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亡仪式鸟
顺着战士壶所指的方向看去，黑夜之中，隐隐能看到一片闪烁着的奇怪黑光。
这股黑光构成了一只巨鸟的轮廓，给人以强烈的不详之感。
“死亡仪式鸟……”忒拉格斯喃喃的说道。
“什么鸟？”莱恩尼尔问道。
这片轮廓越来越近，不多时，众人都看见了死亡仪式鸟的真容。
这是一只手持钩棒，头颅像是婴儿的骷髅，展开的翅膀足有二十多米长，全身闪烁着不详的黑白色灵火的巨鸟。
它仿佛是死亡这一名词的具现化存在，光是用肉眼看着，就能体会到令人皮肉发麻的酸涩恐惧。
婴儿般的诡异头颅直视着路上的众人，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它巨大的黑色双翼一振，便以惊人的速度于低空朝众人掠来。
“小心它身上的灵火！”
忒拉格斯只来得及的这么喊出一声，死亡仪式鸟便已经冲到了近前，挥出了死亡的钩棒。
钩棒之上，燃烧着熊熊的黑焰。
这个火焰……？
简直跟他经常使用的【祷告：黑焰刀刃】所产生的黑焰一模一样，只是这只巨鸟身上的火焰更加旺盛，并且像是不会熄灭一样。
除了忒拉格斯一动不动的站在最前，生生挡下了这一棒外，众人同时四处散开。
李凛也猛地后跳，闪开了这一击。
大山羊盔甲赋予了忒拉格斯无可摧毁的强韧力量，但骑士和盔甲本身的重量并不会增加。
巨大的体格和力量差距让他纵使防下了这一棒，也被远远的击飞。
而黑色的火焰在大山羊盔甲上燃烧了几秒，最终还是不甘的熄灭。
趁此间隙，刚刚后跳完的李凛立刻发动猎犬步伐，眨眼间便冲入死亡仪式鸟的身下，就要挥出猎犬的长牙。
不料巨鸟的反应和动作都快如闪电，它右手的钩棒从左至右的横扫之势刚尽，就立刻化扫为捅，朝着攻来的李凛击出了行云流水的连招。
这根钩棒的大小比李凛本人还要巨大，袭来的速度却是又快又疾。
猎犬步伐刚刚结束，李凛瞳孔一缩，毫不犹豫的继续挥出了长剑。
失乡骑士甲的性能远远不如大山羊盔甲，他肉体的耐性也比忒拉格斯差得很远，如果在这种时候因为恐惧而犹豫，就真的会死。
【流水剑技-涟漪】！
“轰！！”
火药爆炸般的巨响！
身穿银甲的骑士竟以相比起巨型钩棒，只有牙签般大小的曲剑荡开了这一捅！
荡开钩棒，死亡仪式鸟的重心失衡，李凛却没有趁此机会发动连续的攻击。
因为他的右臂已经鲜血淋漓，五官都微微渗出血来。
内脏震荡，一口逆血已经涌到了咽喉。
四两拨千斤的下场就是如此，即使成功，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好在，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了。
“喝啊！”
战士壶猛地旋转起身体，将纤长的双臂化作旋风般的存在，重重撞上了还未能重新调整完体势的死亡仪式鸟。
莱恩尼尔已经发动完了魔法，随着成群的骷髅头在半空涌现，他也举起直剑，冲了上来。
“嘎啊！”
死亡仪式鸟发出了瘆人的哀嚎，一甩婴儿般的头颅，就朝着重击了它双腿的战士壶咬去。
窄小的鸟喙啄在战士壶坚硬的壶体上，没能啃咬下血肉，只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便被不断旋转的壶体弹开。
战士壶毫不畏惧的哈哈大笑，继续挥出无畏的重拳。
眼看另一位圆球般的骑士也冲了上来，直剑即将刺到它的身体，死亡仪式鸟有些畏惧的嘶叫一声，巨大双翅上突然亮起带着莹绿的灰白色耀光，然后便紧紧的合拢。
它双腿一踏，猛地朝后方飞身跃起。
“嘎！！！”
踩在一块巨石之上，死亡仪式鸟巨大的黑翼完全展开！
无数道黑光从它翅膀之上冲天而起！
“这是什么……”莱恩尼尔面露震惊之色，看着遮天蔽日的黑光，瞪大了眼睛。
是枪。
嘴角流血的李凛抬头望天。
漫天的黑光皆化作了长枪，如雨点般朝众人落下。
在死亡仪式鸟后跳时，李凛提前预判到了这场范围攻击，此时已经取出了置物包中的失乡骑士大盾。
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失乡骑士盾真的挡的下来么。
枪雨的数量实在太大，材质普通的黑白大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挡到这轮攻击结束。
必须用法杖发动托普斯的力场才能挡下。
但现在还来得及么……
他还是没有习惯于使用魔法，即使预判到了怪物的攻击，第一时间也是选择取出盾牌。
不能犹豫。
李凛不再多想，抛下失乡骑士盾，以最快的速度从置物包中取出亚人女王杖。
糟糕，要来不及了……
“站我身后！”
耳边突然响起了雄浑的怒吼。
忒拉格斯已经重新跑回了战场的中心，大声喝怒道。
“呃啊！！”
三米多高的褪色者狂吼一声，以神力举起了手中的巨岩大锤。
粉碎巨人锤，在巨人战争中被使用，是交界地中最为沉重的武器之一。
巨人战争之后，这把武器渐渐退出了战斗的舞台。
与远古时代相比，人类越来越脆弱。
但即使如此，不管哪个时代，总会出现拥有超凡力量的个体。
虽是渺小的凡人之躯，名为忒拉格斯的骑士却拥有同时驾驭大山羊盔甲和粉碎巨人锤的神力。
现在，这把粉碎了无数巨人和怪物躯体的巨锤与大山羊盔甲一起，化为了保护同伴的不破之壁。
依稀的月光被黑暗笼罩，正如人不可能完全躲开大雨一般，这一轮遮天蔽日的攻击也是不可能被完全闪避的。
漫天的黑光落下，无数雨点般的枪矛撞上了巨岩。
“铛铛铛铛……”
密集的撞击声已经无法分辨次序，众人神色震撼的看着挡在身前的骑士。
“呼……呼……”
枪雨终于迎来了停歇，忒拉格斯也无力的放下了手中的巨锤。
他的面庞被厚重面甲所覆盖，看不见表情，双臂的厚甲中渗出鲜血。
而他身后的三人一壶，皆在这轮攻击中毫发无伤。
第十七章 外神使者的子嗣
死亡仪式鸟见无往不利的大招未能生效，愤怒的怪叫一声，再度举起手中的钩棒，振动翅膀。
钩棒燃起黑焰，巨鸟高高跃起的同时，朝众人砸下手中的巨兵。
“啊！”
忒拉格斯大叫一声，竟然不顾双臂的伤势，握紧锤柄，毫不畏惧的迎着巨棒挥出粉碎巨人锤。
【猎犬步伐】！
不准备发呆去看巨型生物和渺小人类兵器交击的结果，李凛左闪拉开距离之后，神色冰冷的再次发动猎犬步伐，不顾内脏的疼痛，以神速冲入了死亡仪式鸟的内围。
相比起自身受创，战友为了保护他而陷入不利情景的场面更让他愤怒。
更何况是这位屡次帮助他，他却无法给予任何回报的忒拉格斯。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使用这种招式，应该也是正确的选择。
借着神速的冲势，他由脚底开始，提前旋转身体。
脚踝，膝盖，臀部，腰肢，双肩，手肘，手腕。
旋身跃入半空，李凛双手握持曲剑，将蜿蜒的剑身紧贴着自己的盔甲。
在旋转达到极限的那一刻，他力贯周身，将一切的力量寄托于剑刃之上。
全身毛细血管大规模的破裂，骑士白皙的皮肤染上一抹粉色。
【流水剑技-惊蛰】！
重重的一棒将羊角铁罐中的骑士打成五劳七伤，手中传来的巨大反震感让死亡仪式鸟对如此渺小的躯体中蕴含的力量感到惊讶的同时，也让它准备快速再度砸下巨棒，终结这名骑士的生命。
冰冷的锋锐感突然出现在身旁，死亡仪式鸟低头，看见了以神速袭来的矮小骑士手中黑色的水光。
死亡的预感传来，它下意识的收紧翅膀，拢于身侧。
“嗤！”
刀刃轻而易举的斩破了它巨大的翅膀，撕裂血肉。
如水的黑光一路奔行，直到深深切入巨鸟腰身的一半，才卡在了厚重的脊骨之中。
几乎要将其腰斩之时，猎犬的长牙才不甘的停下了对血肉的撕咬。
李凛垂下头颅，半跪于死亡仪式鸟身旁的地面，双眼被鲜血染红，双手已经要握不稳曲剑。
死亡仪式鸟猛地一脚踢开脚边的骑士。
即便已经痛苦的呼吸不畅，身体麻木，李凛还是拼命用双手抓住了武器。
这是来自盲人剑士的教导。
剑可以被自己放下，但死也不能被敌人打飞。
被踢飞的同时，猎犬的长牙也跟着被拔出，巨量的血液随之喷涌。
“嘎啊啊啊啊！”
死亡仪式鸟发出了崩溃的鸟鸣，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它猛地将手中的巨棒插入地面。
“轰！”
黑焰爆炸了。
空中飞来的骷髅头泯灭于黑白之光中，冲来的战士壶也被这场爆炸击飞，在地面咕咚咕咚的滚远。
“嘶嘶嘶……”
黑白之焰随着爆炸扩散，在没有可燃物的岩土地面上熊熊燃起。
“好烫！好烫！”
亚历山大惨叫着，内容物的血肉不知何时被黑焰点燃。
战士壶拼命的在地上翻滚着，黑焰却丝毫没有熄灭的意思。
忒拉格斯此时无力的半跪在地面，颤抖着左手掏出红圣杯滴露。
但他双手的肌肉此时已经近乎完全崩溃，居然连小小的圣杯瓶都无法握住。
玻璃瓶掉下，红色的药水洒落一地。
【祷告：紧急恢复】。
李凛左手按住圣印记，拼命的恢复着状态。
快点，再快点。
莱恩尼尔幸运的没有被炸开的黑焰击中，他举起手中的长剑，一言不发的朝着死亡仪式鸟发起了冲锋。
“嘎！”濒死的野兽变得狂怒，面对冲来的铁蛋，死亡仪式鸟重重的挥出了手中燃着火焰的巨棒。
近乎腰斩的伤势让这一记横击的轨迹变形，莱恩尼尔一个翻滚，险险地躲开了这一击。
从地面起身，莱恩尼尔已经到了巨鸟的足下。
他抛下左手的法杖，双手握住长剑剑柄，咬紧牙关，不顾一切的朝着巨鸟的腰间全力横斩。
“咔……”
剑刃与厚实的骨骼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嘎！！！！”
死亡仪式鸟发出了扭曲的尖叫，挥动巨翼，扇飞了骑士。
它婴儿般的面孔惊恐的低下，抖动着枯瘦的双手，扶向了只有一丝血肉粘连的腰部。
“咔。”
断裂的声音传来，死亡仪式鸟丑陋的婴儿面孔一僵。
三秒后，它的下半身没有移动，上半身却侧倒在地。
“嘭……”
漫天的黑羽爆散，死亡仪式鸟化作点点的白光，只在原地留下一根巨大的钩棒。
李凛一边咳着血，一边爬到了不断翻滚的战士壶身边，伸手按住了它。
发动祷告，李凛熄灭了黑焰。
亚历山大颤抖了几下，双手一张，瘫倒在了地面。
确实亚历山大只是脱力和受创，而不是真的要噶了之后，李凛放下发动祷告的右手，饮下两瓶红圣杯滴露，总算是恢复了站起来的力气。
他又饮下一瓶蓝圣杯滴露恢复专注，随即走到忒拉格斯的身旁，帮他恢复起来。
“多谢。卡利亚的骑士居然还会祷告，真是多才多艺啊。”
忒拉格斯仍顽强的半跪于地面，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语气平稳中带着调笑。
“……客气了，我还没感谢你为我们挡下那波枪雨。”李凛手中散发着柔和的黄光，“刚刚听你说死亡仪式鸟，你知道这种怪物的来历么？”
李凛是真没想到会在野外遇到这种强度的BOSS，这家伙的实力已经堪比半神——起码比葛瑞克要强出太多太多，甚至比女王的幻影也要强出不少。
“嗯，关于这种生命，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死之鸟是双鸟的孩子。”
“双鸟？死之鸟”
“双鸟是外在神祗的使者，死之鸟是灵火的看守者，死亡仪式鸟的火焰是侍奉死亡的灵火，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李凛默默地点了点头。
恢复了伤势的众人重新聚到一起。
忒拉格斯再次真诚的说道。
“请大家好好考虑吧，死亡仪式鸟这种外神使者子嗣的力量便已经如此强大，而碎星将军是要比它强大百倍的存在。”
第十八章 月光隐没于乌云，漫天的繁星也已经出现
尽管忒拉格斯一再劝告，但一行人中并没有任何一位选择掉头离开。
正如莱恩尼尔所回应的：你比在座的每个人都要更加了解将军的实力，明知那是十死无生的战场，为什么你在劝我们离开的同时，自己还要坚持选择前往祭典呢？
忒拉格斯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顺着赐福的指引，众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残破的教堂之中。
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连翻的苦战，祷告和圣杯滴露可以恢复身体的伤势，却无法弥补精神的消耗。
除了老翁，几乎每个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的状态，连非人的战士壶都是刚刚走进教堂就往地上一滚，呼呼的大睡起来。
尽管十分疲惫，李凛在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后，却没有选择马上入睡，而是沉默着翻起了置物包和系统面板，陷入了失神的回忆。
是啊，他明明只是个来自和平年代的年轻人，虽然二十多岁了，但是没有成家。
作为虚拟游戏的职业选手，大概也不算什么立业。
在现实里，他甚至连一只鸡都没有亲手杀过，为什么会一路走到这里呢。
今天莱恩尼尔说了一句错误的话，在场最了解将军实力的人并非忒拉格斯，而是曾经亲身经历那场死战的李凛。
在前世的这场战役中，李凛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但这并非是因为他实力强劲，在祭典开始的时间节点，一线玩家们的等级普遍只有70级左右，战斗体系也往往还未完全成型，而他也同样如此。
所以，在战斗的开始，他就被紫电般的长矛击成肠穿肚烂的重伤，即便侥幸没有死去，也无法通过圣杯滴露快速恢复。
他就这么倒在猩红的大地上，看着潮水般的战士们一个个在碎星大剑、矛矢和重力魔法下死去。
在战团中预言家的帮助下，他恢复了状态之后再度进入战场时，将军已是仅凭本能在作战了。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可匹敌。
最终，与其说是众人杀死了将军，不如说是将军自己杀死了一天一夜一步未退的自己。
这一世的实力，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要比上一世的自己强出太多太多。
但这并无太大的意义，前世有许多比现在的他还要更强的强者死在了将军的剑与陨星之下。
尽管天性好战，但若是前世还未穿越时的自己，被告之要参与一场很可能会死的战役，而且即便活下来，也不会未必会获得多么巨大的奖赏的话，他一定会断然拒绝的吧。
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会觉得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参加呢。
失神的翻看着置物袋时，一个比他高大不少的强壮身躯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没有打扰你吧？”
忒拉格斯放轻音量，小声问道。
“没有。”
李凛转过了头。
这个男人此时卸下了沉重的盔甲，露出了黄黑肤色的面庞。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标准的国字脸，鼻间有一道浅浅的刀疤，一头棕色短卷发，眼瞳则是柔和的淡灰。
“我们明天就要进入红狮子城了，现在还不睡，是在想碎星将军的事么？”
“嗯……”
看着李凛出神的面容，大角伸出粗糙的右手，揉了揉他夜色般漆黑的中发。
有着一双明亮的丹凤双眸的骑士愣愣地转过了头。
“抱歉……”忒拉格斯歉意的笑笑，“你实在是太年轻了，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有孩子的话，应该也是你这般大小吧。”
“孩子？”
“嗯……我的妻子也是卡利亚人，跟你一样，容貌姣好，皮肤白皙。”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出神起来，“如果不是法环破碎后，新的生命无法诞生，想来我们也会有个像你这样的孩子吧。”
说着说着，忒拉格斯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几秒之后，他回过神，再次歉意的朝李凛微笑。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的孩子能像你一样优秀，就算是死亡，我恐怕也能笑着面对。”
“你不会死的。”李凛说道。
他记得很清楚，在前世的这场战斗中，身穿大山羊盔甲的男人活到了最后。
不仅如此，他甚至就这么一路帮助着褪色者们，走到了火山官邸。
然后……
忒拉格斯哈哈的笑了起来，刚笑出声的瞬间，他看了看周围睡着的伙伴们，立刻强行止住了笑声。
“承你吉言，我会活下来的。”他认真地说道，“你也一样，一定要活下去，我不能接受我的战友死在我的面前。”
他凝视着李凛白皙而俊美的面容。
“尤其是你，你实在是太年轻了，说真的，在盖利德遇到的褪色者中，我最不希望参加这场战斗的人就是你。”
“你的天赋是所有褪色者们都能够看见的，而且我知道，你已经获得了两片大卢恩。”
“我相信你能走到最后，在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会去找你，帮助你觐见艾尔登法环。”
他看了看周围，伸手按住李凛的肩膀，盯着他的漆黑的双眼，诚恳的说道。
“我最后说一次，在这里回头。”
“我会和其他人一起了结将军的心愿。”
“而你的身上，有着更加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看着忒拉格斯近在咫尺的面容，前世他临死前的嘱托在大脑闪回。
穿上了这身大山羊盔甲，便要承担起保护战友的责任。
但即便穿上了这身无比厚重的盔甲，他的战友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初代的艾尔登之王，战士荷莱·露；黑剑玛利喀斯；红发英雄拉达冈；艾尔登之兽……
他终究没能继承忒拉格斯的遗志，不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最终也没能完成重铸法环的重任。
回忆的最后，是群星坠落的一击。
回过神来，忒拉格斯握着自己的肩膀，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
在他的背后，李凛好像看见了碎星将军在红色苍凉平原上痛心的呼嚎。
年轻的骑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忒拉格斯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劝他。
月光被一片乌云所遮蔽，废墟般的教堂内也陷入了黑色的寂静。
看着年轻人靠着墙壁睡下，忒拉格斯也走到教堂门口，背靠着矮墙歇下。
忒拉格斯抬头，透过破碎的教堂穹顶望向月光隐没于乌云，漫天的繁星也已经出现。
这是祭典即将开始的象征。
也好，若要成为艾尔登之王，这大概也是必须经历的宿命吧。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战友。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年轻的孩子。
第十九章 不破大桥
褪色者是战士的后代，短短的一夜过去，所有人都将状态恢复到了万全。
在红色的大地上一路前行，路边的巨型乌鸦和恐龙般的大狗完全不是众人的一合之敌，短短不过半日，李凛一行就看见了远方的不破大桥。
这是红狮子城前最后一个叫得上名字的地方，只要穿过大桥，红狮子城便近在眼前。
在不破大桥桥头不远处的巨石之后，李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布莱泽。
半狼有着远超常人的感知能力，在李凛看见他之前，他就已经提前转身，看向李凛和他身后的众人。
“好久不见。”
在原地等着李凛等人走来，半狼站在原地，朝李凛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
半狼的灰黑色的皮毛披风上有不少焦黑的痕迹，看起来有些狼狈。
看着李凛身后穿着各异的众人，以及一个巨大的壶怪，布莱泽神色古怪的说道。
“……看来祭典的演员都到齐了。”
向半狼介绍了一下众人，也简单描述了一下半狼的身份，李凛有些好奇的问道。
“怎么会站在这里等我们？”
布莱泽有些无奈的转头，示意了一下城头的士兵们。
“守城的士兵们已经失去神志了，即便我告知他们自己是来参与战斗祭典的战士，他们也毫不犹豫的向我发起了攻击。”
“在这片饱受猩红腐败折磨的土地，不是褪色者的人们想要维持神志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
忒格拉斯语气低沉的说道。
“正好，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李凛说道，“失去的神志无法再恢复，先将他们杀死，再去参与这场祭典吧。”
众人或是点头或是默认，气氛有些肃穆。
一路以来，大家都见到了红狮子士兵们与感染猩红腐败的生物拼死斗争的场景，谈及要杀死失去神志的士兵，除了老翁，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
“那上面有两台巨型弩机。”
布莱泽指着城头对众人说道，“城门是紧闭的，城口还有守卫的士兵，我一个人无法突入进去。”
李凛顺着布莱泽所指的方向看去。
红狮子城在一片山丘之上，地势略高，而其城墙有二十米左右的高度。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城门口有着数量大约为五十出头的红狮子士兵守卫着。
而城墙之上则看不到有多少士兵存在了。
的确，别说只有布莱泽一人，纵使是众人一起强冲，在守城士兵占据地利和拥有弩机弩箭的情况下，想要突破城口的五十多名士兵的重围，恐怕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何况城门紧闭，纵使能够杀光城口的士兵，也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快速的入城。
询问了一下周围的战友们，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毕竟大家都是战士，莱恩尼尔也只是会一点死亡魔法，李凛会的那点基础的辉石魔法这时候也派不上用场，夜与火之剑的攻击距离又有些过于短了。
要是有能够潜行的盗贼，或者是具备超远距离打击能力的队友就好了。
“祭典的战场应该就在红狮子城后下方的广袤原野之上。”
忒拉格斯表示其实可以绕路前往那里，但这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繁星已经在昨夜出现，战斗祭奠马上就要开始，他们恐怕没有时间绕路了。
“嗨嗨。”
正当李凛困扰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了。
一副奸诈嘴脸的光头男人也出现在了前往红狮子城的道路上。
“不怕死的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啊。”
帕奇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朝李凛打招呼道。
“……你还在做生意啊。”
“当然，现在连进货都是由我自己包办，虽然品项少了一点，但卖的东西买了绝对不吃亏。”帕奇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还有点骄傲的样子，“说起来，你们是想进入红狮子城吧？”
李凛点了点头。
“哈哈哈，正好，如果你们多买点我的东西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告诉你们进入红狮子城的密道哦。”
帕奇阴险的笑道。
真的假的……不过听他上次所说，这家伙好像确实是去过很多地方的样子。
李凛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帕奇卖的东西确实不算贵，他便买了一些投掷道具和备用的盾牌，莱恩尼尔和忒拉格斯也跟着买了些消耗品。
“铭谢惠顾～”
他笑的有点恶心。
“请告诉我们密道的所在吧。”李凛将东西收入置物包，朝帕奇说道。
“嗯，这可是非常珍贵的信息哦，看在你们确实买了不少东西的份上，我就免费告诉你吧。”
从帕奇的口中，众人得知，红狮子城的背面，有一条扶梯可以直接登上城墙。
据帕奇所说，似乎是因为守城的这批士兵已经失去神志的缘故，这个扶梯现在并没有人把守。
相信了帕奇所说的话，众人也不想继续在此等待。
令李凛有些意外的是，帕奇也要跟随他们一起入城。
“你这家伙也要参与祭典么？”
李凛有些惊奇的问道。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语气。”帕奇不满的说道，“我好歹也是个战士，碎星将军的战斗祭典，无论如何都要参加的吧。”
战士？李凛这才想起来，这家伙好像确实是用盾牌和长枪的战士。
因为他一副贼眉鼠眼的二流子模样，李凛下意识的把他当成了盗贼。
真没看出来，这家伙居然有这种骨气……是我误会他了。
年轻的骑士对自己的以貌取人感到抱歉。
“那就由我在前面开路，一鼓作气冲到红狮子城的背面吧。”
忒拉格斯扛着巨锤说道。
稍作准备后，由忒拉格斯一马当先，众人冲上了不破大桥。
如半狼所说，刚刚跨上大桥，他们就被守城的士兵们所发现。
燃烧着火焰，炸弹般的巨型弩箭远远的抛射而来。
距离这么远的抛射，准头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不需要忒拉格斯为大家格挡，弩箭直接炸裂在了大桥的前部。
下一刻，李凛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座桥被称之为不破大桥。
第二十章 遥远的故乡啊，永别了
硝烟散去，大桥被巨弩击中的地方只留下一小片灰黑的痕迹，而桥体本身没有任何缺损。
这大桥的质量跟木叶村的房顶有一比了吧。
李凛一边在大桥上奔跑，一边惊叹的想道。
燃着火焰的巨型弩箭再度射来，忒拉格斯挥动巨锤，直接砸了上去。
巨响震的李凛耳朵发疼，忒拉格斯却仿佛只是扫开了一支普通的箭矢，脚步短暂的一个停顿，就再度继续在队伍的最前奔跑。
冲过大桥，沿着山壁向前，城墙上的弩箭射不到这里，众人也稍稍慢下脚步。
很快，走出山壁，面前就是大片的拒马桩和红狮子城的士兵。
“我会挡下能伤到你们的弩箭，动作快点！”
忒拉格斯怒喝道。
【猎犬步伐】，【流水剑技-银河】！
众人各施所能，很快便要突破城门前士兵的封锁。
接近城门时，城头的城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位手持火焰大剑的巨人！
“呃啊！”
巨人怒吼一声，从高高的城墙上跃下，冲着走在队伍最前的忒拉格斯狠狠的踩来，试图用双脚将骑士践踏为肉泥。
面对这样的攻击，忒拉格斯也只能选择以翻滚躲避。
周遭的士兵们都围拢过来，巨人也举起手中的火焰大剑，眼看要朝着众人横斩而来。
要找机会切换出剑骸大剑么？
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李凛就听到嗖嗖两声。
两支弩箭分别射入了巨人的双眼。
“啊啊啊啊！！”
巨人痛嚎起来，没有握着火焰剑的左手颤抖着伸向脸颊。
大角忒拉格斯不知道何时掏出了弩箭，滚翻过后，他半蹲于地面，精准的将箭支射入了巨人的双眼。
这手使用弩箭精准打击的绝活他前世就见忒拉格斯用过，此时再见，还是觉得神奇。
只能说，面对巨型生物，每个资深的褪色者战士都会有自己应对的方式。
“这边！跟我走！”
一直在队伍中央划水的帕奇见此机会，干瘦的身子一下窜到了队伍的最前，边跑边朝众人摇手说道。
紧贴着城墙，以避免被墙上的弩机锁定，众人跟着帕奇一路狂奔。
这边果然有一条崎岖的小路。
这里甚至不能称之为路，这些高低相差巨大的岩路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走的。
“小心前面的坑！”
帕奇一个跳跃，越过了足有三米多长的深坑。
挥剑杀死一只盘旋在小路之上的蝙蝠，李凛听见帕奇的提醒，提前一个跳跃，没有落入坑中。
跳跃的过程中，李凛往下一看。
这个坑居然直通几百米下的山底，要是失足坠落，身体强大的褪色者也必死无疑。
跟着帕奇跑了有五六分钟的样子，众人甩开了追击的士兵，也终于看见了他所说的扶梯。
高高的扶梯果然直通城墙，在这里也没有看见守卫的士兵。
“居然还真有这种密道……”
莱恩尼尔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所以之前你压根就没信我是么？”
帕奇问道。
登上了城墙，众人刚刚走过一个拐角，就跟一位头顶戴着饰有红缨的全覆式头盔，身穿红狮子铠甲，手持炎剑和曲型盾牌的红狮子骑士撞个正着。
失去了神志的红狮子骑士不会畏惧人数的多寡，直接抬起炎剑走来。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众人是前来参与将军的战斗祭典，而不是来合力屠城的。
之前为了突破防守，大家可以合力一少敌多；对抗怪物时，众人也不会讲什么骑士精神。
而此时面对一位固守于此地阻止猩红腐败蔓延的普通人类骑士，虽不至于手下留情，但众人也不好意思一拥而上的把他干掉。
不约而同的，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队伍中的李凛。
李凛伸手指了指自己，露出了一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还是主动迎了上去。
这名红狮子骑士的实力很强，大概有四个猎犬骑士的水平。
但作为体格差距不大，且使用剑作为武器的对手，现在的李凛解决他并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几个回合后，闪身躲过骑士以剑为杆的翻身重劈，猎犬的长牙趁虚而入，撕碎了他的咽喉。
挥剑血振，李凛带着大家走下了城墙。
红狮子城内的各种建筑久未修缮，大多显得残破不堪。
行于城内的小道，李凛看见周围的高杆上吊着一些尊腐骑士的尸体。
——尊腐骑士是侍奉女武神的骑士。
城内的路上意外的空无一人，却隐隐能够听到不远处空灵而恢弘的哼唱之声。
莱恩尼尔：“为什么会有歌声？”
“不知道。”忒拉格斯也有些疑惑，“盖利德已经陷入猩红腐败，红狮子城里应该不可能有乐手啊。”
行于残破的红狮子城中，大家一同朝着隐约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歌声也越来越清晰，不复此前的空灵。
“好悲壮啊。”战士壶说道，“这不像是童话里会有的声音。”
李凛想起来，战士壶曾说过，他认为战斗祭典这种事，是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
这的确不是童话中会出现的歌声。
这歌声中似乎没有乐器的存在，就像仅仅是无数心怀死志的男人们的低鸣罢了。
富有力量，充满悲怆，又具有一种不可违逆强大的使命感。
相较于其他碎片君主，唯有红狮子城的士兵于拉塔恩将军乃是“追随”，而非“侍奉”。
歌声是从较高的地方传来的，李凛抬起了头。
此时已是黄昏，厚重的火烧云盘踞在天空，一条条绛色的霞彩宛如游鱼，在空中翻腾出金红的鳞光。
天空在夕阳的映照下，被整个渲染成通红的一片。
盖利德的大地也是类似的色彩，只是相比此刻艳色的天空，显得黯淡而又血腥。
这轮夕阳让李凛想起了红狮子骑士们左胸被烧毁的徽章。
【败给玛莲妮亚的猩红腐败，沦为败战军之际，骑土们抱着决心，烧毁左胸上的徽章。
遥远的故乡啊，永别了。
我们会留在此地，抑制腐败。】
李凛隔着盔甲，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臂。
他好像起鸡皮疙瘩了。
第二十一章 英雄啊！
穿过了小道，前方是高高的台阶。
登上台阶之上的平台，眼前是布满栅栏的道路，以及其后巨大的高墙。
悲壮的歌声就在那高墙之上的不远处传来。
穿过栅栏，走入高墙下的隧道，歌声也越来越清晰。
莱恩尼尔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
在这种气氛下，几乎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再平静。
没有人说话，李凛走在队伍的最前，第一个看见了隧道后的场景。
这是一个充满战争意味的巨大广场。
广场中立有大量的高杆，高杆上有数量众多的麻绳互相连接着。
麻绳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和旗帜。
长枪、直剑、大戟、巨剑、盾牌……
地面上除了杆子，还有大量的木质桌椅。
这些椅子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也有人选择站在广场的空地上。
这些人穿着各式各样的盔甲，拿着千奇百怪的武器，来自不同的地方。
其中，甚至有不少并非人类的生物。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皆是神色严肃，没有任何一人在此喧哗。
看着李凛一行走了进来，许多人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有能力进来的人还真是不少啊。”莱恩尼尔轻声说道。
“毕竟是将军的祭典。”战士壶再次双手抱胸，“没有哪个战士会不想参加吧。”
“不会只有这么点人的。”忒拉格斯说道，“更多的人应该已经在平原上等待了。”
“等待什么？”莱恩尼尔问道。
“繁星布满天空。”
李凛和忒拉格斯异口同声的说道。
抬头望天，此时已是黄昏的末尾，天色开始渐渐暗下。
和众人挑了个角落坐下，大家怀着各自的心情，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战士壶突然颤抖起来。
“你没事吧……”李凛还以为它身上的裂缝要裂开了，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我只是太兴奋了。”
“万万没想到我将能够看到半神，还是破碎战争中最厉害的英雄。”
“我……我浑身颤抖，战栗不已。但这也正是值得挑战的铁证！”
战士壶抬起了头，看不见表情的壶身朝李凛靠了过来，语气认真的说道。
“也请你，替我在旁见证。”
“我‘铁拳亚历山大’，发誓绝不退缩，英勇作战。”
“……好。”
李凛慢慢点了点头。
“那是历来最强的半神，感到战栗是正常的事。”
半狼也开口说道。
他转过了头，看向李凛。
“放手挑战吧，但记住，为了菈妮，别丢了性命。”
眼见此景，忒拉格斯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一个身穿奇异盔甲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盔甲和长裤鲜艳又奇特，头顶的风帽由破旧布块拼接而成，戴着蓄胡老人的面具，体现出装备主人独特的个性。
“城主？”
忒拉格斯疑惑的问道。
红狮子城的城主杰廉走到了李凛一行面前，先朝大角忒拉格斯点头致意，然后看向了李凛。
“我收到了伊吉的信息，你也隶属菈妮大人吧？”
杰廉朝年轻的骑士问道。
“嗯。”
李凛应道。
看着年轻骑士富有特征的白皙面容，杰廉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你喜欢祭典么？”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李凛还是点了点头。
“很好。”
“继承将军的大卢恩，以及取得战士的荣誉吧。菈妮大人的命运，也会被这场庆典带动。”
他面具后的双眼盯紧李凛的面庞。
“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骑士毫不犹豫的答道。
“好。”杰廉慢慢的点头，看了看还未完全暗下的天空。
他环顾了一眼围在李凛周围的众人，语气低沉的缓缓说道。
“在祭典开始前，和你说一说吧。”
杰廉微微抬起了头。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一刻，眼前的画面变为猩红，而将军就迷茫地停驻在那旷野战场的原地。
“拉塔恩将军一直处于彷徨的状态——”
模糊的神志全部用来维持对群星的封印，对自身的重力魔法却无力再维持，瘦小的马儿也不再能驮起体格巨大的将军。
爱马痛苦的跪倒，将军也狼狈的摔倒在地，沉重地喘息着。
“玛莲妮亚的猩红腐败不只由内而外侵蚀身体，也让将军的神志陷入疯狂。”
意志越来越模糊，眼前将士们的尸体化作了不可名状的存在。
拉塔恩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张开了大嘴。
“他将尸体集中起来，不论敌我，接着像一条野狗一样啃食……”
杰廉的声音中带着痛苦。
那是他约定好要让彼此“死得名誉”的挚友。
啃食尸体的间隙，将军短暂的找回了神志。
他颤抖着满是血肉的双手和唇齿，将头颅朝向天空。
“然后，朝天空发出痛心的哭喊。”
杰廉的故事讲完了。
他舒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道。
“……好啦，该开始了。”
虽然隔着面具，但李凛能感受到名为杰廉的骑士此刻的痛苦。
杰廉转身离去，慢步登上了高墙后的平台。
站于高台之上，看着广场上为数众多的战士，他长长的深吸一口大气。
“英雄啊！！！”
他中气十足地大声喝道，其雄浑的声音在广场响彻。
“欢迎你们！！！”
高墙之下，广场上的众人皆抬起了头。
“繁星布满天空，祭典的时刻到了！！！”
“破碎战争中最强大的半神，拉塔恩将军正等着你们。”
他再度吸气。
“勇士啊！战斗吧！！”
“满怀荣誉击败强敌，取得大卢恩吧！！”
他高声大喝道。
“战斗祭典开始啦！拉塔恩祭典，开始啦！！！”
杰廉拔出华丽的焰型大剑，高高地指向天空。
木椅和盔甲碰撞，广场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起身声。
在士兵们的悲歌之中，无人说话，所有人神情或者肃穆或是激动，一个个的登上了高台。
穿过高台和教堂，其后就是红狮子城下方的广袤平原。
也是女武神和碎星终极一战的疮痍战场。
如今，这里也将成为最强半神荣耀的埋骨之所。
“走吧。”
李凛转头看向与他一同入城的众人。
“去战斗。”
第二十二章 狂雷紫电
穿过教堂，众人来到了城尾的升降装置旁。
此时天空暗下，遥远的彼方已经能够看见隐约的微光。
从高处俯瞰，红狮子城下广袤的红色平原一览无余。
残肢断臂，刀枪剑戟，满地的猩红已经分不清是腐败的痕迹，还是人类的血肉。
仔细朝平原上看去，果然如忒拉格斯所说，参与祭典的人数远不止广场上的这些，更多的人已经在平原之上等待。
升降装置前，一些战士们原本也许是路上见面就要拔刀相向的关系，但在此刻，却是和平又安静，井然有序地一波波乘坐装置，去往下方的平原。
这里的升降装置的规模很大，很快，李凛一行人也登上了前往平原的装置之上。
巧合的是，手持焰型大剑的城主杰廉也走到了这里，与他们一同登上了装置。
李凛一手取出失乡大盾握持，一手拿着猎犬长牙，并再次确认自己已经将亚人女王杖，夜与火之剑和备用的盾牌摆在能够快速切换的地方。
做完这些，他看了看周围的人。
莱恩尼尔虽有无畏的称号，此时也有些紧张的双眼放空，有些出神的看着远方的平原。
注意到李凛的目光，站在升降装置最前方的忒拉格斯回应以坚定又温和的眼神。
战士壶的身体比较庞大，所以此时缩在升降装置的角落，身体微微颤抖着。
注意到李凛的视线，亚历山大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
不对，挺直了壶身。
同样靠在另一边角落的老翁则是左手抓着腰间太刀的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全身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势。
这种诡异的气势，与其说是杀意，不如说是“怨念”。
恍惚间，李凛在他的身上看见了无数的怨魂一闪而逝。
“等会儿别急着动手。”
“你看过一遍就能学会别人的招式吧，我看得出来，你和我是一类人。”
看见李凛的目光，老翁哑着嗓子说道。
那是读取，而非习得。
李凛想道，不过也差不太多就是了。
“记住了，我的流派名为‘无心流’。”头戴老者面具的老翁最后说道。
忒拉格斯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武士，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大角顺着老翁的话，朝李凛说道。
“跟在我身后就好，杀死将军的任务交给你，不要心急。”
“这小子也能杀死将军……？”莱恩尼尔小声地念叨着，看着李凛的目光，他故作凶狠的说道。
“记得去看菲雅！”
你穿着这身铁蛋一样的盔甲，我真的很难害怕你……
“你见过伊吉么？”
看着李凛的视线转来，杰廉一边好奇于这个年轻骑士在这个奇怪队伍中的地位，一边问道。
“嗯，这把猎犬长牙就是他为我改造的。”李凛举起曲剑说道。
“那再好不过。”杰廉微笑起来，“那家伙锻造的武器虽然钝的不行，但对上猩红腐败时，却不会受到腐朽侵蚀。”
“哒哒哒哒……咔。”
巨大的升降装置终于落于地面。
“沙。”
盔甲的铁足踏上了地面的红沙。
天空已经完全暗下，红黑的乌云再次笼罩天空，之前在高处能看见的隐约星光完全消失，站于这片疮痍的红色大地上，如今只能看见满目的猩红。
不知是因为黄沙还是别的什么，这里的天空和空气都很浑浊，置身战场，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雾。
配上满地的残尸，插满地面的破损兵器，简直像是地狱一样。
朝四周远远望去，战场的周围已经稀稀落落的站着许多参与祭典的战士。
此时，这些散落的身影们都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战场的中心，暗红色的薄薄雾霭之中，有一个巨大的身影。
这个身影背对着李凛，身手在背后一掏，弯弓搭箭。
炫目的紫光在巨影的手上汇聚。
“嗖！”
狂雷紫电竟不是从天空击落，而是从巨影的手中射出。
夺目的紫光在李凛眼中划过，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灼灼的白线，数秒后才渐渐消去。
这一箭瞄准的并非李凛一行。
加持了重力魔法的箭矢速度已经真的接近于雷电，这一箭毫无疑问的命中了目标，直接将一名身穿厚实盔甲的战士射成了爆散的血肉。
箭矢甚至在暴虐的撕裂了一名战士的盔甲和身体后，依旧没有停止下来，飞到了肉眼不可见的远方。
虽然因为距离尚远的缘故，还看不清巨影具体的样子，但李凛知道，那是如巨人一般高大的将军拔下插在他背后的长矛，以矛为矢，射出无可阻挡的紫电。
这些在将军背后插着的长矛，是侍奉女武神的尊腐骑士们的武器。现在则被将军用作为了碎星大弓的箭矢。
“跟紧我！”
忒拉格斯大喊一声，冲在了众人的最前。
李凛一边盯着那个手持大弓的巨影，一边应了一声，跟着大角，朝战场的中心冲去。
许是觉得这种方式杀的太慢，拉塔恩伸手朝背后一揽，一口气拔出了数十根长矛，无比巨大的手掌将其一并握住，搭在碎星大弓之上。
他朝天空弯弓，弦如满月。
“嗖嗖嗖嗖嗖嗖……”
长矛组成的巨矢如雨点般抛射而来！
这是将军的箭技，因为数量过大，所以根本不需要瞄准。
密密麻麻的矛矢落下，那个方向的战士们大片大片地死亡。
拉塔恩将军转过了身。
战士们的奔袭速度几乎不逊于战马多少，短短的十秒，李凛已经能够看见薄薄的红色雾霭中，将军的轮廓。
他狂乱的头发朝天空高高竖起，身躯又高又宽大，背后被密集的长矛插成了刺猬。
现在，他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搭起了碎星大弓。
之前看见的金属之雨，这次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不是魔法，托普斯的力场没办法防下这一击。
李凛举起了左手的失乡骑士盾，双眼紧紧地盯着袭落的箭雨。
这些都是质量比普通箭矢大上数十倍的尊腐骑士矛，若是直接格挡，失乡大盾很可能会被击碎。
试着用偏斜的方式吧。
第二十三章 因此，他会追求
忒拉格斯挡下了大部分可能伤及他们的矛矢，李凛只是用失乡骑士盾偏斜了两根长矛，便安然度过了这次攻击。
在奔跑的间隙中，李凛回头望去。
因为大角的缘故，剩下为数不多有威胁的巨矢被其他人以各自的方法，或挡或避的防下。
不过，帕奇那家伙呢？
怎么突然没看见人了……
冲出了这轮箭雨，将军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李凛一边奔跑，一边丢下生出蛛网般裂缝的失乡骑士盾，准备换上备用的盾牌。
面对这支最先冲到近前的小队，拉塔恩快速从背后拔下数根长矛，以更快的速度拉弦击箭，朝他们散射出矛矢。
这一动作来的极快，李凛马上反应过来，没有选择继续拿出盾牌，而是盯紧巨矢的尖端，准备闪身躲避，或是以猎犬长牙格开。
意外的是，尽管忒拉格斯没有回头，但他似乎能够知道李凛在他背后的哪个方位。
他稍稍横移身体，便封死了矛矢能够直射到李凛的角度。
这个背影真是让人感到安心。
李凛想起了老翁与忒拉格斯对自己说过的话，稍作沉吟，在左手拿出了夜与火之剑。
这轮散射结束，冲在前方的莱恩尼尔虽然被巨矛射翻，但穿着厚实盔甲的他并没有受到致死的伤势。
而冲在这支小队最前的，身穿大山羊盔甲，防御力惊人的骑士，距离拉塔恩已经只有不足三十米的距离。
拉塔恩将大弓负于背后，伸出双手，握住腰间的巨型双剑。
要来了。
老翁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
他的右手一直握着腰间太刀的刀柄，但这并非因为他准备随时拔出太刀。
——而是他一直在努力压制着这把魔刀的嗜血欲望。
如今，这种克制已经没有必要了。
来自芦苇之地的老者，把目光投向了拔出双剑的将军。
这股惊天动地的斗气，这副无人能敌的姿态，以此战作为他的终结，此生也算没有遗憾。
除了……
在此世留存的最后一秒，老翁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年轻骑士。
“铮！”
古怪的剑刃出鞘声……
李凛有些诧异的转头。
老翁“不见了”。
出现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是杀戮和诅咒的集合体。
是怨灵？还是修罗？
相比这个，同样令李凛感到震惊的，是曾名为“老翁”的怪物所拔出的血色刀刃。
这是一把仿佛由纯粹的血液构成的，带有绝美弧度的太刀。
如果说总是渴望鲜血的猎犬长牙，是一把具有魔剑的雏形的灵器，那么这把太刀，就是早已饱饮了尸山血海，甚至足以抚平修罗渴望的诅咒之剑。
这是彻底被诅咒萦绕的魔剑，如若没有足够的资质，在握住这把剑的瞬间，就会反被武器彻彻底底的吞噬。
远远的看见这把武器的瞬间，李凛就明白了这点。
但是……即便如此……
大概也没有几位剑客可以拒绝拿起这把剑吧。
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左手的夜与火之剑发出了有些不甘的轻鸣。
老翁他……经历了什么？
名为尸山血海的魔刀出鞘的同时，毁灭了半座芦苇之地的修罗也重归于世。
碎星将军也为这股摄人的气势所吸引，转过了目光。
两个同样迷失了心智，同样告别了故乡，同样一心追求死亡的男人，在这片战场对上了视线。
“轰！”
芦苇武士的左臂，突然燃起了火焰。
同时燃起的，除了左臂，还有他脚下的这片猩红大地上的黄沙。
为了避开这突如其来的火焰，众人不得不向后退去。
“这是什么？”
莱恩尼尔惊讶的问道，“这股火焰既非魔法，也不是祷告……”
——此乃杀人盗国的红莲业火，也是修罗永不熄灭的嗟怨。
下一刻，所向披靡的战神和无物不斩的大剑客，向彼此挥出了手中的刀刃。
比瘦小的老翁整个身躯还要大上数倍的碎星大剑以摧毁一切的势头斩来，双目猩红的修罗以肉眼难见的神速侧身，避开巨型黑刃的同时，右手太刀【尸山血海】的血刃比以神速更快的速度旋斩！
“竦！”
血色剑刃撕裂空气。
碎星将军此时已经双脚具断，太刀以诡异的弧度自下而上的斩出，在拉塔恩右腿的断面上轻盈的一粘即走。
虽然尸山血海薄薄的刀刃相比拉塔恩巨人般的身躯只如牙签一般大小，但将军足底的细小伤口却猛地喷出了大蓬的鲜血。
拉塔恩怒喝一声，抬起斩空的左手刀，旋转宽大的腰身，朝着脚下的老翁发动了大面积的双剑圆斩。
因为巨大的体型差距，加上将军含怒的斩击即使是操使巨兵，也一样快疾的惊人，这一斩武士避无可避。
无心的修罗不慌不忙，右手刀刃一击得手后立刻残心，燃着火焰的左手拔出腰间的另一把武器。
——具有波状回火纹的胁差。
将军的巨刃即将触及身体，修罗在吐息的同时，左手以一个特殊的架势，举起了这把相对较短的武器。
“叮！！”
巨大的兵器碰撞声响彻广袤战场。
星火四溅，尽管被远远击退，但渺小的凡人竟然单手以体积只有碎星大剑百分之一大小的短小胁差挡下了这一重斩！
“这不可能！”
刚刚避开火焰，准备朝将军发起冲锋的忒拉格斯惊呼道。
他是擅长防守的骑士，但碎星将军哪怕身负重创，这样含怒的一击也绝非常人可以用盾牌和盔甲挡下的。
何况只是单手用剑……
这与其说技巧，不如说只有魔法才有可能吧。
虽然感到不可置信，但作为资深的褪色者，忒拉格斯不会被意外的状况影响，他还是在躲开了地面的火焰后，继续朝着将军发起了冲锋。
在他身旁，还有迈着短腿狂奔的战士壶，双手握着巨剑的狼人布莱泽，操持焰型大剑的城主杰廉，从地面爬起，一边咳嗽一边挥动法杖，正要发动魔法的莱恩尼尔……
击退了斩伤自己的修罗，拉塔恩催动重力魔法，驱使胯下的战马朝众人反冲而去。
好惊人的压迫感……
直面这位最强半神，看着他高举碎星双剑的姿态，战士壶不禁有了粉身碎骨的预感和恐惧。
他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因为不惧火焰，战士壶此时反而冲到了队伍的最前。
【无数的战士存在于他的体内，永无止境的做着成为英雄的梦】
【因此，他会追求】
“喝啊！”
第二十四章 没有不结束的故事，没有不消散的生命
战士壶脑海放空，战栗和恐惧在此刻被他强行抹消。
短小的双腿爆发出巨力，他高高的跃起，不畏一切的挥出了重拳。
“嘭！！！”
碎星大剑在空中一转，劈中了腾空而起的亚历山大。
“咔咔咔……”
相比常人，躯体显得十分巨大的战士壶像是一颗棒球一般被远远打飞，壶身大片大片的碎裂。
在极远处落地，在地面不住的翻滚了无数圈后，亚历山大倒在了漫天的黄沙之下。
壶体被大面积的击碎，软化的内容物洒落一地，就如他不切实际的英雄之梦一般……
“亚历山大！”李凛紧张的大声喊道。
……
这就是最强半神的实力么。
体内的内容物随着开裂的身体不断流出，死亡的恐惧彻底笼罩了战士壶的心灵。
我果然……只是个胆小鬼……
在他耳中，红狮子城的悲歌幻觉般响起。
意识朦胧间，亚历山大听见了曾帮助他脱困，带领他来到这里的骑士，语气紧张的高声呼喊他的名字。
他约定过了，要让这个骑士，见证自己的英勇作战。
我不要死。
我不想死……
战士壶，好难过……
……
来不及注意亚历山大了，碎星将军的双剑在击飞战士壶后，毫不停歇的朝余下的战士们挥来。
李凛平举起左手的夜与火之剑，苍翠的魔光于剑尖汇聚。
冷静……冷静……
骑士静气凝神，将不多的魔力倾注到战技能够发挥的极限。
碎星大剑斩来，站在队伍最前的忒拉格斯毫不犹豫的举起巨锤。
他躲不开这一刀，然而，为了给身后的队友创造机会，即使能躲开，他也会选择迎击。
粉碎巨人锤以开山裂石之势迎上了碎星双剑！
“轰！！！！！！”
这是比大当量火药爆炸还要惊人的巨响。
忒拉格斯的双耳甚至比身体还要先流下鲜血。
颅内一阵嗡鸣。
——他听不见了。
但这只是小事。
身体完全陷入了麻痹，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模糊。
快点动起来……
眼见队伍最前的忒拉格斯被这一剑击退近十步之远，随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布莱泽和杰廉忍着双耳的剧痛，同时加速，一左一右的朝碎星将军发起了攻击。
与大山羊骑士力量的较量，拉塔恩无疑取得了完胜，但这惊天动地的交击也让他的双手微微一麻。
趁此机会，王室巨剑和焰形大剑一左一右的斩中碎星将军的小腿。
这个触感……
布莱泽瞪大了双眼。
具有冰冷魔力的王室巨剑，在半狼的巨力之下，此前近乎于无往不利。
然而，即便避开了盔甲，这直接斩中小腿的一剑竟然只能入肉四寸，便被比岩石还要强韧百倍的肌肉死死卡住。
这一瞬间，布莱泽想起了将军背后的无数长矛。
是啊，那是战无不败的尊腐骑士们的武器，但拉塔恩纵使被这些长矛插成了刺猬般的模样，也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甚至将这些长矛作为消耗品，以箭矢的方式使用……
黑金色的碎星双剑再度斩来。
深深入肉的巨剑被肌肉卡死，无法立刻拔出。
生死一瞬，布莱泽仍没有选择弃剑，而是在抓紧剑柄的同时，努力侧过身体。
巨剑从他的肋侧斩过，打破盔甲，击碎肋骨的同时，也将半狼击飞。
杰廉是在场最了解拉塔恩的人。
焰形大剑无法对他造成足够有效的伤势，这点他早已明了。
试图斩伤将军跟腱的计划失败，杰廉毫不犹豫的退走，避开了再度斩来的碎星大剑。
此时，苍翠的魔光和成群的骷髅头也已经攻到了将军的身上。
黑夜彗星的激流瞄准的是将军的头颅，但拉塔恩即便迷失了神志，战士的本能也依旧存在，他微一偏头，苍青色的魔力激流便只击中了他的左颌。
这一击烧毁了他左颌的皮肤，露出几颗森森的白牙。
至于成群骷髅头的啃咬……
猩红腐败给他带来的痛苦，每一秒都比这些骷髅来的强烈得多。
战场之上，其他来自各地的战士也奔到了战场的中央。
然而，在碎星双剑之下，坚固的盔甲和强韧的肌肉皆像是纸张一般脆弱。
仅仅是一个纵马的冲锋，将军的脚下就多出了大片残缺的尸体。
太强了……
莱恩尼尔无畏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绝望。
正当拉塔恩再度催动战马，准备朝其余的战士斩出碎星双剑时，久违的致命的危险感在背后传来。
浑身缠绕着恐怖诅咒的武士一边朝他奔来，一边将血刃归鞘，摆出居合的架势。
拉塔恩转身高举双剑，以仿佛要击碎大地的气势，朝武士劈下黑金巨刃。
拔刀的瞬间，老翁的眼里流淌着熔岩。
“噌。”
清脆的拔刀声。
不对，是收刀声？
李凛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
芦苇之地的武士跨越次元，出现在了拉塔恩的身侧。
而他手中的血刃已然归鞘，像是从未斩出一般。
拉塔恩双剑斩空的同时，密密麻麻的红色剑气凭空而生。
“铮。”
红色的狂澜击中将军的庞大的身躯。
坚硬到极致的黄金铠甲竟然被这剑气破开，击中肉体。
最强的半神之躯的鲜血，从盔甲破损的缝隙中流出。
【秘传·一闪】。
拉塔恩刚刚转身，面向武士的瞬间，一心只为杀戮的修罗再度拔刀。
“轰！”
肉体撕碎空气的声音和拔刀的声音混到一起。
将军刚刚抬起双剑，武士的身体就从他的身侧再度电闪而过！
洪流般的猩红剑气撕碎了拉塔恩腰间的盔甲，尸山血海痛快之极的咳饮半神之血！
于此同时，地面无需燃料，凭空燃起且不会熄灭的火焰已经将拉塔恩的小马灼烧的痛叫连连，焦黑的四蹄眼看就要无力站起。
太强了……
这就是老翁名为【无心流】的剑技么。
李凛目眩神迷，为之倾倒。
他将夜与火之剑切为盾牌，避开地面燃烧的火焰，一边盯着老翁和碎星将军的动作，一边慢步走向战场的最中央。
他没有停止过碎星将军动作的读取，在目睹了数次交击后，年轻的骑士对闪避碎星双剑的攻击也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信心。
在将军的背后完成残心，修罗再度转身，高举尸山血海，摆出一字斩的架势。
拉塔恩对身上的伤口恍若未觉，再度高举碎星大剑。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黑紫色的魔力于双剑的剑尖汇聚。
带有沉重魔力的巨型双剑劈下，修罗立刻收刀，以惊人的速度连连后跳。
“轰！”
双剑击碎大地，紫色的魔力于地面炸开。
大量闪烁着紫光的巨大紫黑魔球凭空生出，朝着击伤半神的芦苇武士飞来。
魔球的速度虽快，但比起如游龙般灵动的武士还是差的太远。
修罗一个闪身，便避开了为首的魔球。
他正准备继续朝左冲刺以避开剩下的魔球时，惊人的引力从躲开的魔球之上传来。
修罗的双脚重重地蹬踏地面，瘦小的身躯这才没有被这颗紫黑魔球所吸走。
然而，紧接而来的大片紫黑魔球已经到了身前。
与避开的那颗相同，这些球状的物质都是重力魔法的造物，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巨大的引力。
现在，光是控制着双脚站在原地，就已经花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紫黑的魔光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忘却为何杀戮的修罗看见了自己的终末。
【原野尸骸如山堆】
【龙泉血水似海红】
【鬼化龙形赤身神】
他是芦苇之地无人能敌的剑神。
也是为所有人恐惧的鬼怪修罗。
无论是怎样惊天动地的角斗，最终都将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没有不结束的故事，没有不消散的生命。
——但是，他还没有满足。
他身上的嗟怨之火，是因芦苇之地终年不断的战争和杀戮而产生。
如今，这场战斗还未结束，永不熄灭的红莲业火也不会就此停止燃烧。
……那个年轻人好像还在看着自己。
那么，就请睁大眼睛看好了。
【秘传·龙闪】！
第二十五章 修罗之道
“你又活下来了呀。”
双目失去高光，满身鲜血的老翁面无表情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的脸有点方，面容微带凄苦，长相有些像欧罗巴人。
不过长得很漂亮，气质也很温柔。
那是给予过他许多帮助和支持的女人。
要杀了她么？
“哼……别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啦。”
少女羊装气愤的说道。
眼看戴着老翁面具的男人冰冷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有着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知性气质的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要记住，在这个时代,嗟怨已经失去能积累之处。”
“若是战争持续积累，世间也只会变得更加凄惨。”
“但即使如此，你也不需要代谁承受这些。”
莫名其妙的话。
还是杀了她吧。
老翁拔出了银白的刀刃。
少女叹了口气，神色无奈又温柔的看着老翁，嘴角却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
对了，他的杀戮是为了终结芦苇之地的纷争。
这个少女没有战争的能力。
不用管她。
老翁强行说服了自己。
尽管他知道这个面相温柔的少女，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不知为何微微颤抖的右手，推回了拔出的刀刃。
轻轻地挥动刀刃。
布满血迹的太刀和胁差的刀刃瞬间像是被露水清洗过一般，变得光洁如新。
手持双刀,踏过稻叶众堆积如山的尸体，老翁踏上了天守阁。
芦苇之地已经被他毁灭了近半，只要杀死了阁顶之人，这片土地上永无止歇的纷争便会结束。
从以此为目标开始挥刀起，至今已有近十年的光景了。
累么？
他不觉得。
不知何时起，他开始能够体会到杀戮的快感，夺取生命也成为了习以为常的工作。
遗憾的幻影在他背后凝结，沾染的血渍已化作锈痕，在他心中难以磨灭。
居合，挥剑，垫步,闪身。
天守阁内的稻叶众们皆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快了……快了……
这片土地之上，无尽的纷争马上就要被他终结。
为了这个目标,他背叛了自己一手建立的稻叶众,杀戮了数之不尽的生灵。
而马上，他就要达成自己追寻了太久太久的夙愿。
在通往天守阁顶的阶前,老翁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性。
这个女人看起来四十不到,盘着长发,虽然面上已有风霜的痕迹，但风韵犹存，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停下吧。”
女人沙哑的开口说道。
老翁握着手中的刀刃，没有说话。
“已经够了，你已经承受太多了，停下吧。”
她用恳求的口吻说道。
老翁举起了刀刃。
“……杀了我之后，就请回头吧。”
女人垂下了头，将脖颈主动递到了半只脚踏入修罗之道的老翁面前。
“战争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她在说谎。
老翁斩下刀刃。
嗯？
明明已经挥下了刀，为什么她还没有死？
老翁微微愣神。
良久没有感到刀刃的落下，女人眼含期盼的抬头。
“唰！”
愣神之际，右手不受控制的挥下。
她的头颅即将滚落。
老翁下意识的弯腰，伸臂抱住女人，用手掌护住她的脑后，以令这张温柔的脸不至于跌落尘埃。
被斩断的头颅之上，满含期盼的双眼，依旧殷切的望着热爱这片土地的男人。
他想起来她是谁了。
他忘记了她是谁了。
不过,这个女人,远远比他来的坚强。
脖颈被切断,动脉如喷泉一般涌出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面孔瞬间被鲜血染红,老翁肆意地大声狂笑起来。
他解脱了。
戒律，责任，道德，情爱……
没有东西能够束缚他了。
杀戮不再需要理由，女人失去气息的那一刻起，他也彻底忘记了自己是为何而选择而杀戮。
在他脚下，天守阁的木板开始熊熊燃烧。
等他再次走出天守阁时，这片芦苇之地，已经被他独自一人，彻彻底底的杀了个对穿。
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么……
“小小的芦苇之地，没想到也能产出你这样的存在。”
蒙格有些虚弱的说道。
话音落下，蒙格身上的巨大血口纷纷燃起诅咒之焰，几乎遍布全身的伤口同时止住了流血。
在他背后，纯血骑士们的尸体堆积如山。
修罗半跪在地，满身鲜血的同时，周身也被血色的红环所束缚，动弹不得。
曾和兄长蒙葛特同为“恶兆之子”，如今则更名为“鲜血君王”的蒙格走到了头戴老翁面具的武士身前。
“你的剑与疯狂，我已经体会了。”
他伸出巨大的非人右手，用指甲划破掌心。
接着，蒙格刺破了老翁的手指，将自己掌心的鲜血滴落上去。
两种血液融合的瞬间，钻心的痛楚传来。
老翁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动作。
指头的皮肤开始异常发青，变得无法接收外界刺激。
这是监视、支配他的恶意化身。
待眼前的强大武士转化为咒血者，成为他鲜血王朝的一员后，蒙格嘴角扬起笑容，解开血环，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赐给你吧——”
“那抚平渴望的，修罗生存之道。”
一把彷佛由鲜血铸成的诅咒之剑被扔到了老翁的眼前。
【尸山血海】。
漫无止境的杀戮。
辗转于四地，杀死信奉双指的褪色者成为了他唯一的目标。
一番苦战后，他杀死了登上雪山的一众褪色者们。
其中一位褪色者的实力意外的强，甚至于斩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嗯？
老翁怔了怔。
他低下头颅，看向本该是发青血指的断口。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战争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碎星将军的双剑斩出魔光，数量惊人的魔球彻底淹没了老翁。
完了。
李凛想道。
下一刻，一道锋锐到极致的剑气冲霄而起。
骑士不由自主的眯上了双眼。
血色的剑气从地面朝向天空奔涌，紫黑色的魔球们皆被一分为二的斩开。
拉塔恩发出了兴奋的战吼，催使战马逃离脚下火焰的同时，也再度朝这位值得尊敬的剑客冲去。
少了一根手指，挥刀还是多少有些不便。
修罗颤抖着满是鲜血的右手，将刀刃再次插入鞘中，摆出架势。
【秘传·涡云渡】！
剑气夜星明，凋翮秋霜耿。
第二十六章 就像是舞台剧达到了最高潮
冲霄的剑气撕碎澹澹的红色雾霭，黑暗天空的繁星于此刻显露。
尸山血海和胁差的剑刃撕碎空气，带起连续而密集的真空波纹。
面对再度斩来的碎星双剑，修罗以攻对攻。
尽管只有短短两秒，但这一刻，老翁以凡人之躯比肩最强半神！
缭乱的剑气再度斩破将军的盔甲，在他的躯干上留下大片撕裂的血口。
两秒后,纵横八方的剑气消散。
碎星将军的双剑最终还是破开了修罗的剑气之围，却没能将盔甲后的干瘦身躯斩断。
受击的前一刻，修罗将身躯化为【流水】。
盔甲被破开，身穿武士铠甲的身影被远远地斩飞，在空中带起一串泼洒的鲜血。
碎星将军正欲冲锋，却看到一抹潋艳的水光在他身下闪现。
【流水剑技-湖光】。
轮到他了！
化作湖光的猎犬长牙斩入碎星将军的小腿。
这是比他斩过的任何盔甲都要更加强韧的半神躯体。
曲刃入肉不过五寸，便再难寸进。
所幸通过之前的观察，李凛已经发现了将军躯体的强韧程度。
碎星双刀斩来，翻滚的同时,留有余力的手腕一转，猎犬长牙便脱离了肌肉的钳制。
酷烈的罡风从背后席卷，死神的镰刀擦身而过。
以失乡骑士甲的性能，和他肉体现如今的耐性来判断，若是被碎星双刀正面斩中，即便卸力成功，他当场死亡的概率也在一半以上。
若是没能卸力，他的下场倒是会比那些被将军一刀斩碎的战士们好上不少。
——应该还能有个全尸。
强大到极点的剑客也被将军斩飞，落在远处，生死不知，盖利德疮痍原野之上的战士们,此时却少有退缩之辈。
不畏死亡的战士们再度从四面八方涌来，顾不上追击滚开的骑士，拉塔恩发动重力魔法,双刀亮起紫光。
粗壮到极点的腰身灵活的旋转,足不点地,拉塔恩光凭双臂和腰部的旋转，便发动了毁灭的飓风。
以将军的刀刃为风眼,巨大的引力形成狂风。
疯狂的死亡的预感刺激的李凛汗毛直立，刚刚滚起，他就头也不回的连续发动猎犬步伐。
险险的逃离了引力的捕捉，李凛回头望去。
短短两秒，将军的身边已经变为了无间炼狱。
拉塔恩的全身被破碎的血肉、内脏和白骨覆盖，已经看不出人型。
“吼！！！”
将军张开了大嘴，浑浊的双目充满血丝，发出了震撼人心的野兽嘶吼。
就像是舞台剧达到了最高潮。
血与肉的腥气扑面而来。
李凛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起来。
战场的气氛也为之一滞。
处于战场边缘的战士们，有几个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在朝后方迈出了第一步之后，转身逃开便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迎着被猩红腐败吞噬的半神，发动不惧死亡的冲锋的人，也是存在的。
——身穿大山羊盔甲的忒拉格斯和身穿球形盔甲的来恩尼尔。
忒拉格斯的身体已经从麻痹中恢复，他一马当先，再度朝半神发起了冲锋。
来恩尼尔明白了死亡魔法对将军难以生效，此时已经收起了魔杖，双手握持长剑，紧随在忒拉格斯身后。
李凛深吸了一口大气，闭上眼睛后再度睁开。
他的神色进入完全的冰冷。
没问题的,不管是多强的攻击,只要打不中，就没有任何意义。
空旷的脑海中，红发将军的模型变得越来越完善。
拉塔恩是最强的战士，但如今，将军已经被猩红腐败所吞噬。
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强大到极致的野兽。
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值得信赖的战友。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还有时间，只要将拉塔恩的数据完全读取，哪怕最终只剩一个人，他也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轻振曲剑，李凛加快脚步，再次朝碎星的将军冲去。
这个瞬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就这么看着其余人赴死，等到他把碎星将军的机能和习惯完全阅读之后，再加入战斗，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就被他自行掐灭。
碎星双刀再度与粉碎巨人锤相撞。
但是这次，忒拉格斯是以格挡的方式举起的大锤。
摆好架势，这一次，他只被击退了几米远，并且很快就重整了架势。
趁此机会，杰廉和李凛同时握紧武器，冲了上去。
虽然从未有过配合，但两人默契的一左一右，在将军难以立刻发动反击的角度，几乎于同一刻挥出了手中的剑刃。
眼见剑刃即将及体，塔拉恩勐地一剁双脚。
他像是不知疼痛一般，被斩去足部的小腿断面燃起紫电，重重践踏于地面上。
碎石飞溅，大地勐地震颤起来。
重心不稳，李凛与杰廉的斩击顿时失去了大半的威力，皆只是浅浅的入肉几寸。
践踏地面的同时，碎星将军拧动腰身，双刀旋斩，掀起破灭的暴风。
剑术精湛的杰廉纵使体式不稳，还是以踉跄的姿态竖起焰型大剑，勉强地挡下了这一击。
而李凛则直接放弃调整重心，原地向后跳起，团身缩与失乡大盾之后。
“彭！”
两声巨响，两人皆被这一击打飞。
失乡大盾直接被打成濒临破碎的状态，在李凛落地后不受控制的翻滚几圈后，失乡大盾与地面磕碰几下，便碎成了数块。
“咳咳……”
碎星大剑的冲击力太过沉重，穿过了盾牌，也让他持盾的手臂重重砸到胸口。
李凛翻滚完后顺势站起的同时，忍不住痛苦的咳嗽几声。
杰廉就更加凄惨，焰形大剑被斩得甚至有些弯折。
拉塔恩的巨刃连同杰廉手中的焰形大剑一起，重重地撞上了他的奇异盔甲之上。
所幸杰廉的盔甲虽然外观花哨，但防御的性能要比看起来的样子强上不少，加上他的剑术精湛，在以独特的剑技卸力后，这一击最终还是没能斩破他的盔甲。
但是巨大的冲击挫伤了他身体里大量的软组织，让他浑身剧痛，难以发力。
第二十七章 接下来，就是与死神共舞的时刻了
来恩尼尔趁机发动直刺，在碎星将军伤痕累累的小腿上再添一道深深地创口。
下一刻，将军没有足部的小腿勐地一踹，便将来恩尼尔如足球一般踢飞。
众人皆被击退，除了身穿山羊盔甲的骑士外，都暂时陷入了难以反击的状态，碎星将军的双刀再度亮起紫电,重重砸入眼前的地面，眼看就要发动毁灭性的重力魔法。
好热。
拉塔恩的脚下再度燃起了熟悉的火焰。
这是……
芦苇之地的修罗不知何时再度来到了拉塔恩的背后。
修罗重重一踏地面，嗟怨之火再度燃起。
他深深弯腰，左手紧握刀鞘，右手虚握刀柄，将重心压低到极致。
不详之火在地面蔓延的同时,也从他的左手伸向刀刃。
尸山血海的血色刀刃渐渐被火焰覆盖，看不见原本的猩红。
【秘传·十字斩】。
烈火拔刀！
将军转身的同时,挥出碎星大剑。
然而修罗的这一刀根本不是以刀刃斩中躯体为目标，他的脚步并未向前。
二者的刀刃皆斩在了空处。
然而，熊熊的火焰在地面蔓延，席卷了将军的战马。
“咴咴嘶！！！”
瘦骨嶙峋的战马发出了濒死的哀嚎。
此前，他就已经被嗟怨之火所灼伤，但忠诚的马儿不会辜负主人的要求，强撑着身体，不断的奔行着。
马的寿命远不如人类长久，更何况是与半神相比。
这是碎星将军幼时便朝夕相处的战马，纵使血统神异，时至如今，马儿也已迈入老年。
在这场战斗中,马儿一度感受到了彷佛要让它死去的干渴。
在被烈焰的斩击击中之后，这种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干渴终于消失了。
骨瘦如柴,全身的水分几乎都被蒸干的马儿，眼眶微微的湿润起来。
抱歉，我已经拼尽了全力，但这次，还是没法陪你走到最后了……
枯瘦的战马遗憾弯下四蹄，永远的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拉塔恩沉默下来。
觅得机会的武士趁机斩向他的小腿，手持大锤的骑士也将大锤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膝盖。
碎星的将军仍然一动不动。
生物的感情是很难被具体界定的存在。
即便是生来强大的半神，依旧要受到凡人情绪的操控。
不论他的半神兄弟姐妹们，甚至他的神人父母，皆是如此。
承受不了他重量的战马就该被替换，如果没有合适的选择，就干脆用双脚来移动。
这一点，精通战斗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但是，他抛弃不了这匹无数次跟他出生入死的伙伴。
就像他哪怕深陷猩红腐败，不分敌我的吞噬尸体，也绝不会伤害胯下的这位最忠诚的朋友。
封印群星命运，被赞为“碎星”的将军，其实都仅仅是为了马儿而去学习重力魔法的附带品罢了。
年少的将军前往瑟利亚镇学习重力魔法，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封印群星，为的，仅仅是让这匹马儿能够再度与他共赴战场。
甚至于，在与女武神的最终战场上,他都没有带上这匹马儿。
因为他知道,面对这种级别的对手，他未必能在战胜对手的同时保护住它。
显而易见,这匹马并非他的助力，而是凡人情感操控下的无用负担。
——正如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也仍不愿放下对群星的束缚一般。
而这一次，他是希望能与胯下的马儿一同荣耀的死去。
能够粉碎星星命运的他，却连胯下的这匹马儿也未能保住。
什么碎星将军啊……
拉塔恩深吸口气，浑浊的血色双眸短暂的清明了一瞬。
左腿被大山羊骑士的一锤砸得血肉模湖，胫骨大概已经骨折了。
右腿也被尸山血海斩中，喷涌出巨量的鲜血。
拉塔恩毫不在意，左右手的双剑高举于头颅右侧。
双剑斩下。
这一刀动作极为明显，老翁和忒拉格斯都轻易的闪开了攻击。
双剑砸入地面。
碎星将军的身体和刀刃一同闪烁起紫色的雷光。
“滋滋滋滋……”
“吼啊啊！！”
将军发出怒喝，燃烧着紫色光焰的狰狞双剑破开大地！
白紫色的雷光撕裂大地，如噬人的瀑布般从地面升起，遮天蔽日的朝忒拉格斯，来恩尼尔和老翁袭来。
生死一瞬，修罗勐地跃起。
他曾经奉还过雷电。
但这次，面对这撕天裂地的怒雷，千锤百炼的修罗也没了把握。
【秘传·樱舞】。
——既然无法归乡，至少请欣赏舞蹈。
唯美的剑光于吞天噬地的雷光中不甘的闪现。
“唰唰唰。”
三道明灭不定的暗红剑光于雷海沉浮，最终归于寂静。
这记怒雷撕碎了数里的大地后，才消弭于薄薄的红色雾霭之中。
而雷光洗刷而过，忒拉格斯和老翁的盔甲上依旧闪烁着紫色的电花，两人皆是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来恩尼尔倒于地面，生死不知。
拉塔恩双腿的断面直接立于大地之上的同时，紫色的电花也在他的腿部滋滋响起。
将军勐地屈膝，眼看就要冲一动不动的三人发起突进。
【猎犬步伐】！
李凛双眼茫然，满头是汗，眼角也留下一丝鲜血。
他的脑海之中，将军的模型已经完成了一半。
多亏将军此时已经身负重伤，神志还饱受猩红腐败的侵蚀，若非如此，李凛很难想象完整读取这位最强半神的难度。
即便如此，他的大脑也感受到了沉重的负荷。
加智力的用处好像不止是使用魔法，他阅读敌人的能力也被强化了。
以神速突入将军的足下，李凛使用祷告，令猎犬长牙燃起黑色的火焰，旋身出剑。
这一剑并非旨在伤敌，而是为了打断碎星将军的突进。
李凛双手持剑，大曲剑几乎是扛在肩上，骑士用近似于砸的姿势重重挥出这把武器。
漆黑的金属曲刃撞在闪烁着紫电的粗壮小腿上，随着他双臂的一阵发麻，将军果然止住了步伐。
强行止住了将军的冲锋，李凛毫不犹豫的发动猎犬步伐闪开。
果不其然，和他预判的一样，高举的碎星大剑以惊人的速度砸下，他刚刚所站的地面被凿出了一个的巨大的浅坑。
腿部的负荷已经达到临界点，再使用猎犬步伐的话，他的移动速度就要受到影响。
李凛抬头，与拉塔恩满是兽性的残忍目光对视。
接下来，就是与死神共舞的时刻了。
第三十一章 One last kiss（最终一吻）
BGM：Okiss
瑟萝莉娜小心翼翼的走在宁姆格福的树林中，头巾下灵动的双眸不停的左顾右盼着。
与其他指头女巫不同，性格温和的她，是完全不擅长战斗的类型。
相比于跟可怕的怪物肉搏，她更喜欢使用恢复性的祷告，为褪色者们恢复状态。
啊，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没有遇到必须引导的褪色者。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指头女巫的使命，是侍奉双指，帮助引导褪色者。
没有褪色者的女巫，是不完全的。
但在今天，她感受到了引导。
【指头女巫们会各自侍奉一位褪色者。
引导褪色者，以及传达双指的话语。
据说赐福会让两者相会——
放眼过去,皆是如此。】
——在离这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位失去女巫陪伴的褪色者。
也正是因此，胆小的她才会离开教堂，独自走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虽然对这名褪色者失去了女巫这件事感到遗憾，但这种时候，由她来成为他新的女巫，对这位褪色者来说，也算是件好事吧？
小心的避开在此巡逻的大树守卫，少女遥遥的看见了一位皮肤白皙，面容俊美的骑士。
他面无表情，神色冷峻。
就是他！
虽然看起来又年轻又帅，但好像是不太好说话的类型。
不过光是长得帅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心满意足了。
瑟萝莉娜露出开心的笑容，再小心的瞧了一眼骑着大马的大树守卫，她双手提起长裙，就要加速朝那位骑士离开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有蓝色的光芒凝聚。
……不是错觉,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拦住了她的去路。
瑟萝莉娜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这个家伙……不是女巫。
她眯了眯眼。
这个独眼的少女甚至没有实体。
“抱歉。”
粉发少女开口说道。
“他不能拥有女巫。”
“诶？”
瑟萝莉娜有些害怕的回头，看见远处的大树守卫并没有发现这边的状况，这才转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为什么呀。”
“他的身上,肩负着更加重要的使命。”
“……我不明白。”
瑟萝莉娜无法理解这个粉发少女的意思。
“褪色者的使命不就是修复法环么？若是没有女巫的指引……”
“何况，哪会有比拯救这个世界还更重要的使命？”
对面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女只是沉默。
容貌俊美的褪色者骑士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脑海中的指引也渐渐消却。
“喂！”
瑟萝莉娜有些愤怒的质问着眼前的少女。
然而她没有说话，虚无的身体化作澹蓝的光点消失。
“啊~~”
瑟萝莉娜生气的跺了跺脚。
下一刻，她有些惊慌的转身。
——大树守卫已经走远。
她这才长出口气，垂下头颅，无可奈何的返回自己居住的教堂。
“喝下这瓶药水。”
黑肤的魔法师语气肃然的命令着。
瑟萝莉娜有些胆怯的看了看这瓶漆黑中带点蓝色的污浊药水。
这个男人的语气高傲又严厉，实力感觉也很强的样子，不过至今仍未与她定下契约。
喝下了这瓶魔药，她就能成为有褪色者相伴的女巫了吧？
这样的话，就不会再是孤单一人了。
怀着有些害怕和期盼的心情，瑟萝莉娜将手中的魔药一饮而尽。
昔日的肉体化作了暗无天日的永恒囚牢。
好痛苦。
好难过。
谁来拯救她。
谁来杀了她。
生不如死的日子不知重复了多久，这个状态的她，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突然的，这种束缚被解除了。
瑟萝莉娜睁开了迷蒙了双眼。
是他。
是那个容貌俊美的褪色者。
如今的他相貌没有太多改变，气质却像是换了个人。
他曾经冷峻的面容现在变得柔和又温暖，却丝毫不会令人感到软弱。
这一定是个有着温柔内心的人。
之前的那副模样，应该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巫吧。
瑟萝莉娜看着他神情认真的用黄金大戟挖出大坑,轻柔的将自己的傀儡埋入其中,还削出了两块木板，并在其中一块上刻字。
【无名女巫之墓】。
‘我是指头女巫瑟萝莉娜呀。’
她笑着说道，但褪色者既看不见自己的灵魂，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少女晴朗的笑容变得苦涩。
褪色者将木板于坟上插好，小心的扶正和固定，朝着她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瑟萝莉娜也深深的鞠了一躬。
法环破碎，死之卢恩失窃，灵魂无法正确的归树。
瑟萝莉娜无所事事的在天地间飘荡。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湖。
不知道再过多久，她就会化作失去自我意识的游魂，慢慢的在这片天地间泯灭。
她不想这样，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意识蒙昧之间，盖利德的原野上升起了冲霄的斗气。
战士们的意志沸腾到顶点，这股气势甚至引起了游魂们的注意。
好热闹啊。
瑟罗莉娜也飘向了那里。
灵魂彻底消散之前，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位褪色者。
真是太高兴了。
不过，令人难过的是，他好像战斗的非常辛苦。
那个红色的巨大身影，就连无知的瑟萝莉娜也听闻过他的传说。
那是最强的半神，瑟利亚之盾，独自一人挺身面对、击碎星星的英雄。
原来她的褪色者，是能够与这样的英雄战斗的强者么。
对不起……说错了，他不是她的褪色者。
她只是个没有褪色者的指头女巫。
火焰的流星划破苍穹。
这真的很美，但她也真的好伤心。
纵使有着另一位穿着山羊般盔甲的褪色者保护，她的褪色者也被这天灾般的攻击化为了焦炭。
瑟萝莉娜飘到了她的褪色者面前。
她的灵魂快要消散了。
但她少有的开心起来。
大概是太过强烈的愿望，又或者是回光返照的缘故。
她感觉到了指头女巫的力量在她的灵体中复苏。
瑟萝莉娜漂浮于半空，垂下面孔，双手抚上褪色者焦黑的双颊。
金色的光芒亮起。
请活过来吧。
——我的，褪色者啊。
女巫轻柔的献上，最终一吻。
第三十二章 白金之子的宿命
永恒之城诺克史黛拉，利耶尼亚魔法学院，卡利亚城寨……
白金之子是人造的生命。
是一出生就注定悲剧的种族。
因为他们得不到黄金树的赐福，被认为是污秽的存在。
从出生起，勒缇娜就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不幸中的幸运，她是第一代的白金之子。
因此，她拥有姣好的容貌,高超的智力，既能使用弓箭作战，也懂得高深的魔法，甚至能轻易驯服野狼，让其为自己作战。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她的双腿会逐渐退化,直到完全无法独立行走。
等到老迈之时，双腿甚至会完全萎缩消失。
但，即便一代的白金之子们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们也仍然是不受待见的一族。
即便是在将异种视作同伴，最具有包容性的卡利亚王室，白金之子们依旧会受到一些人的白眼。
这大概是因为白金一族的第二代们，过于可悲的外形和实力吧。
——他们的头像是被压扁，样貌神似青蛙。
令人感到可笑的是，人们甚至将擅长侧翻作为第二代白金之子们的特点。
白金之子的地位从出现起，就位于金字塔的底端，而在法环破碎后的乱世中，更是如此。
远至永恒之城诺克史黛拉，近至魔法学院，皆是将白金之子们视作试验品，而火山官邸更是将白金之子视作牲畜不如之物，对其极尽折磨。
王城的下水道，污秽的沼泽,废墟的角落，隐匿于山间的村落……白金之子们在各种阴暗的角落生活着。
而如今，连与世隔绝的白金村,也被百耳男的走狗们所毁灭。
而她的伙伴，罗伯，也在战斗中被这些恶兆猎人所重伤。
罗伯是她的伙伴，亦是她的双腿。
躲在雾湖下的洞窟，与伤重难愈的罗伯死别后，勒缇娜一度陷入绝望。
她的使命是回到米凯拉大人的圣树之下。
那里，是白金之心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的理想乡。
被米凯拉大人鲜血所培育的圣树，不论是怎样的生命，都可以得到平等的赐福。
在那里，任何种族都会被一视同仁，即便是不被黄金树认可和赐福的存在，也可以得到自己的栖身之所。
然而，失去了罗伯，还被百耳男的走狗们追杀的她，几乎没有可能回到圣地了。
手持巨型曲刃的褪色者找到了她。
来的真快。
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勒缇娜垂下眼帘，刚刚看着罗伯死去的她，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她冰冷又厌恶的斥责了他。
褪色者没有生气,反倒将艾尔帕斯先生的符节转交给她。
那位老先生居然依旧相信着她……
勒缇娜这才抬起了头。
作为近乎完美的人造生物,一代的白金之子们大多容貌姣好。
不过，眼前的年轻骑士，即使是以勒缇娜的眼光来说，也很难挑出他容貌中的不足之处。
‘我相信你，虽然不太了解你说的米凯拉大人和圣树，但我愿意答应你的请求。’
从他的脸上，勒缇娜没有看到任何对白金之子的歧视。
她也相信了这个褪色者，选择与他同行。
在他的体内，勒缇娜渐渐了解到，这个褪色者是个怎样的人。
他乃是罗蕾塔的爱徒。
罗蕾塔是白金之子们的庇护者，甚至离开了她所效忠的卡利亚王室，带领卡利亚的一众白金之子们前往圣地。
因此，勒缇娜也更加相信，这个作为罗蕾塔的弟子的褪色者，也是同样愿意将白金之子作为人来看待的骑士，会帮助她完成使命，回到圣树。
随着时间的推移，勒缇娜发现，这是个真正能以平等的目光接纳异类的少年，即便是对于壶怪，他也能以善意的态度去交流，甚至去分享战斗的技术。
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容易相信的特质。
也许正因如此，在前往挑战将军的路上，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他的身边。
她也越来越坚定的相信，这个过分年轻的少年能够带他到达白金之子们的圣地。
——然而，在陨石天降之后，尽管有另一名褪色者的保护，这个疲惫不堪的骑士还是停止了呼吸。
到达圣地的愿望要因此断绝了么？
并不一定。
作为一代的白金之子，也是最初的人造人之一，勒缇娜的脑海中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知识。
比如说，白金之子，是永恒之城，试图以人造生命称王的副产品之一。
作为系统学习过永恒之城魔法的魔法师，她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对大卢恩有所了解之人。
这个少年的身上，就拥有足足两片大卢恩。
其中一片的作用是强化综合素质，而另一片大卢恩却像是残缺的，彷佛没有任何效力。
不过，在他身上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研究出了这枚大卢恩真正的作用。
——让“重新诞生”变得完整。
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这位褪色者，本是想在研究透彻后，再给予他一个惊喜。
现在看来，这个惊喜不得不提前了。
遗憾的是，大卢恩并非凡人能够承受的力量。
这是法环的碎片，是象征世界之理、规则与律法的载体。
白金之子是永恒之城试图人造出拥有成王潜质的生命的副产品，因此，她可以一定程度的对其造成影响。
但是，若是要想彻底激发这枚大卢恩的力量，以她与半神相比显得极为微薄的实力，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除非……
这大概就是白金之子的宿命吧。
她是人造的生命。
是一出生就注定是悲剧的种族。
——不，这种结局，对她而言，已经不能算是悲剧了。
勒缇娜将化为灵体的身躯沉入褪色者体内的最深处。
“无缘诞生者的大卢恩”。
她知晓了这枚大卢恩的名字。
于此同时，她白色的灵体也渐渐如同蜡像般融化，滴入这轮有些细小的圆环之中。
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太确定，这种方式，是否真的能让已经停止了呼吸的褪色者重新复活。
虽然想了很多很多，但她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落入水中，又不懂得游泳的迷茫孩子。
仅仅是拼了命的，想要抓住那一根也许能够救命的稻草罢了。
金色的光芒亮起。
请活过来吧。
我的同行者啊。
白金之子的灵体彻底融化，落入褪色者体内的圆环之中。
最后的最后，她将“初始泪滴”，留在了少年的体内。
第三十三章 半神之死
【血量：0/440】
陨星坠落了。
系统的面板像是接触不良的投影仪器，在陷入漆黑的视野中滋滋闪烁。
忒拉格斯！
已经放弃的他改变了想法。
极度不甘的火焰在李凛的胸膛燃烧。
本不该在这里死去的大山羊骑士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怎么能死？他怎么可以死？
意识即将归于混沌，李凛拼命的想要伸出左手，触及腰间的狩猎神祇圣印记。
但是，他已经感受不到这具躯体的存在了。
彷佛只有一秒，又彷佛过去了很久。
李凛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之后，他从破碎的疮痍大地上苏醒。
“咳咳咳……”
浓郁的烟尘呛得他咳嗽连连。
这是……
像是上一秒还在发生的,又像已经隔了整整一世。
忒拉格斯！
李凛勐地起身。
他的手中还握着尸山血海和猎犬长牙，血刃之上束缚的冤魂们还在他的脑海中永无休止的嘶吼着。
挥舞刀刃拂散眼前的烟尘，李凛看见了残破的大山羊盔甲。
这是交界地最坚固的盔甲之一，纵使直面陨星，也依旧有较为完整的残骸留下。
而其中包裹的血肉之躯却绝然不可能拥有这般的防御力。
忒拉格斯的身躯已经近乎化为灰尽，只在大山羊盔甲中留下了一些焦黑的残片。
……
他好像失去了很多。
不仅仅是眼前这位为他而死的大山羊骑士。
是什么呢。
李凛转过了头,双眸染上血红。
尸山血海在他的手上疯狂,兴奋到近乎颤抖的地步。
灰蒙蒙的烟尘散去，将军伤痕累累的背影映入骑士无神的双童之中。
谱面已经完成。
这首为将军而写的挽歌,也该被他奏响了。
拉塔恩转过了身。
本该死去的褪色者从地狱归来。
这种奇迹般的事件，拉塔恩毫不在意，再次举起了碎星双剑。
他是最强的战士，战斗对他来说已经成为本能。
若非已被猩红腐败吞噬了神志，说不定，在这种时候，他反而会开心的大笑出来吧？
因为，眼前的这位骑士，也是值得他尊敬的对手。
与这样的对手互相拼上性命，为了荣耀而战。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心驰神往的事呢?
黑金色双剑之上，无穷的紫色魔光汇聚。
巨大的引力传来，将骑士吸向巨型的剑刃。
望着将军胸腹间蠕动的血肉，李凛脑海中的嘶吼声越发的刺耳，让他头痛欲裂。
宛如新生的大脑，有些难以去思考了。
那就用剑去决定吧。
眼前的半神已经垂死之躯,他的肉体却莫名的恢复了巅峰的状态。
顺着引力,李凛勐地前冲。
——不,比巅峰还要来得更强。
【无心流·涡云渡！】
面对斩下的碎星双刀，李凛毫不退让，直面最强的半神，完全放弃防守，以攻对攻！
撕裂空气的白色剑气中带有一抹血色，划破漆黑的夜空。
好沉重。
将军的双剑宛若山岳。
没关系，他已经看穿了将军的剑路。
如果他的一剑，无论如何也赢不过将军的一剑的话，就用两剑，五剑，十剑。
双剑在骑士的手中狂舞，连风儿也为之迷醉，主动为剑刃让开了道路。
将心性磨炼至极限的境地，会看见无趣的事物。
原来如此。
此刻的李凛才终于明悟，老翁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剑与本身。
他只要让这两者登峰造极就好。
尸山血海的刀尖上，燃起一丝火苗。
下一秒，这丝火苗被看不见的手掌掐灭。
半神和骑士的鲜血漫天泼洒。
李凛的面孔和盔甲皆被染红。
将军的血液流入嘴中，竟能尝出一丝腥甜。
血色的魔刀陷入了彻彻底底的疯狂。
为了鲜血而生的灵魂，在今天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
半神的甜美血液彷佛是潮湿雨季中的雨水,取之不尽的任它狂饮。
比这更加关键的是，握着它的骑士的灵魂从肉体中挣脱，于它的体内交融，甚至让没有知觉的武器也体会到了全新的情感。
骑士的双剑与碎星双剑无休止的交响。
李凛的脑海闪过一丝疑惑。
他的精力条呢，这种程度的连续攻击，精力条应该早就要归零吧？
这一丝疑惑在脑海只是一闪，一个疏忽就是死亡的激烈战斗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新生的躯体像是有着取之不尽的精力，骑士的双剑越挥越快，以往拼上一切才能勉强触及的极限被一次次的打破，如新娘花嫁一般的白色纱裙，再次在他的双剑之上出现。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从未在兵器交击中落于颓势的将军，第一次没能跟上骑士的节奏。
巨大的碎星大剑，被李凛右手的猎犬长牙荡出一丝破绽。
李凛借着这次双剑与其中一把碎星大剑相撞的时机，荡回了双剑，顺势将猎犬长牙和尸山血海收回“鞘”中。
脚步拧转的同时，骑士旋身穿梭过将军的另一把大剑，原地站定。
一个极短的蓄力后，李凛从空气中拔刀居合。
【无心流·二头龙闪】。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战士壶徘回于战场的边缘。
他残破的身体在地上滑稽的翻滚着，壶中的内容物已经流失了近半，又被他不断的以地面上的尸体填补。
不要死。
惊人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尽管意志模湖到极点，感觉稍一松懈就会昏倒，但他仍没有睡去。
朦胧之间，他看见了陨星坠落之景。
这就是英雄间的战斗么。
那个帮助过他，也答应要为他见证的英勇的褪色者，还在与拉塔恩作战。
也许，他就是自己真正想要成为的英雄吧。
纵横的白色剑气穿过将军的身体，蔓延至远方。
连李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在什么时候掌握了这一招。
击碎星辰的将军一动不动。
李凛将手中的双剑归入实体的鞘中。
巨量的鲜血从半空泼洒，将骑士浇为了血人。
拉塔恩巨大的身体背对着他，缓缓倒向地面。
英雄之子，也是战王的狮子终于彻底死去。
赤金色的大卢恩进入李凛的身体。
这是宛如山岳的重压，虽无真正的质量，却能把凡人的精神碾成碎末。
李凛笔直的身躯不摇不晃，生生接下了这份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