙现在非常想一甩袖子就走,可是犹豫了良久,自我安慰着:好男不跟女斗!大步便入正殿了。
午膳的时候,温皙抱着玉录玳,放在自己腿上,“再吃一只琵琶大虾怎么样?那个金丝烧麦也不错哦!”
“额娘,我那要吃那个!”玉录玳小手指着那个红彤彤的,正是水煮牛肉,红的是辣椒,辣味扑鼻。温皙知道宫里很少有刺激性强的菜,女人吃这个东西多了容易长痘,男人吃多了爱上火,所以御膳房很少用到辣椒一类的东西。
温皙笑着夹了一块牛肉放在玉录玳碗里,玉录玳从周岁就开始吃辣了,这些年更是辣功增长迅速!吃着牛肉,大快朵颐,一边辣的哈着气儿,接过温皙递过来的金丝烧麦就往嘴里塞,吃得不亦乐乎。
康熙一张脸则是黑得如锅底一般,今日破了自己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筷子狠狠撩在桌子上,怒斥道:“不像话!”
温皙瘪瘪嘴,往张着嘴巴等吃的是玉录玳嘴里赛格一个水晶梅花包,优哉游哉地道:“皇上,生气多了老得快。”
“嗝~~”玉录玳幸福地打了个饱嗝,“额娘,碧儿吃饱了!”然后小手抓着一个金丝烧麦往温皙嘴边送,“这个好吃!额娘也吃!”
温皙现在幸福地冒泡泡,咱的闺女太懂事儿了!温皙原本是吃不下肉的,金丝烧麦里是肉馅,现在高兴之下也能吃下去了,也不犯呕吐了。温皙拿帕子给玉录玳擦了擦手,道:“出去玩吧。”
喂饱了玉录玳,温皙才着手解决自己的五脏庙问题,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黑的康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他还等着吃呢,先吃饭再说。”
康熙强压下怒火,草草的吃了一顿饭,他完全是气饱了!
饭后,康熙直接就到:“玉录玳朕还要带回去,她那副没规矩的样子怎么行!朕会给她安排教习嬷嬷,大清公主该学的规矩全都要学会!”
温皙急忙道:“留在行宫里也能学呀!”
康熙不悦道:“留在行宫?你就只会惯着她!哪有公主专爱吃辣?哪个公主还坐在额娘腿上吃饭?!成什么样子?!”
“玉录玳不是个子太矮了吗?桌子又太高了。其实她会用筷子,但是够不到!”温皙急忙替自家闺女辩解道。
“够不到就不要上桌儿!”康熙气冲冲地道,“总是这么腻味着你,成什么样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胎,朕会叫嬷嬷好好管教玉录玳!”
一想到玉录玳要被那些死人脸一样的嬷嬷管教着,温皙就泛起一阵心疼,她也知道公主都是要学规矩的,别的公主都是从小被教习嬷嬷引领着规矩带大的,玉录玳例外,跟着温皙在外头玩儿了这么多天,性子早就野了,哪里受得了规矩的约束?
“那让福嬷嬷和瑞嬷嬷教吧!”起码是熟识的人,总不至于虐待玉录玳。
“可以!”这两位都是资历颇深的老嬷嬷的,这点要求康熙毫不犹豫还是答允了,随即语气略放轻缓了些,“你也别太为着丫头操心了,专心养胎,给朕生个听话的儿子!”
听话的儿子?温皙撇撇嘴,难道在你眼里,玉录玳就是不听话的闺女?!
205、行宫待产(3)
秋梧宫正殿大门敞开,习习凉风入殿,梧桐树高或参天,华净妍雅,叶生婀娜扶苏,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春夏之季绿荫满宫,可蔽炎烁蒸烈之威。风吹而枝叶摩挲,簌簌声不断,温皙耷拉着眼皮,在次间的美人榻上恹恹欲睡。
一旁香几上,撤了熏炉,换了一盆薄荷,温皙信手便摘了一片含在嘴里,晌午吃的那只水晶梅花包如今胃里泛着肉味想要往上涌了。温皙已经习惯了吃新鲜的薄荷还止呕吐,也颇有效果。
康熙看着那盆叶片缺损甚多,极不美观的薄荷,顿时明白了,忍不住笑道:“你那日送给朕的东西,荷包里放着的薄荷就是从这个上面掐下来的?”
温皙略抬了抬眼皮,笑道:“是上上盆了!”花盆都是精致小巧的,里头只能栽植一二株薄荷,温皙又只爱吃嫩叶,一盆吃净了就换新盆栽!这已经是第三盆儿了。
康熙听了,嘴角抿起,眼中不由地带了笑意,呵呵道:“朕原本还以为,你送朕的薄荷是留着闻的,没想到是用来吃的!”
薄荷清心明目,可代茶用。也是制作香料的常用配料之一,更可当做野菜食用,生熟均宜,是夏日里的好东西呢。温皙神情懒懒地,轻声道:“闻着也可,皇上要是喜欢闻这个味儿,可以再寝殿放两盆,薄荷又名夜息香,安枕颇有效,倒是比安息香好。”
见康熙的神色见佳,温皙便问道:“皇上打算在这儿住几天?”其实是问玉录玳能留下来几日,康熙要是走肯定要带走玉录玳。
“明天还有朝会呢,”康熙坐在榻上,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只能呆一晚,明天天不亮就要走。”
“玉录玳早晨可起不来...”温皙提醒道。
康熙的气儿也消了,嘴上也松缓了许多,便叹了口气道:“罢了,让她稍微留两日吧,过两日朕会派麟格来接。”
温皙的脸色晕开薄薄的笑容,能留几天就好,心满意足了,于是合上眼睛,缓缓沉入梦乡。温皙这一胎怀得更寻常妇人一般无二,孕吐、嗜睡、困倦、疲惫,孕妇有的反应她全都有,浑身倦怠,修炼也只能搁下了。
午睡之后,温皙就咬着笔杆子给玉录玳安排作息时间表了,这丫头却是有点野了,是该管教一下,学着淑女一点了。
趁着温皙午睡的时候,康熙去泡了温泉,这会儿才回来就看见温皙在写什么东西。不禁凑近了看,上头明晃晃的写着“作息安排”。
卯时四刻(晨六点)起床,梳洗、用膳半个时辰。
辰时(晨七点)慈宁宫请安。
辰时四刻,学规矩,至午时整。
午时至未时,用午膳。
未时至申时,午休。
申时至戌时,读书两个时辰,中途小休一刻钟。
戌时用晚膳,膳后写字半个时辰。
亥时入睡。
“怎么样?”温皙眨眨眼睛,安排的也算紧凑了,四个时辰半的睡觉时间,中午也有时间打个盹,玉录玳还小,睡眠必须充足。
康熙不悦地一哼道:“皇子都是卯时起床,你倒是生生给推了半个时辰!”
温皙讪笑道:“玉录玳还小嘛!卯时起床的,那是入学的阿哥!”卯时就是五点是在太早了,玉录玳那个懒猫能六点起床就不错了!
“晌午要一个时辰的时间用膳就罢了!居然还多出一个时辰的午休?!”康熙指着未时至申时哪里,连连戳着。
温皙急忙解释道:“玉录玳才刚入宫嘛,总要让她有时间去各宫拜访庶母,还有兄弟姐妹嘛!总不能为了学规矩就不跟人打交道了呀!”
康熙哼了一声,“下面怎么还有读书时间,学规矩才一个半时辰,读书加上写字竟然有两个半时辰?她到底是回宫读书还是学规矩?!”
“读书明礼仪,不冲突!”温皙笑嘻嘻道,“皇家的公主总不能学汉人那起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吧?倒不必读书破万卷,总不能不识字吧?”
“玉录玳可聪明了!三周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教她写字了,一学就会!”
康熙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道:“那就学点女戒、女训吧。”
“她那么小,哪儿学得懂那些!要学也得先学启蒙书,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开始才行!”其实这些玉录玳都学得差不多了,温皙最反感《女戒》、《女训》了!
“还有写字一定要从娃娃抓起,皇上哪儿不是有不少董其昌的字帖么?让玉录玳学着天天临大字!”
康熙极为推崇董其昌,自然答允。不过拿着书法大家给闺女当学字的字帖,也就皇家有这个底气了。寻常人家得了上好的字帖,都是紧紧宝贝着呢。
跟康熙谈好了条件,后面的就是做好玉录玳本人的工作,嘱咐好福嬷嬷和瑞嬷嬷。两位老嬷嬷才刚来行宫伺候,就又要回宫了,不过于她们而言能去伺候公主,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了,将来公主出嫁,也能跟着出宫,成为心腹嬷嬷,也算极为体面了。
第二日天不亮,温皙睡得朦胧的时候,就听见康熙在她耳边说:“朕走了,你好好养胎.....”
温皙困得也没怎么挺清楚他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脑袋埋进被窝里继续睡。行宫里的日子过得舒坦,而且温皙顶着个孕妇的身份,人人都巴不得她能吃能睡呢。只是对于玉录玳来说,好景不长,很快麟格就奉旨来接了。
玉录玳恋恋不舍地拉着温皙的衣裳,撒娇道:“额娘,可不可以不走?”
温皙捏了捏自家闺女的小脸,道:“回去学好了规矩,就可以来行宫玩了。以后要听福嬷嬷和瑞嬷嬷的话,不许调皮,不许给狗狗剪毛、不许把狗狗仍水里,见了庶母和哥哥姐姐要有礼貌。午休的时候可以找齐布琛公主和十阿哥玩,有困难的时候可以去找四阿哥和七阿哥。”这些也基本上属于安全人物,至于大阿哥和太子这两个斗得火热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回宫以后,不许吵着你皇阿玛给你讲故事了。”说着温皙把一本厚厚的聊斋志异给了玉录玳,“自己读书识字,到时候就可以自己看了!”
玉录玳抱着自己喜欢的书,最终还是挡不住诱惑,点了点头。
温皙已经尽可能的打点好一切了,瑞嬷嬷是她的人、福嬷嬷是康熙的人,都没问题,银钱都足足地备好了,交给瑞嬷嬷保管,用来打点上下所用。
“额娘,碧儿可不可以带一只猫猫?”玉录玳可怜兮兮地望着温皙,“宫里好无聊!”
“当然不可以了!”温皙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道,“宫里没有猫猫吃的东西!”说的猫猫当然是大熊猫了,可爱得紧,可惜这东西只吃箭竹,为了养活大熊猫,温皙特意再空间灵泉山上种植了无数箭竹。
“不过,额娘给你一只狗狗带着好不好?”说着就叫肖顺子把殿内的狗给抱了出来,那是一只浑身毛厚实而纤长的西施犬,毛色过渡均匀,有白、黄、棕、黑四色,带点波浪,一直垂到地上,为了不让脑袋上的毛遮住眼睛,所以在脑袋上给它扎了一个小辫子。
玉录玳见了,立刻眼睛里冒星星,忙不迭地抱在自己怀里,抚摸着西施犬柔顺的毛,爱不释手。温皙叮嘱道:“西施犬就毛毛好看,要是剪了会很丑很丑哦!”
玉录玳急忙点头道:“碧儿一定不给它剪毛!”
温皙笑道:“到了夏天自然要剪毛,要不然都拖地了,只不过要让宫里犬舍的太监剪!知道了吗?”
宫中也有犬舍,且负责犬舍的太监也很吃香。当初温皙的小蝴蝶就是犬舍进献给康熙的,康熙后来转送给了温皙把玩,小蝴蝶又乖巧又可爱,现在已经在空间里有个好多小小蝴蝶了。
宫中几乎每个宫的嫔妃都爱养狗,这东西可爱又忠诚。嫔妃们又常常无聊得紧,自然就要玩点什么来打发时间了。康熙喜藏獒,犬舍里就专门劈出了一个獒室,西藏喇嘛入京也常常进献勇猛的獒犬。只不过藏獒是猛犬,一个不慎就会咬人,嫔妃们不爱养獒,喜欢一些温驯的犬,譬如西施犬、哈巴狗、狮子狗,还有西洋来的吉娃娃、蝴蝶犬、金毛犬、松狮犬等等。不但宫中喜欢,京中也很跟风。
嘱咐了麟格好好照顾玉录玳,才许他带走。麟格现在是一等公,任领侍卫内大臣,常常出入养心殿、乾清宫,自然能够照顾到玉录玳。玉录玳此次回去也是要暂住在乾清宫。虽然打眼,但是住在别的地方,温皙不放心,康熙也未必肯。
前后都打理妥当了,前朝有麟格,还有萨比屯、萨比图兄弟,后宫四妃都应该不会为难玉录玳,成妃更只会多多照顾,几个嫔还不成气候,温皙唯一担心的就是太后了,玉录玳可是一进宫就得罪了她。温皙已经嘱咐了人,送了只更好的金毛犬向太后赔罪,但愿她别跟一个小女娃子计较。
温皙和这个太后并无过节,算起来,温皙还帮过她呢,当初她能够代掌中宫笺表还有温皙的几分功劳在呢。
206、行宫待产(4)
康熙还算遵守约定,温皙的肚子三个月的时候,额娘舒舒觉罗氏来了。
三四年未见,舒舒觉罗氏容颜依旧,只是眼中的泪已经在打转儿,温皙也忍不住眼鼻酸涩,不顾什么礼数一把拉起了要跪下行大礼的额娘,便扑在了她怀里,痛哭流涕:“额娘!!”
舒舒觉罗氏一边擦着泪,一边道:“都是做了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这么爱哭鼻子!”
母女相扶着进次间榻上,面对面坐下,温皙略止了哭,不住地摩挲着舒舒觉罗氏的手,多年的容颜,虽然不见苍老,但终究是见瘦削了不少!这些年,额娘再尊荣再荣华富贵的日子,只怕思念如潮,无法停止。
舒舒觉罗氏手里拿着一方密绣莲纹的锦帕擦着温皙眼角的泪水,“不许哭了,都有着身子的人了,见泪不吉利!”
温皙使劲点头,道:“那额娘也不许哭!”
舒舒觉罗氏笑中带泪,“我日前进宫给太后请安,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六公主,果然跟皇贵妃长得很像!”
“像我,就是像额娘!”温皙的相貌四分承袭自额娘,只是多了俏皮婉约之态,二则是年龄上的差距,只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是母女。玉录玳的俏皮比温皙更胜许多,只是模样未曾张开,可以想象,将来长大了,至少五分似温皙。
“公主言行举止极好!很有尊贵仪态!”舒舒觉罗氏忍不住赞道。
温皙眼下泛起狐疑,外祖母向着外孙女她可以理解,但是有必要夸地那么过分吗?玉录玳那个皮猴子性子,怎么可能言行举止极好?额娘在规矩礼仪上也算是范本级别的了,玉录玳才学规矩不到一个月,能画猫似虎就不错了!哪里当得起“言行举止极好”一说?
舒舒觉罗氏的目光从温皙红润的脸蛋慢慢移动到平坦的小腹上,眼中掩饰不住喜悦之色:“先开花后结果,若是能得一个阿哥,皇贵妃也算后半生有个依靠了!”
温皙笑了笑,“这种事情,随缘吧。”就算是公主,温皙自信也会用自己的这双手给她挣一个幸福的未来!不过的确阿哥好一些,现在没了孝庄这个大敌,温皙身份已经是皇贵妃,自然不需要太担忧了。
现在已经是康熙二十八年,九龙夺嫡的风云人物都差不多蹦完了,后头的都属于打酱油的货色,不会卷入争斗,将来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的。且玉录玳将来长大了嫁人,也要有个兄弟撑腰才安稳。
“我听说已经有两个月了?”舒舒觉罗氏轻声问。
温皙点点头,已经和康熙串通好了,对我一律宣称是两个月,古承宗负责安胎,自然不漏半点风声,只差一个月,敷衍过去也容易。彤史上也添了一笔了,自是不必担心有人拿着个闹腾什么。
“头三个月最要紧!”舒舒觉罗氏谆谆道,“饮食要格外小心,过热过寒的东西一律不许吃,行宫里虽然有温泉,也不要去。我听说泡温泉也是容易小产的!”
“额娘,我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些都晓得!我的饮食也是由伺候的医女和太医共同商定的,再稳妥不过了!”温皙笑盈盈道。
“娘娘以后可千万不能任性了!”舒舒觉罗氏的话语带深意,颇有几分心惊肉跳的感觉,“还好皇上对娘娘极好!娘娘该懂得,知足常乐!”
温皙心下有些无语,舒舒觉罗氏虽然事事都向着她,她出逃额娘想必也猜测得出来。额娘终究是土生土长的古人,虽然是满人,但还是受到三从四德思想的禁锢,有些观点终究无法一致。温皙不想违逆额娘的心愿,便急忙应下了。
“我瞧着行宫里的一切都好,皇贵妃该用的用度也都不缺,皇上果然是疼娘娘到了骨子里!娘娘也好好待皇上才是!”
“皇上对我好,我都知道。”从一个帝王来看,对妃子到这种程度的确是少见了,温皙知足,也有些感动,但并不足以让她倾心。
说着,便拉着额娘的手道:“今夏新进宫的料子,皇上叫人送了一大堆来,额娘也去挑一些吧!这个时候,我也该给皇上写信了。皇上规定了,每日一封,再晚就来不及送回宫了。”
舒舒觉罗氏顿时面露会意的微笑,道:“皇上疼娘娘,自然是极好的!”说着便由太监引领者进了里头梢间去挑选料子了。额娘的啰嗦,温皙很怀念,也很头疼。
写信这种事儿,温皙已经写出心得来了,把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一大堆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写上去应付应付也就是了。康熙都会在翌日回信,然后叫她继续写,一边提点一下温皙那软趴趴的字儿如何如何,被批得很惨。不过温皙脸皮厚,字已经成型了,温皙也不是有毅力去改的人。
绸缎都是江宁织造府进宫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堆满了梢间,温皙自己是绝对用不完的,好东西用不完,自然要给自己人用了。
舒舒觉罗氏挑了两匹绛紫色的云锦、两匹阮烟罗分别是老成的栗色和低沉的竹青色,一匹雨过天青色的鲛纱,其他的都是次一等的宫缎,有几匹颜色十分鲜嫩。
舒舒觉罗氏道:“老太太喜欢绛紫色,质心的两个姑娘也不小了。”说着,便笑道:“皇贵妃都还没见过吧,二丫头叫宛婧、三丫头叫宛姝,都是一水的可人!宛婧比六公主大三岁,宛姝比六公主小一岁。”也就是一个七岁,一个三岁。
温皙哦了一声,忽的问道:“如嬿似乎已经长大了吧?”
舒舒觉罗氏神色见也是不怎么重视这个庶长女的样子,思忖了一会儿才道:“是了,康熙十七年生的,都十二了,明年也该去选秀了。不过年纪小,多半留中三年后再选罢了。”又笑道:“若娘娘喜欢,改日都叫质心带来给娘娘看看。”
温皙点头,庶女是如嬿,嫡女是宛婧、宛姝,从名字看就一下子区分开来了。嫡庶尊卑分明,何况如嬿还是个早早死了生母的,便问道:‘如嬿可还乖巧吗?”
舒舒觉罗氏摇摇头道:“性子有些跳脱,前两年居然还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出去开铺子!....还抛头露面,实在不成体统!唉,嫡庶终究是不一样的,还是二丫头更好。”
这个如嬿...温皙也随之摇摇头,记得当初麟格刚刚过继的时候,额娘还是挺喜欢、也挺照顾她的,许是愈发觉得她不可塑造,只能无奈地放弃了,反正是庶出,后头也有了两个嫡出的格格,自然便不指望她能给家族带来什么荣耀了,只要别给钮祜禄氏抹黑就是了。
昌平也属于京畿地带,虽在皇城外,但钮祜禄府距此并不算远,就算坐着慢悠悠的马车,做多二个时辰也就到了。故而没几日,大嫂瓜尔佳质心就来了,带了如嬿还有自己的闺女宛婧,宛姝还太小,一团孩子气,便没带来。
温皙自从康熙二十年入宫,也有八年未见如嬿了,现在的如嬿已经不是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子了,十二岁已经出落得跟大姑娘似的了,穿着嫩绿色绣着葡萄如意纹的旗服,梳着两把头,踩着二寸花盆底,身量虽未长全,但是姿容上佳,一双杏眼格外水灵喜人,带着为褪去的稚气,和宛婧一眼跟随在质心左右朝着温皙行大礼。
温皙急忙虚扶了一把,“大嫂不必多礼!”便叫胡语去扶了起来,赐了绣墩。
温皙的目光落在了哪个才七岁,却已经举止十分规正的丫头身上,宛婧和玉录玳差不多大,只是跟乖巧,脸蛋圆圆的,十分可爱,温皙笑盈盈道:“这就是宛婧吧,眉眼跟大嫂如出一辙。”只是因年岁小,五官更圆润可爱一些。
质心抿嘴微笑,眼中忍不住自傲之意,却道:“婧儿哪儿都好,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宛婧便急忙上前一步,福身道:“婧儿见过皇贵妃,皇贵妃万福金安!”
温皙点点头,取下手腕上的蓝天芙蓉玉手镯亲自戴在她的手腕上,笑道:“女孩子就该安安静静的好。”
宛婧不禁脸色一喜,“多谢皇贵妃赏赐。”
“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姑姑!”这样粉嫩乖巧的丫头,温皙也喜欢,这个年纪正好可以跟玉录玳作伴。
“宛婧记住了。临行前,额娘再三嘱咐不可失了礼数,没想到姑姑这样随和。”宛婧微微笑着,笑容带着甜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喜欢来。
如嬿可能是觉得自己被凉在了一边,有些不大高兴,咬牙便上前似模似样地俯身道:“如嬿给皇贵妃请安!”
温皙淡淡地嗯了一声,道:“许多年未见,本宫都不认得了。”就算是以前在承恩公府的时候,嘎珞也是不喜欢这个庶出的丫头,现在表现得淡淡的,也是合情合理。
207、行宫待产(5)
温皙从头到脚打量了如嬿一通,沉声道:“明年就要选秀了,大嫂记得给找两个严厉的嬷嬷,是该好好教教如嬿规矩了。”
质心急忙起身,仔细打量了温皙的神色,似乎并无对她不悦,才略略放心,回道:“如嬿身边原是有教习嬷嬷的,只不过性子都太宽和。现在选秀在即,是该有个好嬷嬷教导着了。”
温皙并未在如嬿身上放太多的关注,转而拉着宛婧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的小绣墩上坐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小丫头,头发还有些稀疏,梳起来的小两把头有些松松的,簪着点翠如意簪和碧玺珠花,一侧垂下一串米珠坠,摇曳声光,穿一身喜庆的嫣红色绣春燕纹的旗服,衬得小脸红扑扑喜人。
温皙瞧着宛婧身上的料子熟悉,便问道:“这衣裳....”
质心急忙笑道:“正是皇贵妃日前赏赐给额娘的。”
是了,其中的确有几匹颜色鲜嫩的,正适合小姑娘穿着。而如嬿的那一身就不是了,只是还算中上的彭缎而已了。
肖顺子打帘子入内,打千儿道:“贵主子,四阿哥和六公主来了!”
玉录玳自从被麟格接回宫,已经有二十余日未曾回来了,温皙日日在信中催促,康熙就是不给个明话,只说学好了规矩就让她回来,一直拖着。没想到之前也没个信儿,突然就来了。温皙顿时喜出望外,急忙问:“皇上来了吗?”
肖顺子躬身回答道:“皇上派人传信,说明日过来,今儿让四阿哥送六公主先回来。”
质心急忙起身,若是六公主也罢了,无须避讳什么,四阿哥可是快要成年的阿哥,的确不宜与命妇相见,何况她还带着两个丫头呢,便道:“既然如此,奴才们便先退下了。”
温皙笑道:“倒也不急,本宫还想着让宛婧和玉录玳好好处一处呢!不若先去梢间挑选些喜欢的的绸缎、首饰吧。”
正好也可回避一二,质心欣然一笑,便带着如嬿和宛婧如了内室梢间。温皙则去明间正殿。秋梧宫也是阔五间,正殿为明间,左右有次间,次间在往两侧的称之为梢间,常作为书房、仓库之用。
正殿是接待正是贵客的地方。四阿哥胤禛的到来的确出乎温皙的意料。玉录玳和胤禛齐头并列了正殿,四阿哥也已经虚岁十二了,明年选秀多半就要指婚了,数年未见,人已经拔高了好几截儿,虽然稚气未褪,但是举手投足的稳重绝非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该用的。
胤禛脸上并无太多表情,肃着的脸上略微露出一点点笑容,打千儿行礼道:“胤禛给贵额娘请安,额娘万安!”
玉录玳也学了规矩,很是有模有样地福身行礼,脱口却是撒娇的话:“额娘,碧儿想你了!”
能学成这样,已经很出乎温皙的意料了。温皙急忙叫服侍的宫女给玉录玳搬了绣墩,让胤禛坐在一侧的紫檀木双凤朝阳椅上,奉上香茶,给玉录玳上的是加了果汁的奶茶。玉录玳不喜欢喝纯天然的茶。
玉录玳揉着自己的手帕,满脸委屈:“额娘,碧儿好辛苦哦!皇阿玛不许碧儿玩!施施也被没收了!”施施就是温皙给玉录玳的西施犬。
温皙还没老的及问为何康熙收走了玉录玳的西施犬。四阿哥胤禛脸上便略带了和蔼之色,安慰道:“六妹,皇阿玛说了,只要你学好了规矩,西施犬自然会还给你。”
玉录玳嘟囔着嘴巴:“可是碧儿已经学得很好了啊!额娘,你说是不是?”
胤禛不由地露出微笑:“六妹很聪明,一学就会,如果能稍稍用功一些就好了。”
温皙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胤禛是从来不爱说笑的,骤然说出这样调侃的话,倒是格外逗趣儿了。玉录玳虽然早慧,但是性子素来是最没定性的,做事最没有耐心,如今能学成这个样子,也是很难得了。毕竟还小,以后可以慢慢潜移默化,起码要学成个伪淑女——叫人看上去觉得是淑女才行!
温皙目光落在已经十二岁的胤禛身上,举止气度已经很有风范,看上去颇有几分老成之态,便问道:“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胤禛起身,略躬身道:“多亏了贵额娘让吴嬷嬷来照顾儿子。”
不但有吴嬷嬷,更有吴嬷嬷送去了温皙当初陪嫁的一成不动产,里头包含了不少的店铺、田庄,一年下来的收益怎么也有十万两银子。温皙当初离开,自然做好了一切安排,八成的产业转交额娘舒舒觉罗氏管理,一成给了胤禛,当时他已经八岁了,又少年老成,自然就叫吴嬷嬷直接给了他。
还有一成给了十阿哥,胤俄还在襁褓中,一直是由马嬷嬷打理着,照顾饮食起居,上上下下打点阿哥所的人,这些年十阿哥在宫里活得滋润,自然离不开银子的功劳。只是胤俄还不知道,自己每年有十万两银子的收入呢!温皙当初可是吩咐马嬷嬷,不许告诉胤俄有这些财产,就算长大了被他发现也不许直接给他,要等他将来娶了福晋,直接交给她的福晋。而胤禛哪里,据吴嬷嬷回禀,也是一直由他打理着四阿哥的一应财务。
这些个没开府的阿哥,住在阿哥所,吃喝拉撒都有内务府供给,因此例银很少,一年才二百四十两银子,按月发放一个月也就二十两银子,只能算零花钱,什么都干不了!阿哥们哪儿够用?都是生母贴补他们,阿哥们宫里活得滋润与否全看额娘的家底子是否丰厚。
但是四阿哥没有额娘、十阿哥也是如此,光指着那点子例银,只怕生活都保障不了。在宫中生存,最少不得的就是银子了!
温皙点点头道:“吴嬷嬷岁数也不小了,等你娶了福晋,她就能好好荣养了。”温皙叫吴嬷嬷去,并无监视胤禛的意思,不过是出于那一年的抚养之情,且他的生母、养母都是温皙一手弄死的,虽然并不后悔那样做,但是终究有些对不住胤禛,想要给他一些补偿罢了。给他的和给胤俄的一样多,便是一视同仁。
胤禛颇有几分感激之色,道:“吴嬷嬷照顾儿子很尽心,儿子也想着将来分府了,让她颐养天年。”
温皙放下手中的青花瓷鸾凤纹茶盏,道:“我守着个汤泉行宫,也不能泡泡温泉。你既然来了,就选个靠近温泉的地方住下,也能好好松缓松缓。”靠近温泉的地方,自然也是远离秋梧宫的住处。
“是,儿子也正有此意!”胤禛点头道。
忽的听见里头碰的一声,然后如嬿“啊——”的痛叫声,叫得很是凄惨。温皙忍不住皱了眉头。
胤禛不由地朝东面次间一瞥,便道:“儿子正想出去走走了,便先退下了。”说着便躬身匆匆退出了正殿。
而后,质心便带着如嬿、宛婧走了出来。如嬿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伤了,正用自己的随身锦帕抱着,可是人出来了,却不住地四处乱瞟。
质心也四下一看,见只多了个六公主,便上来行礼道:“如嬿选首饰的时候不小心被金钗划伤了手...”
温皙看了看这个机灵得有些过头的如嬿,正在往外头乱瞟,便吩咐胡语道:“阿语,带大格格下去上药包扎一下。”
质心忍不住狠狠瞪了如嬿一眼,道:“以后小心着点!”
如嬿忙低下头去,咬着自己的嘴唇,颇有几分不甘心之色。
温皙微微一笑道:“本来还想让你们泡泡温泉,如嬿这个样子怕是不成了。”
如嬿急忙道:“只是伤了手背,没事的!”
质心蹙着眉头,随即笑道:“皇贵妃说的是,就算不沾水,温泉水汽重,也容易化脓。以后还有机会,奴才看时候也不早了,正想着跟皇贵妃告辞呢。”
温皙又道:“宛婧跟玉录玳年纪差不多大,想必能玩在一块儿。皇上又许了她几日休息,明儿让宛婧过来吧。”说着又瞥了一眼满是期待的如嬿,淡淡道:“如嬿总是手忙脚乱的样子,想必是行宫拘束了她,以后好好在府里学规矩就是了。”
这也算是跟质心明说了,以后不用带着个机灵过得头的如嬿来了。她那点子小聪明,真以为人人都看不出来吗?
质心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正要应下。如嬿却忍不住道:“行宫一点也不拘束,如嬿很喜欢和皇贵妃相处!今日只是一时不小心才会...”
温皙蹙眉,这个如嬿竟然听不懂人话吗?自家的侄女,温皙也想要给她留点体面的,既然她不要体面,温皙就懒得顾全表面功夫了,直接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本宫不喜欢和你相处!所以你以后不必来了!”
如嬿顿时愕然在了哪里,怔怔说不出话来。
质心脸上顿时浮现一丝讥笑,不屑之意蔓延出来:“回去以后,好好学规矩,不要在皇贵妃面前再失了规矩了!”
如嬿一张脸尴尬至极,又是气愤又是恼怒,却没法辩驳。
取了绸缎和首饰赏赐了质心母女,她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左右了。肖顺子来禀报说胤禛选了靠近温泉、同样也远离秋梧宫的一处宫苑入住了。
在宫中阿哥所也是远离嫔妃们的东西六宫。素来皇子阿哥很少和嫡母、生母、养母之外的庶母打交道。只是温皙毕竟抚养了四阿哥一年,也算半个养母了,虽然不必太避嫌,但是四阿哥毕竟都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因为玉录玳回来,温皙特意穿了戏班子唱一出热闹的戏,玉录玳喜欢看戏,不过只喜欢看热闹的、武打的,今儿点了一出《长坂坡》,里头的武生翻起跟头来比猴子还快还灵活,玉录玳看得只拍着肉呼呼的小手。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不看得懂!反正温皙是听不懂的....
肖顺子靠近了躬身道:“贵主子,四阿哥那边说晚上要温书,便不来了。”
温皙点点头,温皙和四阿哥的关系,不能算是母子,准确的说是庶母和旁人小妾的儿子的关系,大半夜,的确要避嫌一些。温皙只不过是客套客套才去请他,他果然懂得人情世故,婉言推辞了。
《长坂坡》到了精彩处,唱得咿咿呀呀,温皙困意袭来,差点没在座椅上睡着了,玉录玳倒是精力十足,兴奋地两眼冒光。温皙现在有些庆幸她现在大部分时间是住在皇宫里了,否则还不被她折腾死?
胡语见状急忙摘了两片新鲜的薄荷给温皙,道:“要不主子先歇息吧,奴才照顾六公主就好了。”
温皙摇摇头,摸了摸玉录玳的脸蛋道:“没事儿,反正快结束了。”戏已经唱到了最后的高潮和关键时刻,温皙也不差这一两刻钟了。
听完了戏,不代表玉录玳就消停了,晚上也叽叽喳喳,温皙只能吩咐嬷嬷把她送去偏殿住着了,玉录玳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拉着温皙的衣角道:“额娘不要碧儿了吗?”
温皙只能道:“碧儿已经长大了,不可以跟着额娘睡了。”
“骗人!”玉录玳嘟着嘴巴,“皇阿玛更是大人了,还不是一来就要跟额娘睡!”
“额...”温皙嘴角不停地抽搐着,该怎么跟纯洁的闺女解释这种不纯洁的事儿呢?温皙很头疼!
玉录玳愈发黏在温皙身上不肯松手,可怜兮兮地睁着大眼睛望着温皙:“皇阿玛明天就来了,到时候一定会给碧儿抢额娘的!额娘今天是碧儿的,好不好?!”
胡语也头疼不已,只能道:“公主,只有夫妻才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将来六公主也要跟驸马睡在一起。”
玉录玳嘴巴一撇,小琼鼻一哼,道:“碧儿才不要驸马呢!碧儿要一直跟着额娘睡觉!”
胡语哭笑不得,看着自家主子已经是困倦不堪了,便劝慰道:“主子现在有孕,六公主不想要弟弟了吗?”
玉录玳扭了扭屁股,在温皙怀里蹭了两下,恋恋不舍地道:“好吧,碧儿去偏殿,弟弟生出来以后一定要听碧儿的话才行!”
温皙连连点头应承着:“一定、一定!”反正先敷衍下来再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208、行宫待产(6)
翌日,温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虽然康熙说了今儿会过来,但是他还有朝会,朝会完了就算骑马也要个把时辰才能到,温皙自然没必要早起。何况昨晚被玉录玳吵得那么晚才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了。胡语守在床边,一边伺候着温皙穿衣,一边带着几分抱怨道:“四阿哥辰时就来请安了,都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了,茶水都奉了三次了!”
温皙讪笑,都忘了还有胤禛呢,既然住在行宫里,免不了要晨昏定省。阿哥都是卯时起床,今儿辰时才来怕是晓得孕妇要多休息,可还是等了整整一个时辰。胤禛今儿穿了一身厚重老气的茶色衣裳,软缎料子,绣团福字纹,圆领大襟儿,马蹄袖放下来便行了个常礼,道:“额娘可休息好了?”
温皙有些不大好意思,抬手叫他坐下,道:“昨儿玉录玳吵得完了些,我就睡得晚了些。”略一转头道:“去看看六公主醒了没,醒了就唤过来。”只要条件允许,玉录玳的懒怠程度跟温皙有得一比!
温皙这才注意道,胤禛的称呼已经和昨日不同了,由“贵额娘”升级成了“额娘”,这可是对生母或者养母的称呼,而对嫔以上的庶母都是要在额娘前加其封号才对。以前,四阿哥住在承乾宫的时候,也是这么称呼她的,只是后来离开了,就又恢复到了“贵额娘”的称呼,没想到数年未见,又给改了回来。
“早膳用得可还香?”温皙问道,这话就跟后世说的吃饭了没一个意思。
胤禛略一点头道:“行宫里的手艺极好,尤其是几道素菜,倒比宫里更好一些。”
这倒是实话,行宫里的厨子都是从康熙的养心殿御膳房调过来的,自然手艺都是最顶尖的。
胤禛似乎也看得出温皙并没有用早膳,说了没几句话就告辞了。胡语也从偏殿回来说玉录玳还在蒙头大睡,不肯起床。温皙摇摇头,道:“告诉她,不起来就没早膳吃了。”玉录玳懒怠,更贪嘴,这样说她肯定起床。
御膳房的早膳一早就备下了,随传随到。早膳用得稍微清减一些,以清淡的为主,大早晨的,也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玉录玳来的时候,脚下都带着风,飞快地扑进温皙怀里,好不容易学到的规矩这会儿子全都给抛在脑后了。温皙正吃着一盏银耳莲子羹,面带无奈之色,指了指旁边垫了N本书的椅子。
玉录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转身爬上椅子坐着,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嘴里含着口水,脖子伸得老长:“额娘,阿语说新来了会做川菜的厨子?”
传膳太监肖顺子急忙上前将隔得远的那道双椒鱼片不动声色送到了玉录玳跟前。主子用膳的时候,奴才是不能插嘴的,凭的就是眼头和手头。
温皙有时候也爱吃点辣,辣一辣能下胃,只是鱼类多半为孕妇禁忌,一道鲜美麻辣的双椒鱼片就便宜了玉录玳丫头一个人了。上头一片通红的都是小辣椒,辣气扑鼻,光闻着就知道有多辣了,汤汁也呈现薄薄的红色,里头的鱼片薄如蝉翼,玉录玳吃起来就一点也不淑女了,吸溜吸溜,温皙光听着就觉得馋了,不觉中早膳也多用了些。
玉录玳来到行宫就像是出了笼子的鸟,愈发没规矩了,可见是真的被宫中拘束着了。不过康熙既然许了她来,想必规矩是学出点模样了——起码在人前的时候能似模似样。
温皙还是有些疑惑,便问道:“怎么是四阿哥送你来行宫?”算起来,温皙也只养过胤禛一年罢了,康熙怎么叫他来送玉录玳。
早膳后,玉录玳被辣地嘴唇都红嘟嘟的,一边喝着奶茶缓解,一边道:“四哥其实好无聊的!碧儿每次去找他,他都在读书写字!皇阿玛叫四哥教碧儿写字,每天都要临十章大字,他每次都叫碧儿重写!讨厌死了!”
温皙忍不住嘴角带了笑意,胤禛的性子最是刻板认真,丁点不容许敷衍,这个师傅当得不错。
“还是八哥好!给碧儿好多好玩的东西!”玉录玳笑嘻嘻地扒拉着手指头数着,“八哥送个碧儿一个九连环!”随即嘟起小嘴,“被四哥给没收了...”
“扑哧——”温皙看见自家闺女垮了的包子脸就忍不住发笑。
玉录玳忍不住语带愤愤:“四哥还跑到皇阿玛面前告了八哥一顿,害得八哥被皇阿玛训了!”
得,四爷和八爷该不会就是这么敌对起来的吧?温皙嘴角抽抽。本来还想提醒玉录玳跟八阿哥走得远一点,随即一想,她一个公主又不会搀和到皇位的争夺,皇子们大多数还小,话也就咽回去了。
“胤俄怎么样了?”十阿哥生于康熙二十二年秋,现在也七岁了,也入学了。
玉录玳撇撇嘴,“他比猫猫还要胖!还跟碧儿抢点心,碧儿不喜欢他!”
比猫猫还要胖?温皙想了想大熊猫的体型,忍不住为十阿哥默哀,这厮小时候就贪吃,现在想必把自己的喜好更加发扬光大了!反正康熙那么有钱,管得起一个吃货儿子。
“还是九哥好,从来不跟碧儿抢吃的,还送给碧儿好多好吃的点心!九哥长得好漂亮哦!比齐布琛姐姐还漂亮!”玉录玳说着,忍不住眼睛里冒星星。
“额...”比女孩儿长得都漂亮的老九?不愧是宜妃生的儿子,温皙回忆着九阿哥幼时的长相,宜妃的脸蛋搭配上康熙的丹凤眼,想想就觉得妖娆!只不过——温皙不由地警惕了,玉录玳怎么和八爷党打得火热了?进宫才多久?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年纪相仿吗?
温皙便提醒道:“以后不要和哪个哥哥太过交好。”对待那一群的兄弟姐妹,礼貌相处即可,不可太交心。
玉录玳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睫毛扑扇着,满是不解,又嘟着小嘴道:“碧儿不喜欢四哥!
温皙也不好跟她解释,便道:“除了四阿哥,还有七阿哥呢!”七阿哥在宫里应该是最无害的了,又因腿疾,不会有争夺大位的资格,温皙和成妃也是多年的盟友了,也算是温皙最放心的母子了。胤禛毕竟大出玉录玳八岁,年龄上的差距,性格上的差距,难免相处不来,温皙也不强求。
玉录玳揪着自己的衣裳,道:“可是七哥从不去养心殿找碧儿玩!”
玉录玳的意思是八九十常去养心殿找她玩了?这叫温皙更要叮嘱玉录玳远离“八爷党”了,若是存心交好,就不得不小心了,虽然不见得敢害玉录玳,也难免不拿她来做筏子,起码能入康熙的眼缘,别以为只有嫔妃会争宠,这些阿哥们更鬼精灵着呢,想尽办法地争夺他们皇阿玛的疼爱。
而七阿哥胤祐没有主动凑上去,到叫温皙更认准了这是好孩子,一边谆谆嘱咐道:“你七哥腿不大好,等回去的时候额娘叫阿语调一份药,你记得亲自送去。”温皙主动叫玉录玳接近长春宫,便是告诉成妃,要延续昔日的盟友关系,以她的聪明自然会明白。
“老七的脚已经无大碍了!”突然,康熙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大步之下,便从屏风之侧走了过来,“虽然不能骑射,不过看上去已经于常人无异了。”
温皙便起身,牵着玉录玳的小手上前迎了二步,行了个礼道:“皇上今日怎么来的早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康熙笑道:“朕听说你们母女在说悄悄话,便不叫人通报了。”
温皙嘴角抽了二下,幸好康熙没来得太早,没听见旁的,要是听见了玉录玳把四阿哥、十阿哥都数落了一通,肯定要不高兴了。随即,叫人奉了新茶,和康熙面对面坐在榻上,玉录玳则坐在温皙身侧的粉彩花鸟小绣墩上,做出一副淑女装。
康熙看了看玉录玳,便对温皙道:“比起月前,大有不同了吧?”
温皙使劲点点头,玉录玳的确大有不同了,咱的基因摆在那儿,一个月就学会装淑女了!聪明!
康熙呵呵笑着,道:“规矩是学得有点样子了,识字也快,就是写出来的字跟你似的,丁点不像样!”
靠!你数落闺女,也不用把老娘也加上吧?!温皙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两下,“慢慢练就是了,谁都不是一些字就写得特别好。”
康熙点点头,“朕叫老四教玉录玳写字果然对!老四不算聪明,贵在用功,这些年下来,字已经写得有几分样子了!”说着,便问道:“怎么不见老四?”
温皙笑道:“一早来请过安,又回去读书了。”
康熙嗯了一声,颇有几分满意:“读书贵在不辍,肯用功就好。”
温皙见康熙心情不错的样子,便道:“臣妾把大嫂的女儿接近行宫里了,想让她多陪陪玉录玳。”
康熙骤然蹙了眉头,道:“就是麟格那个不着调的长女?”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居然连康熙都知道如嬿不着调了?便道:“不是如嬿,是大哥的嫡女宛婧,今年才七岁。”
康熙哦了一声,道:“嫡出的,想必是不错的,反正年纪还小,留几日也无妨。”
209、四阿哥的艳福(上)
宛婧才七岁,准确点说还不满七岁,和玉录玳也算年纪相仿了。温皙又趁机跟康熙说了,多留玉录玳在行宫住两日,康熙犹豫了一会,看着绣墩是乖乖巧巧的女儿,便点头了。
宛婧上午便来了,温皙叫人安排他再秋梧宫东面的绿荫堂住下,又看玉录玳装淑女装得有些累,就打发她去接待这位小表姐了。
玉录玳一走,康熙就露出色痞子本色来了,抓着温皙的手道:“朕许久没来,想朕了没有?”
“不想!”温皙撇撇嘴,很不客气地道。
康熙捏了捏温皙软软的手心,哼了一声道:“朕瞧你过得倒是滋润,人都长胖了一圈儿了!”
温皙一听,急忙去捏了捏自己的脸蛋,顿时脸就垮了下来,好像真的胖了一圈了!自从到了第三个月,孕吐的症状也渐渐缓解了,一些不太油腻的肉也能吃下去了,温皙吃了睡、睡了吃,自然而然就胖了!
细细一算,似乎好几天都没走出秋梧宫的宫门,消食遛弯了,便道:“听说西面的石榴开花了,不若去瞧瞧吧!”
康熙道:“都是仲夏了,又快中午了,你也不怕热?”
“这一带绿树成荫,不热!”温皙笑嘻嘻道,倒也非虚言,秋梧宫一带周遭种满了梧桐树,正是夏日消暑的好地方。
温皙打定了注意出去散步减肥,便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穿着平底儿绣鞋,和康熙走在一块,人比平日矮了三寸。
走在绿荫道上,前头有太监提香炉熏路,后头有人打着华盖,迤逦一大行人,浩浩荡荡,还好道路宽敞,容得下。
康熙身形颀长,低头看了看温皙,忍不住笑道:“你这个样子倒颇有小鸟依人之态!”
小鸟你个头!温皙个子不算高,满打满算也就一米六出头,全赖花盆底儿鞋的十厘米增高,跟康熙站一块也还能看!现在撤了花盆底儿,立刻矮了一大截子!其实一米六的身高在清朝也算高的了,这个时代人营养不足,七尺男儿也不过来一米六几。可架不住康熙是打东北来的,东北人自古高,康熙八尺,站一块,二十厘米差距,很叫人自卑!
温皙郁闷得很,早知道不拉着康熙出来散步了。
走了两刻钟,便闻见榴华香甜的问道,温皙也懒得去郁闷了。前头亭中,隐约有人,靠近了,便见是胤禛,带吴嬷嬷、两个模样憨实的太监,还有一个穿着比寻常宫女要好上几分的女子。
御驾靠近,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胤禛便走出亭子,出来行礼:“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康熙瞅了一眼亭中,放置着笔墨纸砚,便问道:“这个时候怎么不好好温书?顾八代给你安排的课业都完成了吗?”
胤禛起身道:“方才刚刚完成。儿子选住的地方因为离温泉近,故而中午一些闷热,便出来透透气。听六妹说,这一带凉爽,榴花也开了,便出来画两幅画。是三哥嘱咐的,让儿子有空帮他花两幅行宫里的风景。”
康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却抬脚走向亭中,温皙快步跟了上去,上台阶的时候康熙略停下脚步,手握着温皙的手腕,低声道:“小心摔着。”
温皙低头嗯了一声,穿着平底儿鞋,哪儿那么容易摔着?众目睽睽之下难免不好意思,但也不能拒绝康熙的好意。
亭子建的地方正好,石榴林之侧,西面是一方小湖泊,湖中有莲叶何田田,虽不在开花的时节,接天莲叶无穷碧,看了也叫人清爽。
亭中有石桌和石墩,桌上放着一副墨迹还未干的画,温皙好奇之下便凑近了看,画的竟然不是盛开的榴花,而是湖上的莲叶,墨色浅过度和谐,画得颇为写意,画风老练,单看画只怕看不出是个十二岁孩子的手笔。题词是周邦彦的《苏幕遮》的上半阙: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倒也合景致。
康熙也点点头,道:“有几分味道了,只可惜——”康熙指了指一处墨色深的地方,道:“这里似乎是磨墨的功夫不到家所致!”
侍立在胤禛身后的宫女慌忙跪下,磕头道:“是奴才手笨!坏了爷的一副好画了!”
康熙的身份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宫女,一边看着那画一边指点道:“画中近处布局不甚好,且多而杂,气度也不够宽广,也没有画出风吹荷叶之态,太死板了!”
胤禛急忙垂下头:“多谢皇阿玛教诲,儿子记住了。”
康熙未免太毒舌了点!温皙突然觉得日日在来信中书数落她的字,是在是太客气了!康熙对儿子的严格,温皙是知道一些的,只是没想到严格到了这种程度!
说实在的,这幅画温皙就挑不出毛病来,水准已经远在她之上了,不过还好康熙没数落上面的题词。胤禛字写得已经相当好了,隐隐露出属于自己的风骨。
温皙正这么想着,康熙又开口道:“这字今儿写得不如往日了!力道也不够!怎么住在行宫里,没好好练字吗?!”
这话一出,胤禛头上骤然冒气冷汗来,急忙跪下道:“是儿子懒怠了!”
胤禛有没有懒怠,温皙是最清楚的了,只不过是不敢跟康熙顶嘴才说自己“懒怠”罢了!康熙未免也太毒舌了点,温皙便靠近了扯了扯他的袍子,稍微训两句也就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给你儿子留点脸面!怪不得康熙的儿子们一个个争夺大位越挫越勇,都是被康熙的毒舌培养出来的!有这么个爹,心里承受能力弱点的哪成?
见康熙没反应,还在哪儿板着张脸,温皙索性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果然立刻又反应了,康熙回头鼻子一哼,瞪了温皙一眼。
康熙总算松了口气,道:“以后需记得,读书如逆水行舟,一日不可懈怠!起来吧。”
胤禛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是,儿子谨记在心。”
胤禛不用跪着了,可他的宫女还在那儿跪着呢,亭子里是青石地板,本就硬,那宫女本就身子纤细,跪了几刻钟已经摇摇晃晃,快要跌倒了。康熙自然不注意这种小角色,温皙瞧着她可怜,便道:“你也起来吧。”
那宫女一听,立刻磕头道:“多谢皇贵妃!”便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
温皙这才见到了她的长相,端得是好容色!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张脸蛋长得极好,芙蓉如面柳如眉,叫人如何不怜爱?一双秋眸剪水,透着楚楚可人,乖顺地站在胤禛身侧,举止有些小心翼翼。
胤禛便道:“额娘,这是年初皇阿玛赐给儿子的宋氏。”
康熙给的?那就不是宫女了...说着便瞟了两眼康熙,完全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道:“老四也不小了,明年就该指婚了。”
指婚二字从康熙口中出来,胤禛眼中忍不住一喜,以他的年纪,明年十三,指婚之后大约还要备婚一年,也就是十四结婚,自然无不可,可是要是再拖三年也不是没有可能。胤禛自然是希望早一点大婚,因为只有大婚之后才能领差事。
温皙嘴角抽了抽,古代早婚,温皙也算见识了,她十五岁入宫已经觉得自己够小的了!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居然还算晚婚的!
现在阿哥们还没分府,就连已经有了长女的大阿哥也还住在阿哥所里,现在大福晋又有了身孕,已经七八个月大的肚子了。而太子却还没有大婚,虽然暗中已经定下了人选,可前几年孝庄薨逝,不得不守孝三年,好不容易除孝了,大哥娶了福晋,可偏偏准太子妃瓜尔佳氏的祖父又没了!又要守孝了!太子已经十六了,只能继续等着。但是不能叫后头的阿哥们等着哥哥结婚,三阿哥和四阿哥岁数也都够了。
既然要大婚,自然要提前安排试婚的人,胤祉他额娘荣妃在,自然不必康熙操心了。可胤禛没额娘,只好康熙亲自赏赐了。这个宋氏应该是小选进来的宫女,模样应该也是拔尖的,康熙在这点上还是不肯委屈了自己儿子的!
只不过,温皙瞧着宋氏眉宇带着几分青涩,眉毛长得也很顺溜,看样子还没被胤禛享用。康熙也不管这个,反正人赏了,他就自觉地当爹该做的都做了。
温皙点头道:“瞧着眉清目秀,是个乖巧的姑娘。”生在皇家,哪怕是不好色的,也不缺少艳福。不必自己出手,就要漂亮女人送到嘴边儿了。
胤禛急忙道:“额娘过奖了,宋氏是个粗笨的,平日也不机灵,闷葫芦似的,不过还算安分罢了。”
这话明着说宋氏的不好,但是在长辈跟前说这些,却是与宋氏只有好处!通房需要聪慧吗?不需要!暖床的需要机灵吗?不需要!试婚宫女需要能说会道吗?不需要!就是安安分分,再长得漂亮点就最好了!
210、四阿哥的艳福(下)
温皙略一想,便晓得了,胤禛是颇为中意这个宋氏的,连说话都暗偏着她。说的都是数落的话,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过错,好歹是康熙赏赐的人,就算数落也不能说得难听了,否则岂不是对皇阿玛赏的人不满了?
胤禛应该是惯用旧人的,吴嬷嬷跟随,然后是两个跟了他不少年的太监。只有这个宋氏是新来的,可胤禛偏偏暗帮着她,虽然看上去应该还没碰她。只不过宋氏这样姿色,又是楚楚可怜的美人,胤禛又是个还碰过荤腥的,好色而慕少艾,虽然能克制住自己,但心里却是已经中意了的。也就说宋氏脑袋上已经打上了胤禛所有的戳,自然有所维护。
一个宫女,哪怕是阿哥未来的侍妾,也不足以被关注太久。温皙看着亭子对面那大片的榴花,红得如火,便道:“行宫里的石榴开得好,我还以为你是在画榴花呢。”看着这榴花,温皙突然想到了哪个火辣的小姑娘郭络罗.榴华。
康熙蓦地笑道:“石榴多子,意头很是不错。”
汗,你能不能闲着没事儿就往儿子上头扯?!温皙腹诽道!
胤禛也道:“若额娘喜欢石榴,儿子多画两幅榴花图送给额娘。”
温皙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却见密密匝匝的石榴树后隐约躲藏着几个娇小的身影。
“谁在那儿?出来!”耳畔康熙一高呼,虽然有些震耳,似乎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想把偷听的丫头给吼出来罢了。
果然,玉录玳领着宛婧,后头这个三五个宫女、侍女蹑手蹑脚走了出来。玉录玳手里捧着一把怒放的榴花,脸蛋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略一行礼便走进亭中,笑容可人,撒娇道:“碧儿给额娘折了好多石榴花,额娘喜欢吗?”
温皙伸手拂去玉录玳小两把头上挂着的几片石榴叶,整了整有些歪斜的玉扁方,道:“正好带回去,插在瓶中,看着也喜气。”
康熙眉头有些严肃,道:“性子还是有些野了。”
玉录玳顿时瘪了嘴巴,很不乐意的样子。温皙不理会爱挑刺的康熙,挥手叫了宛婧进来,这丫头见了康熙显得有些拘束,都不怎么该说话了。温皙笑道:“这是麟格的次女宛婧。”
康熙略瞥了一眼,道:“还算规整。”这个评价在康熙口中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温皙略看看侍立在亭子外头的几个宫女、侍女,目光落在最后一人身上,不由地蹙了眉头。看了看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儿的宛婧,温皙忍不住头疼了!如嬿居然扮作宛婧的侍女跟了来了!
虽然康熙没见过如嬿,但是温皙生怕她惹出什么事儿来,瞧着时候也晌午了,便推说饿了,早早回秋梧宫去了。四阿哥也带着自己的人告辞,玉录玳去陪着宛婧,就此别过。
四阿哥带的人少,便抄小路回去,宋氏亦步亦趋跟在胤禛身后,低声怯怯道:“爷,奴才给您丢脸了。”
胤禛脸上板着,倒也不见怒色,嘴上生硬地道:“以后勤加练习便是了。”意思却是不计较宋氏了,就此揭过的意思。
宋氏也听得懂她的意思,不由地松缓了几分,乖巧地嗯了一声道:“皇贵妃娘娘真是宽和至极,待爷也是极好的。”
胤禛脸上略露出二分不易察觉的微笑,道:“你有幸入了额娘的眼缘,也是你的福气。”
“四阿哥,请留步——”只听得后头一声女子轻盈的呼唤,如嬿穿着侍女的衣裳快步追了上来。
胤禛止下脚步,打量了一通这个没规矩的女子,见不是宫女,也不好发作,便道:“你是宛婧格格的侍女?”既非宫女,来客就只有钮祜禄.宛婧一人,自然是她的人了。
如嬿脸上闪过一丝怨怼,随即微笑道:“我是钮祜禄.如嬿。”
胤禛不由地蹙了眉头,道:“额娘似乎只请了宛婧表妹来行宫。”
如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急忙道:“二妹还小,我不放心,便陪她来了。”
胤禛脸上的不悦更浓了,如嬿却不曾发觉,径自脸上带着微笑道:“皇上对阿哥们严厉,四阿哥别往心里去。”
胤禛听了,忍不住冷冷道:“皇阿玛的话自然要谨记于心,岂能别往心里去?!”
“我、我...”如嬿舌头有些打结了,脸上愈发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并不是你画得不好,只是皇上要求比较严格罢了!其实四阿哥的画真的很好!皇上心里肯定也是赞赏你的!”
胤禛一直都冷着张脸,“皇阿玛的心意,又岂是你可以揣测的?!”
宋氏急忙软语温声劝解道:“爷别生气,这位姑娘想必也是好心,再怎么说也是皇贵妃的侄女呀!”
如嬿看了看俏丽如花的宋氏,心下泛起几分酸意,“我和四阿哥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
宋氏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恼怒,面上却依旧恭顺,略一福身道:“婢妾宋臻儿见过大格格。”
如嬿顿时酸意更盛了,婢妾二字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自称的,便酸溜溜地道:“原来是四阿哥的妾侍,失敬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个侍妾,多半是宫女出身,卑贱之人罢了!
宋氏柔柔地微笑着:“爷明年就要指婚了,故而皇上赐婢妾伺候在爷左右。”说得谦卑,其实带着几分高傲自得,从无那个阿哥的侍妾是皇帝钦赐,只有四阿哥没有额娘才有此先例罢了,却也足够让宋氏自傲了。
如嬿当面挑刺道:“既然是伺候人的,怎么连磨墨都磨不好?害得四阿哥都被皇上训斥了!”
宋臻儿一听,立刻眼中含了泪花,楚楚无比:“是婢妾的过错!”说着便朝着四阿哥盈盈跪拜,“婢妾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还请爷惩罚。”
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泪花带雨,请求处罚,胤禛怎么可能不心软?宋臻儿如今可还是挂着他的女人的名义呢,虽然他还没动,但是宋臻儿身上已经打了四阿哥的戳了。当着他的面就被人欺负了,四阿哥自然有所不满了,一手就把即将跪下的宋臻儿拉了起来道:“爷说过了,回去好好练习就是了!”
宋臻儿急忙点头,“是,婢妾一定好好练习,绝不给爷丢脸!”
如嬿看着宋氏朝胤禛卖可怜,便愈发厌恶这个人,觉得这是个狐媚子,看她的眼神就愈发不喜和不屑,看着四阿哥又对她颇有维护,顿生不甘。急忙笑道:“四阿哥未来的福晋肯定要是公侯之家的格格,一定得是出身极为尊贵才行!”
四阿哥脸依旧板着:“出身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贤惠。”说着,眼睛的余光瞥了如嬿两眼,“德容言功,女子四德是断断不能有失的!”若不是估计着她是皇贵妃的侄女,四阿哥早翻脸了,眼前这人,礼仪极差、谈吐无礼,贤惠更是不沾边,这种货色也敢肖想爷嫡福晋的位子?
如嬿却没听懂胤禛话里的意思,急忙点头道:“四阿哥说的是,贤惠是自然的。四阿哥不同于其他阿哥,养母尊贵,将来的嫡福晋必然也是著姓大族的格格!”
所谓的著姓大族,便是是瓜尔佳氏、钮枯禄氏、舒穆禄氏、董鄂氏、辉发氏、乌拉氏、伊尔根觉罗氏、马佳氏满洲八姓氏,八个老一派世家,而后辉发氏渐趋没落,而佟佳氏有朝一日入了满军旗,顶替之。不过历史已经出现偏差,佟佳氏现在还是汉军旗。如嬿说的也不错,四阿哥胤禛未来的福晋是乌拉纳喇氏,简称乌拉氏,自然是著姓大族。
四阿哥愈发蹙着眉头,冷声道:“这种事要皇阿玛做主,不是你可以随意揣摩的!”
如嬿讪讪一笑,道:“如嬿只是觉得,皇上必然不会委屈了四阿哥罢了。”
宋臻儿看出了四阿哥的不喜,便笑道:“爷,时候不早了,宁心堂还有些距离。您出来的时候就嘱咐小厨房备午膳了,这回应该都准备好了,回去晚了怕会凉了。”
四阿哥嗯了一声,看了看如嬿道:“大格格也请回吧,免得宛婧表妹找。”
“我...”如嬿来不及辩说什么,四阿哥就带着宋氏扭头离开了。宛婧是“表妹”,她就是“大格格”吗?如嬿狠狠跺脚,都怪宋氏那个狐媚子!
秋梧宫。
温皙趁着康熙睡午觉,自己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如嬿这妮子真是不省心的!有着穿越的对于历史的熟知,所以想尽办法也要傍上四阿哥吗?
宛婧低着头,认错道:“婧儿不是故意的,到了行宫门口才发现车夫是大姐姐...只能答应她扮作侍女了。可是,大姐姐答应过我不会惹麻烦,可是这会儿人又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温皙揉着太阳穴,想也知道如嬿跑去见谁了!这死丫头,胆子太肥了!宛婧虽然懂规矩,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小孩子,玩起花招来自然不如活了两辈子的如嬿。
温皙叹了口气,道:“今儿出现在石榴林子,也是她提议的吗?”
宛婧点了点头。
如嬿这丫头不简单!居然一来就知道买通行宫里的人盯着四阿哥了!也是仗着温皙侄女的身份,行宫里的奴才自然卖她三分面子!只是,如嬿决不能继续留在行宫里了,否则指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
“好了,你安心回去歇息吧,这件事儿我来处理。”安抚了宛婧一通,叫胡语亲自送她回绿荫堂歇息。
梁九功突然快步从后寝殿走了出来,朝温皙行礼道:“贵主子万福,皇上醒了。”
温皙哦了一声,醒了,就是叫她进去给康熙穿衣服了。康熙这厮,从来都要人伺候着更衣,也不照顾一下她这个孕妇!大老板派头大,没办法!
康熙午睡从来睡得少,顶多半个时辰必醒,温皙熟稔地给康熙穿上外袍。康熙饮着温皙奉上来的茶,道:“今儿怎么不午睡了?”
温皙只道:“睡不着。”
康熙唔了一声,“麟格这个庶女太能惹事了!”随即道,“梁九功,马上叫人送她出行宫!以后不许再来打扰皇贵妃!”
“嗻!”
康熙知道了这事儿,温皙并不奇怪,行宫里要紧的人都是他安排的,自然事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在亭子的时候,康熙应该不曾注意到如嬿,但是行宫里处处是他的眼睛,知道了也不足为怪!
康熙见温皙眉宇似有倦怠,便拉了她入自己怀中,道:“若是困倦了,便小睡一会儿。”
温皙靠在康熙怀里,问道:“皇上不生气吗?”
康熙扑哧笑了,道:“朕还不至于对一个不懂事的毛丫头生气!”随即,又道:“且她再怎么说,还是麟格的女儿。”
康熙这么说,温皙就放心了,嗯了一声道:“如嬿性子太不稳重了,是家里对她管束太松泛了。好好管教管教兴许能好一些,不过也不指望她怎样了?别出了大差子就好,将来嫁个寻常的人家,平平安安一辈子就是了。”
“你也别想太多,”康熙和声道,“她自有她的命数。你好好养胎,给朕生个儿子就行了!”
康熙每次来都要提儿子,听得温皙耳朵都要张茧子了!还不能跟他辩驳,否则他越说越爱唠叨!温皙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对外说两个月,还不显怀,人却已经有些渐胖了。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道:“总觉得你这儿气儿闻起来都格外清馨!”
那是温皙每晚都往外放灵雾的缘故,就算昨晚都呼吸用尽了,还是多多少少有所残留,睡起来自然格外香。温皙只温温地笑道:“可能是寝殿放了新鲜薄荷的缘故吧,我本就不爱焚香。”
空气里的确有着薄荷的清新味道,康熙却道:“朕也在乾清宫寝殿放了薄荷,可闻起来就是不如你这里!”正经说着话,康熙突然不正经了起来,在温皙脖颈上嗅着,语气中含了炙热气息,在温皙耳边吹着热气道:“这里多了你!”
温皙不由地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大白天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捏了捏温皙发红的脸蛋,“朕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就像你刚入宫的时候一样!”
211、一石二鸟
康熙的脸皮厚度温皙深有感触,尤其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色狼起来就更没有度了!人前的时候人模狗样,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关起门来就露出本性来了!要不是温皙肚子里揣着包子,只怕要干少儿不宜的事儿了!这点上,温皙有点庆幸肚子里揣了个包子!
被康熙这么一闹腾,温皙也困意全无了。也不知为何,眼皮跳得厉害,心中也莫名的不安,却是没有来头。温皙摇了摇头,把奇怪地感觉甩掉,径自去梳妆台跟前,整了整被康熙弄得有些糟乱的发髻。在行宫里,温皙倦怠着,也不爱打扮,只梳着两把头,头上的玉丫钗松松地斜在青丝中,都快要掉下来了。
温皙顺手取下玉丫钗,重新梳好了两把头,正要簪上玉钗,却听外头肖顺子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素来底下奴才要入寝殿,必得让守在寝殿外的奴才在外扬声通报,否则轻则一顿训斥,重则...若是坏了里头主子大事儿,乱棍打死的都有。
康熙正欲发怒,只听肖顺子一个噗通叩头在地,七品太监的顶戴都给滚了下来,“不好了,贵主子,六公主落水了!”
当啷一声,温皙手中的玉丫钗坠地,此钗细长,白玉质地,首有鸦形态,很是生脆,触底即碎,断为两截。上头的乌鸦和细长的雕了卷云纹的杆儿分成两半,和汉白玉卷草云纹的地面颜色极为相似,却因玉质莹润,倒也好分辨。
只是温皙,早已不顾的这些了。“落水”二字如落雷一般击打在她心头,距离秋梧宫最近湖泊,便是莲叶成片的清月湖。
“嘎珞!不要冲动....”康熙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温皙已经飞奔出去,康熙只得赶紧追上去。
清月湖距离秋梧宫并不远,徒步慢走不过一两刻钟的功夫,若是奔跑就更快了!温皙脚步再快,也快不过后头一心要追上来的康熙,在秋梧宫宫门外就被康熙从后头一把抱在了怀里,“你怀着身孕,不要激动!”
温皙只暗恨他这个时候了还做阻拦,胎相稳固,不过跑两步,根本没什么大碍!便恨恨瞪着他:“我要去救碧儿!”
“自有巡守侍卫去救!”康熙急忙道,“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救上来了,你去了有什么用?!”
温皙掰开康熙环抱着自己肩膀的双臂,若是平时她哪儿来这般力气,只有这样焦急担忧到了极点的时候,才做得到,“我会游泳,不用你管!”说完,扭头跑进从蜿蜒的石子路小径。
康熙一跺脚,只能快步追上,却忽的“啊——”的一声,前头石子路上,温皙忽然莫名地仰跌倒在地上,摔得极重。
“嘎珞!”
温皙咬牙,她穿着平底绣鞋,又走在极为防滑的石子路上,怎么可能摔倒!可偏偏脚底莫名地打滑了,还好是屁股落地,若是胸腹落地,这么硬又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腹中才三个月的孩子只怕会有大碍!
温皙虽然急,也不是慌不择路,选了最近的,且不容易跌倒的石子路,没想到还是滑到了!温皙的小腹传来一阵抽搐,那么一摔,肯定是震到了肚子的孩子!温皙一手按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却手下打滑,竟然摸到了油腻的液体!
康熙急忙把倒在地上的温皙扶了起来,“怎么样?肚子不舒服吗?”
温皙一手扶着小腹,摇头道:“我没事!”幸好孕吐期间日日服用雪莲花的花瓣,想来还是有不少的用处的,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温皙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油腻中带着桂花的香味,不由地冷笑了,“桂花油?!”
康熙的瞳孔骤然缩了起来,地上的一片油渍他自然不可能看不到,正好在石子路的弯曲处,若是跑得太快,周围有多种植花花草草,的确不容易发觉。康熙深吸一口气道:“朕先送你回去!”
温皙咬着嘴唇,摇头,她现在最担心的依旧是玉录玳!
康熙面有无奈之色,道:“罢了。”便携了温皙的手,“慢些走。”绕过那滩明晃晃的桂花油的油渍,往清月湖而去。
清月湖在靠近石榴林的地方是浅水区,玉录玳落水的地方偏偏在西面水最深的地方。哪里围了栏杆,本不可能落水!温皙急忙凑上去看,湖水中,玉录玳和宛婧已经分别被两个女子救起来,已经在往浅水湖畔拖拽,救上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温皙的心了松了一半,无数闻讯赶来的侍卫噗通噗通跳下水,去接应。不一会的功夫,玉录玳和宛婧两个孩子就被救了上来。
温皙这才看清楚,救了她俩的居然是如嬿和四阿哥房里的宋氏。宋氏生于江南水乡,会屯水倒也不奇怪,而如嬿...想也知道是上辈子学的了。北方人都旱鸭子,尤其是女子更不可能会水。不过这个关节眼上,谁也不会注意这些。
“哇!!额娘!”玉录玳见到温皙,立刻水淋淋地扑在了她怀里。
听着玉录玳哭得嗓门颇大,温皙就知道有力气哭,就表示无大碍了!只是这遭,她怕是吓坏了,温皙心疼地安抚着:“别怕,有额娘在!”
温皙又急忙看了看脸色吓得有些呆呆的宛婧,问道:“婧儿怎么样了?”
宛婧似乎受了不少的惊吓,这会儿才稍微回过神儿来,嘴唇颤抖着道:“婧儿没事儿,对亏大姐姐救了婧儿。”
方才的确是如嬿救了宛婧,宋氏救了玉录玳,一人拖着一个上了岸。温皙看了看侍立在四阿哥身侧,身上已经被披了一件藏蓝色斗篷的宋氏,一身湿漉漉的,显得身材格外纤瘦。不过仲夏时节,湖水不冷,想来无大碍。
正在此时,如嬿不知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然后噗通一声倒在湖岸边,昏迷了过去。
夜色渐渐来临,给玉录玳喝了姜汤总算把她哄睡了。而从绿荫堂回来的太医,向温皙回禀状况:“二格格并无大碍,喝两剂驱寒的药即可,只是有些受惊,需好好静养几日。而大格格...”太医顿了顿,继续道,“大格格初潮来了,故而昏迷,也许静养一两日。”
才十二岁就要大姨妈了?不过也难怪会晕倒了,小女孩子的身体,在湖水里游了一通,又累又冷给刺激着了,又恰逢初潮到了,结果就晕过去了。本来今日就要送她离开行宫,如今因救人而昏倒,倒是不好撵走了。
更让温皙在意的是,玉录玳和宛婧是怎么掉进湖水中的,深水处的栏杆也是并无断裂损坏!照例不可能掉下去啊!着想着想不通的关节,胡语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在温皙耳边道:“主子,栏杆附近的石板地也洒了桂花油!”
温皙骤然咬紧了牙齿,又是桂花油!栏杆虽有防护作用,但是偏偏行宫里的栏杆空隙十分大,寻常人自然钻不过去,但是小孩子就不同了!身子本就小,脚下一打滑,就从栏杆的缝隙间滑过去坠了水!
好手段!玉录玳落水,温皙滑到,必然是一人所为,目的是要了她两个孩子的命!玉录玳一落水,温皙必然着急,自然会走最近的路,温皙的心态已然在其把握之中!若非温皙并非对外宣称的两个月身孕,而是已经胎像稳固的三个多月,只怕就要招了道儿了!只是,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心计和谋划?!
“去查查,到底是哪个奴才撺掇着玉录玳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温皙急忙道,栏杆附近并无什么特殊的风景,玉录玳应该不会去哪里!要去也该去石榴林那种好玩的地方!
温皙不禁脑中飞快反思着,策划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要知道行宫里可都是康熙的人!若是暗中出手之人是行宫里的奴才,应该趁早动手才对,根本无需等到现在,而且是康熙在的时候!康熙对于行宫的掌控并不一般,自从温皙来到行宫并无定点差池,一应吃食都无半点问题!景福禄安排任何事都是妥妥当当!温皙实在想不出,行宫里有哪个人是可疑的!
温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若动手的人不是行宫里原有的人,那便应该是刚刚来行宫的人。而此时,康熙来带了不少侍卫、太监,四阿哥也带了嬷嬷太监宫女和通房宋氏,宛婧来更是带了乳嬷嬷和四五个贴身侍女!温皙只能一一排除:康熙带着都是伺候年久的奴才,应该不可能,若有人在康熙身边安插什么钉子是最困难的!唯一可能的就是四阿哥带的人和宛婧自己带来的侍女!而宛婧的侍女都是钮祜禄氏家生的奴才.....
四阿哥...会不会是他?他口口叫温皙额娘,是否也在担心这个“额娘”会有了其他儿子,便不要他这个“儿子”了?想想当初,乌雅氏对待六阿哥和四阿哥巨大差异...温皙忍不住起了疑心。毕竟她仅仅抚养了四阿哥一年,还指望他对自己有多少感情吗?他做出如此孝顺的模样,不过是利益居首位罢了!
若是四阿哥所为,他的目的在温皙肚子里的孩子,而非玉录玳,所以让会水的宋氏恰恰出现在湖畔,顺手救了玉录玳,正好博得温皙的好感并且撇清自己?!想到此处,温皙不由地心下发凉!
212、是谁所为?
“四阿哥现在在做什么?”温皙许久不说,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胡语摇摇头,“许在陪着宋格格吧。”
温皙眼中游移不定,也许是她想得太多,她肚子里的孩子男女未定,四阿哥也不过刚来行宫,想来不敢做这样的事儿,而且还是在康熙眼皮子底下!但是,心中却没法丁点不怀疑,便道:“阿语,去悄悄请了吴嬷嬷过来。
吴鲁氏是钮祜禄氏多年的老嬷嬷了,伺候温皙多年,虽然在胤禛身边也快四年了,但是温皙有把握,她还是忠心于自己的!
趁着夜色,秋梧宫一派宁静,只能闻得偶尔微风拂过,梧桐叶摩挲的声音。秋梧宫灯火通明,康熙手落在温皙肩膀上道:“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温皙摇摇头道:“我睡不着,皇上先睡吧。”
康熙叹了口气道:“朕已经吩咐景福禄详查了,玉录玳和宛婧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拿下,凡有可疑,一律严刑拷问。”
温皙嗯了一声,只怕不会有拷问出什么来。这时候,胡语已经偷偷把吴嬷嬷叫来了。康熙听了,忍不住蹙眉:“吴嬷嬷?不是伺候胤禛的人吗?”
温皙淡淡地道:“原是伺候臣妾的人。宛婧和如嬿都无大碍,也不知道宋氏怎么样了,臣妾不大放心。”
康熙略送了一口气,道:“不过是个奴才,犯不着亲自过问,随便赏点什么就是了。”
温皙微微一笑,道:“臣妾正是要好好赏她,皇上先去睡吧,臣妾一会就来。”
康熙也疲乏了,明日还要早早起来,回宫上朝,便去了寝殿。
小太监引了吴嬷嬷进来,温皙刻意屏退了左右,精神力注意着四周,康熙也不曾偷听,便放心地问她话了。
吴嬷嬷略见发福,可见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吴嬷嬷既然已经赏赐了胤禛,温皙本不打算私下见她,如今见了,吴鲁氏自然也猜得到温皙问什么,神色安然。
温皙也不说废话,直接开口问道:“宋氏怎么样了?”
吴嬷嬷道:“主子放心,宋格格水性好,回去喝了碗姜汤便歇下了。四阿哥这会儿也歇下了。”
“四阿哥怎么会出现在清月湖周围?”温皙挑明了问道。
吴嬷嬷略带笑容,道:“四阿哥是最孝顺的,用了午膳便一直在石榴林的亭中画榴花,都画了七八幅画了!”
温皙心头微微一动,今日她的确说榴花开得好,不过一句随口的话。胤禛也说要给她画两幅石榴,只是温皙并未放在心里。不由地骂自己,太小心之心了!
吴嬷嬷不可能听不出温皙对胤禛的怀疑之意,便道:“四阿哥此次带的人,宋格格是皇上赏赐的,侍卫是皇上安排的,宫女太监都是曾经从承乾宫走出去的小太监小宫女。”
温皙不禁有些惭愧,胤禛这样重用从她宫里出去的人,无疑是处于对她信任和感谢。而温皙却那么没有来头去怀疑他!温皙虽然有孕,是男是女且不知,害死这个孩子对他并无丝毫的好处!且他手底下虽有不少银子,但论起势力并不足以让他有这样的胆量做这样的事儿。一旦揭露,康熙便不会饶过他!他现在不过是康熙十几个儿子中的一个,纵然读书用功,所能够依赖的不过是她这个名义上的“额娘”罢了!他又怎么敢和温皙结仇?
确定了不可能是他,温皙也松一口气,道:“阿语,取些燕窝、阿胶赏赐给宋氏,让吴嬷嬷带回去。”
只是,若非四阿哥,那么是谁所为呢?一夜翻来覆去,后半夜才入睡,翌日醒来的时候,康熙已经走了。
一大早景福禄来报,查到宛婧带进行宫里的桂花油不见了,而保管宛婧物品的侍女彩舟咬舌自尽了。这下子,好不容易查到了的一点点线索,又立刻断了!
“告诉大嫂,立刻去查住彩舟的家人!”这种事儿本来是额娘舒舒觉罗氏去查必然更得力,温皙让瓜尔佳质心去查,便是信任她!到底是谁,居然能买通了钮祜禄氏的家生奴才?!手都伸到了钮祜禄家格格的身边,居然还一直未曾察觉!出手之人必然是早就开始对付钮祜禄氏一族的人了!昨日之事,不过顶多牺牲一个棋子罢了!
果然,随即传来的消息是彩舟的老母和姐姐全都被毒死了!下手之人果然狠辣,一计不成立刻毁掉棋子,让温皙没法继续再查下去!
晌午过后,四阿哥带着宋氏,把自己画的榴花图全都送过来,顺便谢恩和告辞。未成人的阿哥是不能长久离开宫里的。
温皙招呼他坐下,命人奉了茶,“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胤禛道:“皇阿玛只许了儿子两日的假,前天下午来的,今儿下午便该回去了。”
温皙点点头,看着乖巧侍立在一旁的宋氏,温皙虽不信宋氏是全然好心才救了玉录玳,也是不肯放过救公主的大功劳。就算未必心纯,温皙还是很感谢她,不由地脸上笑容和煦:“果然如本宫所说,是个乖巧的好姑娘。”
宋氏急忙福身道:“奴才笨手笨脚的,不敢当皇贵妃赞誉!”
温皙笑容款款:“四阿哥身边有你这样的人继续伺候着,本宫也放心了。”说着,便又让人取了一斛上好的珍珠赏赐了宋氏,也算是安四阿哥的心。她昨夜大半夜传了吴嬷嬷来问话,胤禛这个主人不可能不晓得,难免会担心这个“额娘”怀疑他。如今温皙重赏宋氏,想必他也能放心几分。
四阿哥又带着宋氏去偏殿见了玉录玳,这才离开了行宫。
温皙的心却难以安定下来,线索全都断了,她和玉录玳虽然都无事,但是暗中之人若不查出来,只怕日后还会再出手!这样的人,温皙必然要捉出来,否则日夜不安!景福禄那边也没什么进展,温皙便叫他把无关的人都放出来。心中却在细细思量到底是谁所为。
温皙一直以为,宫里的人手伸不到行宫这边,或许是她错了!若她一举得子,许多人的儿子地位都会受到动摇,只是温皙与四妃从无冲突,昔日里也薄有几分情面,惠妃、宜妃、荣妃,都是有儿子的人,是否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做点什么呢?只是,这样的怀疑,太无根据了。
温皙却忍不住乱想,会不会是太后...只是她与太后的过节不过是玉录玳把她的金毛犬扔进水里,太匪夷所思了!太后不是孝庄,怎么会为了一条狗要害自己的孙子孙女?
温皙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到底是谁要处心积虑害她?!
自从这遭意外过后,康熙来行宫更加频繁了,几乎三五日就来一次,一般是晌午过来,翌日天不亮就走了。还叫景福禄加紧查问,前前后后杖毙了不少的奴才,也不知是真的有罪,还是无辜遭到牵连的。
连温皙都看得出,是有人收买了钮祜禄氏的家生奴才,安插了钉子,康熙何意拿那些奴才发火?温皙劝了好几次,都没有用,后来还是那肚子里的孩子说,见血太多不好,康熙才停止了。
康熙原本也不是怒火太大,自从又回到行宫这几次才愈发火大,莫非是查到了什么?便问道:“皇上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康熙不由地一滞,随即笑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温皙沉声道:“这几日皇上的火气似乎大了些,像是被谁气着了。”
康熙随即道:“当时被那些狗奴才气着了,那么多人都保护不好玉录玳一个!全都是无用的奴才!”
温皙却格外地冷静,眼睛直直望着康熙,道:“皇上查到了什么,对不对?”
康熙的丹凤眼中立刻有了躲闪之色,急忙笑道:“你不要多想!”
温皙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直视着康熙,带着几分逼问之色:“是谁?!”
“好了!”康熙拍了拍温皙的肩膀,“是你多想了!天色不早了,早早歇息吧,朕也累了。”
夜晚的寝宫格外寂静,偶尔听见外头有昆虫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风吹树叶的声响,寝殿灯火通明,床榻的幔帐已经落下,康熙携了温皙的手坐在床上,面上不禁含了疲惫之色:“朕明日还要赶回去上早朝呢。”
温皙却狠狠拉了他一把,不让他躺下,“到底是谁?!是谁让皇上这样维护她?!惠妃?宜妃?荣妃?或者是太后?!”
康熙苦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怎么可能会是她们,她们哪儿有这般本事?皇额娘就更不可能了!你太爱乱想了!”
温皙却从康熙的话中抓到了一丝半星的线索,忽的道:“皇上的意思..不是太后,更不是嫔妃?!”若连四妃也不是,那么那些嫔和低品级的嫔妃就跟不可能了!
“皇上的更深一层的意思,难道不是后宫之人所为?而是前朝的手段?!”温皙一直只周旋于后宫,一时间的确没有想到干下这种事儿的是前朝的人...或许未必是前朝,而是...一个让康熙都要尽力去维护的,寻常的臣子,康熙必不能容!而寻常的臣子,也不敢做这种事儿!
温皙恍然想到了一个人,眼中的惊讶难以掩饰,望着康熙问道:“是太子?!”
213、竹儿归来
太子!
太子胤礽,生于康熙十三年二月,至今已经虚岁十六了,虽未娶福晋,但已经有了侧福晋,数年前就开始参与政务了!他已非温皙木兰秋弥之时,记忆里那个高傲而任性的太子!在这个时代,十五六岁都能为人父母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索额图提前倒台,被撸去了一切职务,赋闲在家,太子失去了最大的臂膀。而大阿哥有明珠,日日与他敌对,现在他保住地位唯一的依仗就是康熙的疼爱。而温皙出现,温皙的有孕,足以动摇皇父对他的疼爱!
温皙现在已经是皇贵妃,虽未行册封礼,其实不过是碍于有孕,不宜烦劳罢了,日后产子必然正正经经册为皇贵妃!若是回宫,必然有资格代掌中宫笺表!
皇贵妃之子也是半个嫡子,而且这个孩子,谁知将来不会由半个嫡子变成完完整这个的嫡子!太子高于其他阿哥,不过因为他是康熙唯一的嫡子罢了!若他不再是唯一,那么他还有什么优势呢?
温皙沉默了。
康熙紧紧握着温皙的手,“你不要乱想!事情还没有查清,别胡思乱想!”
别胡思乱想?事到如今,温皙还如何不乱想呢?!
温皙默默挣开了他的手,扭头进了床榻里侧躺下,眼睛却睁着,久久不能平息。康熙在背后摇着她的肩膀,“嘎珞...”后头想说的劝解的话,却不由得咽了回去。
“我累了。”温皙冷冷地道。她自问并无半点对住太子的地方!以前往养心殿送点心,四份点心总有一份是他最爱吃的萨其马!不可否认,温皙是有些同情这个有朝一日被康熙废黜的可怜人!只是却忘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康熙久久地沉默着,声音有些无力:“朕...保成他...”喃喃了许久,终于还是说不出什么来。
“皇上来往行宫,太辛苦了!所以,以后还是少来吧!”温皙语气淡漠地道。温皙忽的有些后悔,或许她不该回来,若她不回来,玉录玳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危险,她也不必再次卷入宫廷的争斗中。也是她的错,因为有孕,修炼停滞就罢了,连符篆都没有预备些,若是在玉录玳身上做些保护措施或许她就不会落水了!
“嘎珞...”康熙的语气愈发无力,带着几分愧疚。
康熙离开后,温皙也断了和他一日一封的书信,日日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只留着胡语在寝殿内,忙活着准备些符。毕竟有孕的人不宜操劳,温皙只炼了急需的,便停下来了。
这次玉录玳本来是只需她在行宫住三日的,不过三日之后康熙却没派人来接走,意思是叫玉录玳多陪伴温皙吧。
追踪符隐入玉录玳身体,玉制的傀儡符挂在他脖子上,以防万一。行宫里都是康熙的人,不是温皙不放心康熙,而是身边还是自己的人多一些,温皙比较放心。只是连钮祜禄氏家生奴才都可能是旁人的钉子,叫温皙不得不警惕一些了。
景福禄还是一日一次向康熙汇报消息,即使温皙不写信,康熙还是对行宫了如指掌。
温皙请了额娘舒舒觉罗氏来行宫,打算叫她给安排一两个稳妥的嬷嬷丫头。
舒舒觉罗氏叹了一口气,道:“不如让竹儿再回来伺候娘娘吧。”
温皙摇了摇头,笑道:“她都嫁了人了,怎么还能回来?”
舒舒觉罗氏面带怜悯之色,“娘娘还不知道,竹儿...是个可怜的!康熙二十五年春,他男人何秀才没能高中,疯癫之下掉进井里,就成了寡妇!”
温皙不禁愕然,“额娘怎么一早没告诉我?!”竹儿是性子不如松儿那么坚强,也只比梅儿稍微好一点罢了,当初选了个品性不错的秀才,满以为是个好去处呢!
“娘娘有着身子,一些事儿本来是要缓缓再告诉您的。”舒舒觉罗氏也有她的担忧,竹儿是个好奴才,但是若因此让温皙动了胎气,是她所不愿的。又道:“娘娘不必担心,她守了三年,婆婆就让她带着闺女出何家门,自行去了。竹儿现在在承恩公府,我把她留在身边做嬷嬷了。”
什么“自行去”?若是再汉唐民风开放的时候,死了丈夫的女人能“自行去”那便是婆家许了改嫁去,但是明清礼教刻板,死了丈夫就别想再改嫁了!就算侥幸改嫁了,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竹儿也就只能如此终老了,不过还好有个女儿,不算孤独一人。
“竹儿的女儿多大了?”温皙随口问道。
“四岁了,跟梅儿的儿子定了娃娃亲,倒也不愁将来。若是大一些能进宫伺候娘娘,与她也有好处。”只是进宫的都是包衣旗,温皙当初入宫才带了几个陪嫁丫头。不过以温皙现在的身份,弄两个人进行宫来伺候倒也不难。
竹儿是温皙信得过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温皙并不愿意勉强她,便道:“额娘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吧,若是舍不得女儿,等过些年,她的女儿也可以安排一个包衣籍,进宫来做宫女。总之要看她肯不肯。”
没想到,额娘再来看望温皙的时候,就把竹儿给带来了!她是肯的,虽在温皙意料之中,却没想到竹儿来的这么快!数年未见,竹儿人真真瘦了许多,不复当初在宫中时候的圆润了!人看上去也老了有十岁的样子。温皙方知,这些年她在何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见了温皙,竹儿忍不住抹泪:“没想到主子还肯要奴才!”
温皙也忍不住有些鼻子酸涩,道:“我当初巴不得你们陪我一辈子呢!只不过不愿意耽误你们大好的年岁罢了!”
竹儿眼睛发红,她原是和温皙差不多年岁的,如今看上去比温皙要老太多了!竹儿用袖子蹭着脸上的泪,“都怪奴才贪虚荣,非要找个读书人,不及松儿和梅儿看得清!”
松竹梅三人,唯独竹儿选了个秀才,家境是最不好的。竹儿原本也不嫌弃什么,苦的时候共患难,将来荣华了也能一块享富贵。这种想法倒也无不可,只可惜何秀才人品虽然尚可,却是个只会读死书的,靠不中举人就承受不住了!
“相公落榜,又失足落井,婆婆便觉得是我克死了相公!若不是顾念着我是宫里出来的,伺候过主子,哪里还容我守三年,只怕早轰出来了!”
温皙忍不住唏嘘,女人是弱势群体,若是自己不自强一些,只能受人欺负了!梅儿是极其幸运的,竹儿本也不算软弱,但骨子里还是依附着男人,不懂得自立自强,由此结果是意外,也有几分理所当然。
温皙只好安慰道:“既然回来了,就留在我身边吧。在行宫里,没人敢乱说!”克夫可不是好名声,不亚于妒忌,所谓流言亦能置人于死地,稍微软弱点的都有投缳自尽的!
“绿痕呢?你安置好了吗?”温皙问道,绿痕就是竹儿跟何秀才的女儿,也幸而是女儿,否则哪能跟着她走出何家?寻常人家的女儿都被当做赔钱货,自然不会太珍惜。
竹儿点点头,道:“暂且让梅儿照料了。”
这也是个好办法,绿痕和杜禅订婚是在竹儿母女被赶出来之后,可见梅儿和杜和都念旧情,梅儿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唯独没有女儿,自然会疼爱绿痕。将来略大一些,温皙也打算弄进宫陪玉录玳,将来玉录玳嫁了,绿痕也能名正言顺指给杜禅做妻子,也算给她安排稳妥了一生。
温皙又问道:“你婆家的人没有找你麻烦吧?”
一提到婆家,竹儿便免得怨恨之色,“若非是承恩公府的名头,他们早想着再把绿痕抢走了!不过是看着绿痕和香源楼掌柜的大儿子订了亲,眼热了!奴才当初拼死也要带走绿痕,今日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女为母则强!
温皙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当初只查了何秀才品行还算过关,却不曾关注他的父母,居然是这等势利眼的人,当初求娶怕也是看中了竹儿是贵妃身边的人。却不曾想温皙这个贵妃随即就被打入了行宫,不得宠了,只怕这些年不会对竹儿好!
竹儿既然回来了,这个年纪是不能再做宫女了,温皙便给她按了一个六公主乳嬷嬷的身份,让她用本姓沈氏,人人都唤作沈姑姑或竹姑姑。虽是玉录玳乳嬷嬷,却是一直跟着温皙的。
竹儿虽然离开宫闱多年,但是昔日里的规矩一点都不差。问了才知道,舒舒觉罗氏原本就有意叫她重回温皙身边,她便一直再练习着原本生疏了的规矩。额娘本打算等温皙生了,再安排竹儿进来做皇子保姆的,没想到温皙先提了身边无几个可信任的人,舒舒觉罗氏便提前叫竹儿回来了。
温皙把财务的事儿交给了竹儿,胡语不够心细,不适合做这个。自从温皙回到行宫,当初转交给额娘打理的陪嫁铺子、田庄都回到温皙手里,外头有负责的人,收了银子折合成银票和账簿一块送进来,本来是需要月月核对的,胡语不懂这个。温皙虽懂一些,但怀着身孕,性子又懒得,就暂且抛在一旁了。
竹儿原本就是和吴嬷嬷一起负责这个的,如今也算重操旧业,温皙叫她选几个行宫里的丫头打下手,不几日就把账目核对完毕了。
竹儿捧着一大堆账本,翻开一本对温皙道:“主子,奴才都查过了,除了香源楼、永福当等五家之外,其他都多多少少账目上有问题!尤其是锦绣绸缎庄,已经连续亏本三年了,账目上也有很多漏洞!”
温皙的产业原本都是比较大宗的,酒楼、当铺、绸缎庄、粮庄、田庄等等,又有承恩公府撑腰,按理应该收益越来越多才对。虽然当初舍出去二成,给了四阿哥和十阿哥,但是也不该缩水了一半!温皙自然知道必然有问题,只不过一则她并不缺钱花,二来怀着身子,懒得查,如今竹儿查出来了,是该好好清扫一下才是!
温皙嗯了一声,道:“这些蠹虫是该处理处理了!”绸缎庄也是温皙陪嫁里的大头所在,一想到这三年都被人吃空了,温皙心里又气闷又肉疼!
温皙现在有玉录玳,肚子里还有一个,将来还得给儿女攒钱呢,皇家的孩子没有银子底气就不足,温皙也舍不得自己孩子受委屈!
行宫不必宫中,有温皙的特许,宫女嬷嬷出去到更容易一些。竹儿要帮温皙清理蠹虫,便免不了三五日就要出去一次,忙忙碌碌不停歇。
竹儿一个月下来,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人却有精神了。行宫里饮食不会亏待她,人也长胖了。温皙见账目上的数额慢慢增多,也渐渐安心了,全权交给竹儿去打理了。
温皙的肚子也四个多月了,小腹微微隆起,人就更懒怠了,晚上要睡五个时辰,天一黑就睡下,日上三竿才起床,中午还要补觉。胃口也见好了,脸上肉肉见多,一捏下巴一团肉!温皙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某种生物了!
郁闷地叹了口气,温皙有忧愁,手里拿着账本,也只有这上面的数字能给她一点点安慰了。
小鹿子打帘子进来,跪奏道:“主子,皇上来了?”
温皙一愣,扒拉着手指头一算,哦,康熙也有一个月没来了!怎么突然就来了?温皙巴不得他不来了,他不来自己活得更滋润!心里正想着,康熙就大步进来了,目光不由地落在温皙肚子上,温皙困怏怏地也懒得起来行礼,所以就充大派头了。冷战了一个月,到底是他先来,而不是温皙先写信。温皙日子过得滋润,滋润,自然耗得过他!
康熙也不生气,快步走过来,居高临下打量着温皙,贼手突然伸出来捏了捏温皙的脸蛋,点了点头道:“又胖了!”
温皙顿时炸毛,你才胖了,你全家都胖了!!
214、章佳氏谋算
太子胤礽的事儿,并非温皙要跟康熙打冷战,这个早晚会被废掉的太子,就算温皙不动手,也有人会把他从哪个位子上弄下来。康熙早晚也有一日会容忍不了一个觊觎他屁股底下龙椅的儿子!只是,这口气咽不下罢了!胤礽到底是他的儿子,温皙总不能指望康熙舍了这个儿子吧?
“朕...已经训斥过他了,也罚他闭门思过。”康熙道。
温皙之淡淡地哦了一声,这就是所谓的“交代”吗?且还是在温皙冷颜以对一个月才逼出来的“交代”?康熙对胤礽的偏心,温皙早有体会,原不过是觉得身为父亲,偏疼一个没了母亲的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如今,走在了敌对的立场上,这样的“偏心”在意料之中,也叫温皙很愤恼!
温皙看着他眼中的复杂之色,耸了耸肩,只道了一句:“知道了。”
“嘎珞,你——”康熙欲言又止。
温皙略直起身子,望着他,不觉得嘴唇上带了讥讽的弧度:“皇上希望臣妾就此揭过吗?”
康熙一愣,道:“你要体谅一下朕的难处。”
体谅他?温皙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康熙不可能把胤礽怎么了,毕竟温皙并无大碍,玉录玳也没事,对胤礽的惩罚也只能是小惩大诫!
“好啊!”温皙笑着道,“可以!臣妾自然可以就此揭过!”
康熙脸上随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嘎珞...”
“不过——”温皙脸上的笑容骤然云雾收敛一般散去,换了淡漠而毫无表情的脸色,直视着康熙道:“这次揭过。若有下次,当如何?!”
“不会有下次!”康熙的手落在温皙肩膀上,“你相信朕!”
看着他落在自己肩膀上温柔而厚重的手,温皙真的没法去信他,便道:“相信?这句话皇上不是第一次说了...若要臣妾相信,也要请您之前没有违背过承诺,才能叫人相信!”
康熙不由地蹙了眉头,语气不由地重了三分:“朕是你的丈夫,你应当相信朕!”
相信一个众多女人公用的丈夫吗?丈夫这两字,原本是该信任的,可当自己的丈夫,也是旁人的丈夫的时候,如何去信?!
这次回来,温皙一心想着远离争斗,起码在自己有孕的时候,起码在肚子里这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别跟人算计,更不想跟康熙玩心眼了。只是希望,与结果,往往背道而驰。总是有人觉得,你的存在是威胁,是必须要除去的威胁!
默默地扶开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温皙心中在想着的是日后如何应对胤礽。或许康熙觉得他得到了教训,便不会再犯,温皙的想法恰恰与他相反,他一定还会再动手。望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的小生命的心脏已经在跳跃,温皙从未指望孩子的哥哥们能与他有多深的兄弟之情,只是没有想到动手的居然是胤礽。
温皙默默地从榻上起来,一手扶在自己柔软的肚子上,道:“我要睡午觉了,皇上自便吧。”
康熙忽的一把搂住了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来,平平安安长大!”
平平安安?这四个字正是温皙最想要的,只是康熙的承诺,温皙已经不会去当真了。
“朕这次来,要带走玉录玳。”康熙道。
温皙摇头:“玉录玳不宜住在乾清宫,而若住在旁出,我不放心。”
“朕已经安排好了,”康熙道,“去慈宁宫。”
温皙略一沉默,太后,她也是科尔沁的女人,说实在的,温皙并不太放心她。但是慈宁宫,的确是除了乾清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五阿哥在她膝下平安长大,太后并非碌碌无能之人,只不过是不插手后宫的争斗,只是孝庄的死,难免有些流言蜚语,太后和孝庄的感情占几分?和玉录玳的血缘之情,又占几分?前者若是胜于后者,当然如何?
“皇额娘其实很喜欢玉录玳,”说着,康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玉录玳这个调皮鬼...,还好皇额娘没有生气。”
罢了,去就去吧,明着送进慈宁宫,太后总不至于对玉录玳做什么,温皙道:“七日一轮,五天住在宫里,两日来行宫。”也算给玉录玳一个双休日。
康熙嘴里有着宠溺之色,道:“都依你。”若非有这遭事儿,康熙不见得会这么痛快答应。
“让阿语和小恩子跟着玉录玳。”温皙又给她身边加了二个人,都是身手不错的,若有个突发状况,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尤其是胡语,三四个御前侍卫都不敌,屯水也是极好的。且她看上去不过寻常女子的样子,旁人不会察觉她有多厉害!
“这些都是小事,你看着安排就是了!”康熙自然无不允。
温皙想着,是该在宫中建立自己的眼线了,否则一切懵然无知,对自己太不利了!建立眼线,需要的便是银钱,而这几年虽然是额娘打理,收入不如以前,却也攒了不少银子了,是时候该撒出去了。胡语不擅此道,小恩子却是有头脑的,可收为心腹,小鹿子留在留在身边做接应、谋划的。也需要跟昔日的盟友再次搭上线,成妃自然无问题,其他的还需再做考量,看是否还可以做羽翼。
玉录玳走了,宛婧自然不需要再留在行宫里了,呆了一个月,质心只怕要想得慌了。温皙选了几个行宫里的嬷嬷,赏赐给宛婧做教习嬷嬷。又赏赐如嬿两个,重点在于监视。
夏日闷热,行宫里比之四四方方的皇宫,自然是好多了,可温皙肚子见大,也觉得热,虽然殿中奉了冰盆,可不见得能缓解多少。孕妇的辛苦还没完呢。
温皙身边的人,除了小鹿子和青字辈的老人,粗使的都是行宫里的丫头,虽然都老老实实,但是寝殿的活计,从不让她们触碰。
六月里,宫中传来密信,永和宫主位安嫔李氏殁了,死得有些蹊跷。安嫔是个很少插手后宫争斗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抚养的十三阿哥,却突然殁了。温皙不禁怀疑到了章佳氏头上。之事温皙在后宫的眼线才刚刚开始布置,既要不被人察觉,就需要徐徐图之,永和宫的眼线还只是干粗活的太监,一时间查不到什么内情。温皙却更怀疑章佳氏,因为安嫔一死,康熙便叫章佳氏自己暂时抚养十三阿哥了。
而玉录玳在慈宁宫一切安好,既然太后善待玉录玳,温皙也有了投桃报李的打算。眼下四妃皆有子嗣,嫔位中定嫔万琉哈氏有十二阿哥,平嫔赫舍里氏、慎嫔赫舍里氏、佟嫔佟佳氏和宣嫔博尔济吉特氏都无子嗣,都有资格抚养十三阿哥。其中慎嫔作为老牌嫔妃已经不得宠,自然是会被忽略掉的,这几年平嫔、佟嫔两相对峙,互相争宠最为厉害,康熙已经有些厌烦了,唯独宣嫔这几年安安分分服侍太后,几乎无宠。
太后终究是太后,总算不是康熙的生母,地位摆在那儿,若能交好,温皙不想和她闹翻。温皙叫景福禄给后宫里四妃、五嫔、顺贵人宋氏、和贵人瓜尔佳氏都送了赏赐,不过寻常的赏赐,唯独给宣嫔的是一柄白玉葡萄纹多子如意,以她的聪明,知道该如何去做。
康熙再一次来的时候,是七月底了,温皙挺着肚子愈发倦懒。康熙面带疲惫之色,进来一句话都不说,径自从温皙跟前的薄荷盆栽里掐了新鲜的薄荷塞自己嘴里。
“你怎么把芯儿掐了?!”温皙恼火道,“没芯儿了,还怎么继续长?!”
康熙顿时嘴巴僵在了哪儿,都忘了嚼了,看着温皙炸毛的小猫似的表情,忽的忍不住笑了,“看你小气的样子!不就一盆薄荷吗?朕赔你十盆!”
温皙鼻子哼了哼,这盆可是日日都洒空间水,浇灌出来的薄荷,和旁的薄荷能一样吗?!
康熙嘴里嚼着,点头道:“果然是嫩叶,味道最好!”康熙脸上挂着笑意,“几日不见,肚子好像又大了些。”
“都快六个月了。”温皙道,现在专心做孕妇才是最重要的,离康熙保证的平平安安,也差不远了,起码这两个月没出什么幺蛾子。对行宫的管束也更严谨了,就算是温皙娘家来人也要搜身,否则不许进,旁人无圣旨不许靠近行宫。也算他费心了。
温皙突然想到了宫里那两个孕妇,贵人王氏和答应陈氏,眼线回报,表面看来都是极为安分的人,二人中陈氏住在慎嫔的长春宫,王氏则住在刚刚没了主位的永和宫。
“皇上最近有什么烦忧的事儿吗?”虽然已经知道康熙为何而烦忧,温皙还是装作不知,问了一句。
康熙叹了一口气,道:“胤祥的生母章佳氏,不够资格抚养,安嫔又没了...”
温皙哦了一声,道:“嫔位不是还有平嫔、佟嫔、慎嫔、宣嫔,四人都无子嗣,都有资格抚养。”
康熙不置可否,突然道了一句:“章佳氏的出身,也不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