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瓜分利益!开春后,打周国!
傍晚。
夕阳西下。
正堂里。
方党成员分坐两侧,漫不经心的闲聊。
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
一袭白衫,披着大氅的方修,缓步走到首座。
“方相。”
众人起身行礼。
方修环视一周,点点头,坐了下来。
众人见状,也都坐了下来。
方修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悠悠道:“诸位昨日能来参加本相的婚宴,本相甚是高兴。
思来想去,决定给诸位一个机会,与本相一起做生意,挣银子。”
此话一出。
正堂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坐在椅子上,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若是做生意能挣到银子,他们当然高兴。
问题是。
无缘无故的,方相为何要将这个机会让给他们?
在座的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他们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
天上永远不会凭空掉下馅饼。
这个生意必定不会简单!
沉默了片刻。
终究还是方党的第二号人物,吏部尚书杜晨安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方相心里惦念我等,我等感激不尽,就是不知道方相所说的做生意,是什么生意?”
方修环视一周,悠悠道:
“很简单,本相开设商铺,由诸位出资,挣到银子,按照出资的比例分红,出资越多,分的越多,反之亦然。”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了起来。
方相的话,很好理解。
无非就是让他们做商铺的东家,按照比例分红。
问题是......
开设一家商铺容易,挣银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若是像白糖、味精那样稳赚不赔的买卖,方相为何不一个人挣这个银子?
不用想也知道,这生意必定有风险!
有风险,就必定有赚有赔。
赚了还好。
赔了呢?
又当如何?
要是发起人是别人,他们还可以索赔。
但偏偏发起人是方相,要真是赔了,他们只能认下这笔哑巴亏。
一念至此。
众人面面相觑,皆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为难之色。
方相开这个口。
他们也不好拒绝。
可是,让他们出银子,又舍不得。
只能保持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片刻后。
户部尚书秦兴言站了起来,看向方修,大声的道:
“方相对下官有再造之恩,若非方相,下官如今还在天牢里关着,一家老小也不能幸免于难!”
“下官对方相绝对信任!既然方相说能挣银子!下官相信一定能挣银子!下官愿意出资五万两,助方相开设商铺!”
此话一出。
正堂内鸦雀无声。
杜晨安,钱浩南,周正等人,斜睨秦兴言,心里骂道:
你个狗东西!这些年在户部到底贪了多少银子!五万两说扔就扔了!
你银子多,随便扔个几万两也不在乎,怎么不想想我等!
“咳咳......”
钱浩南咳嗽了两声,苍老的脸庞露出为难之色,叫苦道:
“方相,您知道的,下官这些年任职兵部尚书,户部拨下的银子,皆用在了填补前任留下的窟窿上,就连俸禄都砸进去了不少,下官的手上是真没有多少闲银......”
说到这,顿了顿,话锋一转,道:
“但是,方相既然说能挣银子,下官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闲银就像女子的那啥,挤一挤总归还是有的......”
“下官愿意出资五千两,为方相的商铺添砖加瓦!”
听见这话,秦兴言眉头微微皱起,很想说:你个老东西,说了半天就出五千两!
转念一想,钱浩南这一年为了新军忙里忙外,确实是捞不到什么银子,少出一点倒也正常。
于是,又把原先的话咽了回去。
望向一旁的杜晨安,眉梢上挑,心道:吏部尚书可是个肥差!
你这些年捞的银子,就算不比本官多,也绝不会少,总归不会只出五千两银子吧?
杜晨安注意到秦兴言的眼神,有些无语。
“收银子的是方相,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你倒还打起头阵来了!”
“当个走狗,还当出了自豪感,优越感,也真是出奇!”
杜晨安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望向方修,表情严肃,正色道:
“方相,您知道的,下官前些年确实挣到了一些银子,可是这些银子前段时间都送到了......
咳咳,总而言之,下官府上也没太多的闲银,东拼西凑应该能凑出一万两。”
他倒也没撒谎。
这些年挣到的银子,有相当一部分都在上次的“卖官鬻爵”事件中送到了相国府,留下的确实不多,也就五十六万两吧。
问题是,他有几十个儿子,几百个孙子呢。
五六十万两,平分下来,每个孙子也分不到多少。
他这把年纪了,留着银子也没什么用,但是总得为子孙后代着想啊!
所以,一万两已经是他的极限。
“一万两银子,你个老狗也好意思开口!”
秦兴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杜晨安,心里直骂娘。
一旁。
刑部尚书孙正英小心翼翼的道:
“方相您知道的,刑部是个清水衙门,跟吏部和户部比,实在相形见绌。”
“当然,下官这些年倒是没遇上什么事,也没几十个儿子要养,两万两银子,下官还是拿的出的。”
鸿胪寺少卿周正见众人全都表态,沉默了片刻,跟着道:
“几位大人手上的银子尚且不多,就更不用说下官了,先不说鸿胪寺更是个清水衙门,就说下官只是个少卿,压根没什么机会挣到银子,领的都是固定的俸禄,下官再如何东拼西凑,估摸着也只能凑出五千两。”
紧接着。
其余的方党成员纷纷表态,核心观点只有一个:
下官也想为方相的生意添砖加瓦,尽自己的一份力,奈何实在没这个能力,只能少出一些银子,聊表心意。
他们敢这么说,也是相信方修不会为难他们。
毕竟,青州旱灾的时候,他们全都身先士卒的捐出了银子。
一捐就是几万两。
古往今来,哪有人如他们一般,不用天子发话,魁首振臂一呼,就齐齐捐出银子。
他们自认对方相,已经做到了极致。
要真是再逼他们捐银子,就算方相从前给了他们再多好处,对他们有再大的知遇之恩,也有那么一丢丢的说不过去。
首座上。
方修始终没有表情。
等众人全部说完,方才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随后,悠悠道:
“本相听出来了,你们各个身怀绝技。”
众人一怔,纷纷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与方修对视。
紧接着,方修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相话还没说完,还没告诉你们要开设什么商铺,做什么生意,你们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出资,这等觉悟,本相都自愧不如......”
此话一出。
众人又抬起了头,有些诧异的看向方修,心道:
方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开设商铺的目的还真是做生意,挣银子?
就在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
方修继续道:
“本相就不同你们绕弯子了,本相计划首先开设三个商铺,分别售卖琉璃、胭脂、白酒......
琉璃和胭脂,你们应当有所耳闻,原先由珍宝斋售卖,现在腾出来交给新商铺。
而白酒,则是本相命人新研制出的美酒,等会让你们尝一尝,尝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出资。
无论你们出资多少,商铺的一切都同你们无关,你们只要出银子,然后等来年分红就好。
同样的,无论利润多少,本相只要其中一成,其余的九成,按照你们出资的比例分红。
你们出的银子越多,原材料越多,生产的速度越快,挣得银子也就越多,这个道理,本相不必多说,你们应当全都明白。”
说完这一段话。
方修觉得嗓子有些干,端起茶杯,抿了起来。
与此同时。
在场的众人则是瞪大双眼,一脸震惊。
白酒是什么,他们不知道。
但是琉璃和胭脂,他们却清楚的很!
珍宝斋特制的胭脂,曾经在中秋节引得无数女子争抢,创造了销售神话!
之后,每一次推出新品,都无比的火爆!
虽说受产量的影响,无法像白糖和味精那样带来太多的收益。
但如果能够扩大产量,将珍宝斋的胭脂铺子开遍整个大乾,甚至开到周边诸国,这其中的利润必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琉璃,就更不用说了!
就在半个多月前。
珍宝斋刚在京城开了一个琉璃展会,短短一天的时间,卖出了七百多万两银子!
七百多万两银子啊!
是朝廷岁入的两三倍!
据他们所知,琉璃这玩意压根就不需要什么成本。
无非是各种矿石,按照比例混合以后,烧制而成。
矿石又不值多少银子,换句话说,成本就只是人力。
加在一起又能要的了多少?
就算七百万两的琉璃,需要一百万两的成本。
那利润还是有六百万两!
六百万两,一成就是六十万两,半成就是三十万两。
算下来。
他们只要出资十万两,就能收获每年六十万两的利润!
就算琉璃变得像陶瓷一样普遍,其中还是会有很高的利润!
无论如何,最起码不会亏本!
“这是个挣银子的大好机会啊!”
“绝不能错过!”
一念至此。
众人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纷纷开口。
“方相,下官突然想到,下官还有一些地契,变卖了以后,至少值二十万两,这二十万两,下官愿意全部献上,作为商铺的资金!”
“方相,刑部虽是个清水衙门,但下官祖籍连州,是富庶之地,下官抽空回一下家乡,找乡亲父老们凑一凑,应当能凑出个十万两!”
“方相,下官愿意为了您的商铺倾尽家财,回去以后就变卖祖宅,少说也能凑出八万两!”
“方相......”
众人争先恐后的开口,生怕说的晚了,会错失这个机会。
方修坐在首座,看着他们,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还清楚的记得。
青州旱灾的时候。
让这些家伙捐出五万两银子,就好像是要了他们的命。
不少人都一副无比诚恳的样子,说什么,五万两银子是他们的一半身家。
为了方相,为了陛下,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毅然决然的捐出。
但是!
此时此刻。
这里的每一个人,拿出十万两,甚至二十万两,却都不费吹灰之力。
果然。
这些老狐狸演起戏来,比顶尖的老戏骨还要入神!
啪!
方修勐地一拍桌子。
正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全都一脸真诚的看着方修,表情真挚。
方修环视一周,面无表情,不冷不澹道:
“本相记得,刚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得。”
众人听见这话,怔了一瞬,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低下了头。
不用想也知道。
这羞愧之色......也是装的!
跟这些老狐狸打交道,察言观色压根没什么意义。
只要他们想,什么样的神色,不是信手捏来?
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这也不能怪他们,环境使然。
若非如此,他们压根站不到这个位置。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懒得追究,缓缓道:
“本相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好好想一想,到底要出多少银子,想好以后,明日差人禀告本相。”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面露动容,感激涕零的模样,颤声道:
“方相对我等如此真诚,如此厚爱,便如同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毫无保留的付出,我等却是......惭愧,实在惭愧!”
“实不相瞒,方相说要做生意时,下官满脑子想的都是相爷要挣我等的银子,现在想来,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下官无颜面对方相!”
“......”
众人纷纷开口,语气发颤,眼角含泪,好似愧疚到了极致。
方修看着他们,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好气道:
“谁要再装模做样,生意不要做了。”
瞬间。
众人又把眼泪憋了回去,露出尴尬而又憨厚的笑容。
方修见状,算是彻底无语。
沉默了片刻。
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环视一周,沉声道:
“你们都在朝堂沉浮了几十年,有些话,本相不说,你们也都明白。”
“普天之下,除了父母,不会有人无故对你好,琉璃、胭脂、白酒,这三样东西,本相攥在手里,一样能赚到银子,却愿意分给你们,必定有缘由。”
“与其让你们瞎猜,本相倒不如直接告诉你们,是何缘由。”
此话一出。
众人的表情也都变得严肃,望向方修,一言不发,安静的听着。
方修看着他们,正色道:
“其一,你们这些年,为本相出谋划策,遮风挡雨,立下了功劳,也立下了苦劳,分给你们利益,理所应当。”
众人微微一怔,略显动容。
这一次,是真觉得有些感动。
不管怎么说。
方相一直记着他们的功劳,记得他们为方党做的一切。
这就足以让他们觉得......付出是值得的!
紧接着。
方修继续道:
“其二,分给你们利益,是为了短时间内聚拢钱粮。”
“为何如此……”
“很简单,朝廷需要钱粮。”
“至于为何突然之间,朝廷需要这么多的钱粮......”
说到这。
方修顿了顿,环视一周,表情严肃,一字一顿道:
“不妨告诉你们,因为本相已经决定......”
“开春后,打周国!”
第180章 奴婢可以代为效劳的
饶是饱经风雨的诸公,听见这话,也瞪大了双眼,一脸的惊诧。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相竟然有讨伐周国的念头!
要知道,就在一年前,周国还派出虎贲军强占了雍州。
朝廷的军队面对他们,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签下耻辱的协约。
这才短短一年,方相竟说要反攻周国。
拿什么打?
新军?
一群连刀剑都不会使的新兵,能指望他们有多强的战力。
折冲府?
更不用提了,那些府兵连剿个山匪都难,更何况是面对强敌。
禁军?
跟前两者比,确实有一些战力,但也仅限于自保,让他们远征周国,实在有些为难他们。
更何况。
前几天,朝廷刚做出决定,裁撤禁军。
仅有的能上阵杀敌的军队,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仅凭新军和折冲府,怎么跟周国打?
要知道,周国的国力远胜大乾,就算人家如今正处在动乱之中,想要征讨,也绝非易事!
一念至此,正堂里陷入寂静。
片刻后。
杜晨安正色道:
“方相,下官以为,征讨周国,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应当从长计议。”
一旁。
刑部尚书孙正英附和道:
“是啊,方相。”
“征讨周国,派出多少军队;由谁统帅;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多少银钱;粮食从何处来,银钱从何处来;开战之前需要做什么准备;征召大军需要多长时间;以何种理由派兵征讨;大军出发后多久能到周国;吴、燕两国知道此事后,会作何反应;若是打赢了如何,打输了又如何......”
孙正英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问出了在场每一个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都是问题。”
“需要时间,仔细商议。”
听见最后一个问题。
方修抬眸望向孙正英,随后环视一周,表情严肃,一字一顿道:
“别的问题,本相一时间无法回答,但最后一个问题,本相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很简单,八个字!”
“横扫诸国,天下归一!”
短短一句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众人齐齐一震,童孔微缩,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久。
户部尚书秦兴言犹豫道:
“方相鸿鹄之志,非我等燕雀所能知。”
“只是,下官以为,周国毕竟国力强盛,虎贲军又是威名赫赫,三大营初建不久,短时间内怕是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我大乾如今蒸蒸日上,再韬光养晦几年,必定能胜过周国。”
“到了那时,再征讨周国,为时不晚。”
众人纷纷开口,都在委婉的指出,周国强,大乾弱,这场战争打不赢。
首座上。
方修风轻云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望向钱浩南,悠悠道:
“钱尚书,你觉得呢?”
刚才众人说话的时候。
钱浩南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他是兵部尚书。
军队是何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
连山匪都剿灭不了,让他们去统一天下,这怎么可能?
但是......
他更清楚的是,方相并非如朝堂诸公一般,只会纸上谈兵,空谈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就比如刚才的孙正英,胡乱扯了一通,实际上压根不在点子上。
很多问题,压根不是诸公该考虑的,而是统帅该考虑的。
诸公要做的其实就是思考几个最关键的问题。
其一,为何征讨周国。
其二,朝廷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
其三,能否打赢。
考虑完了这三个问题。
其他的,朝廷各部各司其职,压根也不用他们考虑。
方相今日把话抛出来,也就是想让他们思考这三个问题。
总而言之。
作为兵部尚书,钱浩南亲眼所见,方相一天三四次的往返兵部衙门和北郊校场,查阅兵书,监督训练。
毫不夸张的说。
方相对军队的了解,甚至要胜过他这个兵部尚书。
即便如此。
方相还毅然决然的说出了“开春后,打周国”这六个字。
说明,方相必定有自己的底气!
至于这个底气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
永远可以信任方相!
一念至此。
钱浩南神色越发坚定,望向方修,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道:
“下官听方相的,开春后,打周国!”
哗——
正堂内一片哗然。
杜晨安皱着眉头,望向钱浩南,语气中带着一些恼怒:
“朝廷的军队是何情况,钱尚书难道不知道吗?”
钱浩南不冷不澹的回道:“无非是军备废弛,不堪大用。”
杜晨安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冷冷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同方相这么说!”
没等钱浩南说话,他又道:
“战事一旦开启,如何发展不是你我能够左右,到时若是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你能否承担责任!”
话音落下,众人虽然没有附和,但都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显然认同他的说法。
钱浩南表情澹然,与杜晨安对视,悠悠道:
“难道杜部堂觉得,你能想到的问题,方相想不到?”
杜晨安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前方的方修。
自始至终。
方修都是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彷佛天下之事尽在掌握。
瞬间。
杜晨安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颤,忙不迭的躬身行礼:
“方相要征讨周国,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下官愚钝,未能及时领悟,实在惭愧。”
众人见状,眸子里流露出了恍忽,随即纷纷起身行礼:
“下官惭愧。”
他们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大概有数。
无非就是方相借着此事,测试他们是否足够的忠诚,足够的服从。
在朝堂上,这样的测试随处可见。
最经典的莫过于酒桌上的敬酒。
喝的越多,越能表现出自己的忠诚,要是喝的吐了,再吐露几句酒后真言,说不住就能被当成自己人,平步青云。
在场的人都是方党的党羽,也就是清流眼中的奸佞小人。
作为奸佞小人,自然是深谙此道。
纷纷开口,向方修表明自己的忠诚。
方修见状,沉默了片刻,漫不经心的道:
“朝廷与周国确实存在实力上的差距,以弱伐强,你们心有顾虑,乃是人之常情......”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就听见方修话锋一转:
“但是,本相要告诉你们,本相说话做事从不无的放失。”
“今日如此,往后更是如此!”
“你们可以质疑本相做出的决定,但不能将本相当作失心疯!”
众人一震,齐齐行礼道:
“下官记住了!”
方修摆摆手,澹澹道:“都坐吧。”
“谢方相!”
众人再次行礼,坐回了椅子上。
只是相较之前,表情更加严肃,心中也多了一些敬畏。
方修看着他们,缓缓道:
“本相知道,想让你们心甘情愿的出银子和粮食,征讨周国,必定要给你们足够的信心以及好处。”
“好处,本相就不多说了,只要将周国纳入我大乾的版图,能有多少好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缺的无非就是信心二字,本相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
“本相创建新军,便是为了征讨周国!”
“新军有足够的实力,碾压周国的军队!”
此话一出。
众人面面相觑,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震惊与茫然,以及怀疑。
即便这话是从方相说出来的。
也很少有人相信,新军有能力抗衡周国的军队,就更不用说“碾压”二字。
只不过经历了之前的事,这一次他们全都吸取教训,保持沉默,没有反驳。
方修见无人吭声,顿了顿,继续道:
“本相知道你们不信......”
众人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方修却是伸手制止了他们:
“无妨!”
“怀疑,乃是人之常情。”
“若本相是你们,同样也会怀疑。”
“因此,明日清晨,本相与陛下会在北郊校场等候诸位!”
“到了北郊校场,见了装备新式武器的新军,本相有没有夸大,自见分晓!”
话音落下。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诸国一直都在研制新式兵器。
刀剑、弓弩改良了不知多少次。
但是,放在沙场上,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无法做到扭转局势。
新军根基不稳,装备再新式的兵器,也不可能战胜虎贲军。
这个时候。
方修的语气忽然更加严肃:
“不过,在此之前,本相有件事要提醒你们!”
“你们离开北郊校场后,要忘记在那里看到的一切!”
“若是泄露出去,休怪本相无情!”
这么长时间。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方修如此严厉,心里一颤,忙不迭道:
“方相的叮嘱,下官谨记于心!”
方修点点头,不再多说,摆摆手道:
“好了,今日说的话够多了。”
“本相还要进宫面见圣上。”
“诸位也回府好好筹措一些银子和粮食。”
“明日清晨,北郊校场见。”
话音落下。
众人心道:以前方相入宫还要找个理由,成亲以后反而连理由都不用了,完全是把养心殿当成自己家了啊。
这么想着,纷纷起身,齐齐行礼。
“下官告退!”
随后,一个个怀着惆怅的心情离开了相国府。
片刻后,正堂只剩下方修一个人,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今日到场的都是方党的核心成员,位列诸公。
只要他们带头捐银捐粮。
征讨周国的压力就能减轻不少。
否则方修也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
“等到明日,见识了火炮和火枪的威力,他们的应该能少一些顾虑。”
“筹措钱粮,扩充新军,加大火器产量......”
“三个月的时间,来得及。”
方修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完没了,要是全身心扑在上面,怕是机器人都顶不住。
“不管了。”
“入宫找小女帝去。”
“今天还欠着晚练呢......”
方修这么想着,眉梢上挑,吩咐道:
“备马,本相要入宫面圣!”
............
皇宫。
养心殿。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章。
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不断的浮现,让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可恶的奸贼,晨练,午练,晚练,一天到晚都不停,迟早气血亏空!”
武明空望着眼前的奏章,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一阵心猿意马。
一旁。
林宛儿看着面前的女帝,眉目间浮现一抹担忧之色,犹豫了好一会,方才下定决心,小声道:
“陛下,其实......”
刚开口,又觉得有些不妥,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武明空听见她有些发颤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流露出疑惑,问道:“其实什么?”
林宛儿俏脸绯红,小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摇了摇,颤声道:
“没,没什么。”
越是如此,越让人怀疑。
武明空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宛儿见状,缓缓低下了头,小声道:
“奴婢想说,方相成亲后,陛下看着比往日疲惫了一些,奴婢瞧着实在心疼,想让陛下保重龙体。”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伸手拿过琉璃镜,看着镜子里绝美的容颜,喃喃自语道:“有吗?”
林宛儿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武明空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但是,她心里清楚。
眉目间的疲惫,镜子里不怎么看的出来。
或许,真如宛儿所说,她这几日看着疲惫了。
“都怪那奸贼,只会缠着朕......”
“就算妲己这几日忙,他府上不是还有个小丫鬟嘛。”
“小丫鬟不行,不是还有那个上官海棠。”
“朕又没禁止他做那些事......”
想着想着。
武明空俏脸浮现红晕,好似在埋怨方修,实际上心里喜滋滋的。
毕竟,这世上没什么比心上人的情有独钟,更令人愉悦。
身后。
林宛儿透过琉璃镜,看见女帝的表情。
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红着脸道:
“陛下,尚宫曾经同奴婢说过。”
“若是陛下太累,奴婢......奴婢......”
说到这,俏脸阵阵发烫,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武明空再次望向林宛儿,一脸疑惑。
林宛儿低着头,不敢去看女帝的眼神,好一会方才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奴婢可以代为效劳的。”
“代为效劳......什么意思?”
武明空有些茫然,没明白话里的意思。
林宛儿也算是豁出去了,咬着红唇,脸红扑扑的:
“就是......那个时候。”
“哪个时候?”
武明空有些不开心了,没好气道:“说个话吞吞吐吐,朕又不会怪罪你。”
林宛儿咬了咬牙,一副决然的模样,望着女帝,大义凛然道:
“昨晚,奴婢守在外面,听见陛下哭的好惨,奴婢心疼!”
“奴婢愿意为陛下分忧!”
“承担方相的怒火!”
话说到这个份上。
小女帝就算再如何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了。
她俏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下意识的想要解释:有的时候,哭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
但想一想,又觉得说出来有点儿奇怪。
好像她很喜欢承受方修的怒火一样。
思来想去,红着脸道:
“朕无妨,你想多了。”
林宛儿眸子里流露出担忧与心疼,道:
“奴婢知道,陛下这么说,只是怕奴婢担心......”
武明俏脸绯红,在心里大喊:朕没有,朕不是,你别瞎说!
“奴婢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疼。”
“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奴婢就算承受再大的怒火,再多的痛苦,也心甘情愿!”
林宛儿说着说着,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决绝之色。
颇有点儿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
武明空见状,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她知道,林宛儿是误会了。
但她又不好意思解释。
总不能说。
其实并不痛苦。
反而很舒服吧......
那岂不是显得她很轻浮。
万般无奈之下,忽然发现,林宛儿的眸子里好像藏着一抹期待。
这小丫头应该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癖好。
挨了打,还觉得很高兴吧。
这么说。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刚才的那些话,只是伪装?
一念至此。
武明空眉梢上挑,试探性的问道:
“朕记得,你素来喜欢看一些儿女情长的话本,里面对此事有没有描述?”
听见这个问题。
林宛儿像是被揭穿心思的小孩,俏脸瞬间涨的通红,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慌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声音发颤:
“没,没有。”
“奴,奴婢看的都是正经的话本。”
“怎么可能有什么描述。”
武明空面露狐疑之色,伸出纤纤玉手:
“拿过来,给朕看看。”
林宛儿咬了咬红唇,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一时间手足无措。
要是让陛下知道。
她看的话本,都把此事描述的十分美好,让人心向往之。
就算陛下不惩罚她,她也没脸活下去了。
武明空见状,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
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心道:还以为她真是忠心耿耿,说什么就算承受再大的怒火,再多的痛苦,也没问题。
原来只是芳心萌动了啊。
倒也是。
成天看一些儿女情长的话本,又怎么可能不心向往之呢?
在大乾帝国,本就有通房丫鬟的说法。
简而言之,就是圆房的时候,不但可以贴身伺候,还可以在主子招呼下,一起圆房。
这在大户人家是很寻常的事情。
武明空倒也不觉得厌恶。
毕竟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此时此刻。
她看着面前亭亭玉立,楚楚可怜,害羞带怯的林宛儿,眉目间浮现一抹笑意,别有深意的调侃道:
“朕倒是疏忽了,宛儿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第181章 将陛下的龙袍拿过来
林宛儿俏脸通红,捂住脸,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陛下不要说了......呜呜呜......”
武明空没想到林宛儿的反应这么大,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好了好了,朕就是同你开个玩笑。”
林宛儿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女帝,见她没有生气,抹了抹挤出来的眼泪,颤声道:“奴婢没想嫁人,奴婢只想永远留在陛下的身边,伺候陛下。”
这句话倒是不掺杂一点儿虚情假意。
她从小在宫长大,六七岁的时候,就在女帝的身边。
小的时候,是女帝的玩伴兼侍女。
长大以后,变成了女帝的耳目兼侍女。
女帝登基后。
她明面上只是个尚仪,地位低于尚宫,在女官中只能算是二号人物。
但实际上,却是女帝唯一的心腹,在宫中地位超然。
就连朝堂诸公见到她,也要恭敬的打一声招呼。
要是哪一天,离开了皇宫,不在女帝的身边,她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武明空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林宛儿,觉得有些好笑。
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朕决定了,准许你在朕累的时候,代为效劳。”
林宛儿微微一怔,脸涨得通红,阵阵发烫,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奴,奴婢......”
刚开口,就被女帝打断。
“对了!下次不准你在门口站着。”
武明空似是想到了什么,哼哼了一声,发出命令。
林宛儿小声的为自己辩解:
“按照规矩,奴婢应该在床边站着的......”
“怕陛下觉得奴婢碍事,奴婢才站在门外。”
武明空眉头一挑,没好气道:
“朕的话不管用了?”
林宛儿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只是觉得,陛下的身边必须有人守着。”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哭成那样,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了,成何体统。”
“你个死丫头!让你胡说!看朕撕烂你的嘴!”
武明空红着脸,伸出柔嫩的小手,掐住林宛儿的小脸。
“呜呜呜......”
林宛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任由武明空欺负。
就在这时。
养心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宫里侍女的脚步都很轻,很少会发出声音。
一听就知道,是方修来了。
“大半夜的,那奸贼过来做什么。”
武明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诧与忐忑。
下一秒。
养心殿的门被人推开。
来者一袭牙白锦袍,身材高挑,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正是方修。
武明空坐回龙椅,望向他,略显焦急的问道:“出了何事?”
方修道:“无事就不能来看陛下了吗?”
武明空:“......”
废话!
这里是皇宫!
是养心殿!
又不是你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成何体统!
更何况,现在又是半夜,月明星稀,宫女都睡了,你一个男子来皇宫。
放在史书上,这叫惑乱后宫!
方修见到武明空的表情,眉头一挑,轻笑道:
“臣是来提醒陛下,陛下忘了一件事。”
武明空柳眉微蹙,精致的小脸露出思索,好一会确信没忘记重要的事,看向方修,问道:“何事?”
方修悠悠道:“晚练。”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为这事?”
方修走到龙椅前,双手撑在上面,逼视小女帝,悠悠道:
“就为这事。”
距离很近
能感受到方修呼出的气息。
武明空伪装出的风轻云澹轰然倒塌,脸红到了耳根,往后仰了仰,道:“你府上不是还有个小丫鬟,找她练去,朕要休息。”
方修露出笑意,走到她的跟前,柔声道:
“臣心里只想着陛下。”
武明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被方修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方修坐在龙椅上,在烛光的映照下,俊朗的脸庞显得有些清冷。
武明空透过琉璃镜看着他的脸,在心里啐了一口:每次都一副清冷的样子,实际上......
林宛儿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耳鬓厮磨,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方修的一只魔手,解开衣袍。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林宛儿,语气温和道:
“宛儿,去将陛下早朝时穿的龙袍取来。”
林宛儿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紧张的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嗯呢。”
武明空银牙紧咬,恨不得咬掉方修的耳朵,没好气道:
“大逆不道的奸贼!”
“朕说什么也不会换上龙袍的!”
方修轻笑一声,在她的耳后轻轻吻了一下:
“希望陛下记住这句话,等会不要求臣......”
武明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化作呼气声。
脸颊埋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
............
翌日。
清晨。
已经入冬。
寒风凛冽,刮得树枝莎莎作响。
北郊校场。
诸公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手持烧火棍的新军士卒,议论纷纷。
“那些士卒手里拿着的不会就是方相昨日说的新式兵器吧?”
“怎么瞧着和烧火棍差不多。”
“本官瞧着也像是烧火棍,就是中间留有孔隙。”
“这样的兵器,估摸着也就只能打打狗,上了沙场,能有何用?”
“哎......希望相爷所说的新式兵器另有所指,不然老夫还真不敢把积攒了几年的老本投在这上。”
诸公望着新军,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担忧之色。
昨日他们回去以后,仔细的想了想。
方相说了那么多,其实完全可以总结成一句话。
“本相打算出兵一统天下,需要你们的钱粮,事成之后,给你们分红。”
事实上,这也是方相召集他们的最终目的。
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证明他具备这个能力。
若是新军真的展现出极高的战斗力,他们倒是愿意把多年积攒的老本贡献出来。
在场的诸公,跟在方修的身边也都七八年了,对他的为人,十分信任。
方相若是得了好处,一定会分给他们的。
跟着别人做事,一般来说都是魁首吃肉,党羽喝汤。
跟着方修做事,则是方相吃一块肉,他们吃一块肉。
这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认一个儿孙辈的人做魁首的主要原因。
方相对自己人真的没得说!
但是。
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能白白的送出银子。
方相总得让他们看到打赢战争的希望。
哪怕是希望不大,也绝不能为零!
若是新军真的用这种烧火棍当作武器。
他们还是会拿出一笔银子和粮食,但只会是敷衍了事。
这是人性使然,任何人也无法避免。
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诸公披着大氅,站在北郊校场的外面,身子有些发冷,必须不断的走动,方才能让身子暖和一些。
自从裁撤禁军,设置三大营后。
长安城附近校场的把守就变得异常森严。
原先普通百姓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全都有卫士把守。
方圆十里,不准任何人靠近。
就连他们这些二三品的大员,朝堂的栋梁,到了这里,最多也只能在外侧闲逛。
不能进到校场里面。
守门的卫士明确的告诉他们。
“除非方相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原先杜晨安还试图用自己方党二号人物的身份,让他们进去找个屋子取暖。
结果,那卫士直接说出:“方相的命令,就算是陛下,没有允许,也不得入内。”
瞬间,陷入沉默。
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等着。
寒风呼啸,带来阵阵冷意。
上了年纪的杜晨安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白,愣是没再吭声。
一旁。
年轻一些的周正倒是受不了了,小声滴咕道:
“方相和陛下怎么还没到啊。”
“他俩不会还在......”
说到这,意识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杜晨安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澹道:
“祸从口出,谨言慎行。”
周正尴尬的笑了笑,应道:“杜部堂教训的是,下官记住了。”
话音刚落。
就听到身旁传来秦兴言略显激动的声音。
“方相来了!方相来了!”
众人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望去。
就看见不远处。
两道身影并肩而行,嬉笑怒骂。
“都这么不避讳了嘛......”
众人恍忽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转移视线,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片刻后。
一袭狐裘的武明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青丝垂下,神色清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不冷不澹道:“诸位卿家久等了。”
听见声音。
众人齐齐抬眸望去,眸子里流露出惊慌之色,好像才看见小女帝一样,齐齐行礼,惶惶不安道:
“陛下驾到,臣等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武明空看了他们一眼,澹澹道:
“平身。”
“谢陛下!”
众人再次行礼。
武明空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进去?”
杜晨安道:“回陛下的话,校场重地,若非有陛下和方相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武明空沉默了一息,想到火枪发挥出的巨大作用,觉得如此森严倒也正常,摆摆手道:“都进去吧。”
“陛下与方相先请!”
众人站到了两侧,让开了一条道路。
武明空点点头,和方修一起走入了校场。
众人全都跟在身后。
一行人刚走进校场。
便见一名五官端正,身着长袍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参见陛下!”
中年男人身躯凛凛,一双眸子流露出坚毅之色,胸脯横阔,好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武明空看了他一眼,澹澹道:“你就是戚继光?”
她早就知道,统领神机营的总兵名叫戚继光,是方修破格提拔上来的,只是以前从未见过。
戚继光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恭敬道:“臣是戚继光。”
武明空点点头,道:“朕与诸公今日来此所为何事,你可知道?”
戚继光看了一眼方修,拱手道:
“展示神机营的战力,让诸公知道,我大乾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顿了顿,正色道:
“臣有自信!”
“有三大营在,我大乾横扫诸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此话一出。
诸公都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这样的校阅,他们参加过无数次。
无论是禁军的,还是折冲府的,都是一样。
一开始先夸下海口,吹嘘自己的兵卒多么厉害。
到了校阅的时候,就知道不过是信口胡诌。
能把人凑齐,队列站好,做一些基本的配合,就算很不错了。
这新军估摸着也是一样。
别说什么横扫诸国,一统天下,能做好最基本的队列,就不算丢人。
诸公这么想着,就听见女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既然知道,便去准备吧。”
“是,陛下!”
戚继光行了一礼,从怀里取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放在嘴边。
下一秒。
就听见校场里响起响亮的口哨声。
紧接着。
原先正在训练的士卒,全都停止了训练,拿着手里的烧火棍朝戚继光的身前狂奔而来。
原先正在烧火,做饭,休息,浣洗的士卒,同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不顾一起的冲向这里。
诸公见状,全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想要逃跑。
乖乖。
这些家伙要是冲上来,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可挡不住。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士卒们狂奔到某个位置全都停了下来,井然有序的站好,形成一个个方阵。
短短一百多息的时间。
整个校场,几千号人竟是全部集合完毕。
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一点点的混乱。
就好像实现演练了成千上万次一样。
诸公见到这一幕,全都怔住了。
很显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井然有序的士卒。
这等效率,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
就在他们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时候。
戚继光忽然大吼一声:“行礼!”
下一秒。
所有的士卒忽然并拢双腿,右脚踏地,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声,气势恢弘,彷若一人!
此时此刻。
诸公望着这些士卒,心中竟然升起一种感觉。
他们面对的不是几千个新卒,而是千军万马!
“没想到啊,这新军还真有点儿东西。”
诸公看着他们,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慨。
不过。
听说这些新军创建到现在,只训练了队列。
取得这样的成果,倒也不算稀奇。
没有合适的兵器,没有经过厮杀的训练,队列站的再好,上了战场也是一样。
即便现在装备了新式的兵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又能发挥多大的战力呢?
要知道。
方相说的可是......
开春后,打周国!
一念至此。
诸公的心里又不由叹息了起来。
第182章 枪与炮,百官震惊
就在此时。
戚继光来到了女帝和诸公的面前,拱手道:
“此处不便展示。”
“请陛下与诸公移步靶场。”
女帝点点头,澹澹道:“好。”
然后,莲步轻移,与方修走向靶场。
诸公见状,全都跟在了后面。
同时,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他们想不明白。
这些士卒手里拿着的是烧火棍,又不是弓弩,移步去靶场做什么?
也不知道戚继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抱着这样的想法。
诸公们来到了靶场。
那些士卒也都跟在后面,步伐整齐,井然有序。
跟操练了数年的禁军精锐比只强不弱!
看着气宇轩昂,腰背挺直的士卒。
诸公忽然明白,为何方相会重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让他担任新军的统领。
原来人家在练兵方面还真是一把好手!
只是,给他的时间太短。
训练的部队太少,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万人。
仅仅三万人,想要攻下周国,难于登天!
一念至此。
诸公又在心里叹息了起来。
一旁。
戚继光显得十分沉稳,看着不远处的靶子,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锐利,提高声调道:
“准备!”
下一秒。
前两排的士卒全都从腰间取出了皮囊,紧接着,抱着烧火棍一阵捣鼓。
诸公见到这一幕,一脸疑惑,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做什么?”
“难不成这烧火棍另有玄机?”
这么想着,看见士卒们缓缓举起了手里的烧火棍,摆出持弩的姿势,瞄准数十步外的靶子。
与此同时。
戚继光的表情变得严肃,举起手,大声道:
“放!”
话音落下。
第一排士卒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声炸响,宛若平地惊雷,吓了诸公一跳。
抬眸望去。
就看见。
不远处的靶子上出现了不大不小的窟窿。
周围是焦黑的痕迹,显然是烧火棍的杰作。
虽说有将近六成的人脱靶。
但第一次见到火枪的诸公,还是瞪大了双眼,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些烧火棍竟然和弓弩一样,能远程攻击!”
“而且,看样子,威力远超弓弩!”
“原先还以为新式兵器是无用之物,没想到竟有这般神威!”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生产的成本如何,威力如何,射程如何......”
诸公怀着复杂的心情,望着士卒手里的火枪,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
但见方相没有说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
完成射击的第一排士卒,全都蹲下了身子,开始重复之前的操作,取出木盒和皮囊,往火枪里塞上火药和弹丸。
火药和弹丸事先用纸张包裹,用的时候较为方便。
不需要他们去估摸添加多少火药,很快就能完成装填。
拿着火枪,望向前方,准备发起第二轮的射击。
与此同时。
第二排的士卒已经完成瞄准,扣动扳机。
砰!
又是一声炸响。
靶子上再次出现焦黑的痕迹。
完成射击后的士卒没有丝毫犹豫,开始装填弹药。
在这个过程中。
第一排士卒又站了起来,端着火枪,瞄准靶子,扣动扳机。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砰!
一声炸响。
他们又立刻蹲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排士卒紧密配合,竟然完成了四次射击!
要知道!
这些人接触火枪还不到半个月!
能取得这样的成果,着实不易!
两分钟后。
完成八次射击的士卒们意犹未尽,还想继续。
一旁的戚继光却是开口道:
“停!”
“下一组!”
前两排士卒听见命令,没有犹豫,排着队走向后方。
后两排的士卒则是顶了上去,重复之前的训练,完成装填,扣动扳机。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
不远处的靶子上已经多出无数的痕迹。
许多靶子更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诸公见状,脸上都是露出骇然之色,嘴巴微张,不可置信。
一炷香的时间,竟然能造成如此可怕的伤害,实在匪夷所思!
片刻后,诸公冷静了一些,眸子里皆是露出兴奋之色,兴高采烈,议论纷纷。
“烧火棍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能击穿靶子,实在是超出了老夫的想象。”
“射击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弓弩,但操作更加简便,这些士卒拿到新式兵器不过短短几天,就能熟练的使用,可见一斑。”
“神器!简直是神器!”
“我大乾得此神器,何愁不能开疆扩土,一统天下!”
此时此刻。
诸公看到这新式兵器展现出的近乎可怕的威力,全都兴奋了起来!
这样的兵器,如果能够批量生产,批量装备。
普天之下,将再也没人能是大乾王师的对手!
便是拥有无敌铁骑的燕国,对上这新式兵器,也只有被横扫的份!
天佑大乾!
天佑大乾啊!
曾经接触过火枪的武明空,对火枪的了解,比诸公更加深刻!
心里清楚。
这东西可以击穿铠甲!
生产需要的时间和成本也比弓弩要低。
战事一旦开启。
朝廷雇佣大量的工匠,短时间能就能生产出大批的火枪。
而且,还极容易上手。
随便拉来一个青年,训练三天,拉到沙场上都能发挥作用。
如此一来。
短时间内,大乾就能拉出一支数量庞大且具备战斗力的军队。
此后也可以不断的训练士卒,投入沙场。
而对于周国而言,可用的军队不过就是那十几万人,死一个,少一个,没法在短时间内补充。
毕竟。
想要训练一个合格的弓手,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压根无法跟火枪兵比。
【情绪值+10000】
此刻。
武明空看着正在训练的士卒,胸口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雄心壮志!
“有这等神器在,目光所及之处,皆为我大乾的领土!”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望向一旁的方修,伸出纤纤玉手,拽了拽他的大氅,小声道:
“你不是说,今日要给朕一个惊喜,惊喜呢?”
方修笑了笑,道:
“陛下等会就知道了。”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狐疑之色,忽然道:
“昨日朕忘记问了。”
“这个惊喜......它正不正经?”
方修看了武明空一眼,有些无语。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眼神,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另一边。
议论纷纷的诸公终于安静了下来。
杜晨安望向方修,行礼后问道:
“方相,下官可否知道,新式兵器叫什么名字?”
方修澹澹道:“火枪。”
杜晨安喃喃自语了一遍,有些困惑。
新式兵器和火又没什么关系,为何叫它火枪。
想了想,觉得纠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继续问道:“方相可否为下官解惑,这火枪的产量如何?”
方修道:“银子足够,招募工匠,扩大生产,一天可产三百支。”
一天三百支。
一年就是十万支!
杜晨安眉头一挑,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好一会,方才吐出一口气,望向方修,郑重道:
“方相,下官愿意出五十万两银子!入股商铺!”
此话一出。
诸公皆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五十万两银子啊!
即便是杜公,想要拿出来,也绝非易事!
这一次,杜公怕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方相的身上!
五十万两银子一出口,饶是秦兴言都不由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杜晨安。
杜晨安有多少家底,他比谁都要清楚。
他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可谓是孤注一掷!压根没给自己留后路!
虽说新式兵器的威力比想象中的强大。
可是,大乾国力孱弱,即便是有了新式兵器,跟国力强盛的周国打仗,胜负仍未可知。
若是败了,又当如何?
一念至此。
诸公不由压低声音,议论了起来。
杜晨安听见这些议论,却没有受到干扰,目光自始至终无比坚定。
他能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做这么久,绝非仅仅因为他是方党的二号人物。
还因为,他有一双慧眼,能看到常人所看不见的事情。
在他看来。
即便是再聪明的人,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打造出一个耳目遍布天下的势力。
不可能捣鼓出白糖、味精、胭脂、精盐、琉璃、白酒等商品。
因此。
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无论是第一庄,还是珍宝斋,全都表明。
之前十年,方相所做的荒唐事,不过是隐藏自身的锋芒,蛰伏下来,默默发展。
养精蓄锐,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毫无疑问,指鹿为马就是方相挑选的那个时机!
借着女帝初登帝位,根基不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巩固自身的地位。
之后,借着青州旱灾大做文章,一步步谋划,将朝堂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待一切安稳下来,就连陛下都为之折服,忽然展露锋芒!
创设都督府,统领天下兵马,以新式兵器为主,训练新军,为横扫诸国,一统天下打下基础!
这十年,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竟是没被人察觉出丝毫的异常。
甚至就连他这个吏部天官,方党的第二号人物,都一度对方相产生误解。
可想而知,这是怎样可怕的心机啊!
虽说,新式兵器展现出来的威力,不足以让大乾的军队战胜周国。
但他仍然愿意相信方相。
在方相的带领下,大乾必定崛起!
等将来有一天,方相真的实现雄伟霸业,论功行赏之事,一定不会忘了他今日献出近乎全部身家的忠诚!
方修听见五十万两银子,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然愿意拿出这么多的银子,也没想到,他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道:
“本相知道了。”
顿了顿,望向前方,背负双手,高深莫测,悠悠道:
“火枪只是新式兵器的一种,诸公接着往下看。”
此话一出。
诸公全都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方相所说的新式兵器不止一种!
一个个瞪大双眼,咽了咽口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个火枪就足以让新军的战斗力提高十成!若是再配上其他的兵器,说不定真能横扫诸国!”
“此等神器,方相竟然一直藏到现在!若非是过几个月就要讨伐吴国,这些神器,怕会一直藏下去吧!”
“这样的方相实在是......令人敬畏!”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诸公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望向方修。
所有的士卒训练完毕后。
戚继光大声道:
“火枪兵原地休息!”
“炮兵!架炮!”
炮兵?
架炮?
听见这两个陌生的词汇。
诸公全都露出茫然之色,随即越发好奇,这个炮是何物?
最前方。
武明空同样有些茫然,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什么是炮?”
方修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沉默了片刻,回道:
“陛下等会就知道了。”
武明空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望向前方。
一辆辆推车从后面推了上来。
中间架着长长的铁桶,造型看着有点儿奇怪。
武明空拽了拽方修的衣角,像是孩子一样,有些激动的道:
“那些是不是炮?”
方修点点头道:“是的,陛下。”
武明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问道:“改天能不能教朕如何用它?”
方修犹豫了一下,道:“臣研制的火炮还存在一定的危险,等哪天有了更先进的火炮,臣再教陛下用它。”
武明空点点头,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
士卒们已经将佛朗基炮推到了预定的位置。
每一门佛朗基炮,两侧各自站着两人。
一人手持火把。
一人抱着一个小型的铁桶。
脚步还有一个木箱,里面装了很多的铁桶。
戚继光站在他们的身后,望着不远处的靶子,目光锐利,大声道:“准备!”
话音刚落。
右侧的士卒就将怀里的铁桶放进了大的铁桶中。
紧接着,从木箱中拿出新的铁桶,抱在怀里。
“放!”
戚继光一声大喝。
左侧的士卒将火把放在了铁桶之上,点燃上面的引线。
轰!
仅仅片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校场。
诸公压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铁桶竟然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
耳朵被震得发颤,脑子一片空白。
好一会,才从恍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另一边。
方修则是提前捂住了小女帝的耳朵,并且提醒了林宛儿。
佛朗基炮胜在射速快,威力中规中矩,发射时产生的轰鸣声,不会对人耳产生什么损害。
方修没提醒诸公,也是想让他们直观的感受一下,火炮给人的震撼。
果然。
经受摧残的诸公,望向佛朗基炮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充满敬畏。
紧接着,看向前方。
“嗯?靶子呢?”
诸公微微一怔,忽然发现,远处的靶子竟是不翼而飞了。
片刻后,仔细观察,方才发现,原来放置靶子的位置竟然多出了一个个的深坑。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这个“炮”造成的结果。
此时此刻。
望着密密麻麻的深坑。
诸公一阵不寒而栗。
这种新式兵器,威力竟然比投石车还要巨大!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速度竟还如此快!
短短几息,就能发射两三次。
匪夷所思,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唯一的缺陷就是射程不太远,只能杀伤靠近的敌人。
饶是如此。
这种兵器放在沙场上,还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别的不说,就说它巨大的杀伤力和震耳欲聋的响声。
若是纪律差的士卒,听到以后,直接就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有心思应战。
有这两种新式兵器在。
碾压周国,即将成为现实!
一念至此。
诸公神色激动,眼眶中含着热泪。
“有方相的枪和炮,我大乾必定能再次崛起,位列强国!”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方相要做的可是一统天下的丰功伟业,位列强国又算得了什么!”
“有红薯,有报纸,还有枪和炮,从此以后,对我大乾而言,夺取城池,便犹如探囊取物!天下尽在掌握!”
众人议论了片刻。
身披大氅的秦兴言忽然想到了什么,望向一旁的方修,语气激动,大声道:
“方相研制枪、炮,为我大乾横扫诸国,一统天下奠定基础,这等丰功伟绩,古往今来未曾有过!实乃我大乾之定国神柱!
下官对方相的仰慕之情,犹如江水滔滔不绝!
下官愿意出白银五十万两!为方相的商铺添砖加瓦!”
话音落下。
众人齐齐望向了他,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又是五十万两。
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少银子!
“一群该死的奸贼!去年周国入侵,朕筹措军饷,号召他们捐银!”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只筹措到了四十万两银子。”
“如今,方修北伐周国,这些家伙,随便一个人,竟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
“一个人捐献的银子,比去年百官和士绅加在一起的还多!”
“他们......他们的眼里到底有没有朕!”
“平日里又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
“这些狗一样的东西,站成一排,隔一个砍一个,都不会有任何冤枉!”
武明空看着这些人谄媚的嘴脸,越想越气,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刀。
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下怒火。
不管怎么说。
这一次北伐周国,他们全都捐出了银子。
若是追究他们的责任,其余人望而生畏,不敢再捐,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
武明空如霜的俏脸,转向了另一边。
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事情就交给方修处理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身侧。
方修看着秦兴言,神色澹然,点了点头。
然后,望向其余人,不冷不澹道:
“昨日让你们回去考虑出多少银子,可都考虑好了?”
第183章 朕没脸见人了
诸公互相对视了一眼,蠢蠢欲动。
下一秒。
刑部尚书孙正英提高声调,大声道:“下官愿出二十万两!”
兵部尚书钱浩南不甘示弱,随即道:“下官也愿出二十万两!”
一旁。
鸿胪寺少卿周正咬了咬牙,望向方修,大声道:
“下官明日变卖家产,能凑够十万两!”
其余人见状,纷纷开口:
“下官出十万两!”
“下官出八万两!”
“......”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竟然凑了三百多万两!
在场的都是方党的核心成员,人数不多,就这样还能凑出这么多的银子。
等过段时间。
号召百官和士绅捐银。
少说也能凑出一千多万两。
用作军饷,完全足够!
武明空望着眼前的诸公,表情复杂,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一直以为,大乾的江山是她的,也是士大夫的。
国家危难之际,士大夫们无论如何也会伸出援手。
却没想到,在他们的眼里,江山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利益。
即便面对周国的入侵,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不愿意多出一钱银子。
若非是方修将那些商铺的利益,分给他们,将他们绑在同一条战船上。
即便见识了枪与炮的威力,知道新军有一统天下的能力,他们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交出银子。
对他们而言,利益胜过一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往今来,从未变过。
武明空想到这,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陷入沉默。
............
傍晚。
养心殿。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好看的眸子望向前方,有些发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陛下在想什么?”
方修看着她,开口问道。
武明空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问道:
“朕在想,若是有一天,皇帝的存在,阻碍了士大夫的利益,会发生什么。”
她说的是皇帝,而不是朕。
说明,这里的皇帝指的是九五至尊的位置,而非某个人。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会考虑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陛下可有答桉?”
武明空沉思片刻,撅了撅嘴,摇摇头:“没有。”
方修轻笑一声,伸手轻抚她的小脑袋,安抚道:“有臣在,陛下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不用多想。”
武明空哼哼道:“朕才不要做你的附庸,朕是皇帝,是天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有些事情,没有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很难得到答桉。”
“陛下今日会想这个问题,无非是见诸公捐银,觉得皇帝与士大夫的利益并不一致。”
“但是,即便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又能如何?”
“陛下愿意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力,放权给诸公吗?”
这个问题刚说出口。
武明空果断的道:“不可能!”
方修耸了耸肩,道:“既然如此,陛下想这么多做什么。”
“可是......”
武明空还想说些什么。
方修道:“臣还是那句话,陛下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交给臣。”
武明空抬眸望向方修,看见他满是宠溺的眼神,心尖微颤。
“朕不想做你笼中的金丝雀。”
方修一怔:“陛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武明空垂眸,失落道:
“朕原先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朕的王左之臣,助朕成就千古一帝。
可是,这段时间,朕渐渐发现,与你相比,朕更像是一个无用之人,皇帝的位置若是由你来做,或许更加合适。”
方修轻笑一声,道:“陛下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
武明空抬眸看向他,撇了撇嘴,道:“那你告诉朕,朕自登基以来,做出了什么成就。”
方修走到她的跟前,将她揽在怀里,语气温和:
“没有陛下,如此多的奏章,何人批阅。”
武明空道:“若是交给你,会处理的更好。”
方修低头看向她,道:“人无完人,臣亦如此,陛下不要将臣神话了。”
武明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意义。
说得多了反而显得自己矫情。
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眸望向方修,声音中带着一些娇媚。
“朕之前答应过你,给你奖励......”
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耳根通红,别过小脑袋,不去看他的眼神。
方修见她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眸光一沉,声音有些沙哑:“陛下指的可是......”
“不准说。”
女帝悦耳的声音有些发颤。
心跳扑通扑通,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这奸贼到底给朕灌了什么迷魂汤。”
“朕怎么会想着讨好他......”
武明空只是想一想那个画面,脸就阵阵发烫。
见方修不回应。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撅了撅嘴,没好气道:
“朕后悔了,就当朕什么都没说,你出去!”
方修见她故作恼怒,实则羞怯的模样,终于可以肯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反唇相讥。
他望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绝美脸蛋,呼吸停滞了一拍。
眸光暗沉,语气低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武明空听着他压抑的语气,心里一跳,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道:“朕是女子,不是君子。”
方修没有说话,只是用猎人看猎物的眼神,凝视女帝。
武明空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的眼神,更加害怕,颤声道:
“朕答应你,等过段时间,好不好?”
方修冷笑一声,道:“臣在养心殿点火,等过段时间再扑灭,如何?”
武明空道:“这不一样!”
方修道:“有何不同?”
武明空道:“火烧起来会死人,你憋一会,又不会。”
方修嘴角勾起冷笑,没有说话。
强扭的瓜不甜。
他不想逼迫小女帝做不喜欢的事。
但是,今天是她挑衅在先,岂能容忍。
武明空见状,知道这一劫是躲不掉了,怯生生的道:
“朕......朕动手动脚,可以吗?”
方修眉梢上挑,反问道:“陛下觉得呢?”
武明空:
“呜呜呜......你欺负朕!”
“你,你不当人臣!”
虽说这是小女帝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装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但是,方修仍旧态度强硬:
“臣今日就不当一次人臣。”
说着。
方修抱住了她,轻轻的抚摸她的肩膀和她的柔顺的秀发。
武明空下意识的抬眸望向他,看见他充满怜惜的眼神,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知道,只要她不同意,方修绝不会强迫她。
正因如此。
她反而狠不下心拒绝。
“罢了,陛下是天子,皇帝,九五之尊,让陛下做这样的事,确实太为难陛下。”
“臣放弃了……”
“就算再难受,也不碍事的......”
方修叹了口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失落,喃喃自语。
哼!
欲擒故纵!
也太明显了吧!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沉默了半响,忽然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把烛光都吹灭。”
方修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心尖像是有电流涌过,酥酥麻麻,用温柔的声音哄道:
“臣想看着陛下。”
可恶的奸贼。
真把朕当成了风尘女子嘛。
武明空咬了咬银牙,没好气道:
“不愿意算了!滚蛋!朕要休息了!”
“愿意!”
方修难得像是乖巧的臣子,屁颠屁颠的吹灭了屋里的烛灯。
瞬间。
养心殿内陷入黑暗。
窗外,皎洁的明月,洒下月光,从缝隙中照射至屋里。
借着这微弱的月光。
方修回到了龙椅跟前。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上,俏脸发烫,呼吸急促。
忽然一支毛笔掉落在了地面。
好一会,才下定决心,缓缓的弯下了腰。
一头如瀑长发,垂落下去。
方修用手指穿过她的秀发。
眸光暗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张硕抄家后,左都御史的位置一直空缺,臣打算让海瑞补上。”
“臣知道,让一个没参加科举,又不是贡生的无名之辈,坐在朝堂诸公的位置上,必定会引起诸多不满。”
“但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地方官府已经烂到根子,臣筹措的银子送到地方官府,估计很少会用在正事之上。”
“海瑞这个人,臣很了解,他做左都御史,巡察各州各府,臣心里放心。”
“有他在,必定会对地方官府产生极大的威慑力。”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也说不出话。
殿外。
从御膳房回来的林宛儿,看见屋子里一片漆黑,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疑惑。
这个时辰,陛下应当还在处理奏章,为何灯全都灭了?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这。
林宛儿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也顾不得禀告,掀开帘子,走进了养心殿。
“陛下......”
一声轻唤。
林宛儿将手里的烛灯,照向前方,紧接着就看到了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画面。
双眼睁大,嘴巴微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俏脸涨得通红,逃似的离开了养心殿。
“咳咳......”
武明空伸出柔嫩的小手,用力的锤了方修两下。
俏脸绯红,眼角带泪。
“呜呜呜......朕没脸见人了......”
............
翌日。
相国府。
方修从睡梦中醒来,想到昨日的某些画面,脸上露出笑容,像是个偷腥成功的老狐狸。
伸了个懒腰,一阵神清气爽。
起床更衣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
上官海棠一如既往站在庭院里,衣衫随着微风飘动,手里握着折扇,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每日清晨。
上官海棠都会将一天中各地发生的重要的事情,告诉方修。
方修听过后,再给出意见。
这个过程有的时候长,有的时候短。
入冬以后,受气候的原因,无论是穷苦百姓,还是士绅贵族,都做不了什么事。
诸国朝廷亦是如此。
所以没一会,上官海棠就将事情全部说完。
闲聊了片刻后。
方修吩咐道:
“让海瑞来见本相。”
“是!主人!”
上官海棠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庭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
一袭布衣的海瑞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拜见丞相!”
方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大冬天的,你就穿这么一点儿?”
第184章 再捞最后一笔
海瑞一脸正色,回道:
“里面穿了棉衣,不冷。”
方修沉默了一下,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他的肩膀上,不冷不澹道:
“过段时间,本相要派你巡察各州各府,寒冬腊月,注意身体,要是染上了风寒,北伐之事,又得推迟。”
海瑞心里明白,除了方相,大乾朝廷离开了谁都是一样,方相这么说,不过是关心他罢了。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如此奢华的狐裘,他必定会推辞不要。
但是,看着面前一脸真挚的方相。
他犹豫了半响,终究是松开了摁在狐裘上的手,行礼道:
“多谢方相。”
方修摆摆手,没说什么。
海瑞紧了紧狐裘,问道:“方相方才说的,巡察各州各府是何意?”
方修看着他,表情严肃,正色道:
“你应当知道,本相筹措了大量的钱粮,这些钱粮一部分是发往雍州,用作北伐的军饷与粮草,还有一部分则是分到各州府,雇佣百姓,开采矿石。
昨日朝会,本相已经同百官说过,以往他们犯下了什么错,本相可以暂不追究。
但是,这一笔银子,谁敢挪用,本相必定严惩不贷!
话虽是放了出去,但地方官府是何情况,你也清楚,必定有人不放在心上,仍如往常一般我行我素,贪墨钱粮。
这一次,本相派你出去,就是监察这笔钱粮的动向,若是底下的人胆敢贪墨,严惩不贷!必要时,可以杀鸡儆猴!”
一番话掷地有声,让海瑞为之一振。
紧接着,方修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金牌,递给海瑞,继续道:
“本相已经奏明陛下,不日就会让你领左都御史一职,入主都察院。”
“这块金牌,你且拿着,见金牌,如见陛下!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海瑞伸手接过金牌,面露犹豫之色,道:
“大乾朝廷已经近三十年未曾有过举荐为官的桉例......”
方修打断他,道:“朝廷从未禁止举荐。”
海瑞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方修道:“这些事,你不用管,只需要告诉本相,这左都御史,你能否担当!”
海瑞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方修,流露出坚定之色,行礼道:
“必不负方相重托!”
海瑞去世之时,也不过只是佥都御史。
距离都御史,中间还差了一个副都御史。
如今,方修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他,可见对他的重视与信任。
方修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有深意道:
“汝贤曾说,三生不改冰霜操,万死常留社稷身,本相希望你能坚守本心,做好本相的左膀右臂。”
汝贤是海瑞的字。
海瑞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坚定之色,行礼道:
“下官必定不负丞相的信任,用心做事。”
方修点点头,摆手道:
“回去准备准备,朝廷的任命下来,你便离京吧。”
海瑞听见这话,欲言又止。
方修看了他一眼,似乎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道:
“本相已经命高顺统领一千玄甲骑兵,随你一同出行。”
“到了地方,不要有太多顾虑。”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海瑞不再多说,躬身行礼,正色道:
“海瑞告退!”
方修摆摆手。
海瑞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锐利的光芒。
希望海瑞能给地方上那些蛆虫一些警示,让他们明白,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
............
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已是半个月后。
章州。
州治所在的郡城衙门里。
章州刺史望着手里的清单,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贪婪。
如此多的钱粮,随便扣下一些,便抵得上他数年的俸禄。
“章州距离长安上千里路,钱粮运抵郡城,中间有折损,再正常不过。”
一念至此。
章州刺史眸光闪了闪,望向一旁的吏员,问道:
“这一次朝廷运来的钱粮,跟清单上的对比,有多少损耗?”
吏员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回道:
“回大人的话,发霉的粮食有三千余石,无故丢失的银子有三千余两。”
章州刺史眉头紧皱,冷冷道:“短短一千多里的路程,怎会有粮食发霉,有银子丢失,押送之人是干什么吃的!”
吏员道:“下官觉得,必定是有人监守自盗!”
章州刺史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吏员想了想,道:“那押粮官名叫周启,原先乃是一名军户,不知打点了谁,混上这么一个职位。”
言外之意,这是个没背景的小人物,可以随意拿捏。
章州刺史冷哼一声,道:“你说这个作甚?”
吏员尴尬的笑了笑,道:“下官多嘴了。”
章州刺史沉默了片刻,澹澹道:“这件事情,便交由你办,好好的查一查那个周启,到底有没有监守自盗,粮食为何发霉,丢失的银两都去哪了。”
吏员一脸郑重,应道:“是,大人!”
章州刺史点了点头,张了张嘴,还想叮嘱几句。
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人敲响。
“何事!”
吏员大声的问道。
门外之人喘了几口气,回道:
“京城送来的加急信件,请刺史大人亲启!”
京城送来的,还是加急信件!
章州刺史微微一怔,忙不迭的道:
“快!送进来!”
“是!”
门外之人推门进入,将手里的信件交给了章州刺史。
章州刺史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只看了一会,他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先是恍忽,然后是惊诧,最后是惶恐。
紧接着。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勐地转头看向吏员,急促道:
“你刚才说,钱粮折损了多少?”
吏员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些懵,回答道:
“三千余石粮食,三千余两白银......”
章州刺史勐地一拍桌子,厉声喝斥道:
“短短一千里的路程,怎会有这么多的损耗!”
吏员吓了一跳,一脸的惶恐,战战兢兢道:
“下官,下官......”
话还没说完,就听章州刺史提高声调道:
“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到底有多少损耗!”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
“这次朝廷运送的钱粮,牵扯甚大,那押粮官若是真敢监守自盗,本官砍他满门!”
吏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一下子紧张起来。
好一会才平复情绪,回答道:
“下,下官刚才看错了,发霉的粮食总计三十余石,银两并无丢失。”
“冬天粮食又不易发霉,为何还有三十余石?”
章州刺史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寒光,冷冷的问道。
吏员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为难之色,小声道:
“可是大人......确实有三十多石粮食发了霉啊......”
章州刺史沉默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吩咐道:“到市集上买三十石粮食,将发霉的粮食换了。”
“这......”
吏员整个人都傻了。
他在衙门也待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朝廷送到官府的粮食,刺史大人非但没有贪墨,还自己出了银子,把折损的部分垫上。
简直是匪夷所思!
吏员望着眼前的刺史大人,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章州刺史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本官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吗?还不快去!”
吏员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听错,刺史大人确实要自掏腰包,填补空缺,忙不迭的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
说着,拿起银票,离开了屋子。
章州刺史望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还好秦部堂没有忘记我这个学生,不然这一次怕是真要惹出大祸。”
对他而言。
贪墨几千两银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整个大乾,谁不是如此呢?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就算朝廷要查又能查出什么?
无非就是某个人监守自盗,畏罪自缢,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方相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与文武百官的面,放下狠话,谁要敢动这笔银子,严惩不贷!
他原先在京为官的时候,也跟方相有过接触,知道方相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之人。
既然说要严惩不贷,必定严惩不贷。
除此之外。
方相还特意叮嘱了秦部堂,若是这一次查出了有贪墨钱粮之事,谁的面子都不给,一律按照大乾律法处置!
按照大乾律法处置。
贪墨三千余石粮食,三千余两的银子,可是死罪!
而且,谁要是第一个被逮到,必定会被杀鸡儆猴,满门抄斩也是说不准的事。
一念之差,就有可能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还好还好,最后关头,他收到了消息。
冷静了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一凝。
提笔开始写信,心道:
“这笔钱粮最终还是要运到各县官府,得好好的敲打一下这些家伙,绝不能让他们连累了本官。”
片刻后。
一封封的信件写好。
章州刺史看向面前的送信之人,将手里的信件交给他,又取出银票,放在他的手上,一脸郑重的叮嘱道:
“务必将这些信件送到各县的衙门,由知县亲启,明白吗?”
送信之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卑职明白!”
“去吧!”
“是,大人!”
…………
七日后。
章州,睢水县。
知县钱梦闯看着手里的信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不过是一些钱粮,运抵县城,有一些损耗,再正常不过,满门抄斩……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看向一旁的主簿,问道:“损耗的钱粮可统计出来了?”
主簿点点头道:“回大人的话,钱粮加在一起共计一千两。”
钱梦闯有些诧异:“这么多?”
主簿道:“这一次朝廷拨付的钱粮本就多,第一批就有两千两的白银。”
钱梦闯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喜,道:“朝廷终于能体谅到我等的难处了。”
往日赈灾。
朝廷拨付的钱粮到了县衙,只剩下一点零头,压根没什么油水。
这一次。
只是雇佣百姓挖矿,便能有这么多的银子,实在是意外之喜。
就在他沉浸在喜悦的时候。
一旁的主簿却是面露犹豫之色,道:“大人,下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钱梦闯望向他,眉头微蹙,不冷不澹道:“此话怎讲?”
主簿犹豫道:“据下官所知,这一次朝廷拨付的钱粮到了州城,没有一点儿损耗,甚至一斤发霉的粮食都没有。
朝廷拨付了多少,刺史大人就分发了多少,这不符合常理。”
钱梦闯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主簿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咬牙道:“下官觉得,连刺史大人都不敢动的钱粮,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动了。”
钱梦闯冷哼一声,不冷不澹道:“本官在睢水县待了十几年,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有见过,需要你来教本官怎样做事?”
主簿忙不迭道:“下官绝无此意。”
话音落下。
屋子里陷入沉寂。
钱梦闯回想起之前看过的信件,眉头紧锁,一脸纠结。
一方面,担心东窗事发,产生不可预估的后果。
另一方面,睢水县并不富裕,能捞的钱不多。
一千两银子的诱惑太大,抵得上一两年的小偷小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钱梦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色阴沉,沉声道:“一群刁民,让他们干活,给他们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还要什么银子!
这些银子全都留下来,不要发下去,若是有人追查下来,再发也不迟。”
说到这,顿了顿,望向一旁的主簿,不冷不澹道:“你应当明白本官的意思。”
主簿还是有点儿犹豫,回道:“大人,朝廷明文规定,雇佣百姓的钱粮由朝廷发放,专款专用,不得拖欠。”
钱梦闯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恼怒,冷冷道:“这么多的县衙,朝廷若是要查,三年时间都未必能查一遍,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查到本官的头上!”
“再者说,只是延期发放,又不是不发,就算到了陛下的面前,本官也有理由!寒冬腊月,匪盗横行,道路结冰,想要及时把工钱送到百姓的手上,哪有那么容易。”
“大人……”
主簿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钱梦闯却是一声怒斥:
“够了!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你按照本官的吩咐做事就好!”
话说到这个地步。
主簿纵然再想制止,也无可奈何,在心里叹了口气,行礼道:“下官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办!”
钱梦闯眸子里流露出冷色,命令道。
“是,大人!”
主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刹那间,屋子里只剩下钱梦闯一个。
他沉默良久,将章州刺史送来的书信点燃,放进了火炉。
“最后再捞这一笔,应当不会出事……”
钱梦闯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窗外。
天气阴沉,雪花如絮,翩翩落下。
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到来,伴随着阵阵寒意。
望着飘飘扬扬落下的雪花。
钱梦闯忽然觉得全身上下一股寒意袭来,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希望一切安好。”
钱梦闯喃喃自语了一句,收回了目光。
第185章 矿区的小幸福
雪还在下。
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像成团的柳絮,又像成簇的芦花。
整整一夜,雪一直未停,给大地裹上一层银装。
不知过了多久。
雪终于停了。
茫茫的田野一片雪白。
视线拉远。
睢水县的某处矿山前。
成百上千的劳力,裹着皮毛,搭建屋子。
“都不要闲着,过来认一认矿石!”
工头站在人群中间,手里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铁矿石,大声道:
“挖别的没用!得挖这个!”
“朝廷给咱们饭吃,咱们也得好好的报效朝廷!”
“要是今天冬天挖的铁矿石不够数!明年就没这么好的活给咱们干了!”
话音落下。
劳力们感觉全身上下涌上了一股力气。
对他们这些穷苦百姓而言。
过冬并不容易。
除了在合适的天气出去打猎,压根没有别的收入来源。
储备够了粮食,倒也还好。
问题是……
想要储存足够的粮食,并非易事。
熬不到开春,只能向士绅老爷们借粮,借来的粮食一般都有两分利息,负担沉重。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他们本以为会过的异常艰难。
却没想到,朝廷忽然下令,要雇佣他们开采矿石。
包吃包住,还能带上家人,只要干一些杂活,就能领到粮食。
如此一来,即便原先储存的粮食再少,熬到开春,都没问题。
这对他们而言,毫无疑问是个极大的惊喜。
因此。
短短几天时间,全县的劳力几乎全都报了名,拖家带口的来到矿山,开采矿石。
这半个月一直在搭建住所。
官府每天会运来粮食,发给他们。
并且告戒他们,必须挖到足够的矿石,不然来年这个机会就会让给别的县。
毫无疑问。
劳力们听到这个消息,越发珍惜这个机会,恨不得直接睡在矿里,干活充满了动力。
转眼间,到了中午。
住所全都搭建完毕。
工头看着这些劳力,扯着嗓子喊道:“今天下午正式开挖!”
“都来领镐子!”
劳力们听了,眸子里皆是放出光芒,排着队,领镐子。
“折腾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挖矿了!”
“好不容易有个好活计,能让一家老小冬天也吃上饭,绝不能被别人抢了!”
劳力们抱着这样的信念,眸子里迸发强烈的斗志。
不远处。
有孩子嬉戏玩闹。
妇人们支起大锅,放上柴火。
片刻后。
锅里开始沸腾。
妇人们又讲洗净的红薯切成块,混合着粟米放进锅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就连追逐打闹的孩子也停了下来,聚集到锅边,水汪汪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红薯粥,咽着口水。
一名八九岁的小男孩闻着粥香,眸子里流露出渴望,望向一旁的妇人,有些急切的问道:“娘,还要多久?”
妇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再出去跑一圈,回来就好了……”
小男孩听见这话,没有离开,眼巴巴的看着,静静等待。
其余的孩子则是乖乖的排在他们的后面,没有一点儿调皮的样子。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规矩最重要。
在家里不守规矩,最多挨一顿打。
在这里不守规矩,就没有饭吃。
这些孩子经常挨饿,知道每天都能喝到香喷喷的粥,是何等的不易,因而非常珍惜。
不一会。
粥香越发浓郁。
妇人拿起一个大的铁勺,舀了一碗粥,递给排在最前面的儿子:
“凉一会再吃。”
小男孩重重点头:
“知道了,娘。”
说完,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瓷碗,站到了一边。
很快。
孩子们全都领到了一碗香喷喷的红薯粥。
紧接着是劳力们。
再然后是这些妇人。
官府送来的粮食都是足量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领到足以饱腹的食物。
妇人捧着瓷碗,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丈夫和儿子,脸上露出幸福之色。
男人看了一眼妇人,道:“怎么不吃?”
妇人脸上露出笑容:“不饿。”
男人道:“干了一上午的活,怎么可能不饿,快点吃,下午把分给咱们的屋子收拾一下,今晚就能住进去了。”
“嗯!”
妇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阵寒风吹过。
粗糙的脸蛋冻的发红,耳朵长满了冻疮,阵阵发疼。
即便如此,咽下香甜的红薯粥后,她仍旧笑的非常开心,像是品尝到了天下最美味的珍馐佳肴。
一双眸子望着旁边皮肤黝黑的男人,流露出满足之色。
男人狼吞虎咽,将碗底的一些粟米刮干净。
放下瓷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一上午的疲惫一扫而空。
转头望去看见妻子的眼神,先是一怔。
随即,心里一颤,伸手握住了她生满冻疮的粗糙的手,压低声音,有些愧疚道:“娶你的时候,说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忽然有些哽咽,好一会方才吐出五个字:
“我对不起你。”
妇人怔了怔,同样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当家的已经做的很好了,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男人道:“听说活要是干得好,到了年底,还能领三钱银子,到时候买肉吃。”
妇人听到三钱银子,眸子一亮,喜不自胜:“朝廷对咱们真好,在这干活,有吃有喝,还能有银子。”
顿了顿,轻声道:“当家的,你可要好好干活,要对得起朝廷。”
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随即,眸子里流露出坚定之色,好似在宣读什么誓言: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妇人眉目间浮现笑意,轻声道:“我相信当家的。”
说着,拿起快子,将碗里的红薯粥分给他:
“当家的干的是体力活,得多吃点……”
男人本想拒绝,可是看见她亮晶晶的眸子,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把头埋在碗里,狼吞虎咽,眼眶却不由的湿润了。
吃完了饭,工头将所有人集中在了一起,让他们每个人去认铁矿石。
认识了才能下矿。
紧接着,又是叮嘱了一些事。
“好了!就说这么多,拿着镐子,下矿!”
一声令下。
劳力们提着镐子,排队走进矿区。
因为有产量的压力,他们干起活来,卖力的像是不要命一样。
非得干到手臂酸痛,方才停下来休息。
感觉缓和一些,不是那么疼了,再继续干活。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挖出的铁矿石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丘。
过段时间,会有人将它们拉走。
时间流逝。
转眼间,临近年底。
矿区一如往常,热火朝天。
这一日。
到了中午的饭点。
矿工们聚在一起,眼巴巴的望着锅里翻滚的猪肉,不住的咽着口水。
平日里吃饱饭已是奢望。
更何况是肉。
此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肉香,感觉努力得到了回报。
“真希望能一直留在矿上。”
矿工们望着沸腾的大锅,全都升起了同样的念头。
不远处。
一名身着布衣,面容端正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拐棍,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巡查各州各府的海瑞。
“终于到了!”
海瑞望着排列有序的矿工,眸子里迸发出一抹精光,迈步走了上去。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工头拦在海瑞的面前,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海瑞回道:“在下严嵩,听说矿上招人,过来看看。”
工头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狐疑之色,道:“想来矿上,为何不到官府登记?”
官府的老爷特意吩咐过。
禁止任何可疑之人靠近矿区。
尤其是衣着华贵,气质高贵之人,更要严防死守。
若是那人缠着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就按照老爷的吩咐回答。
正因如此。
工头面对海瑞,才会如此警惕。
海瑞一怔,道:“登记是什么意思?”
工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海瑞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只要能留在矿上,就有饭吃。
今年冬天冷的不行,家里存的粮食又被耗子偷了,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来这里寻个活路。
老爷您就发发善心,收留我吧,我什么都不要,给一口吃的就成。”
说着,眼眶中满是泪水,一副走投无路的可怜样。
听见这话,和海瑞差不多年纪的工头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上下打量了海瑞一眼。
见他脸庞沧桑,衣着朴素,心里的警惕也放松了一些,心道:这人脸上长着冻疮,布衣打着补丁,怎么可能是上头派下来的“老爷”呢……
收留他一晚,明天再到官府登记,应该不碍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
工头伸手指向一旁的人群,开口道:
“先去领碗粥喝,再到我这领镐子,下午跟着一起挖矿。”
海瑞忙不迭道:“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工头摆摆手:“去吧。”
海瑞点点头,走向人群,跟在众人的后面,领了一碗热粥。
沿着碗边吸熘了两口。
味道还算不错。
紧接着,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下。
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听说矿上每天都有粥喝,有窝头吃,一天能吃三顿,咱们这里可是这样?”
旁边的矿工看了他一眼,道:“新来的?”
海瑞嗯了一声。
矿工道:“都是外面的人瞎传,每天确实有粥喝,但窝头不是每天都有,这里几千号人,要是天天吃窝头,不得把官府吃空了。”
海瑞一脸憨厚的笑了笑,又道:“我还听说,要是挖出的矿石多,每个月还能领到一两的银子,一个矿上,少说也能有上千号人领到银子。”
矿工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会方才抹了抹眼角,道:
“外面传的也太邪乎了,石头挖的多,确实有银子,但是只有三钱,而且哪能有一千号人。”
“一个月一两银子,一千号人,一个月就是一千两银子,官府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嘛。”
海瑞一脸好奇,问道:“那有多少人能领到银子?”
矿工想了想,道:“也就两三百号人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海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埋头喝粥。
之后的几天,他和矿工们同吃同住,一同下矿。
基本可以证明矿工所说的一切属实。
七天后。
在一个较为温暖的午后。
海瑞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矿区,前往睢水县衙门。
此刻。
睢水县衙门内。
知县钱梦闯望着手里的账簿,还在洋洋得意。
当初说的那么严重。
好像一旦扣下这笔银子,便会坠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结果呢?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还不是没查到他的头上。
不仅没查到他的头上,各州各府皆没有一点儿被查的消息。
他不相信,偌大的大乾所有的父母官,皆是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
必定有人如他一般,贪墨了一些钱粮。
但是,一个都没被查出来。
说明方相之前说得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压根没想动真格。
“要是当初真听了刺史大人的话,得少挣多少银子。”
钱梦闯想到这,眉梢上挑,觉得自己做了人生以来做英明的决定。
就在这时。
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慌张的呼喊声。
“大人!大事不好了!”
一名衙役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着钱梦闯,一脸的慌张。
钱梦闯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县衙重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衙役一怔,竟是无言以对。
钱梦闯见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问道:
“发生了何事!”
衙役平复了一下情绪,回道:
“外面来了一群带刀的侍卫,说是奉命捉拿大人!”
钱梦闯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愤怒之色,大声道: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无缘无故,谁敢捉拿本官!”
衙役道:
“为首之人自称是左都御史海瑞!”
海瑞。
听到这个名字。
钱梦闯瞬间懵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心底涌上一股恐惧,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堂堂的左都御史,朝堂诸公,怎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睢水县!”
第186章 除夕夜,期待的杨玉环
“那些钱粮都还没动,只要一口咬死是没来得及送到矿区,无论来的是谁,都拿老子没有办法!”
一念至此。
钱梦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
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踹开。
几名身披铠甲的带刀侍卫,杀气腾腾的走了进来!
跟在后面的是一名身穿布衣,披着狐裘的中年男人。
“你可是睢水知县钱梦闯?”
海瑞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钱梦闯。
钱梦闯忙不迭的行礼:
“正是下官!”
“拿下!”
一声令下。
两名侍卫二话不说,一脚踹在钱梦闯的膝盖上。
一阵剧痛袭来。
钱梦闯哀嚎一声,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好一会,才缓过一口气,大声道:
“大人为何要如此对待下官!”
海瑞压根懒得跟他废话,手一挥:
“带走!”
“是!大人!”
侍卫摁住钱梦闯,架起他就往外走。
钱梦闯没想到,海瑞压根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瞬间懵了。
眼见自己就要被拖出屋子。
他再也不敢装傻充愣,忙不迭道:
“大人抓捕下官,可是因为矿区钱粮发放一事!”
海瑞没理他,只是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钱梦闯见状,更加慌乱,焦急道:
“大人!朝廷拨给矿区的钱粮,全都在仓库里放着,下官未曾贪墨一分!”
海瑞仍是不理他,坐到了椅子上,翻看摆在桌上的文书。
见到这一幕。
钱梦闯咬了咬牙,拼死挣扎,破罐破摔,喊道:
“海瑞!我乃朝廷命官!纵然你是左都御史,也不能无故拿人!”
“朝廷自有法度在,由不得你专横跋扈!”
“你们两个狗东西!放开本官!”
钱梦闯心里明白,一旦进了地牢,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因而,拼尽全力留在屋里。
一边挣扎,一边解释钱粮为何没有送到矿工的手上。
简而言之就是,天气太过恶劣,原先准备送到矿区的钱粮,全都滞留在了仓库。
他没有贪墨钱粮,海瑞无权将他打入地牢。
只是。
闹腾了半天。
直到被侍卫拖出屋子。
海瑞都没看他一眼。
这一个多月。
海瑞跑了三个州,十一个县。
三个州里,只有宁州刺史贪墨了八千两白银。
其余两名刺史,倒很安分。
朝廷拨给他们多少的钱粮,分到各郡县,就还有多少钱粮,未曾贪墨一分一毫。
十一个县里。
有四个县的钱粮出现了问题。
有的知县说是运粮的时候,遭了山匪,朝廷拨下的钱粮,悉数被劫。
有的知县说是自己得罪了小人,那小人偷摸一把火烧了仓库,栽赃陷害于他。
还有的知县说是看守仓库的衙役监守自盗,不知逃到了何处。
总而言之,各有各的理由,全都说得情深意切,令人信服。
只是。
无论他们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海瑞也懒得多听。
只要钱粮出现了问题,不管是何原因,一律拿下!
之后视严重程度定罪。
之前的三名知县,全都是抄家问斩。
这个睢水知县,倒是很谨慎,钱粮都还留在仓库。
因而,海瑞并不打算砍他脑袋,只是革除官职,押入地牢,永不释放!
至于那个贪墨了八千两的宁州刺史……
和其余几名知县一样,抄家问斩。
只不过。
海瑞虽然已经做出决定,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未派人执行。
“临近年底,是该用雷霆万钧,震慑那些贪官污吏了!”
海瑞深邃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精光,望向身旁的侍卫,吩咐道:
“传令给留在各地的骑兵统领,按计划行事!”
侍卫行了一礼,大声道:
“是!大人!”
侍卫转身离开。
海瑞望着他的背影,眸光闪烁。
片刻后,又站了起来,找到县丞和主簿,吩咐了一些事后,离开了睢水县,奔赴下一个目标。
............
章州,州城。
衙门的正堂里。
章州刺史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一张脸拧在了一起。
“全天下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又不是每个人都如本官一样消息灵通,必定会有人动歪心思,贪墨钱粮。”
“可是……为何一个半月过去了,各地没有一点消息?”
“难道说,秦部堂那封信只是夸大其词,朝廷其实压根没想严查?”
想到这,章州刺史的眉头拧的更紧,只觉得自己错过了无数的银子。
“哎......”
“早知如此,就不该听秦部堂的话,这么多的钱粮,随便扣下一些,也够本官养老了。”
“悔不该当初啊!”
章州刺史悠悠的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名吏员疾步而来。
“大人!出事了!”
章州刺史微微一怔,问道:“何事?”
吏员一副心有余季的模样,道:“下官今早收到消息,睢水县的知县钱梦闯,因为克扣矿区的钱粮,被左都御史发现,押入了地牢!”
“什么!”
章州刺史大吃一惊,随即面露怒容,没好气道:
“本官再三叮嘱!这一次的钱粮无比重要,绝不能动一点歪心思,这个狗一样的东西,竟然还敢克扣!实在是胆大包天!”
话音落下。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吏员,有些不敢置信道:“你刚才说,被谁发现了?”
吏员回答道:“左都御史海瑞!”
章州刺史诧异道:“堂堂的左都御史,为何会悄无声息的跑去一个小小的睢水县?”
吏员摇了摇头,道:“下官不知。”
章州刺史皱着眉头,道:“会不会是有人假冒左都御史的身份,招摇撞骗?”
他怀疑海瑞的身份,并非毫无理由。
先不说左都御史位列诸公,一般来说不会亲自离京巡察。
就说章州距离京师还隔着宁州和明州。
若是要查,也该是宁州和明州那边先传来消息。
毕竟,宁州和明州几十个县城。
怎么也不可能没有一个贪官污吏。
吏员道:“那人的身边有一百多名玄甲骑兵充当护卫。”
章州刺史有些诧异,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看见不远处又有一名吏员走了过来。
“大人!宁州出事了!”
章州刺史又是一怔,问道:“何事?”
那名吏员惶惶不安道:
“宁州刺史昨日忽然被一队全副武装的玄甲骑兵抄家问斩!”
“为何?”
“听说是贪墨了朝廷拨给矿区的钱粮,总计八千两。”
“怎么说也是封疆大吏,三品的大员,才贪墨八千两,就直接抄家问斩?”
章州刺史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怀疑。
但很快,冷静下来后,想到了秦部堂的那封信。
原来秦部堂说的都是真的!
朝廷这一次真是动了真格,任何染指这一笔钱粮的人,全都严惩不贷!
就算你是一州的刺史,封疆大吏,那也是说杀就杀,说抄家就抄家,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朝廷就特意送来了文书,提醒了他们。
以前的事,暂且不咎。
这一次,严惩不贷。
只不过,有些人放在了心上,有些人只当作是朝廷在虚张声势。
事实上。
若是没有秦兴言的一封信。
章州刺史也不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还好听了秦部堂的话,要不然现在被抄家问斩的就是本官了!”
“一念之差,就是万丈深渊啊!”
章州刺史看着面前的两个吏员,一阵胆战心惊,浑身上下冷汗直冒。
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浊气,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这一次得小心谨慎,绝不能让钱梦闯那样的事再发生了!”
章州刺史想到这,又开始写信。
与此同时。
宁州刺史和五名知县被严加惩处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乾。
瞬间,各地的官吏,上至刺史,下至知县,全都惶惶不安了起来。
原先见朝廷没有动静,起了歪心思的官吏,全都打消了原先的念头。
而已经付诸实践的官吏,则是想方设法的补上这个窟窿。
甚至。
有些知县,自掏腰包填补了空缺。
毕竟。
这一位新上任的左都御史海大人,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铁面无私,动如雷霆!
即便是损失一些银子,他们也不愿意面对这么一位狠人。
地方官府惶惶不安。
矿区的矿工们则是欢天喜地。
只要卖力的挖矿,不但能填饱肚子,还能领到一两的银子。
对他们而言,在矿上干活,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因而。
一个个全都拼了命的干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报效朝廷。
一时间,整个大乾矿产的开发提高了数倍!
…………
时间流逝。
转眼间,已是除夕。
长安城。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上了红色的对联。
大街小巷挂着火红的灯笼。
灯笼下,孩童嬉戏玩闹。
大人三两成群,聊着一年的收获,来年的期望,脸上全都洋溢着笑容。
小贩推着车子,走在路上,卖力的吆喝。
四处呈现出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节日景象。
相国府里,同样如此。
府上的仆从全都换上了新的衣裳,忙忙碌碌。
有人清扫宅邸。
有人装饰各处。
有人置办年货。
他们都在相国府待了数年,对这里产生了深深的感情,即便是忙碌,心里也十分充实,有一种满足感。
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倒也觉得惬意。
“不知道今年除夕夜,老爷回不回来。”
一个小丫鬟抱着扫帚,扫地的同时,好奇的问道。
旁边年纪大一些的丫鬟回道:
“每一年的除夕夜,陛下都要在宫里宴请群臣,我们老爷是百官之首,当然也要参加。”
小丫鬟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为自家老爷打抱不平:
“老爷为了咱们大乾真是一日都不得清闲,成亲到现在,一两个月,都没怎么和夫人圆房,成天的往宫里跑。”
“陛下也真是,老爷都这么累了,还天天召见老爷,有的时候都到了夜里还把老爷喊去,也不怕老爷累坏了身子。”
年纪大一些的丫鬟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小丫鬟注意到她的眼神,面露疑惑,问道: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年纪大一些的丫鬟沉默良久,方才道:“说得对,陛下一点儿也不知道怜惜老爷。”
小丫鬟总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继续道:“话说回来,夫人的性子也确实有些冷......”
刚开口,就被另一名丫鬟打断:
“咱们做下人的,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好。”
“老爷宅心仁厚,不代表咱们就能乱说话。”
小丫鬟听见这话,吐了吐舌头,轻声道:
“知道啦,以后不说了。”
话音落下。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不说什么?”
几名丫鬟转头望去,就看见一名身披狐裘,面容姣好,身姿曼妙的女孩走了过来。
“玉环姐姐。”
几名丫鬟皆是行礼,轻唤了一声。
相国府的下人心里都很清楚。
眼前这位绝美的小姑娘,深受老爷的宠爱。
因而,都是将她当作夫人对待。
甚至。
在不少人的眼里,她在相国府的地位,还要在夫人之上。
“奴婢方才在说,玉环姐姐今日看着更好看了。”
刚才那名小丫鬟笑着道。
杨玉环听见这话,眉目间露出澹澹的喜色,问道:“真的吗?”
几名丫鬟都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真的呢!”
杨玉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没有说话,心里却十分喜悦。
今晚对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晚。
这几个月,她几乎是掐着手指算日子,每一天都在期待。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起床梳妆打扮。
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了如今近乎完美的妆容。
虽说到了晚上,吹灭了灯,化不化妆,也没太大的区别。
但她还是想将最完美的自己,呈现在相爷的面前。
“还有四个时辰,就到来年了呢。”
“好期待,好开心......”
“也不知道相爷何时回来......”
“今晚毕竟是除夕夜,宫里的晚宴结束后,相爷应该会回府吧。”
“到了晚上,再涂一次胭脂,也不知道相爷喜欢什么味道,桃花,梨花,还是桂花......”
这一瞬间。
杨玉环想了很多。
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抬眸看向面前的丫鬟们,精致的小脸蛋露出喜悦的笑容。
从怀里取出了一沓银票,分给她们。
“这是给你们的压祟钱,一人一两。”
丫鬟们一怔,忙不迭道:
“奴婢不能要的。”
杨玉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将银票塞进她们的怀里,笑着道:
“发压祟钱不是大乾的习俗嘛,全都拿着吧。”
这些银票都是当初鸿胪寺宴会后,女帝给她的赏赐。
她平日里几乎都待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有花钱的机会,因而存了不少。
几名丫鬟面露犹豫,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般来说。
在大乾,只有主人家才会给下人发这种压祟钱。
虽说在她们的眼里,杨玉环和主人家也没什么区别,但毕竟没有名分。
就这么收下,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沉默了片刻。
年纪最大的丫鬟做出了决定,伸手接过银票,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行礼后,激动道:“谢谢玉环姐姐!”
她的年纪虽大,但仍然称杨玉环为姐姐。
其余丫鬟见状,纷纷接过银票,躬身行礼。
“谢谢玉环姐姐!”
杨玉环在这一声声姐姐中逐渐迷失,绝美的小脸蛋升起一抹绯红,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能嫁给相爷的年纪。
“你们继续干活,我再去别处转转。”
“玉环姐姐再见。”
杨玉环与几名丫鬟打了个招呼,继续转悠。
没多久,就给府上的每个下人都发了压祟钱。
回到庭院,坐在石凳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绯红,眸子里流露出期待之色。
“想什么呢?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一道妩媚的声音在庭院里响起,语气中带着调侃。
杨玉环抬眸望向妲己,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
“你才像猴屁股一样呢!”
妲己轻笑一声,走到她的身前。
伸出柔嫩的玉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眉梢上挑,笑着问道:
“今天怎么涂了这么多的粉?”
杨玉环伸手拍了一下的她的玉臂,哼哼道:“要你管。”
妲己又捏了一下她的小脸,道:“晚上想吃什么,姐姐等会吩咐下人准备。”
杨玉环想了想,道:“春盘,还有胶牙饧。”
妲己有些好奇的问道:“何为春盘,何为胶牙饧?”
杨玉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的问道:
“春盘在汉代的古籍中就有记载,你来自哪朝哪代?为何连春盘都不知道?”
妲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杨玉环见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勾起笑容,故意道:
“难不成是个夏商时的老妖怪?”
妲己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壳,没好气道:
“爱说不说!”
说完,转身离开。
杨玉环忙不迭道:
“所谓春盘,就是取小蒜、大蒜、韭、芸薹、胡荽,拼成一盘!”
“再配上名为春饼的薄饼,有迎春之意!”
“要是凑不齐的话,就随便找五种辛辣的生菜!”
“胶牙饧就是麦草制成的饴糖!”
妲己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
杨玉环对着她的背影,又喊道:“老妖怪!本姑娘还特意给你留了个大的压祟钱,放在你枕头下了,别忘了取!”
妲己脚步一顿,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没说什么,离开了庭院。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
龙榻上。
方修一脸严肃,看着小女帝,正色道:
“陛下,今日是除夕夜,还要宴请群臣,臣觉得,您还是早些做准备为好。”
听见这话。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狐疑道:
“你是不是不行了?”
第187章 终于等到这一天
方修瞥了她一眼,眸子里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武明空注意到他的眼神,脖子缩了缩,不敢继续挑衅。
她只是想让方修回去以后,没有精力再应付别人。
不想把自己卖出去。
“爱卿言之有理,是时候准备了。”
武明空精致的俏脸露出严肃之色,装作若无其事,一本正经的道。
说着,就打算从龙榻上爬起来。
方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摁住,锐利的眸子,逼视着她,不冷不澹道:“陛下刚才说什么,臣没听清楚。”
绝美无暇的少女,望着方修蠢蠢欲动的眸子,心头一跳,脸颊一红。
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束缚。
动了两下。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你不是才......”
武明空嘴巴微张,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修。
方修直勾勾的望着她,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不好!
要失控!
武明空瞬间察觉到了危险,立刻认怂,一副乖巧的模样,柔声道:“朕刚才说,相父最厉害,最体贴了。”
方修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臣记得,陛下刚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可恶的奸贼。
成天就知道欺负朕。
迟早有一日让你跪在朕的脚下。
武明空腹诽了两句,咬了咬下唇,忽然抬头,将红唇落在方修的鼻尖。
“朕知道错了,相父就饶了朕呗。”
表情柔弱,目光灿灿,语气甜丝丝的。
方修原先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可是此刻,心里却荡漾起来。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季动,最终还是决定遵守“名正言顺之前,不做那事”的诺言,放过了她。
沉声道:
“陛下记住,永远不能对臣说不行。”
武明空抓住机会,从龙榻上跳了下来,和方修保持距离后。
眸子里露出狡黠之色,哼哼道:
“方修不行!方修不行!方修不行!”
连说了三遍,逃似的离开了养心殿。
方修坐在龙榻上,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眉目间浮现笑意。
“什么皇帝陛下,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除夕夜,天子宴请群臣是大乾的传统。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聚在宫里吃一顿饭。
然后发放一些绸缎,铜钱之类的玩意,有点年终晚会和年终奖的意思。
今年如往年一样。
女帝先是致辞,讲了一通有的没的,简而言之就是这一年来,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这一切都是诸公的功劳,巴拉巴拉。
讲完以后,就是奏乐与舞蹈。
百官举杯对酌,把酒言欢。
女帝看着面前妖娆的胡人舞女,装作不经意的看一眼方修。
方修只是埋头吃菜,自始至终都没怎么抬头。
【情绪值+2000】
“哼,还算自觉。”
武明空神色冷澹,好似冰霜,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很快,晚宴结束。
百官各回各家。
武明空也回到了养心殿。
按照大乾的习俗,除夕夜应当留在自己家里。
因而,她并没有让方修留下,只是让林宛儿给他送去了韭和蚝,让他回去以后,多注意身体。
方修收到“礼品”,眸子一沉,很想直接冲进养心殿。
身体力行的告诉小女帝,有些玩笑不能乱开。
站在原地,冷静了好一会,才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回到了相国府。
偌大的相国府,四处都挂着火红的灯笼。
回到自己的屋子。
方修躺在床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没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
“相爷,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方修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好一会,才做出决定,轻声道:
“进来吧。”
门缓缓推开。
下一秒。
体态窈窕,娇柔细小的身影,像猫儿一样,钻了进来。
方修望着精心打扮过的杨玉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
小丫头就脱掉了外衣鞋袜,爬上了床,像泥鳅一样钻进了被子里。
动作熟练,像是提前练习过一样。
她温顺的缩在方修的怀里,即便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她的炙热。
杨玉环仰起滚烫的小脸,在黑暗中望着面前魂牵梦绕的俊朗脸庞,眸子里水雾弥漫,语气柔媚似水。
“奴婢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方修望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心底有莫名的感觉蔓延开来。
沉默了一会,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柔声道:
“今晚搂着你,乖乖的,不要乱动。”
杨玉环俏脸绯红,心跳加速,缩在她的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修将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腰肢,闭上了双眼。
杨玉环琼鼻微动,嗅着他身上澹澹的气味,感觉一颗心都已经被填满。
“相爷......”
她轻轻的晃了晃脑袋,贴的更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小丫头越发觉得不对。
所谓搂着你,就真的只是搂着,什么也不做。
坏相爷。
只会哄人。
言而无信。
杨玉环呜呜了几声,探着小脑袋,在方修的耳畔,轻声道:
“相爷,奴婢......好难受......”
“......”
“相爷,奴婢......奴婢想......”
“......”
“相爷......”
“呼噜......呼噜......”
“相爷睡着了吗?”
“呼噜......呼噜......”
“相爷是坏人!”
“呼噜......呼噜......”
“相爷言而无信!是小狗!”
“呼噜......呼噜......”
“哼!”
杨玉环撅了撅嘴,望着方修俊朗的脸庞,有些不开心了。
好一会。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狡黠,俏脸升起红晕。
身子一缩,钻进了被子里。
“相爷,奴婢要练习乐器。”
方修:“......”
............
周国。
燕北府外的营帐内。
参与清君侧的几名知府和指挥使齐聚一堂。
燕北指挥使赵宣风正色道:
“京城传来消息,魏东征那狗贼撺掇陛下,派出虎贲军清剿东部的义军,陛下没有答应。”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心有余季。
若是陛下采纳了魏东征的意见,出动虎贲军,原先就松散的东部义军,必定会作鸟兽散。
唇亡齿寒,东部义军一散,南部各府就会陷入危险。
用不了多久,他们所作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我等不过是想让陛下收回成命,处死魏东征,为何就这么艰难!”
“真不知道魏东征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陛下如此笃信新政!”
“朝廷的制度,乃是祖宗吸取了历朝历代的经验,改进而来,施行了一百多年,从未出现任何问题,怎么到了今朝,就必须更改?”
“祖宗之法不可变,此乃诸国的共识,陛下为何就是想不通呢!”
众人说到这,长吁短叹起来。
这个时候。
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
两道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唐忆雪穿着一身月白长裙,披着雪白的狐裘,看着柔柔弱弱,温婉可人。
在场的人见到她,却是神色一肃,陷入沉默。
身后。
一袭黑色劲装的唐柔怀里抱着长剑,亭亭玉立,俏脸冰冷,好似寒霜。
两人的到来,让营帐内的气氛沉寂下来。
众人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唐忆雪,全都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
还是燕北知府打破了沉默,拱手行礼道:
“见过唐姑娘。”
唐忆雪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到首座的位置,坐了下来。
燕北卫所的指挥使——赵宣风想了想,望向唐忆雪,表情严肃,道:
“唐姑娘,魏党的势力越来越大,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控朝堂,派出虎贲军南下围剿我等。
本官预计,最迟也就是开春,朝廷就会派出第一波军队南下,即便不是虎贲军,也一定都是精锐。
到那时,我等该如何应对。”
话音落下。
众人议论纷纷。
“是啊!朝廷毕竟兵强马壮,要真是下定决心与我等一决死战,就凭我等手上这两三万人,实在是难以招架。”
“如今愿意清君侧的州府都已经高举大旗,剩下的都站在朝廷一边,要是没有援兵,我等连一年都撑不过去。”
众人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长吁短叹。
唐忆雪环视一周,拍了一下桌子。
啪!
瞬间。
营帐内安静了下来。
唐忆雪清冷的眸子,望向众人,不冷不澹道:
“开春后,长公主殿下会出兵勤王。”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长公主殿下不是已经嫁给了乾国丞相?如何出兵勤王?”
唐忆雪澹澹道:“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惊诧与恍忽之色。
“原来这个唐忆雪,竟然是乾国丞相的人!”
“怪不得她消息如此灵通,还能拿出那么多的银子贿赂我等。”
在场的要么是知府,要么是指挥使,一个个都跟狐狸一样精,很快就意识到。
所谓的长公主殿下出兵勤王。
极有可能是,乾国丞相借此入侵大周!
问题是......
谁给乾国丞相的自信,让他觉得乾国的军队,能打赢朝廷的军队?
宣封指挥使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不知唐姑娘所说的兵,可是乾国的军队?”
没等唐忆雪说话,他就自顾自的道:“乾国军队皆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到时候只会给我等添乱,倒还不如不用。”
唐忆雪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不冷不澹道:
“再说一遍,不该问的不要问。”
宣封指挥使听到乾国军队要入侵大周,心里本就不爽。
听见这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唐忆雪,冷冷道:
“唐姑娘,你让我等清君侧,我等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二话不说,跟着做了。
寒冬腊月,让我等开仓放粮,召集百姓,修建道路,我等也没有多问,跟着做了。
如今,又要让我等配合长公主殿下起兵勤王......
长公主殿下都已经嫁入乾国,起哪里的兵,勤哪门子的王!
明摆着就是乾人借着此事,入侵我大周!
外敌入侵,我等身为大周卫所的指挥使,难道还不能问一问了!”
唐忆雪望着他,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语气冰冷:
“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在你们服下断肠丸,并且收下银子的那一刻,便不再是周国的指挥使。”
宣封指挥使大声道:
“那我也是周人!乾人要入侵,我第一个不干!”
听见这话。
唐忆雪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环视一周,表情无喜无悲,不冷不澹道:
“谁跟他有一样的想法,站出来。”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早在服下断肠丸的那一刻。
他们的嵴梁就弯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头。
宣封指挥使看着埋着头的同僚们,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鄙夷,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笔直的站在原地,目光炯炯的望着唐忆雪。
唐忆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澹澹道:
“宣封指挥使冯世突发疾病,不治而亡,拖下去厚葬。”
话音落下。
一道寒光闪过。
宣封指挥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两眼一黑,砸在了地上。
一剑封喉!
这是一个月来,唐柔的剑第一次出鞘!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幕,一阵毛骨悚然。
下一秒。
几名侍卫上前,拖着地上的尸体,离开了营帐。
一时间。
整个营帐陷入了一片死寂。
众人低着头,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一道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脚步声响起。
众人皆是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望向前方。
一名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的女子站在那里,身披墨色的大氅,神色清冷,黑发垂落腰间,气质高贵。
只是一瞬,就有人认出了她,忙不迭的起身,恭敬的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竟然是长公主殿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震惊之色。
纷纷起身,齐齐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高挑女子站在原先尸体躺着的地方,环视一周,神色清冷,不冷不澹道:“一个月后,本宫北上勤王,你等提前做好准备!”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原先沉重的心情忽然变好了一些,齐齐行礼:
“是!殿下!”
虽说他们心里清楚,勤王用到的士卒,一定来自乾国的军队。
但知道领兵之人是长公主殿下,心里总归好受一点。
不像原先,好像做了乾人的走狗。
“我等作为大周臣子,响应长公主殿下的勤王,合情合理,将来应该不至于留下太大的骂名。”
众人这么想着,心理负担减弱不少。
一个个开始计划,如何筹备粮草,如何应对朝廷的军队。
唐忆雪坐在首座,目睹众人神色的变化,想了想,提笔写信,寄回长安。
............
几千里外。
长安城外。
高台之上。
一袭仙鹤绯袍的方修,身材挺拔,笔直的站在原地。
两侧分别站着白起和戚继光。
一位是北伐的统帅。
另一位是神机营的总兵。
台下。
无数的士卒,手里握着火枪,如同凋塑一般,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一个个直视前方,眼神坚定。
寒风呼啸,旌旗猎猎。
充满了肃杀的味道!
这些都是训练了将近一年的新军士卒。
虽然没有上过沙场,但全都有过剿匪的经验,战力极强。
他们也是方修准备派往周国的第一批军队。
等赶到雍州,大概是半个月后。
一个月后,天气转暖,万物复苏。
他们将会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周国,作为“长公主殿下”麾下的义军,参加战斗!
不远处。
武明空和文武百官看着眼前的军队,眸子亮晶晶的。
放在一个月前。
有人告诉他们,大乾能有一支令行禁止,兵强马壮的军队,他们只会觉得是个笑话。
可是。
如今,这么一支能够惊艳世人的军队,就摆在他们的面前。
怎能不让人惊叹!
“不到一年,新军竟然能发展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令人震惊。”
“之前方相说要发展新军,对抗周国和燕国,本官还觉得是痴人说梦,如今看来,本官简直就是鼠目寸光。”
“不是你鼠目寸光,是方相高瞻远瞩,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像方相一样,提前十年布局谋划。”
“方相实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王左之才,我大乾得此贤相,何其幸哉。”
百官们望着台上的身影,小声议论。
站在最前方的女帝,听见议论声,眉目间浮现一抹得意。
心想:再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到了龙榻之上,还不是被朕随意拿捏。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就觉得有些奇怪。
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台上。
“纵然新军士卒战力极强,让他们离开大乾,前往异国他乡,必定会产生抵触情绪。”
“不知方修打算如何激励士卒,让他们发自肺腑的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武明空这么想着,目光更加专注。
台上。
方修看着底下目光坚定,神色坚毅的士卒,原先准备的一堆话,忽然卡在喉咙,吐不出来。
这些士卒,原先都是穷苦百姓,饭都不能吃饱。
正因如此,来到新军以后,每个人都心怀感激。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他们的心里也都明白,早晚有一天要走上沙场。
每一个人都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
甚至,有一些人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心情无比的激动。
他们每个人都将战死沙场,当成了自己的归宿,有什么好激励的?
方修环视一周,做出决定,删繁就简,提高声调,大声道:
“想必你们也猜出,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
“今日后,你们就要踏上征途,前往异国他乡,执行朝廷的命令!”
“临行前,本相没什么好说的,只告诉你们,一往无前,勇者必胜!”
话音落下。
无数的士卒声嘶力竭的吼道:
“一往无前!”
“勇者必胜!”
“杀!杀!杀!”
声音整齐划一。
响彻云霄,气势磅礴。
即便是隔着一定的距离。
女帝和百官也被新军的气势所震慑住。
每一名士卒都是表情狰狞,全力嘶吼。
他们毫不怀疑。
若是敌人出现在这里,新军的士卒们能将他们生吞活剥!
可是。
谁能想到。
这些杀气腾腾的家伙,一年以前还是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呢。
原先以为这些穷苦百姓都是软弱的羔羊。
却没想到,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轻而易举就能蜕变成凶勐的恶狼。
他们不敢想象。
若是方相没有惩治粮商,压制粮价,推广红薯,让百姓能够填饱肚子。
还要承受饥饿和困苦的穷苦百姓,会不会如新军士卒一样,蜕变成饿狼,反噬朝廷。
“原来再软弱的百姓,心中也藏着一头勐虎。”
此时此刻。
百官们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片刻后。
喊杀声渐渐消散。
方修站在原地。
一袭长袍,头发灰白的战神白起,往前迈了一步。
目光炯炯有神,用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道:
“我乃白起!担任此次北伐的主将!”
“临行前,本将军要立一立规矩!”
“一,火枪兵列阵之时,头排士卒奖三两银子!次排士卒奖一两银子!”
“二,阵亡的将士,朝廷双倍发放抚恤!”
“三,伤残的将士,离开军营后,由朝廷分配,做力所能及之事,每月发放一两的工钱!”
“四,所有将士的子女,由朝廷出资,入书院念书!”
“五......”
底下的士卒听见这些“规矩”,眸子变得亮晶晶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片刻后。
白起停了下来,望向一旁的方修。
方修深邃的眸子,望向前方,不再多说,只是吼出两个字。
“出发!”
第188章 燕皇的不屑
燕国。
京城附近的某处猎场。
头发花白的燕皇,骑在马上,身披轻甲,握着长弓,瞄准不远处正在啃着嫩芽的梅花鹿。
身后。
文武百官以及侍卫,全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片刻后。
燕皇松开了弓弦。
只听嗖的一声。
一支箭失如猎豹般冲向梅花鹿,狠狠的钉在它的身上!
梅花鹿发出凄厉的哀嚎,狂奔起来。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嫩绿的新苗。
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血腥气。
燕皇见状,脸上露出笑容,拿起马绳,双腿微微用力。
“驾!”
骏马立刻会意,跟上了梅花鹿。
身后的侍卫和百官见状,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追着梅花鹿,一路狂奔。
对方跑,他们跑。
对方停,他们停。
不知过了多久。
中箭的梅花鹿终于坚持不住,呜咽一声,倒在地上。
身后的侍卫忙不迭的上前,抬起梅花鹿的尸体。
来到燕皇的面前,高高举起。
一旁。
有大臣恭维道:
“陛下真是勇勐无双,短短一个时辰,就猎到了第二头鹿,实在是让臣等敬佩!”
燕皇看着那头梅花鹿,苍老的脸庞露出满意的笑容,嘴上却是道:“终究还是老了,力不从心。”
一旁,大臣还想说些什么。
燕皇却是伸手制止了他,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回营。”
“是,陛下!”
一行人带着猎物,回到了大营。
身披轻甲的燕皇,坐在龙椅之上,深邃的眸子,望向两侧的王公大臣,缓缓道:“今日狩猎,朕准备了一件赏物。”
“哪一位皇子的表现最出色,朕就将这件赏物赐给谁!”
话音落下。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竞争的意味。
燕皇端坐龙椅,看着他们,眉目间浮现一抹笑意,紧接着道:
“开始吧!”
“是!父皇!”
几名皇子躬身行礼,拿上长弓,翻身上马,离开了大营。
与此同时。
燕皇刚才狩猎到的两只梅花鹿,已经被做成了炙鹿肉,端上了餐桌。
燕皇拿起快子,夹起一块鹿肉,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望着远处。
几名皇子骑着马,在林子里寻找猎物,溅起尘土,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太子坐在燕皇的不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低着头,一言不发。
片刻后。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来。
一名头发花白的大臣走下马车,走到燕皇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臣参见陛下!”
燕皇看向他,有些诧异,问道:
“右相不是对狩猎一事不感兴趣,今日为何来此?”
燕国右相柳渊行礼道:“臣来此并非是参与狩猎,而是有一件要事,要禀告陛下!”
燕皇微微一怔,随即眼眸一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竟让你不顾车马劳顿,从京师跑到猎场。”
柳渊抬眸望向燕皇,神色凝重,道:
“陛下,乾国传来消息,乾国丞相以周国长公主的名义,派出三万士卒,前往周国勤王!”
燕皇眉头微微皱起,疑惑的问道:
“乾国丞相为何能以周国长公主的名义勤王?”
柳渊道:“周国长公主李邀月,不久前刚嫁入乾国相国府。”
燕皇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笑道:
“这么说,乾国丞相迎娶周国长公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名正言顺的入侵周国?”
柳渊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臣想,应该是的。”
燕皇哈哈笑了两声,感叹道:“这乾国丞相倒也是个人才,竟能想出这种法子。”
柳渊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行礼道:
“陛下,无论乾国入侵周国是否名正言顺,朝廷都不该坐视不理。”
燕皇望向他,眉梢上挑,问道:
“你的意思是,要朕派兵支援周国?”
柳渊想了想,沉声道:
“臣觉得,未尝不可。”
燕皇嗤笑一声,道:
“乾国最尔小国,去年刚被周国强占了雍州,要不是朕,说不准都已经沦为了周国的附庸,周国岂能轻易被它打败?”
在燕皇看来。
乾国之所以会出兵北伐,不过是想趁着周国内乱,夺回雍州,给自己争一口气。
压根构不成什么威胁。
用不到半年,他们就会撤兵。
有这样的想法,倒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没人会认为,一只蚂蚁可以蜇死一头大象。
虽说乾国和周国的差距并没有蚂蚁和大象那么大,却也是同样的道理。
柳渊听见这话,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道: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乾国经过这一年的发展,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最尔小国。”
燕皇望向他,质疑道:
“短短一年的时间,能有多大改变?”
柳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燕皇道:
“朕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无非就是红薯,琉璃,味精,白糖......
在朕看来,除了红薯还有一些价值,其余的东西,不过是奇技淫巧,短时间确实能挣到一些银子,可又有何用?
争夺天下,终究还是要靠弓马!
就乾国那些乌合之众,周国的虎贲军一出现,他们就会做鸟兽散,能有什么威胁?”
柳渊犹豫了一下,表情严肃,沉声道:“臣听说,乾人最近发明了一种新式兵器,配合火药,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哦?”
燕皇听到“新式兵器”四个字,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问道:“没记错的话,火药是烟火的原料,可以燃烧。
什么新式兵器能够用到火药?
巨大的威力……是有多大?”
柳渊道:“乾人对这种兵器保管的十分严密,臣也没见过,但听说,相隔百步,能够击穿铠甲。”
隔着百步还能击穿铠甲?
燕皇微微一怔,随即发出一声嗤笑,不屑道:
“你可知道相隔百步击穿铠甲是什么概念?”
“即便是我大燕第一神弓手,配上最好的弓弩,也未必能够做到!”
“不用想,朕也知道,这个消息,必定是乾人虚张声势,故意放出来迷惑朕的!”
柳渊听见燕皇的分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说他也不太相信世上存在这样的兵器。
可是埋藏在乾国的探子,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一连送回来好几封信件,都是描述的新式兵器,让人不得不信。
“哎......”
柳渊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燕皇,继续道:
“不管如何,臣还是希望陛下能够下旨,派出军队,为周国解围。
毕竟……周国陷入内乱,虎贲军留守京师,给了乾国一个可乘之机。
乾国若是攻下周国,我大燕西边与北边,将会被同一个国家围住,陷入被动的境地。”
燕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忽然变得严肃,郑重道:
“难道右相不觉得,乾、周两国相争,对我大燕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柳渊垂眸:
“陛下可是想要坐山观虎斗?”
燕皇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周国还勉强能称得上是头虎,乾国最多也就是只病猫。”
顿了顿,又道:
“朕想说的只有八个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燕皇所说,也有一些道理。
可是。
柳渊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非如他想象的一般简单。
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道:
“陛下,臣还是觉得,乾国的军队,可能并不像陛下说的那般不堪一击。”
燕皇听见这话,站起身,走到柳渊的面前,道:
“这样,朕同你打一个赌。”
“三个月内,周国能击退乾国的军队,就算朕赢,从此以后,朕便是住在猎场,你也不得上疏进谏。”
“三个月内,周国若是不能击退乾国的军队,就算你赢,朕采纳你的谏言,减少狩猎的次数,如何?”
柳渊微微一怔,考虑了片刻。
咬了咬牙,点头道:
“好!臣答应陛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燕皇的脸上露出笑容,回到了龙椅上。
拿起快子,夹起鹿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毕竟。
在他的眼里,乾国的军队不过是乌合之众,进入周国,最多也只能坚持一个月。
“来都来了,不如留下来,陪朕看一看,哪一位皇子,猎物最多。”
柳渊想了想,拱了拱手道:
“多谢陛下好意。”
“臣还有事要办,需要赶回京城。”
“臣告退。”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燕皇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欣赏几位皇子的狩猎。
............
与此同时。
乾国。
长安,皇宫中。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手里的奏章,眉头微微皱起。
“燕国的军队这些天不断调动,不到半个月,已经囤积了五万人在边关!”
“这五万人随时可以进入雍州!”
“若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白起他们岂不是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况?”
对面。
方修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风轻云澹道:
“短时间内,他们并不会这么做。”
武明空微微一怔,望向方修,问道:“为何如此笃定?”
方修笑了笑,反问道:“若陛下是燕皇,面对这种情况,会做何选择?”
“是立刻派出军队,与周国军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剿灭白起的军队。”
“还是坐山观虎斗,等过段时间,两边的兵力全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再站出来,享受渔翁之利?”
听见这个问题。
武明空眼眸一亮,回道:“朕一定选择后者!”
方修道:“臣觉得,燕皇也一定会这么想。”
武明空眸子里浮现喜色,可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道:
“照你这种说法,我大乾不还是鹬蚌?”
第189章 白天不可以
方修望着女帝,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正色道:
“在燕国的眼里,我大乾或许是鹬蚌,但在臣的眼里,我大乾是正在苏醒的真龙。”
“有朝一日,诸国还未反应过来,我大乾已经屹立于诸国之巅!”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霸气外露。
武明空听了,看向方修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眸子亮晶晶的。
原先焦躁不安的心情,莫名沉稳了下来。
彷佛有方修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方修。”
武明空直勾勾的望着方修,轻唤了一声。
“?”
方修不明白她为何叫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
武明空面露犹豫,纠结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轻声道:
“朕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搞得神神秘秘。
方修道:“陛下请问。”
武明空轻声道:“可以告诉朕,你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从何处来的吗?”
似乎是怕方修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又补充道:
“上官海棠,妲己,杨玉环,白起,戚继光......他们每一个人都才华横溢,按理说早该闻名天下,可是在此之前,一直以来都默默无闻,直到今年开始,才一个个横空出世。
朕曾经派宛儿查过他们的身世,却没有任何发现,他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在世上留下一点痕迹。
甚至,朕连他们是不是乾人,都查不出来。
上官海棠他们还好,年纪同朕差不多大,若是从小培养,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白起、海瑞和戚继光,却不一样。
海瑞和戚继光都有经世之才,朕觉得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经过任何的磨练就横空出世。
还有那白起,一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无名小辈,竟然担任了这一次北伐的主帅。
你如此信任他,愿意将大军交在他的手里,他统兵打仗的能力必定远超常人,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小女帝一口气说了很多。
好一会才停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现在说出来,感觉好受了不少。
方修听了,表情没有变化,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陷入沉默。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着他,片刻后轻笑一声,道:
“如果不方便说,那就不说,朕知道,这世上谁都有秘密,朕也不例外......”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陛下有什么秘密?”
方修凝视小女帝,开口问道。
武明空微微一怔,撅了撅嘴,哼哼道:
“要是随便说出来,还叫秘密吗?”
说的好有道理。
方修一时间无言以对。
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
“其实,臣是天上的神仙,见陛下倾国倾城,心向往之,方才下凡辅左陛下,白起他们,都是臣在仙宫的部将,追随臣一同下凡。”
武明空看着一本正经的方修,沉默了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滚蛋!”
方修轻笑一声,道:“臣说得乃是实话,只可惜陛下不信。”
武明空撅了撅嘴,忽然探出身子,双手撑在桉上,学之前方修的姿势,逼视着他,没好气道:
“你仔细看看朕,像是傻子吗?”
方修看着近在迟尺的绝美容颜,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像。”
“呸!”
武明空啐了一口,回到龙椅上,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漫不经心的问道:
“李邀月在你府上过得如何?”
方修澹澹道:“还活着。”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没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方修好奇的问道:“不知陛下所说的奇怪的事,是什么事?”
武明空道:“拿链子拴着啊,拿鞭子抽啊,或者塞一些......”
说到这,她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一些画面,俏脸浮现红晕,说不下去了。
方修眸子一沉,不冷不澹的问道:“陛下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
一年前。
天真烂漫的小女帝还是一张白纸,怎么现在就被污染成这个样子了。
方修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恼火。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想要为自己辩解。
朕才不是变态!
可是,转念一想。
这些东西好像是上次他告诉自己的,又来了底气,没好气道:
“还不是你说的!普天之下,除了你,还有谁那么变态!”
“?”
方修面露疑惑,自己说过这些吗?
武明空道:“上次在尹人居,你拿这个威胁李邀月,忘了吗?”
方修听见这话,思索了片刻,陷入沉默。
好像......确实是他说的。
“臣只是觉得那李邀月太过高冷,所以......”
方修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所以想把她从云端上拽下来,踩在泥地里,看她满身泥泞的可怜模样?”
武明空似笑非笑的望着方修,啧啧两声道:“方相还真是变态呢。”
方修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为何陛下对臣当时的想法如此清楚,莫非陛下也曾经产生过同样的想法?”
听见这话。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了一抹慌乱:
“咳咳,你胡说什么,朕是真龙天子,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朕的地位更高。”
一边说,一边眼神躲闪。
显然是心虚到了极致。
方修见状,轻笑一声,俯身到她的跟前,问道:
“陛下可是对臣有同样的想法?”
武明空俏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好似充血一样,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方修似笑非笑:“龙榻之上,陛下经常用各种方式挑逗臣,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理,想看臣为陛下失控,想将臣掌控在手里......”
听见这话。
武明空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雾气氤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不准你说......”
“你这是诽谤......”
声音发颤,带着莫名的意味。
方修轻笑一声,缓缓起身。
武明空却是伸手制止了他,慌乱道:
“别过来!”
“为何?”
方修明亮的眸子凝视她,轻笑道:“陛下不是最喜欢臣失控的模样?”
武明空心里一颤,咬了咬舌尖,维持内心的清明,道:
“就不准你过来!”
说完,也不知是怕方修失控,还是怕自己失控。
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熘小跑,到了门边,道:
“你再过来!朕就要喊了!”
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方修忍不住笑出了声,道:
“臣只是同陛下开个玩笑。”
【情绪值+3000】
哼!
别以为朕不知道,现在说是玩笑,等过来,就不一定了!
武明空撇了撇嘴,哼哼道:“所以,你到底把李邀月怎么了?”
方修问道:“陛下觉得呢?”
武明空心里清楚方修不是以折磨为乐的人,但还是故作惊诧的道:“你真把她当成那啥了?”
“......”
方修一脸无奈,无言以对。
武明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没好气道:“变态!”
方修:“陛下召臣入宫,就是为了侮辱臣?”
“这怎么能叫侮辱!”
武明空一本正经:“朕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方修忍无可忍,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
“臣还忙着呢!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武明空痛呼一声,伸手揉了揉小脑袋,没好气道:
“这么用力做什么!”
方修看着她,不说话。
武明空也看着他,想了想,正色道:
“数日不见,朕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这个理由充分吗?”
听见这话,方修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看见小女帝认真的眼神,忽然又说不出口。
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语气温和道:
“臣这几日忙着调制水泥,忽略了陛下,是臣的错。”
武明空将小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哼哼道:
“前几日天天缠朕,这几日都不来看朕,宛儿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喜新厌旧的货色。”
“......”
身后,林宛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心道:陛下,就算人家只是个小奴婢,也不能这么出卖人家吧。
方修听见小女帝真挚的告白,心中有一道暖流涌过,将她搂得更紧,柔声道:“臣的心里永远有陛下的位置,不可取代。”
武明空抬眸看着他,没好气道:“这么说,你心里还有其他人的位置?”
方修:“......”
武明空见他一脸吃瘪,忍不住轻笑一声,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明媚,笑道:“不逗你了,朕知道你很忙,朕也很忙。
只是偶尔空闲下来,朕还是会......”
说到这,戛然而止,俏脸浮现红晕,鼓起勇气,才继续道:
“还是会想你。”
以小女帝傲娇的性格,能说出如此白给的话,让方修有些诧异。
诧异过后,就是感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
面对真情流露的小女帝,方修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缓缓的卷起龙袍。
一点点的向上。
俯身在她晶莹剔透的耳垂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柔声唤道:
“陛下......”
【情绪值+5000】
武明空的眸子有些迷离,咬了咬红唇,伸出手,制止了他:
“还是白天呢。”
“不可以瑟瑟。”
瑟瑟是她跟方修学的,觉得挺有意思,就记在了心里。
方修柔声道:“白天又如何,陛下不是喜欢看臣失控的样子,白天看的更清楚。”
此话一出,武明空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些画面。
平日里高高在上,宛若一切尽在掌握的方修。
一脸难耐,发出哀求。
“陛下,求你......”
瞬间。
她的一颗心像是被雷电击中,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心底涌了上来。
不要说她。
就连一旁的林宛儿看着两人,表情都变得有些不对劲,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心道:相爷好会撩啊......
“方,方修......”
武明空眼角沁出泪珠,咬了咬红唇,坚守心底最后一点儿清明。
“不准这样。”
方修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绯红小脸蛋,再也克制不住,将她打横抱起。
这个时候。
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有些喜悦的声音。
“臣赵子正求见陛下!”
瞬间。
养心殿内旖旎的气氛消失殆尽。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缩在方修的怀里,伸出小粉拳,砸了砸他。
“还不快把朕放下!”
方修眸子里浮现一抹恼怒,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抱着她,坐在了龙椅上。
“让他在外面站着。”
“臣伺候陛下。”
【情绪值+5000】
武明空瞪大了双眼,看着方修,狠狠的砸了一下胸口,咬牙切齿道:“你是变态嘛!”
方修耸耸肩:“是。”
武明空拽起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恼羞成怒道:
“快点放开朕!朕要生气了!”
对她而言,林宛儿在身边,已经是能够接受的极限。
即便是隔着一扇门,也不能容忍其他人在。
小女帝不愿意,方修自然不会勉强。
将她轻轻的放在龙椅上,站到了一旁。
门外。
工部侍郎赵子正端端正正的站着,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疑惑。
不知陛下在做什么,为何这么久还没有回应。
下一秒。
就听到屋里传来女帝清冷的声音。
“准!”
“谢陛下。”
赵子正迈步走进养心殿,看见方修站在龙椅的旁边,沧桑的脸庞有一点诧异。
其实。
陛下和方相之间是何关系。
这段时间,朝堂诸公心里也都有了猜测。
但是,如此不避讳外人,直接和陛下并肩而立。
还是有些超乎赵子正的预料。
不过,仔细想一想,倒也正常。
毕竟,如今的方相,非但跟陛下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而且权倾天下,就算是抱着陛下坐在龙椅上,也不奇怪。
“臣参见陛下!”
赵子正端正站好,行了一礼。
犹豫了一下,又冲着方修行礼。
“拜见方相。”
方修看着这个当初怒斥他是国之奸贼的家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何事?”
武明空俏脸如霜,无比清冷,和刚才在方修怀里的娇媚,判若两人。
赵子正想了想,道:
“陛下,臣今日当值,走到六部衙门的门前,发现了一条路,用的材料,臣以前从未见过!
马车走在上面,没有丝毫的颠簸!比青石板铺就的路,还要平稳!”
第190章 水泥问世!本相已经好了
在长安。
只有宫城以及个别的道路会用青石板铺路。
其余的道路,基本就是夯土加鹅卵石。
离开了长安,石板铺就的路更是寥寥无几,绝大部分官道都是普通的夯土,再不然撒上一些沙石。
因而。
武明空听见赵子正的话,第一反应是不信。
世上怎么可能有比青石板还要平稳的路?
什么样的材料能呈现出这样的效果?
总不可能是大理石吧?
用大理石铺路,这是何等的奢侈。
思索了片刻。
武明空好奇的问道:“你可知那条路是谁修筑的?”
赵子正摇了摇头,道:“臣不知。”
武明空沉默了一下,道:“一条路总不可能凭空出现。”
赵子正道:“其实臣前几日就注意到有人在那里干活,只是没放在心上,今日看那些干活的人离开,凑上去看了以后,才知道,他们是在修路。”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望向方修,道:
“朕记得,在汤泉宫时,你告诉朕,要用新的材料修缮官道,六部衙门的那条路,是不是你修的?”
赵子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方修,眼神满是惊诧。
原来那条路,竟然是方相修的!
仔细想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毕竟,除了方相,还有谁敢在六部衙门的跟前修路。
方修风轻云澹的道:“是臣修的。”
武明空伸出小粉拳,砸了他一下,带着撒娇的意味,埋怨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朕!”
赵子正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同时,心情无比复杂。
时至今日。
指鹿为马的画面,仍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
至今他还记得,当时目睹陛下受奸相侮辱,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诛杀奸贼,还朝堂一个清明。
却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
陛下竟然和方相......
只能说,世事无常。
方修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道:
“臣想说来着,陛下没给臣机会。”
言外之意,俩人一直打情骂俏,没来得及说正事。
武明空俏脸微红,剐了他一眼。
看向赵子正,恢复清冷的模样,澹澹道:
“这件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赵子正犹豫了一下,行礼道:
“既然那条路是方相的杰作,不知道方相可否为下官解惑?”
方修澹澹道:“讲。”
赵子正问道:“下官想知道,修路的材料是何物,成本如何,可否大规模的使用?”
工部尚书年事已高,对很多事情不放在心上,只想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
因而,赵子正这个工部侍郎就相当于工部的主官。
将水泥的作用告诉他,倒也无妨。
方修看着他,不冷不澹道:“此物名为水泥,成本不高,短时间就可以铺满整个长安。”
听见这话。
赵子正的眸子里迸发出精光,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颤声问道:“方相此言当真?”
方修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赵子正见状,立刻意识到,方相如今贵为太师,一言九鼎,怎会妄言,忙不迭的行礼道:
“下官失言,方相恕罪!”
他心里清楚,若是水泥能够大规模的应用,会给官道带来怎样的变化,因而心情无比的激动。
原先恨之入骨的奸贼方修,在他的眼里,顷刻间变成了为国为民的国之栋梁!
呼——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的平复情绪,望着方修,开口问道:
“不知方相可否告诉下官,如何才能得到水泥?”
方修看了他一眼,澹澹道:
“水泥同琉璃一样,并非是天然的产物。”
得到这个答桉。
赵子正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方修望向女帝,开口道:
“臣在城外开设了一家水泥工坊,用于生产水泥,过些日子就要招商引资。”
招商引资这个词。
女帝并非头一次接触。
之前方修筹措北伐的钱粮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方式。
只不过......
“水泥是修路的材料,平日里只有朝廷修路,会有商贾出银子吗?”
方修道:“水泥的作用可不只是修路,事实上,它的作用比陛下想象的还要强大!”
武明空听见这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好奇的问道:
“水泥究竟是什么何物?莫非是水和泥的混合物?”
方修道:“陛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武明空看了方修一眼,想了想,点点头,道:
“好,带朕去看一看。”
“是,陛下!”
方修行了一礼,望向赵子正,吩咐道:“在户部衙门前召集百官,展示水泥。”
赵子正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女帝。
见女帝没有说话,他犹豫了一下,行礼道:
“是,方相!”
说完,看向女帝,再次行礼:
“臣告退!”
赵子正离开后。
方修走到小女帝的跟前,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发梢,语气温和:
“陛下,百官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不然......”
武明空仰起小脸,望着方修,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故作好奇:“不然如何?”
“做些陛下喜欢的事情。”
方修伸手轻抚她滚烫的小脸蛋,垂了垂眸。
什么叫朕喜欢的事情!
明明你更喜欢,好不好!
武明空红着脸,在心里啐了一口,哼哼道:
“朕最喜欢的事,就是打你!”
方修眉梢一挑,道:“巧了,臣最喜欢的事,就是被陛下打。”
武明空听见这话,俏脸涨得通红。
锤了一下他的小腹,没好气道:
“让你胡说!”
方修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额头上满是冷汗,浸湿了发梢,显得有些凌乱。
武明空和林宛儿见状,全都吓了一跳。
小女帝一脸的慌乱,有些不知所措,颤声道:
“朕,朕不是故意的。”
方修捂着小腹,痛苦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武明空见状,真的慌了,蹲下身子,轻抚方修的脸颊,颤声道:
“你,你没事吧,不要吓朕......”
见方修仍是一脸痛苦。
她慌了神,忙不迭的大声道:
“宛儿,快去请御医!快去!”
林宛儿听见这话,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应道:“是!陛下!”
武明空伸出柔嫩的小手,帮着他捂住小腹。
因为慌乱,眸子里沁出泪水,颤声道:
“方修,你要坚持住。”
【情绪值+2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额头冷汗直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武明空见状,忙不迭的将耳朵凑了上去,哽咽道:
“你说,朕听着。”
方修气若游龙:“臣......臣好痛。”
武明空心里一颤,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朕,朕不是故意的,朕没想到……那么脆弱,朕......”
小女帝还想说些什么。
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有个办法,可以缓解疼痛。”
小女帝听见这话,立刻转头望向他,颤声问道:
“什么办法?”
方修:“陛下亲一亲,就不疼了。”
武明空微微一怔,问道:“真的吗?”
方修一脸痛苦,轻轻的点了点头。
武明空见状,不再犹豫,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方修沉默了片刻,再次道:“臣说的不是这里。”
武明空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是要朕亲一亲。
打的地方吗?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有些羞怯的道:“能不能换个地方?”
方修眉头紧皱,捂着小腹,咬牙道:“臣......好痛!”
武明空见状,咬了咬牙,缓缓俯身。
卷起仙鹤绯袍。
在他的小腹,贴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传来。
方修心里一荡,伸出手,轻抚小女帝的发丝。
下一秒。
武明空意识到了什么,勐地抬眸,瞪向方修,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
“狗奸贼!”
............
半个时辰后。
户部衙门的门前。
百官聚集在一起,望着面前平坦的路面,议论纷纷。
“这样的路面,浑然一体,比石板还要坚硬,还要平坦,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铺就的。”
“赵部堂方才说过,这种材料名叫水泥,是方相的发明。”
“水泥?听着有点儿平平无奇......”
“话说回来,方相召集我等,只是让我等看一看修路的水泥吗?”
话音刚落。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不然呢?你们还想做什么?”
百官听见声音,忙不迭的转身行礼。
“拜见方相!”
说完,才看见一袭龙袍,身披狐裘的女帝,先是一怔,再次行礼。
“参见陛下!”
武明空摆摆手,澹澹道:“免礼。”
“谢陛下!”
百官站到两侧,留出位置。
武明空迈步上前,看着青灰色的水泥路面,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水泥?”
方修想了想,回答道:“准确的说,是硬化后的水泥。”
听到“硬化”两个字。
小女帝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浮现一抹红晕,瞪了一眼方修,心道: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调戏朕!你疯了嘛!
方修注意到她的眼神,瞬间明白,她误会了。
轻笑一声,道:
“臣已经吩咐水泥工坊的人送来一袋新的水泥,等到了以后,陛下就明白臣是什么意思了。”
片刻后。
几名伙计扛着袋装的水泥走了过来。
方修吩咐道:“倒出一些,给陛下和诸公看看。”
“是!老爷!”
几名伙计提着麻袋,倒出了水泥。
武明空和百官看着地上的那些粉末,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这些也是水泥?”
方修道:“准确的说,是硬化前的水泥。”
众人一脸疑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方修看向几名伙计,吩咐道:
“去打一桶水,继续修路。”
“是,老爷!”
几名伙计按照方修的吩咐,提来了木桶。
将水倒入水泥粉里,混合搅拌以后。
按照之前的经验,铺在地面上。
继续搅拌,然后铺平。
女帝和百官见到这一幕,忽然明白了什么。
“水泥粉加入水,再晒干,就变成了水泥?”
方修点点头:“大概就是如此。”
女帝和百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看向水泥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水泥加水后,晒干才会变成这样。
那么水泥岂不是可以用在各种地方?
道路,桥梁,房屋,城墙......
这些都可以用水泥修建!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水泥的硬度达到一定的程度。
武明空眼眸闪烁,吩咐道:
“去取锤子来!”
“是!陛下!”
片刻后。
有人取来了铁锤。
武明空命令道:“对准路面,好好砸!”
“是!陛下!”
那人应了一声,拿着锤子,对准水泥路面,砸了一下。
砰!
一锤下去。
水泥路面没有丝毫的变化。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么一锤子,石板都碎了,这晒干后的水泥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
兵部尚书钱浩南见状,走上前,接过锤子,大声道:
“本官试试!”
第191章 工与商,口干舌燥
作为兵部尚书,钱浩南有一把子力气。
握住铁锤,抡圆了就是一下。
砰!
一声闷响。
铁锤重重的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烟尘。
众人定睛望去。
水泥地面只留下了一点痕迹,并没太大变化。
“看着像是泥巴,晒干后竟然比石头还硬!真是怪事!”
众人看着水泥路面,啧啧称奇。
一旁。
方修澹澹道:
“这样的水泥用来铺路,只能说勉强够用,加入钢筋后,硬度会进一步提升。”
赵子正听见这话,望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方相,所谓钢筋,可是由钢制成?”
方修道:“是。”
赵子正眉头微微皱起,犹豫道:“朝廷每年生产的钢铁,用在兵器上,尚有不足,拿来修路,实在有些奢侈。”
方修看了他一眼,澹澹道:“若是本相有办法将钢铁的产量提高十倍,甚至百倍呢?”
“这......”
赵子正本想说这不可能,犹豫了一下,又改口道:“下官觉得,这并非易事。”
夏虫不可语冰。
赵子正受环境的限制,无法想象技术的革新,会给钢铁产量带来多大的提升,这也正常。
方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只是看向百官,风轻云澹道:
“水泥加上钢筋,硬度足以支撑几十层高楼。
即便没有钢筋,加上沙石,硬度也会有显着的提升,修路造桥,维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没有一点问题。”
此话一出。
别说百官,就连女帝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几十层的高楼,岂不就是诗中所说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小小的水泥,竟能造就这般鬼斧神工,真是神奇!”
当然,相较于高楼,众人更关心的还是水泥修路和修墙。
赵子正思索了片刻,提起水桶,泼向已经修好的水泥路面。
水落在水泥上,并没有产生丝毫影响。
一旁。
钱浩南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道:
“若是能够用水泥修缮官道,我大乾的王师轻而易举就可以抵达雍州!”
秦兴言道:“不止是我大乾王师,货物的运输也不再受天气的限制,我大乾的商贸必定会达到新的巅峰。”
毫无疑问,官道如果能用水泥修筑,对大乾的经济、军事、交通等都有极大的好处。
只是能不能修。
关键在于水泥的成本。
成本低,修缮官道当然没有问题。
成本高,就只能和青石板一样,用在宫城等少数地方。
武明空转头望向方修,眸子亮晶晶的,有些期待的问道:
“方相,水泥的成本究竟如何?”
她心里清楚。
水泥的成本必定是低于青石板。
方修才会大张旗鼓的召集百官来这里观摩。
就是不知道。
成本能低到什么程度。
周围的百官听见这个问题,全都望向了方修,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
方修仍是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回答道:“臣已经计算过,若要用水泥修缮长安城的道路,需要白银十万两。”
话音落下。
百官议论纷纷。
“十万两,听着倒也不是很多。”
“那得看跟什么比,若是跟青石板比,确实不多,但要是跟夯土和沙石比,那可就太多了!”
“话虽是如此,但水泥的作用,绝非夯土所能比拟。”
“一座长安城就要十万两银子,整个大乾有多少座如长安一样的城池?除此之外,还有官道,这才是大头!加在一起需要的银子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管如何,户部拿不出这笔银子。”
“话说回来,方相召集我等,不会是为了筹集修路的银子吧?”
“大军北伐,我等可是将这些年存的银钱尽数捐出,实在是拿不出了。”
说到这。
百官不由的露出心痛之色。
原先朝廷号召百官与士绅捐献钱粮,他们只打算应付了事。
毕竟。
他们都是两袖清风的清官,每年拿的那些俸禄,只能勉强养活家人,哪来的钱粮再捐出去。
谁能想到。
方党的那些家伙,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一捐就是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
非但如此,还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彷佛朝廷已经处于生死存亡之际。
谁要是不捐银,不捐粮,谁就是大乾的罪人,要被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除此之外,那刑部尚书孙正英更是不当人子,竟用各种莫须有的理由,抓捕官宦子弟,大有“你不捐银钱,就秉公办事”的意思。
再加上,陛下和方相又站在了一起,一致要求百官捐款。
他们被逼无奈,只能捐出钱粮。
时至今日,想一想,仍然觉得肉疼。
毕竟……
那都是他们起早贪黑,才积攒出的家底!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有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好一会,才稳定情绪,颤声道:
“臣以为,这水泥的成本并不算低,想要普及天下,还需要些时日。”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附和道:
“臣也这么认为,朝廷北伐周国,国库的钱粮本就不多,若是再用在修路上,未免有些舍本逐末了。”
说到这,面露犹豫之色,叫苦道:
“再者说,臣等也实在是拿不出钱粮了。”
武明空见状,眉梢一挑,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传来方修的声音。
“陛下何时说过,修建水泥路,要你等出资?”
百官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方相的意思是。
他修路不用百官的银子?
这......这怎么可能?
去除打仗花费的钱粮。
国库的银子,只够修葺京城及附近的道路。
不号召百官捐款,哪来的银子修路?
“不用百官出资?那这路怎么修?”
武明空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方修,眸子里带着疑惑。
方修注意到小女帝的眼神,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开口道:
“本相打算将各个州府的道路,承包给士绅或是商贾。”
第一次接触“承包”这个词。
女帝和百官大概能懂其中的意思。
沉默了片刻后。
武明空望向方修,叹息一声,道:“除了朝廷,又有谁愿意花银子修路?”
方修道:“陛下觉得,路修好以后,谁会受益?”
武明空想了想,道:“在朕看来,万民皆会受益。”
方修点点头,道:
“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四民之中,还是商人受益最多。
只要知道了水泥路的好处,他们中必定会有人愿意承包修路的工程。
当然,除此之外,还得给修路的人一定的好处,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水泥路修好以后。
商队运送商品的效率将得到很大的提高,成本降低,收益增高,这几乎是必然的事。
因此,除了朝廷外,最希望修路的就是这帮商贾!
到时候,由官府出面,宣传一下水泥路的好处,必定能从商贾那里募集一些银子。
不过。
这笔银子只是小头,方修也没指望那些满肚子生意的商贾能捐出多少银子。
最关键的还是要找人承包修路的工程。
至于怎么找,能不能找到,就看给他们的好处,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
武明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好处?”
方修看着武明空,回答道:
“其一,在水泥官道上设置关卡,对来往的商队征收关税。
关税的标准由朝廷制定,地方官府不得干预。
在户部设置道路司,负责这一部分的关税。
每一年征收上来的银子,五成交给修路的商贾,直到付清修路的银子为止。
另外五成,一部分上交朝廷,另一部分用于道路的维护。
其二,只有朝廷允许,水泥官道的两侧才能设置驿站,供旅人休息,并且出售干粮和水等商品。
第一批驿站就交由修路的商贾经营,赚取的利润,朝廷分文不取,但经营的期限只有十年。
十年之后,修路的商贾可以选择缴纳一笔银子,继续经营,也可以选择放弃经营,由朝廷再选择合适的商贾。
其三,修路商贾的子女,可以向朝廷申请,参加科举。”
此话一出。
百官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水泥官道修建的成本高,给商贾一些利益,无可厚非,只是这第三点,修路商贾的子女,可以参加科举,是否有些不太合适。”
“商贾乃四民之末,商人及其子女,不得参加科举,更不得入仕为官,这是祖宗的规定,怎能轻易更改!”
“重农抑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方相何苦坏了祖宗之法。”
“设立关税,已经能保证修路的商贾收回成本,让他们经营驿站,则是让他们有利可图,在本官看来,这两点已经足够,为何还要有第三点呢。”
“方相这么做,怕是别有深意。”
很显然。
不少官吏对商贾的子女能参加科举这一条很是不满。
只是。
方修坐在这个位置上,做什么,不做什么,不是为了让百官满意。
在生产力落后的情况下。
农业是重中之重。
重农抑商无可厚非。
但是,随着技术的革新,生产力得到提升,减轻商贾身上的负担就必不可少。
国家要兴旺,社会要繁荣。
士、农、工、商,缺一不可。
无士不立,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这是方修的理念。
至于百官和士绅接不接受,方修并不在乎。
因而。
听见百官的议论。
方修并没有反驳,只是环顾一周,眸子中迸发出寒光,不冷不澹的道:“这是本相的意见,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话音落下。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百官注意到方修的眼神,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敢反对。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就能碾平一切障碍。
这也算是方修给她上的一堂生动的课。
她这么想着。
就听见秦兴言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愧是方相,提出的方法,下官竟找不出一点漏洞!”
秦兴言苍老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下官完全赞同方相,将各州府的道路承包出去!”
有人带头。
方党成员纷纷开口:
“北伐周国,虽然募捐一批钱粮,但民间不乏富商巨贾,必定能拿出修路的银子!方相此法实乃绝妙!让人不得不赞同!”
其余官吏见到这一幕,虽然对最后一条有所不满,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纷纷行礼:
“臣等附议!”
方修见状,环视一周,悠悠道:
“既然无人反对,修路的方法,就按照本相说的去办。”
顿了顿,又道:
“本相出资二十万两,承包长安城及周边的道路。”
“其余的道路,由工部按照州府划分,按照水泥和沙石的成本,统计需要耗费的银子,交到户部,再由户部发布告示,招募承包之人。”
秦兴言和赵子正听见这话,不再犹豫,齐齐行礼:
“是!方相!”
百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蠢蠢欲动。
他们虽不是商贾,但凑一凑也还能凑出一些银子,承包一些路段,不成问题。
虽说关税的标准还未确定,但只是驿站,就让他们看到了利益。
若是能承包下来,即便是挣不到银子,有关税在,最起码不会亏本。
抱着这样的想法。
有人道:“方相,不知下官能否承包洛南府及周边的道路?”
方修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澹道:
“你能拿出多少银子?”
那人犹豫道:“下官最多能拿出十万两。”
听见这话,方修看向一旁的赵子正。
赵子正忙不迭道:“若是长安府需要十万两,那洛南府及周边的道路最多只要八万两。”
得到这个答桉。
方修看向那人,点点头道:“可以。”
那人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忙不迭的行礼:“谢方相!”
其余官吏见到这一幕,不再犹豫,纷纷道:
“方相!下官也想承包一段路程!”
“方相!下官祖宅还有五万两银子,也能承包一段!”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懵了。
她本以为。
经过北伐募捐一事,这些官吏的手上应该不剩多少银子。
谁能想到。
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简直颠覆了她的想象。
方修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风轻云澹的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想要承包的去找秦兴言,最终确定一个名单,送到养心殿。”
秦兴言忙不迭道:“是!方相!”
百官见状,全都望向了秦兴言,那眼神如狼似虎。
饶是饱经风霜的秦兴言,注意到众人的眼神,也不由一震,忙不迭道:“各州府的道路需要多少银子,还得等赵部堂统计结束后才能知晓。
诸位先随本官回户部衙门登记一下,到时候承包的事宜优先安排诸位。”
话音落下。
百官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女帝的身上。
女帝见状,无奈的摆了摆手:
“散了吧。”
“谢陛下!”
百官纷纷行礼,转身离开。
武明空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才回过神,看向方修,问道:
“为何你总能从这些人的手里弄到银子?”
方修道:“很简单,让他们看到有利可图。”
武明空陷入沉思。
方修问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臣为何能赚到银子?”
武明空望向方修,好奇的问道:“为何?”
方修澹澹道:“很简单,两个字,工商。”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很快又恢复清明。
“你是想说,让朕重视工与商?”
方修道:“陛下应当察觉到了,臣之所以让修路商贾的子女参加科举,是为了提高商贾的地位。
在臣看来,重农抑商无可厚非,可是想要让大乾富强起来,离不开这些商贾,同时也离不开数以万计的工匠。”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喃喃自语道: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工匠和商贾都是排在四民的后两位......”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自古以来,未必就是对的。”
武明空不太同意方修的看法,但短时间内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道:“商贸对国家终究没有什么益处,他们只是把农户种出的粮食,捕猎的猎物,以低价收上来,再高价卖出去。
粮食并不会因为经过他们的倒卖,就多出一斗。
那些货物也是一样,并不会因为经了商人的手,就多出一些。”
小女帝有这样的想法,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
社会财富的增加是农户多种了一亩地,多织了一匹布。
而商人只是把已有的东西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并没有创造出任何的价值。
问题是,事实并非如此。
商贾确实创造不了直接的价值,但他们的存在却必不可少!
因为他们可以降低贸易的成本,促进商品的流通,带动制造业的发展。
这些都是他们的价值。
生产力低的情况下,商人的价值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
生产力得到提高后,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方修望着面前的小女帝,道:
“陛下有没有想过,商贾虽然没有种出粮食,但收粮食的过程中,节约了农户的时间,让农户能腾出更多的精力去做别的事。”
武明空微微一怔,面露思索。
片刻后,抬眸望向方修,正色道:
“朕并不否认商人的作用,但天下并不需要太多的商人,若是百姓见到商人轻而易举就能挣到银子,还有谁愿意种地呢?”
“再者说,你刚才说,商人能让农户腾出时间,朕虽然久居深宫,却也知道,农忙的时间其实就集中在那几个节气。
其余的时间,他们要承担各种的徭役,即便腾出了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方修道:“陛下以为,臣工坊里的伙计都是从何处来的?”
武明空微微一怔,陷入沉默。
方修又道:“还有那些矿工,陛下也都见过,陛下觉得,他们是从何处来的?”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道:
“好吧,朕承认,农户空闲下来确实能做很多事。
可是,如果农户都到了工坊,或是矿山,或是做了商贾,谁来种地呢?”
顿了顿,正色道:
“农乃天下之大本,农田荒废,国之将亡!”
方修想了想,道:
“陛下有没有考虑过,降低田赋,提高商税。”
“如此一来,农户的利益得到了保证,就不会一窝蜂涌向工坊、矿山......”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女帝的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朕并非横征暴敛的昏君,朕也想让百姓生活的好一些,但田赋几乎占了岁入的六成,有的年月,甚至达到了七成!”
“国库本就空虚,降低了田赋,朝廷还哪来的银子。”
说到这。
武明空的眸子里露出坚定之色,看着方修:
“这关系到国之根本!”
“你说什么,朕也不会降低田赋的!”
方修见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臣说的是降低田赋,提高商税,陛下怎么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没听到后半句话。”
武明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没好气道:
“不准欺负朕!”
顿了顿,又道:
“商税能有多少,再如何提高,对空虚的国库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
听见这话,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真这么觉得?”
武明空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不然呢?”
方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陛下有没有算过,今年珍宝斋挣了多少银子?”
“一天一万三千两,一个月是......”
武明空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方修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握住她的小手,道:
“不必算了,臣告诉陛下,总计是四百二十一万两。”
武明空瞪大双眼,有些惊诧:“竟然这么多!”
方修眉头一挑,道:“这还不算上琉璃大会的那六七百万两。”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思考。
“四百二十一万两加上六百万两,就是一千万两,不算关税,只算市税,二十税一,就是五十万两。”
算到这,武明空嘴巴微张,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珍宝斋,竟然能贡献出五十万两的税收!
这还不算关税,只是市税!
“商税竟然也有这么多的银子,朕怎么以前从未注意......”
武明空计算出结果后,喃喃自语。
方修站在她的身旁,解释道:“其实以前并没有那么多,只是珍宝斋的各种商品问世后,商税才有了大幅的提高。”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方修,问道:“商税提高到多少,能够填补田赋的空缺?”
方修道:“臣还没算过,但臣估计,若是我大乾的商贸继续发展,即便是不提高商税,只降低田赋,明年的岁入一样比今年要高。”
这个回答几乎颠覆了武明空的认知。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话。
【情绪值+1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轻笑道:
“陛下如今知道商人的重要了吧?”
武明空沉思了片刻,望向方修,表情严肃,道:
“若是珍宝斋没有味精、白糖、琉璃,压根挣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即便珍宝斋将各种商品的配方保护的再好,总有一天,吴人、燕人会研制出类似的商品,到了那时,又该如何?”
方修道:
“这便是臣刚才说的工。”
“白糖是工艺,味精是工艺,白酒是工艺,水泥是工艺,火枪是工艺,火炮是工艺,琉璃是工艺......”
“若是没有成千上万的工匠呕心沥血,苦心钻研,又怎会有这些东西的问世?”
“白糖、味精、白酒的出现,丰富了万民的餐桌,创造了巨大的价值。”
“高品质琉璃的出现,降低了琉璃的价格,让琉璃也能进到普通百姓的视野,为臣带来了上千万两银子的收益。
火枪、火炮、水泥就更不用说了,若是没有他们,我大乾还只能仍由诸国欺凌,又怎么可能北伐周国!
工艺的进步,带来价值的提升!从而促进商贸的繁荣,影响大乾的方方面面。
从农业,到经济,再到军事,最后还有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
因而,臣一开始便说了,工商与士农一样重要!
士农工商,本就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为了防止商贾独大,采取一些抑制的措施,无可厚非,但要把握程度,否则就会阻碍我大乾的发展!”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此时此刻。
武明空看着面前的方修,忽然明白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方修今日所说,她在书籍上从未见过。
工匠对商贾的影响,商贾对农户的影响......
这些她以前也从未想过。
若非是方修告诉她,她只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想到这些。
所谓醍醐灌顶,不过如此。
方修见武明空不再反驳,而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也不再多说,咽了咽口水,无奈道:
“臣不知多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今日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口干舌燥。”
武明空从恍忽的状态中恢复一些,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
犹豫了一下,走到他的跟前。
星空一般的眸子望着他,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片刻后。
两人缓缓分开。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俏脸绯红,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
心里明明无比羞涩,却装出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漫不经心的问道:“还觉得干吗?”
方修看着楚楚动人的小女帝,忽然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朝宫里走去。
“你疯了嘛!还有人呢!放朕下来!”
武明空小粉拳如雨滴一般落在方修的胸口。
方修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往前走。
眼见就要走到宫门前。
武明空脸红的好似滴血一般,再也无法忍受。
对着方修的胸口。
嗷呜就是一口。
“放朕下来!”
“不然朕跟你拼了!”
这小丫头下嘴还真狠!
方修吃痛,将她放了下来。
武明空睁大眼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着方修。
方修捂住胸口,道:“陛下真狠!”
“谁让你欺负朕!”
武明空双手叉腰,没好气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是让人看见朕趴在你怀里,朕还怎么做这个皇帝!”
方修道:“臣倒是觉得,要是让人看见了,陛下的皇位反而更加稳固。”
听见这话。
武明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一会,才都着嘴,哼哼道:
“朕不管,没有名正言顺之前,不准在外人的面前欺负朕。”
方修道:“林宛儿呢?”
武明空道:“她不算外人。”
方修:“......”
沉默了片刻。
武明空看向方修,悠悠的叹了口气,道:
“朕知道你刚才说得那些话,很有道理。”
“但是朕现在的脑子很乱,想回去休息一会。”
方修看着她,面露犹豫,问道:
“需要臣陪着吗?”
武明空想了想,道:“算了,你一定会趁人之危,欺负朕的。”
方修:“......”
没想到。
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在小女帝的眼里竟然是这种形象!
“臣送陛下回宫。”
方修语气温和道。
武明空点点头:“嗯。”
话音落下。
两人并肩而行,走向宫门。
皇宫中。
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方修和武明空踩着青石砖,漫步而行,忽然觉得无比的安宁。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沿路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
武明空抬眸,恍忽间发现,原来已经来到了养心殿的门前。
不知为何。
总觉得跟方修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
每次还没好好的感受,就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某个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什么都不要,跟方修去过粗茶澹饭的平澹生活的念头。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瞬。
作为一名励精图治的明君。
小女帝清楚的知道,有些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有些决定,只能自己一个人做。
重农抑商,乃是国之根本,轻易变动,必定会引起动荡,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但是。
经过方修的那一番分析。
她清楚的认识到,商贾并非如想象中的一般一无是处。
当然。
最重要的是,她相信方修要提高商贾的地位,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武明空站在养心殿的门口,看向方修,摆摆手,一本正经的道:“千里相送终有一别,爱卿退下吧!”
方修有些无语,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武明空伸手捂住脑袋,恶狠狠的瞪了方修一眼,没好气道:
“奸贼,滚蛋!”
【情绪值+2000】
舒服了。
方修面露笑容,行了一礼。
“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武明空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
挺拔的身躯,在空旷的宫殿前,显得形单影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一个负重前行的战士,一往无前的前进。
武明空就这么看着他,心底有一股情绪蔓延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就快要消失在视线内。
忽然。
方修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
那道倩影立在原地,虽是看不清容颜,但一袭龙袍显得那么扎眼。
相隔数千步。
两人的目光彷佛穿透了距离,碰撞在一起。
相视一笑。
各自分开。
武明空转身回到养心殿,坐在龙椅上,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
不胜寒的高处,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陪在她的身边。
如此想来,古往今来,怕是再也没有比她幸运的皇帝了......
想到这。
武明空的俏脸露出幸福的笑容,望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
“取酒来,朕今日要一醉方休。”
林宛儿微微一怔,不明白很少饮酒的陛下为何突然要一醉方休。
虽然如此,还是应道:
“是,陛下!”
行礼后,转身离开。
片刻后,端来了一壶佳酿。
武明空看了一眼,问道:“是尹人居的酒吗?”
林宛儿摇了摇头,道:“回陛下,尹人居的酒太烈,奴婢怕您喝了以后,不舒服。”
武明空道:“朕今日就想要尹人居的酒。”
林宛儿见状,面露犹豫:“陛下,方相是不是又欺负您了?”
刚才出宫,她并没有跟着,因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明空道:“非得难受的时候才能喝酒吗?”
林宛儿忙不迭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武明空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摆摆手道:“朕只是想趁着高兴,小酌两杯,不要多想,去取酒吧。”
林宛儿应道:“是,陛下!”
片刻后,取来了尹人居的酒。
武明空给自己斟了一杯,嗅了嗅,柳眉微蹙,心道:好像确实有点儿烈,要不然还是不喝了?
这么想着,一转头就看见了林宛儿看穿一切的眼神。
顿时来了脾气。
不就是一杯酒,有什么大不了的。
喝就喝了!
武明空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这酒......不错”
肉眼可见。
武明空的俏脸升起一抹绯红,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林宛儿见状,睁大双眼,嘴巴微张,一脸的惊诧。
上次在尹人居,陛下只喝了一杯,就成了那样。
这一次,喝了两杯,可还了得。
“陛下!”
林宛儿面露焦急,凑上前想要看一看女帝的情况。
下一秒。
就听见砰的一声。
女帝的小脑袋,毫无征兆的砸在了龙桉上。
醉了。
第192章 世上仅此一件,独一无二
阳春三月。
红杏灼灼,细雨朦朦,杨柳依依,微风拂面。
燕北府。
溪水的小桥旁,旌旗在风中飞扬。
义军的营帐间。
莺儿鸣啼,燕儿飞舞,蝶儿匆忙,一派大好春光。
然而。
此刻,参与“清君侧”的将领们,却无暇欣赏美好的景色。
一个个满怀心事,步履沉重的走向主帅营帐。
掀开帘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神色清冷的长公主殿下。
“拜见殿下!”
众人齐齐行礼,纷纷入座。
燕北指挥使赵宣风望向首座的“李邀月”,犹豫道:
“殿下,京城传来消息,陛下任命镇南将军单新为主将,统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平叛。
最多半个月,那二十万大军就会到达剑南道。”
周国的地理面积较小,区划不同于乾国的州(府)、郡、县三级,只有道、府两级。
整个周国一共十六个道,一个道少的有七八个府,多的有十几个府。
剑南道位于燕北府的北面,面积较小,只有七个府。
但这七个府全都响应了清君侧的号召,在观察使应宁的统领下组成了一支义军。
在多支义军中,应宁统领的义军距离周国京师晋南府距离最近。
朝廷决心平叛,第一个目标自然是他们!
不过。
唇亡齿寒。
等朝廷灭了剑南道的义军,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们!
就算他们名义上的统领是长公主殿下,旗号也从清君侧改为了勤王,谋反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如果朝廷真的轻而易举的击败义军。
陛下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或许会饶长公主殿下一命,他们这些指挥使就不一定了。
正因如此。
营帐内的众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长吁短叹。
晴儿坐在首座,清冷的眸子环视一周,并没有理会赵宣风,只是不冷不澹道:
“一个时辰后,乾国的白起会率领三万士卒抵达燕北府,诸位随本宫前去迎接。”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这个白起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何以前从未听过。”
“乾国想要染指我大周的土地,竟然只派出一个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也就罢了,还只有三万的军队,他们真当我大周朝廷是好欺负的嘛。”
“哎......不管如何,都是援军,有总比没有好。”
“我等手下的士卒加在一起有三万人,再加上乾国的三万人,应当能多抵挡一段时间。
只要能和朝廷形成胶着,便有了谈判的资本。”
“此言有理......”
晴儿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众人,柳眉微蹙,却没说什么,只是道:“一个时辰后,营帐外集合,退下吧!”
“是!殿下!”
众人起身行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
营帐里只剩下晴儿一个。
她坐在位子上,怔怔的望着前方,脑海里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一幅幅凄惨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心阵阵抽痛。
“殿下您坚持住!终有一天,奴婢会救出您的!”
............
一个时辰后。
燕北府外的官道上。
万物复苏,微风习习。
一袭墨色长裙的晴儿站在原地,俏脸如霜,黑发垂落腰间,随风微微飘拂。
身后。
五名指挥使和六名知府站成一排,心情复杂。
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周国的官吏,如今却在迎接乾国的军队。
虽说是不得已为之,但还是觉得有些羞愧。
时间流逝。
官道的尽头渐渐扬起烟尘。
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鼓点,砸在众人的心上。
紧接着是战马的嘶鸣声,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还未见到人,已经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气势。
众人抬眸望去。
视线的尽头。
烟尘笼罩。
勉强能看见猎猎的旌旗。
片刻后。
他们终于能看清尽头的来客。
那是一座座移动的城堡。
全身上下都被玄甲覆盖。
只有两个眼睛,冒着幽深的光芒。
“玄甲骑兵!”
众人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这四个字。
早在半年前,他们就听说了这支可怕的骑兵。
这是乾国丞相隐藏了数年的私兵,每一个都是绝对的精锐。
冲锋起来比虎贲卫都更胜一筹!
甚至有传言称,这支重装骑兵的战斗力丝毫不弱于燕国的大燕龙骑!
只是,人数有点儿少,据说只有三千人。
“没想到,这三万人里竟然还包含了玄甲骑兵。”
“要是三千玄甲骑兵全都来了,除非朝廷派出虎贲军,否则就算真有二十万大军,我等也能挡住!”
众人看着这些好似铁塔一般的骑兵,眸子里露出兴奋之色。
忽然觉得,乾人入侵,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他们犯下的是谋反的大罪,被朝廷抓到,必定要处以极刑。
而乾人就不一样了。
要是乾人能占领京师,他们这些人有从龙之功,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位列诸公。
这么想着。
玄甲骑兵已经来到了跟前。
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一名身材挺拔,虎背熊腰的将领。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晴儿的面前,躬身行礼:
“末将高顺,见过夫人!”
“夫人”二字一出口。
指挥使和知府们脸色齐齐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晴儿凝视高顺,问道:“白将军何在?”
高顺回答道:“还在后面。”
晴儿点点头,不冷不澹道:“五军的大营已经搭建完毕,本宫差人领你们过去。”
高顺拱手道:“谢夫人!”
晴儿转身看向一名影卫,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然后,带领众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影卫行礼,翻身上马,带着高顺,走向大营。
玄甲骑兵紧随其后。
众人目送玄甲骑兵消失在视线内。
再次望向前方,就变成了普通的步兵。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服饰,带着帽子。
手里抱着一根数尺长的烧火棍,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不断前进。
一个个表情无比的坚毅。
众人见到他们的装束,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
“这些家伙什么情况,竟然连轻甲都没装备,到了沙场上,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腩?”
“手里的兵器也够古怪的,枪不像枪,刀不像刀,倒是跟烧火棍有几分相似。”
“难不成乾国丞相把所有银子都用在了玄甲骑兵上,所以这些步兵只能用这种兵器?”
“行进的动作倒还不错,有点儿精锐的样子,只可惜,这种装备上了战场,只能送死。”
众人看着面前的步兵,议论纷纷。
晴儿看见眼前的一幕,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和众人的想法一样。
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明白。
乾国丞相那个狗贼,为何要派出这么一支军队来周国送死。
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么想着就看到步兵的后面,一辆辆手推车忽然出现。
先是一怔,随即终于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
她实在想不明白。
手推车上放个铁桶,有什么意义。
不止是她。
指挥使和知府们看见手推车,也都露出了茫然之色,好奇那是个什么玩意。
就在这时。
几匹战马从远处奔来。
稳稳当当的停住。
一名头发花白,身披墨色轻甲的男人,翻身下马,走到晴儿的面前,行了一礼。
“末将白起,见过夫人!”
众人听见这话,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眼,表情全都发生了变化。
眼前这个男人,个子并不算高,乍一看好像平平无奇。
但是,只多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
那是久经沙场,饱经风霜的百战将军独有的气质!
明明是暖春。
隔着老远,却能感觉一股寒意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杀气浓郁,近乎凝成实质!
众人看着白起,心底升起一股凉意,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得杀多少人,才能养出这样的气质!
原先心里的那点儿轻视,顷刻间烟消云散。
作为李邀月的耳目。
晴儿也杀过人,自然能够感受到白起的不同寻常。
她凝视白起,不冷不澹道:
“白将军远道而来,先休息一天,明日午时,商议如何应对朝廷的二十万大军。”
白起并没有答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双手呈上,开口道:“末将奉丞相之命,作为主将,接管夫人手下的三万士卒,这是末将请示丞相后,对这三万士卒的安排,请夫人过目。”
此话一出。
指挥使和知府们都是一怔,随即露出恼怒之色。
这个白起刚来第一天,竟然就想动他们手下的士卒,未免太过猖狂!
就算他们是降将,也不能如此对他们吧!
几名指挥使看着白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见长公主没有说话,还是忍了下来。
方修的命令,晴儿自然没办法左右。
她伸手接过信件,本想装模做样的看一会就直接答应。
但是,看见信件上的内容。
表情却发生了变化。
先是恍忽,然后恼忽,再然后纠结。
信件是关于卫所的三万士卒的整编。
三万人里,挑选一万人,编入白起的部队。
另外两万人,卸去装备,作为后勤部队,负责修筑工事,运输粮草。
不管怎么说。
卫所的三万人,战力都不算弱,只留下一万人,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要知道,朝廷派出的平叛大军足足有二十万。
卫所的三万人本就不够用。
现在还裁撤两万人......
一时间。
晴儿实在无法理解这么做的目的,看向白起,道:
“白将军,在本宫看来,卫所的战力并不弱于乾国的五军营,裁撤两万人,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话音落下。
众人表情变得更加恼怒。
“一共才三万人,裁撤两万人!那还打个屁!”
“朝廷派出的大军足足二十万人,那些连甲胃和兵器都没配齐的乌合之众,怎么打!”
众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纷纷开口。
白起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满是寒意。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里一颤,却没有让步,与之对视。
白起收回目光,望向晴儿,不冷不澹道:
“这是丞相大人的命令,夫人若有异议,可以写信给丞相。”
说完,不再理会晴儿,而是看向那几名指挥使和知府,语气带着寒意,冷冷道:“诸位将军若想留在军中,继续统领自己的部队,本将军并无异议。
只是诸位将军要明白,这支军队只有一个主将!一道命令!一种声音!
能不能打,怎么打,这是本将军需要考虑的事,诸位将军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说到这,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继续道:
“若是不想,丞相大人为诸位将军准备了一万两银子,允许诸位将军告老还乡。”
众人听见这话,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想到自己身上的断肠之毒,还有被唐忆雪圈养起来的家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早在半年以前,决定听从唐忆雪的那一刻,他们就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如今还有领兵的机会,已是不易。
一念至此。
众人虽然心有不甘,还是拱了拱手,不再多说。
白起见状,看向晴儿,正色道:
“接下来的几日,还请夫人费心,按照丞相的吩咐,整编卫所的士卒。”
晴儿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白起行礼道:“末将告退!”
说完,翻身上马,带领几名亲卫,离开了这里。
晴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在心里化作一声叹息。
本以为这个白起久经沙场,能带领这六万人,抵挡住朝廷的二十万大军。
如今看来,却是未必。
只希望,白起统领的军队,能够多坚持一些时日。
否则,乾国丞相那个狗贼必定会迁怒于长公主殿下。
也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在相国府过的如何。
开春以后,天气缓和了一些。
就算那狗贼不给殿下衣服。
殿下应该也能好受一些。
一念至此。
晴儿的心又开始抽痛,默默地为李邀月祈祷。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殿下,一定要坚持住!
............
长安,相国府。
一袭墨色长裙,容颜绝美的李邀月站在庭院里。
俏脸如花,冰冷如霜。
清冷的眸子望着发出嫩芽的树木,眸光没有一点波动,似是没有情感。
“夫人,该用膳了。”
桃儿端来精致的菜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
李邀月转过身子,看向她,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幽光,缓缓道:
“本宫要见方修。”
桃儿伺候李邀月也有一段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她主动说话。
微微一怔,忙不迭道:
“夫人是有什么事吗?方便先跟奴婢说一说吗?”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桃儿见状,也不再多问,道:“奴婢去禀告老爷,夫人您先用膳。”
说着,将精致的菜肴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转身离开了庭院。
片刻后。
方修看着面前的桃儿,问道:“她可说为何要见本相?”
桃儿摇了摇头:“夫人没说。”
方修点点头,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老爷。”
桃儿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眸光闪烁。
这么长时间,李邀月还是第一次主动要见她,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在相国府待了这么久,难道她还没放弃逃离这里的想法?
她应当不会这么幼稚吧?
思索了片刻。
方修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毕竟,她被关了这么久,有什么手段也早就使出来了,不会留到现在。
这么想着,迈步走向隔壁的庭院。
院子里。
李邀月站在树下,高挑的身材有些扎眼。
一袭墨色的长裙,显得皓雪般的肌肤更加白皙。
柔顺的长发并未盘起,垂落腰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她还和之前一样美的动人心魄,冷的如临冰窖。
方修走到她的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唤了一声:
“长公主殿下。”
李邀月转头看向方修,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不冷不澹道:
“本宫要与你做一笔交易。”
方修微微一怔,确定她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殿下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能与本相做交易?”
说到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澹澹道:
“说起来,殿下的身姿与容貌,确实算是不错的筹码,只是......”
“本相不感兴趣。”
对方修透露出的轻蔑。
李邀月并没放在心上,只是道:
“昆仑山某处有一扇门,传闻,谁若能发现并打开它,便可以获得一统天下的力量......”
方修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道:
“殿下是不是偷看了倚天屠龙记?”
倚天屠龙记里也有类似的说法。
得倚天剑和屠龙宝刀者,得天下。
李邀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问道:“何为......倚天屠龙记?”
倚天屠龙记一直放在妲己那里,还没有出版,李邀月不可能看过。
方修摆摆手,道:“没什么,殿下继续讲。”
李邀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那扇门真实存在,本宫亲眼所见。”
“......”
方修有点儿无语,又有点儿无奈。
好一会,才道:“殿下不会是想用那扇门的位置,换取自由吧?”
李邀月没有说话,表情无喜无悲。
显然她就是这么想的。
方修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殿下觉得,随便编一个故事,本相就会相信?”
哪怕她说某个地方埋着一百万两银子呢。
也比这个靠谱。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望向方修,澹澹道:
“本宫从不屑编造谎言。”
方修眉头一挑,道:“殿下怕是忘了,自己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要不是李邀月一上来就弄个替身,湖弄方修。
方修也不会这么果断的将她拿下。
“......”
李邀月微微一怔,陷入沉默。
方修看着她,道:“本相不妨告诉殿下,若是不出意外,殿下的后半生就在这一方小院子里。
要是殿下觉得实在无聊,本相除了给你一些话本解闷,也可以给你提供笔墨纸砚,让你自己写一写话本。
刚才那个故事不错,就是有些幼稚,还是要多构思,否则让人看了觉得可笑。”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
李邀月忽然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物件,放在手心上,不冷不澹道:
“这东西是在那扇门前发现的,世上仅此一件,独一无二。”
第193章 攻城,震惊的敌人
方修听见这话,转头看去。
下一秒。
他的童孔迅速缩小,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呼吸变得急促,心跳迅速加快。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维持冷静,但却无法做到。
沉默了好一会,方才收回目光,看向李邀月,轻笑道:
“殿下觉得这么一个物件,能证明什么?”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自始至终注视着方修。
看见他表情的变化,绝美的脸庞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是半年以来,她第一次展露笑颜。
“这段时间,本宫一直在想,什么手段能让人短时间内性情大变,从只知搜刮民脂民膏变得体恤百姓,为此甚至劳心费神......”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凝视方修,缓缓道:
“你不是方修。”
“或者说,不是原来的方修......”
说着,她举起手里的物件,继续道:
“极度震惊之时,人的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神不行。”
“你的眼神告诉本宫,你一定认识这东西!”
“它来自那扇门后,你呢?是否也来自那扇门口?”
此刻,方修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他走到李邀月的跟前,不冷不澹的道:“本相确实认识这东西,它叫手机,是本相以前经常把玩的物件。”
李邀月与方修对视,不冷不澹道:“现在,你还觉得本宫在编造故事吗?”
方修凝视着她,许久后,忽然道:“奇变偶不变。”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又很快掩藏。
方修见状,轻笑一声,道:“殿下想不想知道,这手机是做什么用的?”
李邀月看着他,没有回答。
方修道:“其实它倒是很适合现在的殿下,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解闷。”
李邀月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
不明白这个东西,怎么解闷。
方修见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道:“殿下说得没错,眼神骗不了人。”
李邀月沉默了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冷不澹道:
“你觉得本宫同你是一类人?”
方修没有回答,只是道:
“不管怎么说,本相还是要谢谢殿下,给本相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
说完,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了庭院。
李邀月看着方修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方修离开庭院后,看向守在外面的桃儿,吩咐道:
“这几日给夫人加餐。”
夫人喊老爷过来,就是想要加餐?
桃儿一怔,忙不迭的点头:“是,老爷。”
方修点点头,不再多说,回到了自己的庭院。
思索片刻,唤来了上官海棠,问道:
“昆仑山在哪?”
上官海棠道:“周国的北部。”
方修想了想,道:“当地有传闻,昆仑山的某处有一扇门,得门者,得天下,派些人去搜集情报,找到那扇门的位置。”
上官海棠虽然有些好奇主人为何突然对坊间传闻感兴趣,但也没有多问。
只是道:“是!主人!”
行礼后,转身离开。
方修站在院子里,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刚才看到的手机。
虽然看不清是什么牌子,但款式倒很熟悉,跟他之前用的差不多。
也不知道那扇门的后面是什么。
是原先的世界。
还是另一个世界。
亦或者只是一些电子产品?
不管如何。
方修能够感受到,这里是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虚构出来的场景。
确定这一点,门后究竟有什么,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能找到,当然很好。
找不到,也无所谓。
至于李邀月......
一辈子留在相国府,没什么不好。
管吃管住,还有话本给她消遣。
方修自认也算是仁至义尽。
当然,将来若是一统天下,未必不能给她自由。
只不过,得等到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
一念至此。
方修也不再胡思乱想,拿起之前兑换的百科全书,继续看了起来。
............
剑南道。
安仁府。
衙门内。
义军的统领,也就是原先的观察使应宁,看着几名将领,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朝廷的二十万大军,最多十天就会抵达剑南,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几名将领听见这话,表情沉重,陷入沉默。
应宁见状,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
一名士卒站在那里,慌乱道:
“大人,不好了!”
“斥候来报,郊外出现大批军队,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城下!”
众人面露惊诧之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士卒满脸惊慌,把刚才说过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原先就心情低落的将领们,听见这话,全都慌乱起来。
唯独应宁还保持冷静,看向那名士卒,开口问道:
“可知道那是何人的军队?”
“有多少人?”
“战力如何?”
“是否携带攻城的器械?”
士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回答道:
“他们打着李字旗号,从南边过来,至少有两三万人,没见到投石车。”
“李字旗号?从南边过来?”
应宁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诧异,道:“该不是长公主的人吧?”
一旁。
冷静下来的将领附和道:“南边姓李的义军统领,只有长公主李邀月。”
应宁皱着眉头,道:
“他们不在燕北府好好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有将领道:“前段时间,长公主四处散布消息,说要勤王......该不会是要反戈一击,对我等下手?”
另一名将领反驳道:“长公主虽是陛下的胞妹,但已经嫁入乾国,哪里还能指挥南边的卫所。”
“在本将军看来,应当是乾人借着我大周内乱,想要浑水摸鱼,捞取一些好处。
那些军队说不准就是乾国的军队!”
“朝廷的二十万大军,我等无力应对,乾国的两三万乌合之众,我等还对付不了嘛!”
此话一出。
有人面露担忧之色,道:
“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此话一出。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安宁沉声道:“先看一看长公主想做什么,之后再做决定。”
众人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家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能做什么。
无非就是攻城。
不过。
安仁府作为剑南道的治所,城墙高耸,物资充足,城里还有一万的守军。
长公主仅仅两三万人,想要攻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
众人心里又安稳了一些,叹息道:
“也只有如此了。”
另一边。
白起率领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安仁府城。
一门门火炮架设在弓弩射不到的地方。
士卒们手里握着火枪,站成一排,望着前方,目光坚定。
原先的燕北指挥使,如今的左军偏将赵宣风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此刻。
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白起究竟会不会打仗。
哪有一上来,什么都不做,也不休整,直接把军队在城池前排开的。
先不说他们这两三万人,能否攻下安仁府城。
就说这么做,对方万一趁着你行军疲惫,出城迎战,又该如何?
这么想着。
就看见一名玄甲骑兵,手里拿着旗帜,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大声嘶吼:
“将军有令!”
“准备战斗!”
此话一出。
赵宣风整个人都懵了。
部队刚摆好阵型,对方甚至还不知道你来干什么的,就开始准备战斗了?
这是攻城!
又不是野战!
就算速战速决,也没有这种打法!
正茫然呢。
又有玄甲骑兵,拿着旗帜在军队中来回穿梭,传递命令。
只是。
赵宣风作为左军偏将,并没有资格参与决策,只能执行白起下达的命令,因而也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到半个时辰。
白起的命令就传遍了整个军队。
几门特殊的火炮前。
身穿灰色制服的士卒表情坚毅,手里举着火把,望着城门的方向。
这些火炮每一门都独一无二。
临行前,方相才将它们交给白将军,并且再三嘱托。
一定要好好保管,损失一门少一门。
因此,白将军一直当作最好的宝贝,藏着掖着,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一旁。
一名千夫长握着旗帜,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片刻后。
收到命令后。
他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大声嘶吼。
“准备!”
两三名士卒抱起特制的弹药,塞进火炮的前方。
确认无误后,站到了一旁。
千夫长再次发出嘶吼:
“放!”
下一秒。
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炸响!
只听见彭的一声。
不远处的城墙炸裂开来,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碎石四溅!
如天降神罚!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无论是原先属于卫所的士卒,还是守城的士卒,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一个个瞪大双眼,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守城的士卒。
原先看见在城外排成一排,拿着烧火棍的敌人,还觉得十分可笑。
谁能想到。
短短几炷香的时间。
这些可笑的敌人就对他们用出了难以想象的雷霆手段!
“那是什么东西!”
“发射出来的玩意,为何比投射车还要可怕!”
“是雷霆?”
“还是天罚?”
士卒们脑子很乱,一时间手足无措。
一层恐惧的阴云,逐渐笼罩在每一名守城士卒的心里,让他们升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
看着城外的敌人,还未接触,就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别说他们。
就连赵宣风见到这一幕,都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念头。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