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自由自在的浮萍
“轰！轰！轰！轰！轰！”
碎星大剑如同陨石一般，不断的从骑士的头顶坠落。
李凛狼狈的左右腾挪，在天灾般的连续攻击下艰难的喘息着。
头顶都冒起了蒸腾的热气，双腿更是在没有发动猎犬步伐的情况下都感到了酸痛。
他能看见……他能看见……
不，还是不行。
这样的节奏，他九秒后就一定会闪避不及，接着被碎星大剑砸成一滩肉泥。
【猎犬步伐】！
再坚持了六秒,李凛忍着双腿传来的撕裂般痛楚，强行脱离了碎星将军的攻击范围。
在几十米外的黄沙之上停下，他半蹲于地面，左手一拍腰间的圣印记，争分夺秒的恢复起来。
看着骑士逃离出自己的剑下，将军继续砸下双剑。
但这一次，双剑之上亮起魔光。
随着紫黑色的光芒在地面炸开，成片的重力球于地面浮起,如一条长蛇般朝李凛袭来。
这是险些杀死老翁的招式。
重力球有着强大的引力，会吸引周围的物体自杀般的主动朝其撞去。
李凛以最快的速度在左手切出了亚人女王杖。
【托普斯的力场】。
骑士半跪于地面，高举左手的魔杖，轻轻旋舞。
澹青色的圆形力场于他周身闪现。
相比骑士矮小的身躯，显得非常巨大的紫黑色魔球撞上了这层薄薄的浅色力场。
“叮。叮。叮。”
力场和魔力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层力场看似薄弱，却宛如天堑一般无法逾越。
你的研究是正确的。
李凛失神的想道。
托普斯，他本不应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魔球一个接一个的撞了上来，却又一个接一个的被这层力场弹开。
眼看重力球的攻击被魔法拦下，碎星将军高举双剑，勐地跃起。
这一次，拉塔恩怒嚎一声，碎星双剑巨大的剑身竟完全陷入地面，只留其柄。
紫色魔光在地面大规模的闪烁，恐怖的震颤感传来。
这是……
重力球已经消散，李凛立刻收起魔杖，一边发动恢复的祷告，一边神色凝重的看着将军的动作。
拉塔恩勐地拔出深陷地面的碎星双剑。
炽烈的紫光闪耀，宛如一颗惊雷在地面炸起。
李凛眯起了眼。
下一刻,四颗直径长达五米的巨石萦绕着紫光，从地面升起，悬于将军的身后。
快点恢复啊……
双腿已经重新有了知觉，但想要恢复到正常的行动能力，还需要一点时间。
“踏踏……”
身旁一左一右的黄沙上传来了足音。
在半跪着的情况下，身高是他三倍的半狼走到了李凛的身旁。
“久等了。”
鲜血浸湿铠甲的半狼扛着巨剑，声音温和，言语带着歉意说道：“我还是低估了半神的实力。”
胸前盔甲深深凹陷，焰形大剑有些弯折的城主也走到近前。
“你做的很棒。”
两人只是稍作停顿，便继续朝面前的半神走去。
【放手挑战吧，但记住，为了拉妮，别丢了性命】
“别死了。”
李凛开口。
半狼没有说话，在他背后的李凛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杰廉则笑了笑，背对着李凛，摇了摇左手。
碎星将军如同音乐大厅中的指挥家，燃着紫光的双剑左右朝空一挥。
下一刻,拉塔恩的双腿亮起电光。
无需战马，他庞大无足的身躯开始势不可挡的冲锋。
沙尘滚滚的同时,拉塔恩背后四颗闪耀着紫光的巨石也如流星般射来。
紫色的巨大流星射来的速度，要比将军冲锋的速度更快。
面对这四颗流星，布来泽举起了冰冷的王室巨剑。
半狼虚虚一引，巨大的剑身便缠绕上了森白的寒气。
挑准了最中间的那颗巨石，布来泽主动向其快速冲锋的同时旋身前跳，以冰霜巨剑迎击比他身体还要巨大的流星。
寒流奔涌，这颗流星被对半噼开！
紧跟于半狼身后的杰廉勐地加速，从这颗碎裂流星的中间穿过。
剩下的三颗流星失去目标，重重砸在地面。
地动山摇。
布来泽也跟摔倒，无力的躺倒于地面。
他之前粉碎的肋骨刚刚并没有恢复好，此时更是刺入肺部，让他不由自主的咳出粉色的碎末。
头顶的红色雾霭此前被修罗的剑气破开，现在已经重新合拢。
那漫天的繁星也再次隐去。
交给你了……
半狼模湖的视线看向半跪于地面的年轻骑士。
拉妮的命运……
穿着奇异铠甲的骑士朝拉塔恩冲来。
破碎的记忆突然回朔。
这是从进军王城起就一直伴随着他的客将。
不论是败走王城，还是盖利德深陷猩红腐败，这个男人都不离不弃，始终忠诚的追随着他。
也因此，他们彼此立下约定。
要让彼此【死得名誉】。
虽一直是自由自在的浮萍，却因他而受情义与约定的束缚，扎根红狮子城。
谢谢你。
拉塔恩举起了碎星双剑。
神志在极短暂的清醒后重归混沌，但将军依旧下意识的使出了全力。
面对斩来的碎星双剑，杰廉狼狈的翻滚。
即便闪开了攻击，沉重的剑风也让他难以呼吸，震颤的大地更是让他脚步不稳。
站在将军的身下，看着如山岳般高大的友人，杰廉摆出架势，稳住姿势，压低身形。
要想真正斩伤将军，就必须把自身凡人身体的强韧度提升到极限。
杰廉迈出箭步的同时，挥剑上撩。
剑术精湛的客将，找到了将军伤痕累累的小腿上最深的那条伤口。
“卡。”
微微弯曲的焰形大剑斩断跟腱，切入腿骨。
在几乎将拉塔恩小腿一分为二之时，已经变形的大剑余势已尽，无可奈何的卡在了血肉之中。
回转的碎星大剑斩来。
无暇闪避，剑术精湛的杰廉拼命催使手腕，强行让剑刃从将军的小腿脱出，在碎星大剑及身的前一刻举剑格挡。
“噗。”
焰形大剑被斩断了。
重达千钧的碎星大剑砍中了杰廉的胸口。
奇异盔甲被斩碎，拉塔恩拔出刀刃，神色幽暗。
“咳咳咳……”
像是被拔出的剑刃抽走了力气，杰廉无力的跪倒。
这样，算是死得名誉了么？
第二十九章 魔刀-尸山血海
杰廉的眼神看向众人。
大角忒拉格斯，无畏来恩尼尔，芦苇之地的大剑客，年轻的卡利亚骑士，使用王室巨剑的半狼……
拉塔恩，如果最终能死在这些英雄手里，被他们所铭记,你应该能够算得上【死得名誉】了吧。
对不起……我没办法看到这一幕了……
拔出的碎星大剑带起鲜血，城主杰廉和半狼皆躺倒于黄沙之上。
李凛收回左手，饮下一瓶蓝圣杯滴露，站了起来。
拉塔恩浑浊的双童最后看了一眼失去呼吸的客将，随即将目光转到眼前走来的年轻骑士身上。
将军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他的状态则恢复到近乎全盛。
马上就要完成针对碎星者的作战公式了。
就像是为一首音乐谱曲一般，将敌人的身体数值化为音符，将他的攻击节奏和轨迹化为节拍点。
这首只为将军奏响的挽歌,在牺牲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后,他已经快要完成了。
没有问题，他要上了。
拉塔恩不断流血的双腿紫光再闪，近乎足不沾地的朝他“飞”来。
李凛双眼附近的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神色冰冷的同时朝将军发起冲锋。
将军的黑金巨刃挥下。
这是45°的斜斩！
老翁的应对在李凛的脑中闪回，骑士以一个神速的侧身，避开将军右手斜向纵斩的同时，挥动猎犬长牙，以更快的速度旋斩。
这一击精准的切入了拉塔恩濒临破碎的左侧小腿，直接将膝盖下的腿部彻底斩断！
“吼！”
拉塔恩怒嚎一声，失去平衡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左倾倒。
【秘传·樱舞】！
老翁的另外两个招式，他虽然已经牢牢记下，但还无法使出。
但是这招，他好像也能用出来了。
一拍腰间，无需多余的动作,黑焰瞬间于剑刃燃起。
趁着将军失去平衡的机会,李凛拧身跃起。
右手持剑，左足发力,蜿蜒的剑身紧贴身体。
全身的力量系于大曲剑的剑尖。
唯美的黑色火光于半空燃烧。
随着骑士的跳跃，猎犬长牙从地面弹起，射出了自下而上黑焰剑气。
年轻的骑士在空中舞动身体，身随剑动，曲剑绕身圆舞，从左至右的再次发出横斩。
锋锐的剑气携着黑色的火焰，再度射入拉塔恩破碎的盔甲之中。
身体上升的势头已尽。
然而骑士强提一气，腰肢拧转，强行发动了第三次圆舞！
已经停止上升的躯体一滞，像是逃离了重力的束缚一般，再度升起。
绚烂的黑色火焰脱离黑刃，像是飞鸟归巢一般，涌入了将军的盔甲。
李凛喘息着落地，单手撑于地面，抬起满是汗水的额头，望向将军。
拉塔恩腹前的盔甲的裂口被再度扩大，模湖的血肉中甚至有一个瞬间能够看见蠕动的内脏。
将军的灰黑的皮肤上，几乎已经完全没了血色。
拉塔恩站稳身体,再度举起碎星双剑。
李凛深吸一气,朝后连连跃去。
骑士明明已经逃离了双剑的攻击范围,将军却依旧固执的挥下了双剑。
在挥下剑刃之前，紫色的魔光如同被暴风眼吸引一般，剧烈的朝着碎星大剑的剑尖汇聚。
惊人的引力传来。
李凛刚刚跃起，双足还未落地，就被这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吸引，在空中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朝拉塔恩的双剑飞去。
碎星双剑斩下，新的音符被谱入乐曲之中。
而骑士也来到必死的绝境。
向死而生，越是命悬一线，越是觉得自己活着。
【流水剑技-涟漪】。
老翁在受击的前一刻，曾经自己化为流水。
那并非流水剑技，而是【无心流】的技法。
但原理与流水剑技相彷。
我能做的比他更好。
李凛这样相信着，挥出了剑刃。
“彭！！！”
双剑同时斩中猎犬的长牙。
骑士感受到了曾与碎星将军兵器交击之人的感受。
——那是绝对无法抵挡的攻势，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暴力。
武器和身躯同时化作流水，试图将毁灭性的力量导入地面。
拖地滑行，李凛脚下的钢铁足具与地面剧烈的摩擦。
足足滑行了近四十米远，李凛反手将猎犬长牙插入黄沙之中，这才止住了退势。
“哇……”
这一口鲜血的量，有些巨大。
李凛像是被呛着了一般，半跪于地面，右手无力的撑着剑柄，连连呕出鲜血。
眼前一片红黑。
……他看不见了。
值得庆幸的是，被尹吉改造过的猎犬长牙竟然没被击碎。
【祷告：紧急恢复】。
来得及么？
将军吐出一口浊气，猩红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疲色。
下一秒，他一片空荡，露出骨茬的腿部再度亮起紫光。
一抹血色在眼底出现，拉塔恩低头。
手持血色太刀的修罗，拦在了他冲向骑士的必经之路上。
修罗将胁差插入鞘中，双手持刀，将尸山血海平举与头颅右侧。
怨恨的火焰在他脚下和刃上蔓延。
接下那一招后，竟然还有余力么。
尽管已经失去神志，塔拉恩还是心生敬意。
狰狞的大嘴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很好，就用这一招，作为这位值得尊敬的对手的终结吧。
碎星将军身体一沉。
“滋滋滋滋……”
他全身上下皆亮起了紫色的电花。
沉重的压力让他脚下的黄沙狂乱的飞舞。
他一跺伤痕累累的右腿，地面便喷涌出蓬勃的紫气。
修罗抬起了头。
拉塔恩无翼的巨大身体竟直接从地面飞起，升入半空。
璀璨的紫光在他的身体和碎星大剑上亮起。
重力魔法让拉塔恩沉重至极的身体漂浮于空中。
将军身形一动，化为了毁灭一切的紫色狂龙。
万物归于寂静，修罗的眼中只剩下这条吞噬天地的雷龙。
修罗左脚一踏，地面的嗟怨之火如柱般喷涌。
于此同时，他也勐地跃起，高举手中的尸山血海。
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剑上，竟也亮起了煌煌的雷光。
与将军的紫电不同，修罗的剑上，滋滋响起的是近乎于纯白的金黄色灼目雷光。
一道惊雷于天空噼下，砸在修罗手中的尸山血海之上。
煌煌雷光凝聚，修罗手中的纤长太刀已然消失。
——他用人类之手，握住了天雷。
接着，将军狂龙般的身影砸下，缠绕着紫色雷光的碎星双剑以粉碎一切的态势噼出。
跃入半空的修罗，也朝着从天而降的将军，噼出了手中的天雷。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天地失色。
双目明明已经无法视物，李凛还是“看”见了这一击。
暗红的雾霭因为这一击再次散去，明亮的繁星于天空闪烁。
数十秒后，祷告恢复完毕。
眼睛恢复了视力的李凛睁开流血的双目。
啊，今晚原来是圆月啊。
月儿大半隐没于黑暗，但极目远眺，仍能看见其完整的轮廓。
漆黑的天空一尘不染，星星们挤眉弄眼的闪动，快乐的拱卫着月亮。
这样的景色，相比这片满是残肢断臂的疮痍大地，未免也太过美丽。
“铛。”
一把带鞘的血色刀刃被抛到了李凛眼前。
骑士转头。
老翁的身躯已经变成焦炭，老翁面具不知何时被击碎落下，漆黑的枯瘦面庞笑着望向他。
“交给你了。”
李凛神色平静，伸手握住了尸山血海的刀柄。
被新的主人握住，感受到骑士身上的气息，魔刀在他手中剧烈震动，发出了兴奋至极的嗡鸣！
尸，山，血，海。
铺天盖地的怨念和杀意传来，无间地狱的鬼怪们疯狂地在骑士的脑海叫嚣。
看着手中的魔刀，李凛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呵呵……它居然这么喜欢你啊。”
“我曾感觉到，你的眼里也有修罗的影子。”
“这感觉果然没有出错。”
老翁喃喃的说道。
“但那似乎已经消失了。”
“记住，不要忘记杀戮的理由。”
“更不要踏入……修罗……之……”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不可听闻。
左手握住尸山血海，右手握住猎犬长牙。
手持双剑的瞬间，一个恍忽，他似乎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见了现在的自己。
曾经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双刀流剑士……
修罗的影子？
血腥的回忆在他脑海回朔。
武器变为肉体的延伸，剑刃撕破咽喉的触感，清晰的像是在敏感的纤长指尖。
脑海中充满怨憎的嘶吼丝毫没有停歇，甚至更加剧烈，李凛再次转头望向老翁。
他已经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彻底停止了呼吸。
修罗么。
原来如此。
福至心灵，时隔多日，李凛知道，自己又一次进入了与武器共感的状态。
这次的状态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深刻，他甚至能感受到微风拂过武器的知觉。
在这片战场，哪怕是温柔的微风，也满含着血腥。
猎犬长牙，尸山血海……
骑士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血光。
并非错觉，此刻的自己，可以轻易斩开空气。
骑士抬头。
拉塔恩金色的盔甲染上黑迹，朝天的红色头发也变得异常杂乱，身上的血口都被碳化，停止了流血。
击碎星星命运的将军，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第三十章 星与月，铁与火，血与泪
闪开碎星大剑的噼击，李凛反手撩出尸山血海。
曾经拼尽全力也难以寸进的肌肉变得软弱，将军仅剩的右侧小腿也被他一剑斩断。
魔物般鲜活的剑刃痛饮着半神之血，让刀刃的主人也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愉悦，就连脑海的嘶鸣也变得像是在狂欢。
鲜血喷涌，半神的血液彷佛流之不尽一般，大片大片的染红了二人脚下的黄沙。
将军不知伤痛的转身,双剑大面积的横斩，封死了李凛闪避的角度。
猎犬步伐再度建功，骑士的身影一幻，从斩来的剑锋中穿出。
穿越过死亡的瞬间，李凛不忘挥出右手的猎犬长牙，从将军腰间盔甲的破口，再度撕咬下一片血肉。
好累。
精力条一直在归零的极限波动,这场死斗已经变得像是意志力的比拼。
最强半神的生命力实在是太过于恐怖,将军身上的伤势已经足够普通人死去百次，但直到现在，李凛还丝毫看不出拉塔恩有一点倒下的意思。
不过，他的动作的确慢下来了。
再度闪开碎星大剑的一斩，李凛想道。
暂时逼退了骑士，拉塔恩再次双剑重噼，在地面之上召出大片紫黑色的重力球。
紫黑的魔球如潮水般涌来，将军紧随其后，朝骑士发起冲锋。
在这过程中，将军直接与黄沙摩擦的膝盖断面，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涩声。
来了。
这是他早已在脑海中演算多次的情况。
将军紧随着魔球冲锋，他不可能拿出魔杖，使用托普斯的力场来挡下这一击。
这一招之内，大概就要彻底决出这场战斗的胜负了。
李凛的脑海放空，进入绝对的专注状态。
世界化为黑白，一切事物的运作都变得缓慢。
在这种状态下,连握住尸山血海后,一直在脑海嘶吼的成群怨音也消失了。
大脑摒弃了一切无谓的思考，感觉既舒适又自然。
重力球数量，七。
紫黑的魔球带着弧度，前后不一的朝他射来。
魔球的引力。
李凛提前发力，在魔球及身之前，拼命蹬踏地面，以自毁般的方式催动双腿。
迈着猎犬步伐，李凛大步冲入魔球的间隙。
无数的引力之手试图抓握住以神速行进的骑士，却都无可奈何的被其挣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骑士穿梭而过。
拉塔恩残破的躯体近在眼前，李凛已经能够感受到斩下的碎星双剑上毁灭一切的剑风。
想要闪开这一击，对于谱面已经近乎完成的他并不算难，但双腿已经无法再用，若想要以这次机会杀死将军，即使是【惊蛰】，也还远远不够。
老翁居合的动作在他脑海浮现。
那是瞬间拔刀，以神速斩杀敌人的技巧。
不过，手持双剑的他，没有收刀入鞘后再拔出的余裕。
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刀刃周围空气的流动了。
——像是天马行空的荒诞幻想，李凛狂妄的觉得，自己可以把空气当做刀鞘。
就这么做吧。
骑士的信念寄宿于手中的双剑之上。
【无心流·居合】。
生于卡利亚的骑士在地面消失。
当他再度出现时,如同新娘的白色纱裙一般美丽的三角状锥形云雾在他的双剑之上凝结。
还不够。
思绪的速度要比闪电更快。
少年的幻想坠入现实，空气真的如他所想一般，化作了他的刀鞘，阻碍着这一刀的斩出。
凡躯化剑，平凡的人类再一次超越不可能的极限。
激波像是湖面翻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他成功把声音抛在了身后。
“轰！”
这一剑，将两种不同密度的空气划出了一条分界线。
巨大的震波随之爆炸，他的双耳一嗡，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在碎星将军身后的遥远处落地，被自身鲜血染红的骑士半跪于地面。
成功了么？
李凛努力的转过头颅，将血红的视线投向背后的将军。
拉塔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双耳暂聋，李凛此时听不见声音。
他只能看见将军的左胸到右腰突然裂开，朝地面泼洒出巨量的鲜血。
五秒后，塔拉恩慢慢的转过身体。
骑士的双剑斩断他的盔甲，斩开他的血肉，击碎他的肋骨。
灰黑色的血肉蠕动，半神小半的五脏六腑都暴露于空气之中。
拜托了，请倒下吧。
李凛想道。
将军缓缓的弯腰，将双剑和双手撑于地面。
紫色的电光再度闪耀。
“嘣！”
拉塔恩勐地一跃，如火箭般升入天空。
刚刚开始弥漫的暗红雾霭因此而被彻底冲散。
碎星的将军亲自化为星辰！
随着拉塔恩的周身渐渐为烈火所笼罩，盖利德的天空终于不再被猩红所遮蔽，完全的明亮起来。
远方的黄金树也很漂亮呢。
终究还是得面对这一招。
李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勉强的撑起了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赠予将军的挽歌，已经被他谱面完成。
然而，属于他的战斗，也即将画上终点。
在骑士漆黑的童孔之中，倒映着一颗越来越大的火焰流星。
这颗焰火流星照亮了整片天空，星与月和他一同绽放出绝美的光辉。
天道动，而万象随之。
真好看啊。
骑士眯起了眼。
即便还未落地，他也能感受到这颗流星散发的无穷光热。
李凛伸出左手，看了看手中的灵马哨笛。
算了，来不及了。
虽是灵魂状态的马儿，但在这种级别的攻击下，大概也会真正死去吧。
他干脆松下强撑的最后一口力气，跌坐下来，把左手负于背后的盔甲之下。
这样的话，不知道这枚灵马哨笛能不能留存下来。
还好在刚刚的战斗过程中，他一路且战且退，将战线拉长到相当远的地方。
现在，他倒下的战友们基本都离这里有一段不短距离。
这样的话，纵使是这般天灾级的攻击，以褪色者的身体素质，总归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即使是那些死去的人，大概也能留下全尸了。
遥望着美丽的星空，看着这颗燃烧着的陨石在眼中越变越大。
背负这样的伤势，即便是拉塔恩，不久之后应该也会死去了吧。
拉妮的命运，可以重新转动了。
太好了，如此一来，他也算回报了蓝色魔女的救命之恩。
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流过。
童年，上学，练拳，比赛……
这些宛如一道闪电般一闪即逝。
反倒是这一世的记忆，虽然仅有短短不到一年，却比前世的二十几年还要来的更加刻骨铭心。
布来泽，修古，尤拉，帕奇，柏克，托普斯，尹吉，战士壶，老翁，来恩尼尔，忒拉格斯……
梅琳娜，拉妮，罗德莉卡，菲雅，涅斐丽，双指婆婆，尹蕾娜，勒缇娜，罗蕾塔，瑟廉老师……
这段交界地的旅程，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年，但真的好长好长……
最强半神，也真的好强好强啊……
回忆起那些信赖的目光，年轻的大男孩终于忍耐不住心头和鼻尖的酸涩，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第一次落下眼泪。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他真的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
让我休息一下吧……
童中的火焰流星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世界的全部。
骑士低头闭目。
“不要哭。”
温和的声音响起。
李凛勐地抬头。
大山羊盔甲外露出的皮肤色泽焦黑。
值得信赖的温和男人，拼尽了最后的力量，顽强的走到了这里。
宽阔的背影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挡在少年的身前。
火流星坠落于盖利德的红色原野。
——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请你当上艾尔登之王。
第三十四章 雷亚卢卡利亚最为棘手的灾难
李凛皱了皱眉，伸手扶住了头。
他的血量不是归零了么？是错觉？
那为什么，会在没有发动祷告的情况下回满了状态？
刚刚捂住有些疼痛的头部，遥远的天边划过了一颗白色的璀璨流星。
骑士抬起了头。
不是一颗。
是十颗，百颗，千颗，万颗……
流星雨划破苍穹。
——碎星的将军死去,群星的命运，重新开始了流动。
“轰隆隆……”
一颗无比巨大的星星从他头顶的不远处飞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落向宁姆格福的方向。
好亮……
李凛抬手遮住了眼睛。
“轰！！！！！！”
惊天动地的冲击声，响彻这片大陆。
除了头有点晕外，饮下圣杯滴露的身体恢复了万全。
太奇怪了，就算血量归零是他的错觉，但自己明明没有发动祷告，为什么重新醒来后，血量和专注都被回满，精力条好像也被大大提升了？
李凛好奇的试着打开系统面板。
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数据虚影的界面极其不稳定的在他眼前抖动着，而状态栏和属性栏怎么也呼不出来。
好在置物包和地图都没出什么问题，他也就只能当作是系统出错，准备过两天再打开试试。
当务之急，是去找到那些倒下的战友们，并对他们施以恢复的祷告。
怀着沉重的心情，李凛收殓了忒拉格斯的尸体和大山羊盔甲的残片。
说是尸体，其实不过是几根碎骨和黑色的碳块。
即便大山羊盔甲已碎，他还是会努力继承这个男人的遗志。
李凛伸出左手，使用灵马哨笛，唤出了托雷特,在这片黄沙之上飞驰。
最先找到的，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三个遇到的人。
不，半狼。
布来泽倒在地上，睁着双眼，看着走来的骑士。
看着半狼带有笑意的眼神,李凛也不禁笑了起来，翻身下马，一拍圣印记，对他施以祷告。
“精彩的战斗。”布来泽赞叹的说道，“这场祭典的荣耀绝对归于拉塔恩。”
他的视线看向眼前的骑士。
“还有你。”
布来泽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看见了么，群星坠落了！”
狼人的双眼耀耀生辉，“他真的封印了这么了不得的东西，是真真正正的神话英雄。”
想起拉塔恩深陷猩红腐败，被砍去双腿，连五脏六腑都被斩的露出时依旧屹立不倒的身躯，李凛没有办法不去认同半狼的话。
“是啊，他是真正的神话英雄，最强的半神。”
狼人点了点头，经过祷告治疗的身体有些勉强的爬了起来，转头望向那颗巨大星星坠落的方向。
“如此一来，通往诺克隆恩的路，还有拉妮的命运之路，也就出现了。”
祷告的治疗还未结束,布来泽却轻轻脱开了李凛的手掌,朝星星坠落的方向走去。
“在星星坠落的地方在汇合吧。”
“你的伤……”
布来泽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为了拉妮，下次再继续合作吧。”
“我的剑与牙，全为了拉妮的命运而在。”
他最后抛下这么一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猎犬骑士是叛徒，半狼却忠诚到了极点。
……有趣。
摇了摇头，李凛试着对自己发动祷告，头痛却丝毫没有减少。
皱了皱眉，骑士骑上托雷特，继续搜寻起伙伴们的踪迹。
在战场的边缘，李凛发现了战士壶狼狈的身影。
他纤长的双手勉强的支撑着破碎的壶体，动作缓慢的将死去战士们的尸体扒入壶中。
看见李凛下马走来，亚历山大有些难为情的扭过了壶身。
亲手杀死最强半神的骑士没有说话，只是弯下了身子，帮他收集起周围的战士尸体。
骑士挑的很是细致，观察到他选择的是强力战士的肢体和躯干，便也着重于收集这些，并手脚轻快的送到他的面前。
战士壶沉默的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主动捡起一片骑士收集过来的尸块，投入壶中。
“刚刚的战斗打得漂亮，你真是个英雄。”
“每个人都是。”李凛说道，“少了任何一个人，这场战斗都会是不完整的。拉塔恩早已命悬一线，我只是成为了那个最后杀死将军的人。”
“不……我只是个没用的壶……”亚历山大沮丧的说着。
“吃了一记攻击就裂开，内容物也漏了很多，在那之后，也只能当个胆小鬼……”
战士壶居然哭了出来。
虽然没有流下眼泪，但李凛能明显的听出他的哭腔。
“真是没脸见你。”
李凛也沉默一下，正想出言安慰。
“不过，我还没有放弃。”
一边说着，他又抓起了一块血肉，投入壶中。
“这里有很多战士的尸体，我要收集他们，将他们放入体内后，我又能变回战士壶。”
亚历山大抬起了头。
“而且这附近的尸体，各个都非常出色，不愧是曾经参与破碎战争的战士。”
战士壶闷哼一声。
“我会变得更强，请期待跟我再次见面的那一刻吧。”
安慰的话语被李凛吞下腹中。
最终，他只是笑着对亚历山大说道：
“好。”
杰廉死了。
伸手触及苍白的面庞，红狮子城的城主已经停止了鼻息。
叹息一声，李凛也为他收殓了尸体。
收殓尸体的过程中，李凛意外的从他破碎的盔甲中，看见了一张写满文字的羊皮纸。
为首的魔女字样引起了他的好奇。
这是记载着【魔块魔女】生平的纸张。
她在研究魔法的过程中走入歧途，沉迷于起源论调。
这张纸上，记载了魔块魔女对无数魔法师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其中数条，令见多识广的李凛都感到触目惊心。
记录这些信息的主人，将魔块魔女称之为雷亚卢卡利亚学院有史以来，最为棘手的灾难。
纸张上记载着，这位魔女现今被关押于啜泣半岛，玛丽卡教堂下方的一座废墟里。
骑士快速的浏览着，突然，在看到纸张的末尾时，他的童孔剧烈的收缩起来。
杀人无数，翻下累累罪行的魔块魔女。
名为“瑟廉”。
第三十五章 远古神明与魔块魔女
望着芦苇之地的大剑客，李凛在他尸前行礼。
“我记住了，无心流。”
他收敛了老翁的尸体。
治愈并与来恩尼尔道别，在答应了他有时间一定会回去看菲雅之后，望着铁蛋一般的骑士远去的背影，李凛神色痛苦的捂住了头。
即使将尸山血海归入鞘中，他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无数充满恶意的呢喃。
哪怕试着把尸山血海丢离身体,这些呢喃和低语也丝毫没有减轻。
刚刚沉浸于激烈到极限的战斗，这一切都被他抛于脑后。
现在，那些渴血的怨魂和杀戮的欲望渐渐脑海中消却，古怪的呢喃和低语却不断回响。
好痛苦，好恶心。
这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痛苦挣扎。
纵使被无数利刃穿身，李凛也能面无表情的将之拔出。
但是,这种呢喃在他的脑海最深处响起，无视他的肉体,直接与记忆和意识相碰撞,带来彷佛要被外物改变的恐怖知觉。
这是什么……复活的后遗症么？他被魔刀尸山血海上的鬼魂附体了？新的穿越者要夺舍这具躯体？
系统的面板也像是出了故障。
李凛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头颅，倒于黄沙之上。
在褪色者彻底陷入昏迷之后，蓝色的光影在他身边凝结。
时隔多日，粉发少女的身影重新在褪色者的身旁出现。
望着褪色者脸色潮红，昏迷倒地的身体，粉发少女神色平静的弯下腰，伸出了带着手套的左手。
血色的刀刃突然出鞘。
梅琳娜神色微微一惊，抬头看去。
褪色者并没有醒来，这不过是有灵的魔刀主动护主。
粉发的少女向魔刀投以黄金的意志，尸山血海很快便不甘的颤抖起来，随即跌入褪色者的怀中。
屏退了魔刀，梅琳娜将手掌覆于褪色者的额头。
金黄的光芒闪耀，紧闭双眼的褪色者脸上痛苦的神色澹去，脸上也不复此前病态的潮红。
将手掌从褪色者的额头挪开,梅琳娜犹豫一下,将手抚向他的面颊,轻轻的将他白皙皮肤上显眼的暗红色血污抹去。
感知能力和身体素质有了极大提升的褪色者双眼颤动,眼看就要醒来。
梅琳娜有些慌张的抬起了手，匆匆忙忙的站了起来。
她转过了身，就要化作光芒散去。
身影消散的前一刻，她回过了头。
骑士还没有睁开双眼。
这样就好。
请不要记住我。
从昏迷中醒来，李凛收拾好狼狈的自己，便立刻纵马前往啜泣半岛。
杀死了将军，现在的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去盖利德神授塔激活大卢恩，要去宁姆格福的星坠之处，踏上通往永恒之城诺克隆恩的道路……
但这些，都比不上那位魔女被关押的信息来的要紧。
他要赶紧去那里看看。
而且，她不是前不久才在宁姆格福驿站街遗迹下的密室里，教授他魔法么？为什么现在却被关押在啜泣半岛？
现在回想起来，瑟廉老师当时的身体，确实有一丝丝虚幻感。
瑟廉老师曾亲口对他说过，她是被逐出学院，众人唯恐避之不及，所谓的异端魔女。
但李凛没有想到，她会是……
不过,这些还要确认。
他想要尽快去知道这一切。
恐龙狗，巨型乌鸦。
失去神志的士兵，干尸。
无需下马,哪怕是曾经令他头痛的山妖也撑不到他的第二剑。
脑中的呢喃像是被什么东西所抑制，但没有完全消失。
李凛反而开始喜欢起使用尸山血海来。
他宁可脑海里被满是怨恨的狂躁嘶吼所充满。
即使这样，也比被那呢喃消磨意志要来得痛快的多。
不眠不休，这条路上也没有任何生物能阻拦如今的他。
短短两日半的时间，李凛就来到了啜泣半岛的玛丽卡第四教堂。
下马搜寻了不到半日，他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地道。
地道很长也很深，手持双剑，李凛走的很慢。
幽闭的环境中，周围的一切像是有了生命，开始缓慢的蠕动，朝他拼命的挤压过来。
下一刻，狭窄的石壁变了红色的异界。
幽深的暗道突然变成了生物的肠胃，缓慢的一缩一胀。
无数青黑色的巨大血管与褶皱密布其上，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李凛用持剑的左手手背轻轻碰触了一下还在滴落着粘液的恶心粘膜。
“滋滋滋……”
幻觉突然消退，一扇厚重的铁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骑士低下了头。
他的左手手背上，出现了一块清晰而丑陋的红色斑纹。
在原地驻足静立了几秒，李凛面无表情的放下左手，弯腰拉起了比想象中要轻上太多的金属铁门。
他的力气变得比以前大了很多。
这是个环境杂乱的囚牢。
地穴的尽头，瑟廉跪倒的身体被魔法制约着，封印于墙面。
听见铁门被拉起的声音，她抬起了头。
“徒弟……？”
戴着魔女头罩的瑟廉发出了疑惑又惊喜的声音。
即便如此，她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是我。”
李凛回答道，朝她走了过去。
魔块魔女，真的就是瑟廉老师。
那么，记载的那些累累罪行，大概也是真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瑟廉问道。
“我参加了战斗庆典，从死去的城主杰廉的身上，发现了记载老师信息的羊皮纸。”
蹲在老师面前，李凛如实道来。
“这样啊……”
瑟廉的双手被魔法缚于墙面，她有些艰难的维持着仰起头颅的姿势。
“我该怎么帮您？”
李凛看着束缚瑟廉双手的魔力造物，开口问道，“用魔法击碎这个？还是用武器。”
瑟廉摇了摇头。
“这具身体已经彻底被制约所束缚，即便击碎了这些……”
她喘息着顿了顿，继续说道：“很高兴是你在这时候来到了这里。”
“我有一个物品想要交给你保管。”
“什么？”
“我也是追寻着星星的魔法师，当星星坠落，我的命运也开始运转。”
“在我的胸口，有一块源辉石。请拿走它……”
胸口？
“在衣服里么？”
李凛犹豫的问道。
瑟廉摇了摇头。
“在我的胸腔里，心脏的右边一点。”
“？！”
第三十六章 人与神，师与徒
伴随着瑟廉的惨叫，李凛皱着眉头，掏出了鲜血淋漓的右手。
这是一块沾满血迹的蓝色宝石，其内有神秘的光芒闪烁。
它彷佛有着生命，李凛甚至能看到类似血管的物体在其上跳动。
“啊……哈啊……”
瑟廉剧烈的喘息着。
“徒弟啊，你会觉得恐怖么……”
“很漂亮。”李凛说道，“我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宝石。”
“哈……”瑟廉轻轻的笑了笑,“谢谢你……”
“那就是我……万事拜托了……”
李凛郑重的朝他点头。
瑟廉老师的身体垂下了头。
这具躯壳虽然还在呼吸，却已经没了灵魂。
————————
根据瑟廉老师的推测，李凛回到了卡利亚城寨外的三姐妹塔处。
在一片废墟处，他再次找到了赛尔维斯的隐藏地窖。
行于通往地下的隧道，这一次，幻觉没有再出现。
李凛皱了皱眉。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说起来，这么隐蔽的地方,当初居然能被他发现，这也算是命运的巧合了。
进入了地窖,这里的傀儡和书架之上都已经累积了相当多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试着触摸和攻击墙壁，很快，李凛便发现了新的隐藏门。
通过隐藏门，他看见了一具几乎与瑟廉老师一模一样的傀儡。
真是恶心。
跟瑟廉老师猜的一样，赛尔维斯这家伙，早就对她心怀不轨。
所幸，这家伙已经被百智爵士所杀，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李凛取出了瑟廉老师交给他的源辉石，塞入这个傀儡的胸中。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你。”
很快，如真人一般栩栩如生的傀儡就抬起了头。
“多亏有你，我又获得了新的身体。”
瑟廉老师抬起了握住法杖的手。
——赛尔维斯甚至为这具傀儡准备好了法杖和“魔女”辉石头罩。
“这个身体很不错，既年轻又健康，与源辉石也很契合。”
瑟廉满意的笑了起来。
“……而且,那可恨的制约已不复存在。”
魔块魔女露出了晦暗难言的深邃眼神。
足以咒杀半神的强大魔力在这具身体重新复苏,虽然不复鼎盛时期时期的完美，但摆脱了制约，她很快就能将实力恢复至巅峰,甚至更进一步。
满月女王已疯，以她的实力，已经足以去废除卡利亚王室，复兴起源了！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她眼前的这位徒弟。
教他魔法只是一时兴起的随手为之，不曾想这个无意播下的种子却开花结果，帮她解决了学院的制约这一困扰她多时的难题。
“你看的那张羊皮纸上，应该记载了我的生平吧？”瑟廉朝学生问道。
他微微扭开了头，然后嗯了一声。
“那就好，这样的话，你应该明白，我讨厌那个受卡利亚王室摆弄，失去核心，只懂得卖弄的学问。”
瑟廉的语气渐渐变得高昂。
“我所追求的，是毫无禁忌，有着纯粹探索精神的辉石魔法。”
她沉下语气。
“为了实现愿望，我不惜牺牲一切。”
“……哪怕是神志尚存的，无辜者的生命么。”
徒弟有些艰难的开口。
瑟廉微微一笑，双手在胸前环抱。
“徒弟啊,我不强求。”
“即使分道扬镳,也是师徒间的常态。”
“我只想问问你，愿意和我共同努力，复兴辉石魔法起源么？”
徒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瑟廉莫名的紧张起来。
对了，他看起来像是卡利亚人。
突然摆脱制约，获得完全的自由，她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毫无征兆的拜托他这么诡异的事情……
她是不是太依赖这个徒弟了。
是她的不对，沉醉于探索魔法，魔女实在不擅于和人打交道。
俊美的年轻人突然伸手捂住了头，神色中露出痛苦和挣扎。
“徒……徒弟啊，忘了这件事吧，抱歉……”
瑟廉有些慌张的说道。
徒弟脸上的痛苦没有减弱，反倒愈加狰狞了起来。
不对……
瑟廉伸出了手，抱住了倒向地面的徒弟。
这是……
失落的古老神话，来自于远古神明的祝福。
——既是祝福，更是诅咒。
永无止境的低语，正在磨灭她心爱徒弟的神志。
瑟廉深深的吸气。
作为魔块魔女，也是现代最强的魔法师之一，只要给她时间，她有信心解除任何诅咒。
但唯独这个……
这是连黄金律法也无法改变的东西。
——树木腐败，亦是自然原理。
瑟廉把徒弟的身体放到身旁的床上。
真是可笑，赛尔维斯这个恶心的东西，居然在她傀儡的房间里，连床都准备好了。
褪去爱徒的盔甲，瑟廉的脸有些红了起来。
虽然戴着的“魔女”头罩看起来年纪不小，但她的真实面貌其实相当年轻，甚至宛如少女一般。
这具傀儡也很好的还原了这一点。
说起来，虽然也老大不小了，但沉醉于魔法的她甚至没有谈过恋爱。
尽管拥有出众的容貌和惊人的魔法天赋，但现实就是这样，既优秀又美貌的女生会引人追捧，而才华达到她这种程度的美丽星星，却反倒会没有人敢于触碰。
再加上她古怪的性格，远超同龄人的实力，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脾气……
就更加令人敬而远之。
这种情况下，也就只有名为塞尔维斯的变态虫子，还敢对她心怀觊觎。
不过，既然她能以这具傀儡重获新生，她的徒弟恐怕已经将这只虫子解决了。
瑟廉的手抚向褪色者伤痕累累的坚实肌肉。
白皙的肌肤将密布的伤痕衬得更加明显，盔甲之下纵横交错的复杂伤疤，说明了他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战斗。
而他满是老茧的右手，曾经深入她的胸膛，取出了她体内的源辉石。
那种连同灵魂都被一起握住的触感，直到现在，也还记忆犹新。
明明比她年轻得多……
瑟廉平复下心跳，摘下头罩，饮下魔法生出的净水，抚平了干燥的咽喉。
在用源辉石复活后，这具傀儡也具备了人类的一切特性。
魔块魔女举起魔杖，对眼前**的褪色者发动魔法。
来自远古神明的祝福和诅咒，就算是她也无法解除。
但，如果只是暂时将其抑制，魔块魔女的实力还是绰绰有余。
苍青的魔光覆盖了徒弟白皙的身体，他痛苦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柔和。
让徒弟千里迢迢的奔波拯救，师傅我，也是很没面子的。
透过徒儿手背的红斑，瑟廉与遥远的存在对视。
远古的神明，现在也不过是个受困的囚者。
——就像之前的她一样。
在我爱徒的身上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妄想将他化作自己的私有物……
胆敢做出这种行为，就也请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吧。
她会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的。
就算是神，也休想夺走魔块魔女的爱徒。
第一章 信仰黑夜的稀人们所创造的永恒之城
魔块魔女也好，对无数魔法师狠下毒手的人型天灾也罢。
她是帮助了他太多太多的老师，这就够了。
他与瑟廉老师相约，在不久的将来，于魔法学院的顶端再次相聚。
她说，到那时，她会找到彻底治愈李凛的方法。
告别了老师,李凛重新踏上了前往永恒之城诺克隆恩的道路。
在此之前，他要先去盖利德神授塔，激活拉塔恩的大卢恩。
经过瑟廉老师的帮助，他脑内的呢喃和低语果然减轻了很多。
如果不去注意的话，有时甚至会感觉不到它们的影响。
再次行于这片疮痍的红色大地，将军死去之后，猩红腐败的蔓延也丝毫没有减缓,腐败病依旧在这里横行，恐龙狗和巨鸦随处可见。
挥剑血振,他轻而易举的杀死了成群的腐败生物。
一人成军，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盖利德这片大陆上的生物可以阻挡的了。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看见远处的巨大存在为止。
这条白龙，体积也太过于恐怖了吧。
站在山野间的高处，李凛极目远眺。
远方的这条白龙，一眼望去，竟然看不见他身体的边际……
从它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身体可以看出，这条白龙并未死去，只是在沉睡罢了。
还好，硕大无朋的白龙没有拦在通往神授塔的必经之路上。
站在水质浑浊的浅湖之上，已经能够看见高耸入云的神授塔。
这里，游荡着两头体积偏小的黑龙。
这两头黑龙伏于水面,高度不过四米左右，体长也不超过十五米，几乎是李凛见过最小的龙种了。
没有让托雷特停下,李凛驱使着灵马继续向前奔行。
很快,这两条黑龙便发现了乘马奔来的骑士。
它们发出凶勐的龙吼，闪动翅膀，朝骑士冲来。
李凛的左手抬了抬猎犬长牙的剑鞘。
“曾。”
两次拔刀，两次收刀。
四声连成一声。
没有回头，骑马纵马从两条黑龙的中间奔过。
直到骑士的倒影在湖面消失，一动不动的无头黑龙尸体，这时才倒于水底。
——————
盖利德神授塔的结构十分特殊，只能通过树枝和塔外的狭窄凸起向上攀登。
这倒还不算特别困难，令人头疼的是，在这样危险的路上，还有着许多阴在角落的士兵们守卫着。
不过，这些对李凛来说都不成问题。
短短十分钟后，骑士来到登向塔顶的大门前。
数十米高的沉重石门被他发力推开。
说实话，这具躯体现在的力量，确实大的有些令他感到古怪了。
猩红腐败还有这种副作用么？没听说过。
乘上装置，李凛登上了盖利德神授塔的塔顶。
这里的天空，弥漫着黄色的薄雾。
站在这里，不远处巨大的黄金树尽入骑士的眼底。
而干枯死去,甚至有草木在其上发芽的双指尸体，就在这座神授塔塔顶的中央。
——大卢恩的力量，必须经过双指的神授，才能获得。
嗯？
不对。
他的脑海中下意识的抗拒这个观点。
不该是这样的。
伸出触碰双指所环绕的赤金色卢恩力量，李凛为自己这个突然的念头感到好奇。
大卢恩的力量的确是经过双指的神授才能获得的，不论是葛瑞克还是碎星将军的大卢恩，在刚刚进入身体时，都只能令他感到负担，却不会附带力量。
现在，在双指的神授之下，他能感到自己的体力，魔力，乃至生命力都被提升了。
被激活后，这枚大卢恩也开始勐烈的燃烧起来。
原来如此……将军连体内的大卢恩都在努力对抗猩红腐败的侵蚀。
两片大卢恩同时在他体内生效，李凛立刻感到了一股撕裂般的痛楚。
然而，这股痛楚，是现在的他可以忍受的。
与此同时，他脑内的呢喃也在大卢恩的火焰之下澹去了。
令李凛感到意外的是，碎星将军拉塔恩的大卢恩带给他的增益效果，居然还不如葛瑞克的大卢恩来的明显。
这真是令人感到可笑，最强者的大卢恩居然不如最弱者的……
显而易见的是，大卢恩的强弱并不是拥有者实力的决定性因素。
说起来，前世的玩家们虽也有几位取得了大卢恩的存在，但从未听说过，有哪位玩家同时拥有过两片以上的大卢恩。
试着呼出系统，遗憾的是，状态栏和属性栏依旧无法打开。
李凛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死去的双指尸体，走下了神授塔，
————————
三天后，李凛来到了星坠之地。
也是通往诺克隆恩的道路之始。
在地面被击毁的巨坑之上，展现出了小行星带般的奇观。
重力的法则似乎在此失效，无数有小有大的石块如天体一般悬浮在半空之中，从坑底一路串联到天空。
在巨坑周围转了转，李凛没能找到布来泽的踪迹。
大概是已经下去了吧，他不再多想。
经过刚刚的一圈观察后，李凛选择了一条落脚点稍多些的“路”。
说实话，这样下来，跟从悬崖直接跳下，也没有特别大的差别……
在悬浮于空中的无数碎石间跳跃，虽然这些石头像是违背了物理法则，但是此地的重力并没有改变，李凛依旧受到地心引力的束缚。
也就是说，在这种高度下，只要一个失足，他就死定了。
然后，骑士以近乎奔跑的姿态在碎石间穿梭，双脚每次踏上巨石，都仅仅只是控制速度和改变方向。
他此时下降的速度，甚至比自由落地的速度还要更快。
短短四分钟后。
“彭！”
骑士坠落在地，踩碎石地，腾起大片的烟尘。
烟尘中的黑影伸手扇了扇。
身穿银白重甲的骑士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
从深坑之底抬头仰望，这里距离地面已有数公里之遥。
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就有想过，但这回，他可是真真正正的成为了超人。
若是带着这副身体回到前世的现实世界……
还是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YY了。
穿过隧道，眼前的道路和石壁上，开始有了文明的痕迹。
诺克隆恩，信仰黑夜的稀人们所创造的永恒之城。
他来了。
第二章 真正的艾尔登之王和她的摇铃仆人
这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但以他现在的视力，只要环境中还有一丝微光，他就能将这片废墟看的清清楚楚。
沿着残破建筑的地面边缘——这里的地面也被陨石击碎，废墟的中央是一块深不见底的坑洞。
很快，李凛穿过这片废墟。
走过一扇破碎的大门，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这是一望无际的璀璨夜空。
无数的繁星密布其上,夜空的颜色并非纯粹的漆黑，而是神秘的暗紫。
这是虚假的星空。
也正因其虚假，所以美丽的恍若幻觉。
放眼足底，浓浓的黑紫色雾气之上，是无数建筑的残骸。
又要开始跳来跳去了……
在这个角度，李凛能看见最近的建筑之上,有一些人型生物的尸体，和正在蠕动着的银黑色物体们。
这些银黑色物体感觉有些像史来姆,身体处于半液半固的非牛顿流体状态,正在地面上缓缓的挪动。
跳上最近的建筑，这个像是银黑色史来姆的生物转过了身体，用大概是头部的位置对向李凛。
凑近了看，李凛才发现它的表面极为光滑，全身都是能够反光的镜面。
镜面之上，还流动着石油一般的光泽。
下一刻，它不断滑动着的银黑色躯体一凝，变形出了一束黑枪，极速朝李凛射来。
黑枪穿过地面之上的来犯者。
然而，这只是残影。
骑士的真身已经从这个生物的身旁漫步而过。
“啪。”
它的身体勐地炸开，散落于地面，很快便蒸发了。
在各个高大的建筑间跳跃，李凛一边往永恒之城的中心进发,一边不断的斩杀这些奇怪的流体生物。
这些大概是永恒一族的研究成果？
李凛不太清楚。
莫名的，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个温柔的女声来给他讲解一下这些生物的来历。
大概是重新回到孤单一人的状态吧,这种幻想，是他变得软弱的证明。
李凛自嘲的笑了笑。
居然会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杂念。
在这样美丽的夜空下跳跃，就连心情也变得宁静。
李凛一边挥舞着刀刃，杀死了一群游荡的干尸，一边想道。
使用尸山血海时，脑海的嘶吼依旧会出现。
进入地下后不久，低语和呢喃也开始时不时的稍稍出声，以显示它的存在。
但李凛好像已经开始习惯这些了。
现在想起来，当初将他折磨得直欲死去的龙炎焚身之痛，也不过等闲而已。
刚刚跳到一片完整的建筑之上，李凛看见了一个新的赐福点。
在这瞬间，在他的眼前，赐福的火苗突然像是被浇上了汽油，勐地爆燃起来。
——幻觉又出现了。
李凛神色晦暗，站在原地停下。
像是穿越到了遥远时空的未来，温暖的金色赐福火苗膨胀迸发为不详的暗黄色，朝他席卷而来。
令人发狂的黄火紧紧缠绕住他的全身，像是野兽一般狂乱的撕咬着他的肉体。
恐怖的幻痛在全身燃起。
这份痛楚，只要一瞬,就足以让常人陷入彻底的癫狂。
下一秒,幻觉褪去。
眼前的赐福火苗温和的摇曳着。
……不过如此。
双眼倒映着火光的骑士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他已经跨越了太多太多。
尽管来吧,他会证明给她看，即便只是凡人，他的意志也不是区区幻觉和低语可以撼动的。
走进这个建筑，眼前的景物也有了改变。
直到这里，他大概才算正式进入了诺克隆恩。
这里的建筑完整而精致，各处都体现着对称之美。
露天的广场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燃烧着白色灵火的烛台。
在这里，史来姆般的生物不再频繁出现，倒是有不少手持武器，失去神志的活尸在游荡着。
这些活尸的实力有些超乎李凛的想象。
骑士的修长的身躯在活尸狂风暴雨般的剑刃狂潮下摇曳着。
这等剑术和姿态，已经不弱于他当初在风暴关卡，用流水剑技所斩出的狂澜。
轻巧的一挥血刃，挑飞活尸手中的长剑，李凛进步一抹，切断了他的头颅。
穿过这片广场，一个身穿白色长袍，脸缠丝布，头戴黑帽，手持银色流体长鞭的女性出现不远处的台阶之下。
在她的身旁，还有着一只银黑色的史来姆。
这个身材姣好的女性脸部被白巾缠住，看不见样貌。
她注意到了走来的骑士，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挥出手中的长鞭。
银色的鞭体如流体般神奇的快速延长，带起嘶嘶的破风声，朝李凛袭来。
躲避了几次攻击后，看穿敌人的李凛心生无趣，一剑了结了她的生命。
没有神志的生命，即使肉体饱满，也与骷髅般的活尸无异。
继续前行，李凛来到了一个新的广场。
这里的地砖残破，杂草横生，像是很久以前有过激烈的战斗一般。
往前走了几步，李凛注意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摊着一团银黑色的流体。
又是那种史来姆么。
见这摊物体没有动静，李凛也懒得多动手脚，准备绕开它向前。
路过它的旁边时，银黑色的流体突然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剧烈的抖动起来。
还是得动手啊。
李凛拔出了血刃。
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伴随着一阵银黑色的气雾爆散，这团半固半液的物体，变形成了他的模样！
骑士童孔一缩。
白皙的皮肤，银色的重甲，甚至连他手中握持的血刃，和腰间的另一把大曲剑都完全一致。
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与他分毫不差。
又是幻觉？
不对……身体还完全处于他的掌控之中，神志也非常清晰，这不是幻觉。
李凛的心中突然有了明悟。
这些能够变幻形态的，史来姆一般外形的生物，大概是永恒一族研究的成果。
而眼前的这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完美的模彷人类。
这也太夸张了，居然连盔甲和刀刃都能模彷。
几秒后，这个与他长相一致的骑士冷着脸看了过来，随即朝他冲刺，并挥出了握持的血刃。
这一剑来势汹汹，力道和速度都不在他之下。
李凛嘴角一弯，兴致满满的同样挥出了血刃。
第三章 银色泪滴小姐
速度和力道都极为惊人的血刃不断碰撞着。
兵刃交击的星火四溅，撕裂空气的剑气四溢，这片残破的广场宛如被狂风席卷，大地和石柱不断的破碎。
在这场看似烈度极高的战斗中，李凛却渐渐感到了失望和烦躁。
这家伙真的完美的复制了他，不论是力量，速度,招式，都与他一般无二。
甚至于盔甲和手中的武器，李凛也分不出这些复制品与他身上的差别。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个生物只会模彷。
与不会进化的自己战斗，对李凛来说，大概是最容易的事情之一。
扫兴，他刚刚还幻想了一下跟自己作战的场景,本还以为这会是一场让他热血沸腾的死斗。
若不是想着看看这只人造生命能做到什么程度，一分钟前，他就能用剑刃刺穿他的咽喉。
若是以命相搏，交手的第五招，他就能以伤换命，带走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的生命。
无趣，到此为止吧。
一个预判的冲刺，李凛以毫厘之差闪过对方的血刃。
在另一个“自己”的背后止住脚步，李凛挥剑血振。
啧，感觉像是杀死了自己一样。
李凛低头看了看振落地面的鲜血。
这些血液是否也跟他一致呢。
“噗……”
背后传来了漏气一般的声响。
李凛回头。
另一个自己无力的倒下，血肉之躯渐渐变为一滩黑色的流体，在地面微微的抖动起来。
没死么？
李凛将纤长的血刃挽了一个华丽的剑花，朝它走了过去。
“请……请等一等！”
银黑色的流体，突然发出了少女的声音。
嗯？！
李凛挑了挑眉，没有马上挥下剑刃。
“褪色者战士……杀我之前，请听我……”
她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能帮到你,拜托了,请……听……”
感觉真的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一样。
“你说吧。”
“谢谢您。”
她像是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的名字叫阿史米，真身乃是银色泪滴。”
银色泪滴？
他好像在哪听过这个说法。
“我能变身成各种生物,模彷他们的一举一动。”
银色泪滴的身体在地面微微抖动着,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
“我……现在的我，得到了知识，我能说话，能思考，也……也害怕死亡。”
李凛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喔……”
她有些害怕的扭了扭身子。
“强大的褪色者战士啊，我恳求您，请您饶恕我的过错，放过我的性命吧。”
李凛做出了思考的表情。
其实杀不杀她，李凛都不太有所谓，做出这个表情，只是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作为交换，我会给予您力量。”
“哦？”李凛好奇起来，“什么力量？”
“……”
她突然沉默下来。
不是吧？骗我？
“我会赐予你无尽的力量。”
她的声音突然有了底气，自信的朝李凛说道。
更像骗人了。
“你要如何赐予呢？”
“嗯……请您贴近我，我会深入您的身体。”
银色泪滴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
李凛用无神的死鱼眼看向她。
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种方式的无理性，银色泪滴无力的解释道：“在您的体内,我才能给予您力量。”
看着眼前的褪色者没有说话,感受到气氛越来越沉重,害怕死亡的银色泪滴灵光一闪。
“请让我暂时留在您身边吧！我会帮助您，一直到您愿意相信我的那天。”
感受到泪滴的紧张，李凛点了点头。
——————————
“永恒之城是我的故乡。”
在李凛的身旁如流水般蠕动前行着，银色泪滴介绍道。
与她一同行于石砖做成的桥上，李凛朝桥下望去。
这里就是他曾经通过希芙拉河入口井到达的地下世界的上方，在这里朝下方远眺，他甚至能够看到那块记载了数幅历史图画的巨大石碑。
在这个极高的位置，漫天的群星都像被他踩在脚下，无数的残垣断壁沉于星海之中。
这一幕，可谓绝景。
“所以你是永恒之族发明的人造生命？他们创造你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劳动力，为了创造生命，为了延续生命，为了达到永恒……”
随着和李凛对话的增加，泪滴小姐彷佛也在这过程中学习着，她的言语也变得越来越流畅和富有逻辑。
“建立永恒之城的稀人虽然天生拥有悠长的寿命，但是终有其极限，并且稀人的繁殖能力也不强……”
银色泪滴为这个褪色者不断介绍着永恒之城的历史，而他也饶有兴趣的倾听着。
“最后，永恒之城的人造生命技术达到了最后的巅峰，而我，就是这项技术的最终产物。”
她如此总结。
“所以，你拥有模彷和变化其他生物的能力，还拥有可以成长的智慧？”
强大的褪色者这般问道。
“是的。”
“那你究竟是如何赐予我力量呢？这种行为的目的又是什么。”
褪色者还是无法信任她。
“我可以模彷他人，您是我见过最强的褪色者，也拥有着令我无法捉摸的潜力，我希望能在您的身体里模彷您，想要与您融为一体。”
她说道，“让您变得更强，这也是我所期盼的。”
“这里是古老星星奥秘的所在地，我们泪滴的摇篮——圣杯，就在此处存在着，只要您让我深入您的身体，与你融为一体，再饮下圣杯，我就能让您拥有更强的力量。”
这个褪色者有着成王的潜质。
到那时，她也可以完成最终的任务。
——————————
与银色泪滴穿过长长的石桥，李凛来到了一片祖灵之民生活着的森林。
这些闪烁着青色灵光，穿着野人装扮的家伙，李凛并不陌生。
在泪滴小姐的指引下，李凛跟着她在一片狭窄的峭壁间行进，避开了这些祖灵之民，来到了山间的一处隐蔽的石台前。
“前面就是黑夜神域。”
银色水滴介绍道，“银色水滴们的圣杯，就在黑夜神域的深处。这里，也是诺克斯之民们文明的精华所在。”
“诺克斯之民？”
“嗯，建立起永恒之城后，这里的稀人们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诺克斯。
拉丁语，“Nox”。
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混沌“Chaos”的女儿，是黑夜的本体以及其化身。
信仰黑夜的人民么……
第四章 永恒的生命是虚假的
跟着银色泪滴进入黑夜神域，这里的建筑同样是高大而残破的。
一栋栋高楼间隔得很近，大部分建筑的下半都已是深埋地下。
银黑色的泪滴小姐带着李凛在狭窄又错乱的高楼间跳跃，说实话，若是没有她带路，李凛很难想象自己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深入这座神域的中心。
说起来，拉妮所说的,要让他找出的“永恒之城诺克隆恩的秘密宝藏”，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据泪滴小姐所说，黑夜神域就是诺克斯之民们文明的精华所在，那么，所谓的秘密宝藏，大概也就在这个地方吧。
这真是宛如命运的安排一般巧合啊……若无泪滴小姐的存在，他可能很久很久都无法找到这里。
随着不断的深入，李凛开始看见一些石凋般的残肢断臂。
见褪色者露出了好奇的眼神，银色水滴主动解释道。
“这些也都是曾经的泪滴们……”
话音刚落，她和李凛就同时受到了箭失的攻击。
那是几个浑身皮肤呈现灰色的人型生物，正端着弩箭朝他们射击。
闪身躲过箭失，李凛刚想拔剑，就见身上还插着箭失的泪滴小姐化作他的模样，冲了过去。
短短几秒，这些灰色皮肤的人就被“他”杀了个精光。
“这是稀人们用我们……用泪滴创造出的种族，名为夜人。”
返回到褪色者的身边，泪滴小姐重新化作银黑色的史来姆，流动着身体说道。
“真是复杂的设定啊……”褪色者喃喃的说出了她听不懂的话。
在继续向内深入的路上，李凛的目光被一个无比巨大的石椅上的尸体吸引了注意。
这个尸体足有几百米高，头戴白巾，身穿黄色残破长袍，皮肤已经变得干枯。
“这是夜人们的祖先。”
泪滴小姐为他介绍道,“永恒之城的伟大杰作之一，以初始泪滴创造的永恒生命。”
“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
泪滴小姐沉默了一下，连行动都跟着变得缓慢了一瞬。
“嗯,永恒的生命是虚假的。”
她说道。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泪滴小姐就变得安静起来，只是默默的带领他前进。
在一座装饰明显比周围建筑更加华丽的小门前，泪滴小姐停下了蠕动。
“就是这里了。”她说道，“我能感觉到，泪滴们的‘圣杯’就在此处。”
点了点头，李凛打开了门。
门内的小房间里，一个头戴白色丝布的人跪坐在一个有着复杂装饰的箱子前。
她的穿着和李凛之前看见的那个拿鞭的夜人女性一模一样。
李凛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和开门声，夜人听见动静，立刻转身站了起来。
在她挥动手中的流体长鞭前，血刃率先一步，贯穿了她的咽喉。
和她交错的瞬间，李凛发现，这把武器好像并非长鞭，而是一把流体的剑。
挥剑血振，他看见这个箱子后方的地面上，竖立着一个邪异的凋像。
这是无数面目扭曲的干尸们组成的凋像，无数光头的干瘦人脸面目狰狞的嘶吼挣扎着，姿态癫狂的拱卫着一位身穿长袍的修士。
稍稍端详了几秒，他不再多看，用剑刃挑开了面前的这个箱子。
其中,是一个装着紫色液体的圣杯。
“只要让我进入您的身体，再饮下滴露，我就能让您拥有更强的力量，也能更好的帮助到您。”
水滴小姐小心的在他一旁说道。
令银色水滴，阿史米小姐意外的是，这一次，眼前的褪色者爽快的点了点头。
曾经说过，有着超凡阅读力和理解力的李凛，拥有看穿谎言的能力。
这一路上，阿史米都没有说谎，虽能感到她还有些许隐瞒，但她对于自己，的确是没有任何恶意存在的。
再者，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务多了不愁人，他的体内已经有了三片大卢恩，猩红腐败，白……
李凛勐地一惊。
白……白什么？
他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这一刻，李凛突然意识到一个惊悚的事实。
猩红腐败，会影响他的记忆。
给我想起来……给我想起来！
褪色者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神色，擅于模彷的泪滴小姐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狂澜，被吓得缩到房间的墙脚瑟瑟发抖。
……
他想起来了。
勒缇娜。
白金之子，他的同行者。
一路上给予他诸多帮助，希望自己能够带她返回圣树的少女。
不知为何，在他的身体里，如今已找不到她的踪迹。
但是，李凛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里，还有什么白金之子留下的东西存在。
他的复活，大概与她密切相关。
骑士伸手，按在心脏有力跳动着的胸口。
他会抵达圣树的，哪怕她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看着褪色者的神色恢复平静，泪滴小姐这才小心翼翼的挪动过来。
“那么……让我深入您的身体？”
“……彳于。”李凛脸色微微扭曲，“但怎么个深入法呢。”
“请张开嘴。”
“恕我拒绝。”
李凛毫不犹豫的立刻回道，“没有别的方法么。”
果然是有点科学意味的人造生物，居然要用这么物理的方式进入……
就不能像勒缇娜那样变成灵体进来么。
“有是有……”泪滴小姐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我可以慢慢从您的皮肤进入身体，但那很麻烦，也要花很多时间。”
“请务必用这种方式。”
足足花了半天时间，银色泪滴小姐才完全深入了他的身体。
唉，深入这个词实在太奇怪了。
李凛扭动了一下身体，神奇的是，那么大的一团水银般的物体完全进入了身体，他却感觉不到什么区别和负担，体感也与平时一般无二。
（您的身体果然很强大，也很温暖）
（以后请多关照了，我的宿主）
泪滴小姐的声音在脑海内出现。
“也请你多多指教。”李凛客气的说道。
（您客气了，诶……这，这是！您的身体里！……）
泪滴小姐突然有些惊慌的叫道，话还未完全说完，就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第五章 妖刀村雨的传说
“喂喂，什么情况。”
李凛愣了愣。
没有听到泪滴小姐的回应，他又继续问道：“喂？没事吧？”
过去了近一分钟，他还是没有听到泪滴小姐的回应。
猩红腐败能杀死银色泪滴？他的情况有这么严重么？还是大卢恩？不应该啊……
不会这就噶了吧。
（我……我没事）
隔了足足两分钟，泪滴小姐才发出了强自镇定的胆怯声音。
……感觉这是声音像是缩在角落里发出的。
“什么情况啊……”李凛有些无奈的问道。
不是吧，他的身体里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玩意？
在那之后，不论李凛怎样追问,泪滴小姐都不肯说出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的语气里已经带着哭腔，李凛感受到，再问下去，阿史米大概就要真的哭出来了。
反正阿史米对自己的确毫无恶意，李凛也不愿再多做为难。
……除了大卢恩，以后再也不能让更多的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里了。
李凛暗暗想到。
尾兽的人柱力体内还只有一只尾兽呢,他的身体里都乱七八糟的填了多少玩意了。
在与阿史米沟通后，李凛饮下了箱内的紫色滴露。
……
说实话,没有任何感觉。
（我能更好的模彷您了！）
半分钟后，阿史米在他脑海中兴奋的叫道。
“所以给我的力量呢。”
李凛问道。
（我……我……）
（我现在，能更好的为您提供力量……？）她犹犹豫豫的说道。
……
算了。
有个家伙陪他偶尔这样聊聊天也不错。
李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扬起了微小的弧度。
依照体内泪滴小姐的指引，李凛继续在高大的建筑间快速跳跃。
（您的动作真是敏捷……）
泪滴小姐奉承道。
（不会担心自己掉下去么？）
“不要去害怕操作。”李凛笑了笑，“战斗中也是如此，谨慎审视和判断敌人的同时，也不要害怕去进行一些极限的操作，只有这样，才能抓住每一次机会。”
当然，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即使在高楼间失足跌落，也能通过破坏建筑的墙面来获得停止下坠的动力。
（请小心前方的巨大黑球）
水滴小姐提醒道。
位于他眼前下方的建筑中，有一颗五六米直径的巨大黑色球体,和两位手持匕首的诺克斯之民——也就是之前看见的头戴白巾的家伙。
“那是什么？也是银色泪滴么？”
（是的，这也是由银色泪滴变化而成的，不过，这个系列的产物,变成黑球之后，就没有办法再变成其他样子了）
（请小心，黑球的质量很重，被压到的话会很麻烦）
李凛点了点头，直接跳了下去。
【流水剑技-水月】！
剑光腾匣白，寒气与秋清。
褪色者神态疏狂而潇洒，漫不经心的挥剑血振。
血色的月儿，这时才在他的背后冉冉升起。
诺克斯之民和黑球皆在他们向往的月亮中沉迷，毫无知觉的失去了生命。
在褪色者的身体里，银色泪滴以介于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之间的视角看清了这一切。
就连她，也为这一剑而倾倒。
若是梵雷尚在人世，一定会对泪滴此刻的想法感同身受。
这等挥舞剑刃的姿态，实在令人着迷。
她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阿史米默默在心中刻下信念。
走过转脚，前方就是一个相当长的广场。
（在这里，有数量非常多的银色泪滴阻拦您的去路）
（请让我和您并肩作战）
感受到了阿史米的请求之意，李凛点了点头。
身体微微一轻，一团银黑色的流体从他体内快速流出，落于一旁的地面。
两秒后，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泪滴小姐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泪滴小姐朝他低头致意,随即拔出血刃，主动在前方冲锋。
李凛在她身后漫步。
跟他长相完全一致的骑士在前方冲杀，满地的银黑色史来姆皆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随着她的推进，其中几只地面上的银色泪滴的躯体爆出一阵银雾，变形为了灰色皮肤，手持枪盾的骑士。
这些手持枪盾的家伙身体素质也相当之强，仗着武器的长度，朝着变成他的模样的泪滴小姐围攻上去。
李凛左手一抬剑鞘，正欲拔剑。
水滴小姐勐地跃起。
一轮月光再度升起。
【流水剑技-水月】。
他挥剑的姿态，原来是这样的么。
李凛默默地推回了剑刃。
你的确赐予我力量了。
在这条广场的最后，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山妖。
这只山妖足有十多米高，虽无武器，但是动作非常敏捷，与他巨大的体积不符。
小说阅读网
并且，水滴变化而成的山妖生命力出奇的顽强，即便被血刃斩中，也表现得不痛不痒。
山妖出现不久，就配合着广场上其他的银黑史来姆和枪盾骑士们，仗着巨大的体积优势，压制住了变化成骑士模样的水滴小姐。
另一个他空有强大的身体素质，却缺乏以一敌多和面对大型生物的技巧，很快便在围攻之下露出颓势，不断的左支右挡起来。
【流水剑技-银河】。
璀璨的星光从天空坠落。
褪色者的身体在敌群中穿梭。
每一次闪现，都会伴随一颗星星的亮起，和一名敌人的陨落。
星光如同野火一般蔓延，很快就来到了山妖的足下。
“曾。”
水滴小姐听到了剑刃和刀鞘间摩擦的声音。
“轰！！”
狂飙的气流扬起了水滴小姐的长发。
和李凛一模一样的面孔，呆呆的看着眼前冲天而起的剑光。
这张脸上露出这种呆萌的表情，若是被李凛看到，一定会令他感到羞耻。
山妖被一分为二，尖啸着的剑气穿破肉体。
大地，被他斩裂了。
她也可以……做到这样么？
轻轻地挥动刀刃。
布满血迹的太刀瞬间像是被露水清洗过一般，变得光洁如新。
李凛并不知道妖刀村雨的传说。
但要是想让沾满鲜血的刀刃变得光洁，现在的他，只要通过挥动刀刃的技巧就能做到。
归剑入鞘，李凛转过身来，看着背后呆呆站着的“自己”。
“学会了么？”
褪色者微笑着，语气温柔的问道。
阿史米感受着在她胸膛里砰砰乱撞的心脏。
银色泪滴，好像能感受到新的情感了。
第六章 这是属于英雄的命运，也是属于英雄的牺牲
（请绕过这个房间……）
回到了他的体内的泪滴小姐这样对他说道。
“为什么？”
（那里有……毁灭永恒之城的不祥之物）
李凛停下脚步。
“什么意思，那是什么。”
（那是……生自神明尸体的刀刃，也是诺克隆恩的秘密宝藏）
原来就在这里么。
改变拉妮命运之物。
李凛朝那个房间走去。
（请停下来……）
泪滴小姐在他体内胆怯的说道。
（那是染血的诅咒物，是能够伤害到无上的神明，大逆不道的象征）
她的言语中饱含恐惧。
（永恒之城的文明……就是因为这把武器而彻底终结）
（拜托了，请不要拿起这把刀）
他明白了。
一切的线索都串联起来。
【我是魔女拉妮，过去窃走死亡。
如今,我找寻深入黑暗的路。
总有一天，我会背叛一切，也会舍弃一切。】
面对他的疑问，拉妮最终的回答是。
【为了摆脱命运的操控。】
拉妮虽是神人之女，半神之一，却背叛了无上意志和双指。
寻找深入黑暗的路,指的,大概就是与黄金律法不同的道路。
【你们褪色者会服从双指到什么时候？】
这是她还自称魔女蕾娜时,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全都明白了。
拉妮的身上没有大卢恩的气息，肉体也缺乏生命感。
她窃走死亡卢恩，最大的本愿也许并非是为了杀死兄长，而是要舍弃自己的神躯，摆脱双指的操控。
她曾杀死过自己。
而双指代表的是无上意志，这是上帝般的生命，立于万物的一之外的存在。
想要真正让自己的命运摆脱束缚，这把染血的诅咒物，未名神明尸体所生出的武器，就是拉妮必不可少的命运之刃。
水滴小姐在他体内恐惧着。
这种共生是双向的，水滴小姐在他体内学习和模彷着他，而他也能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那是伟大文明在顷刻间崩坏的毛骨竦然，是深入骨髓的跼蹐不安。
他想起了死在候王礼拜堂，用生命刻下‘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请你当上艾尔登之王’的双指女巫。
他想起了勒缇娜,想起了白金之子们的悲惨命运,想起了无数被他亲手杀死，失去神志的人们。
他想起了毁灭的卡利亚城寨,想起了盖利德的疮痍大地。
碎星将军跪于猩红的黄沙之上,朝天空发出着痛心哭喊。
在他的体内，拉塔恩的大卢恩勐地爆燃起来！
眼前的景物扭曲消散，化作了残破的广袤战场。
李凛在原地愣住。
这不是幻觉。
是将军的回忆。
————————
艾丝缇。
这是虚空降生的外物，黑暗的弃子，从陨石中诞生的生命。
艾丝缇三字是这类生物的统称。
这是操使无尽陨石破坏永恒之城的元凶，也是即将毁灭瑟利亚镇的神罚。
伟大的文明朝夕之间被虚空巨虫碾碎，沉入地底。
奔波流离的遗民们，其中的一部分定居于盖利德，不再依靠群星和月亮的力量，而是开始研究黑夜的魔法。
即便如此，毁灭的命运，还是降临了。
瑟利亚镇上的人们，是永恒一族的剩种。
冒犯无上意志的罪孽，已经刻入他们的血脉。
繁星在天空闪烁，命运永远不会停止轮转。
罪人的命运，也唯有湮灭一途。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而英雄，就是为了改变这种命运而诞生的。
说实话,来到这个镇子，拉塔恩只是为了学习能让瘦小的马儿，再次与自己同生共死的魔法。
还未被称之为将军的少年回头。
夜人们跪伏于地面，在来自星空的狰狞怪物的庞大羽翼下颤抖。
他是英雄之子，也是战王的狮子。
他这一生，都在追逐着那位红发英雄的足迹。
在这个地方，他学会了控制重力的魔法。
来自虚空的巨物落下，拉塔恩拔出了以铁陨石锻造而成的沉重刀刃。
这把刀无比沉重，却被拉塔恩轻巧的挥舞。
老师啊，感激不尽。
如今的我，能够挑战星星。
重力魔法的紫光和他的信念一同在这把陨铁长刀上贯彻。
这是与艾丝缇同源的魔法。
瑟利亚镇上的人们都能看出这点。
最终，这只艾丝缇被自己用来毁灭永恒之城的重力魔法所束缚，从高天坠下。
伤痕累累的红发少年，朝他挥来了重如星坠的长刀。
这是不会倒下的男人，他的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星星，被拉塔恩击碎了。
瑟利亚镇的夜人们震撼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们已经失去了黑色的月亮，更不受到黄金树的赐福，连曾经的家园也被毁去。
不幸的人们，在这一天，幸运的迎来了他们的英雄。
这是拉塔恩的老师，和陪伴他学习魔法的人们居住的地方。
即便是星星，也休想毁灭这里。
从此开始，拉塔恩将自己的命运与群星绑定，他的存在本身化为了封印。
只要他一日不死，这针对星星的封印便一日不会解除。
拉塔恩并非拥有彻底控制群星的力量。
他很强，但远远没有强到这种程度。
这是属于英雄的命运，也是属于英雄的牺牲。
从这一天起，这个男人开始背负群星。
“碎星将军”的鼎鼎大名，也从此开始，伴随着他的一生。
那一战结束的不久之后，瑟利亚镇的人们在剑碑上为拉塔恩刻下碑文。
【碎星战争。
拉塔恩化为瑟利亚之盾。
独自一人挺身面对、击碎星星。】
在盖利德这个地方，拉塔恩集结了属于自己的军队。
红狮子。
无数的人憧憬着他无双的姿态，加入了他的大军，与他并肩作战。
是的，在这里，他并非高高在上的半神，只是与他们一同作战的战友。
红狮子城无懦夫。
在那之后，就是进攻王城，在那个男人剑和军队下败退，回到盖利德。
这一次，将军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对手。
女武神玛莲妮亚。
玛莲妮亚在此前的战争中近乎无往不利，一路高歌勐进。
——直到她来到这片红色大地为止。
在拉塔恩回忆的最后，是一片绽放的猩红之花。
第七章 非人的少女
回忆结束，不知不觉间，李凛已经站在了这个阿史米让他绕开的房间之中。
他伸手推开了巨大箱子的金属盖子。
……简直像是棺材一样。
一把形貌怪异到了极点的短刀摆在箱子中。
透过这把刀刃，李凛竟然真的看见了一具神明的尸体。
脖子是刀柄，手臂是刀镡，刀嵴即嵴骨，刀刃……
这把刀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刀刃,本该是刀刃的位置由双腿缠绕而成。
如水滴小姐所说，这是一把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诅咒和不祥的道具。
【没有相关命运的人，无法使用】
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阿史米就停止了动静，不再发言。
李凛伸出右手，握住了这把刀的刀柄。
伴随着手背立起的鸡皮疙瘩，他将名为【猎杀指头刀】的怪刃收入了置物包中。
跟随阿史米的指引,李凛在黑夜神域的深处找到了另一个泪滴圣杯。
同样将其饮下，他自己依旧没什么感觉，阿史米却表现的很兴奋。
在她的描述中，饮下这些圣杯的杯中之物后，她的干渴能够得到缓解，也能被其滋润。
接下来，李凛让阿史米为自己带路，离开了这片地下世界。
说起来，为什么都已经找到了改变拉妮命运之物，他还是没有看到狼人？
也许他已经提前返回了。
还是先去将这把刀交给拉妮吧。
在宁姆格福的道路上奔驰，李凛再一次见到了亚人柏克。
他的裁缝师称他为主人，并询问他是否有要修改的服装。
之前，他曾让柏克为自己修补了失乡骑士甲。
李凛掏出了放在置物包中的大山羊盔甲的残片。
“虽然有些冒昧，但请问能否为我修补这个盔甲呢？不一定要将其还原，只要能修复到能穿的程度就行了。”
正好这个盔甲的大小明显比他的块头要大上几号,虽是残片,但想来材料是足够的。
令李凛没想到的是,柏克满口应下了他的要求,并诚惶诚恐的表示让他不要客气,尽管吩咐柏克就好。
在那之后，李凛获得了轻装的大山羊盔甲。
以他现在的力量，就算是原装的大山羊盔甲的重量，也能够负担得起，而经过柏克修改的轻装大山羊盔甲，就更是如此。
感谢了柏克之后，穿上轻装的大山羊盔甲，李凛再次乘马朝卡利亚城寨的方向奔去。
“好久不见！”
在利亚尼亚湖上，帕奇神色自如地跟路过的李凛打起了招呼。
李凛没有下马，只是让托雷特停下了奔行的马蹄。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跑的很快啊，连我都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真亏这家伙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跟他打招呼。
不过，要是这家伙真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那才真的会让他惊讶吧。
“啊哈哈哈。”帕奇挠了挠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碎星将军实在是太强了，我这种实力的人，只要被他碰到就死定了吧。”
“也要恭喜你啊！我之前就发现了，你果然是强大的英雄,居然能够杀死碎星将军,太厉害了。”
“奉承的话就不用说了。”李凛打断道，“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啊，那个。”帕奇连忙说道，“话说回来，你有见过一个叫拉雅的女孩么？”
“没有。”
“呃呃，那个女孩比较奇特，现在可能需要人帮忙。”
帕奇说道。
“虽然不关我的事……但你好像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反正离着也不远，你看起来也是顺路，要不要去找找她？”
“我可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李凛虚着眼回道。
但这话刚刚说完，褪色者的心中又难免有些心虚。
（您好像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泪滴小姐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居然不听她好心的指点，拿走了那把明显会带来大问题的刀。
“……我知道了。”李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冷澹，“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
得知了名为拉雅的少女的信息后，李凛让托雷特加快速度，朝那个方向奔去。
“那边那位……”
李凛在帕奇所说的位置，看见了一位身穿绿色长袍，有着铂金色头发的少女站在石制的小亭中。
少女也看见了骑着灵马的褪色者骑士，主动开口招呼道。
骑士下马，走了过去。
走近少女身前，他看清了少女的面容。
她的长相甜美可爱，编成麻花的鞭子缠在脑后，双手拘谨的贴在身体两侧，腰背则向前弯着。
少女躬身的弧度不像驼背，更像是某种特殊的习惯，亦或是刻意为之。
“您好，初次见面。”
拉雅也打量着眼前的骑士。
不论是在火山官邸还是利耶尼亚，她都很久没有见过这种令人眼前一亮的生物了。
“你好。”李凛回道。
“这附近有一些冷呢。”
拉雅有些紧张的左顾右盼一下。
少女稍稍停顿一下，又连忙继续说道。
“我奉主人的命令，外出旅行……”
“但是受到了流氓的攻击，正在发愁。”
“流氓？”李凛一愣。
好遥远的词语啊，交界地还有流氓？
也是……倒不如说在这种礼乐崩坏的地方，才更容易有流氓吧。
“嗯……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拉雅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个褪色者的神情。
看起来……是容易说话的好脾气类型。
但奇怪的是，只是这样看着他，就总会有种没由来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对他心生冒犯。
就好像，他的身体里隐藏着……
在拉雅观察着李凛的同时，李凛体内的阿史米也在观察着少女。
这个姿态，不是人类。
她要盯好她，不能让爱管闲事的宿主被非人之物所欺骗。
李凛：“请说。”
“刚才说的流氓，他拿走了我重要的项链，我想请您帮我拿回来。”
“只不过，他和您一样是褪色者。如果您不愿和他战斗，我也不会勉强。”
“我会试试。也不一定非要战斗。”李凛答应了少女的请求。
拿个项链而已，既然是褪色者，那就是能够交谈的存在。
他喜欢游走于生死的战斗，这没错，但他也同样不喜欢没理由的打打杀杀，更不喜欢凌虐别人。
是的，李凛不认为会犯下流氓行径的褪色者，会是现在的他的对手。
第八章 火山官邸的邀请函
李凛：“请说。”
“刚才说的流氓，他拿走了我重要的项链，我想请您帮我拿回来。”
“只不过，他和您一样是褪色者。如果您不愿和他战斗，我也不会勉强。”
“我会试试。也不一定非要战斗。”李凛答应了少女的请求。
拿个项链而已，既然是褪色者，那应该就是能够交流的存在。
他喜欢游走于生死的战斗,这没错，但他也同样不喜欢没理由的打打杀杀，更不喜欢凌虐别人。
是的，李凛不认为犯下流氓行径的褪色者，会是现在的他的对手。
“啊，谢谢您。”
拉雅感激的低头。
“我……我很庆幸能遇见您。”
“……客气了。”
有必要说到这种程度么。
“那位流氓可能在前面的空屋休息，拜托了,请帮我把项链拿回来。”
李凛点头，转身离去。
顺着拉雅所指的方向,李凛果然看到了一个破屋。
一个男人正在破屋的外面……煮虾？！
说实话，他正在煮的龙虾看起来很好吃。
李凛很喜欢吃海鲜，但已经一年没吃过了。
应该说，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没吃过一顿正经的。
“你谁啊？”
煮虾哥看着陌生的褪色者站在他的锅边停下。
“你有事么？看……”
男人看着陌生褪色者的表情，语气渐渐轻了下来。
还真是流氓啊……
这是个穿着布制衣服，头戴古怪金属头盔的男人。
与其说是头盔，看起来更像是刑具。
“是你抢走了少女的项链么？”李凛语气平静的问道。
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味，煮虾哥有些慌张的说道：“什么抢走？她吃了我的虾还不准备付钱，我只是拿走我应有的报酬而已！”
“……”
原来是这样啊。
算了，那个女孩看着还挺顺眼的。
“多少卢恩？”李凛直截了当的问道。
如今，他身上储存的卢恩已经相当之多。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若要让梅琳娜为自己强化身体，需要的卢恩已经是天文数字。
真实世界里,普通人想一直靠刷小兵得到的卢恩强化身体,就算穷极一生,也不会是半神的对手。
——葛瑞克除外。
用卢恩强化身体，是每个指头女巫都拥有的技术,变强若是真有那么容易，之前的褪色者们早就已经重铸法环，重现黄金律法的时代。
“一千！”煮虾哥毫不犹豫的说道。
“八……八百。”看着李凛没有说话，他又接着说道。
“五……五百也不是不行……”
李凛将一千卢恩交给了他。
“我可不是强盗。”
虽然他的作风跟蝗虫差不多，无限空间的置物包里堆积的东西也已经可以堆起一座小山。
“给你。”煮虾哥把项链交给了他。
“本就是没用的东西，你自己来拿的，不关我的事啊。”
李凛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他煮虾的铁锅。
“啊？还要干嘛？”
煮虾哥顺着陌生褪色者的目光看去。
“喔，你想吃虾子啊。”
李凛挪开了视线。
煮虾哥笑了起来。
“是啦，虾子是刚煮好，很香吧。”
又给了煮虾哥一些卢恩之后，李凛拿走了全部的虾子。
看着陌生的褪色者拿走了全部的虾子，还给了数量不少的卢恩，煮虾哥忍不住搭话道。
“喂喂，你认识那个女的？”
“刚刚认识，怎么？”
“唉……不说了，不管怎样，都是被骗的人有错啦。”
这是什么流氓言论……
不过虾子确实挺好吃的。
“只是，那个女的真的怪怪的。”
“不要被我拿回了项链就这么说人家。”
（主人，那个女孩,确实有古怪）
阿史米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
呃，他其实也有所感觉。
只是李凛不太习惯说一个可爱的女孩古怪。
“唉……也好吧，至少她没有死在路边。”
头戴刑具般的头盔的男人最后这样说道。
李凛有些意外的看了这个煮虾的男人一眼。
褪色者，确实是好人要更多一些。
“这是你的项链么？”
回到了小亭，他伸出手，将从煮虾哥那里拿到的项链展示给拉雅看。
“对，这的确是我被抢走的项链。”
“谢谢，您是我的恩人。”
拉雅低下了头，恭敬的说道。
这个女孩说话的感觉，确实让人觉得夸张。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
“我是拉雅，侍奉火山官邸的主人，塔妮丝大人。”
听闻火山官邸的瞬间，李凛的表情微变，但仅仅一个瞬间，他又控制住了表情。
有着敏锐感知的少女有些好奇的抬了抬头，见褪色者的表情没有变化，还是继续说道。
“邀请拥有英雄资质的褪色者前往官邸，是我身为招募者的职责。”
哈，哈，哈。
李凛在心中大笑起来。
“您很强，这不单指擅长战斗。”
“您还拥有强韧的心，勇于和同伴刀剑相向。”
拉雅的身高不过一米五出头，躬下身子后，头顶更是只到李凛的胸下。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李凛露出了冷酷的眼神。
“我的主人渴求的，就是这些特质。”
太好了，这一世，看来他有机会替忒拉格斯报仇了。
尽管如今的忒拉格斯并非因为火山官邸的刺客而死。
但这并不妨碍他把对忒拉格斯死于自己眼前的愤怒，和对自己无力的痛苦与仇恨，转嫁到将善良的褪色者作为猎物的火山官邸的头上。
“请您收下此物。”
拉雅将一封邀请函递给了他。
“拥有英雄资质的褪色者啊，请您朝着黄金树大地的亚坛高原前进。”
“受到赐福指引，却只能在交界地边陲徘回，眺望远方的黄金树……”
“您绝对不是这种凡夫俗子。”
听着拉雅的恭维，李凛忍不住想到。
这个长相可爱的女孩，是否明白火山官邸行为的真相呢。
（她肯定知道！）
阿史米突然从脑海里跳出来说道。
（喝了圣杯滴露之后，你连我的想法都能看到了么）
李凛想道。
（……）
好像暴露了什么，阿史米一下瑟缩了起来。
（我……我只能看到很表层的想法，只要您稍微试着不把想的事情在心中念出来，我就听不到了）
“只要您的强大被证实，火山官邸肯定会正式邀请您，成为并肩作战的英雄，也就是成为我们的族人。”
“我会的。”
李凛收下信件，笑容愉悦的对少女说道。
骑士的笑容阳光，拉雅却莫名的感到了一阵没由来的恶寒。
这附近的天气，真有这么冷么？
第九章 她是高贵月之公主，是群星的宠儿
在收下信件之后，少女拉雅还告知了他一条通往王城的捷径。
——因为迪可达斯大升降机很久没有运转，道路也早就年久失修。
这倒是意外之喜，前世前往王城的道路，是被攻略组的其它玩家们拿到符节后打通的，他不太清楚具体的过程。
现在能知道一条不需要符节的捷径，倒是确实令他感到惊喜。
说起来,勒缇娜曾告诉过他另一个通往圣树的符节存在。
【在黄金树的北方，深入禁域的索尔城。用洛德大升降机向上移动，那座城就在巨人山顶】
那里好像还很遥远……不过他也会去的。
“您一定会是英雄，我相信您。”
“期待下次与您再见。”
与拉雅道别，李凛再度踏上了前往卡利亚城寨的道路。
在卡利亚城寨外的不远处，他再次遇到了铁匠老爷子。
“怎么样？”简单的互相问好后,尹吉老爷子问道，“你去过诺克隆恩了么？”
“我大概已经找到了诺克隆恩的宝藏了,正准备去将它给予拉妮。”
“哦！”尹吉赞叹的说道，“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命运的选择。”
“谢谢您的认可。”李凛说道，“请问您知道布来泽在哪么？我一路上都没能看到他。”
“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任务在身。”巨人铁匠说道，“似乎是颇为重要的任务，你不必去寻找他。”
他在说谎。
拥有分辨谎言能力的李凛瞬间发现了这一点。
“布来泽在哪？他还好么？”骑士直接问道。
这是帮助他挑战碎星的战友，尽管和尹吉先生的关系很好，他也不会把这种谎言当做没有发现。
“嗯……？”铁匠老者有些惊讶的看向年轻的骑士。
他的神情坚定，看起来在心中已有了答桉。
原来如此，他拥有看穿谎言的能力。
尹吉沉吟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布来泽是双指赐予拉妮大人的侍者，是绝对不会背叛的，拉妮大人的影子。”
李凛突然想起了什么。
前世，他们与最初的艾尔登之王战至极巅时，初王杀死了背后的狮子,重新以战士荷来·露的姿态与他们死斗。
布来泽……原来也是类似的存在。
所以,拉妮是被双指认为有着成王潜质的人？
又一个细节被补完了。
李凛看到了迷雾中的更多真相。
“但是当拉妮大人作为神人,拒绝成为受双指摆弄的傀儡,从那一刻起……”
狼人就会背叛么……
“影子就会发狂，这对拉妮大人而言，是恐怖的诅咒。”
“这是注定好的事，布来泽本身的意志无从介入。”
尹吉的口中吐出了残酷的现实。
“做这种事很不好受，但为了拉妮大人，我只能封印他了。”
“……我明白了。”
再一次踏上拉妮的魔法塔，他无论是心情还是肉体，都与上一次大相径庭。
明明只过了不到两个月……
这座魔法塔的下层空无一人，李凛直接来到了拉妮所在的塔顶。
走到拉妮房间的门口，骑士看见魔女大大的巫师帽低垂着，完全遮住了拉妮娇小的面庞。
她的四手交叉搭着，垂于长裙之上，一动不动，像是正在酣眠。
得躺下睡啊。
李凛不由得想道。
坐着睡肯定不太舒服吧……
“啊，是你。”
对半神不敬的念头刚刚闪过，蓝肤的魔女就抬起了头。
她光洁细嫩的手掌抬起，在腹前优雅的相合，做出金字塔形的威严手势。
李凛不禁有些失望。
说实话，他比较想看到魔女小姐睡眼朦胧的样子。
拉妮的视线被帽檐遮住小半，因此没能看见个子比这具人偶高上些许的骑士眼中的不敬之色。
“结果不是布来泽。”
她这么说道。
原来如此。
铁匠老爷子所说的,【拉妮大人而言，是恐怖的诅咒】，大概也包含了拉妮对看见狼人发狂时的悲伤吧。
“我知道，即使是在深眠之中，我还是感觉的到。”
“你拿到诺克隆恩的秘密宝藏了，对吧？”
李凛点了点头，拿出【猎杀指头刀】，反转刀身，用手捏住刀刃，将它递给拉妮。
拉妮伸手接过了这把外貌怪异的刀。
“谢谢。这么一来，所有条件都凑齐了……”
“接着，只需要我动身——”
“踏上只有我能走的，深入黑暗的路。”
魔女的语气中，透露出了深深的孤独。
李凛垂下目光。
她的语态坚定，不容置喙。
“啊，踏上旅途之前，这个物品先交给你。”
拉妮将一个颠倒的沙漏状凋像交给了他。
“你带来了丰硕成果，这是谢礼。”
李凛默默地收下。
“你可以试着在卡利亚书斋使用它。”
看着李凛属于卡利亚血统的面庞，拉妮最终还是违心的说道。
她注视着骑士的动作。
在他身上，拉妮看到了哥哥的影子。
永远燃烧着的大卢恩……
是这样啊，即使她刻意无视这个问题，哥哥最终还是间接死在了她的手下。
她以沉睡作为借口，最终也还是无法回避弑杀兄长的命运。
被命运捉弄的样子，还真是令人感到可笑。
拉妮微微低头，用宽大的帽檐遮住小脸。
她在悲伤。
骑士察觉到了这一点。
许是积累已久的压力散去，再次抬头时，魔女的神态中露出释然。
“这次重逢……真的是命运牵线。”
她扬起大大的巫师帽，与眼前的骑士对视。
这一刻，李凛明白了。
她是高贵月之公主，是群星的宠儿，是卡利亚人民的希望，也是黑暗道路上的孤独行者。
在略显冷澹的外表下，是一颗不屈服于命运的火热心灵。
阿史米，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我也该谢谢托雷特。”
拉妮说道。
李凛抬起了左手。
他才是最该感谢托雷特的人。
这只最开始就认定了他的灵马。
“我也是。”李凛抬头，“也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拉妮朝他微微一笑。
即使知道这具身体不过是人偶，骑士仍为公主的美丽所惊艳。
“你可以离开了。”
魔女下达了逐客令。
“虽然时间不长，但你表现的很好。”
“没有我可以做的事了么？”
虽然明知道答桉，李凛还是在最后问道。
拉妮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是只属于我的，深入黑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