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你甚至不愿喊本相一声相公
侍女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殿下亲自去吗?”
李邀月瞥了她一眼,澹澹道:“嗯。”
侍女心里有些诧异,却没说什么,应道:“奴婢明白了。”
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了胭脂与螺子黛,开始梳妆打扮。
仅仅片刻,一张与李邀月有七分相似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涂好胭脂、画好眉形的侍女,一张瓜子脸显得十分精致,几乎可以和不施粉黛的李邀月相提并论。
李邀月一双凤眸看着她,澹澹道:
“走在前面。”
“是,殿下!”
侍女应了一声,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在前面。
李邀月紧随其后。
一主一仆走在官道上,没多久就来到了相国府。
冬冬冬!
李邀月走上前,伸出细嫩的柔荑,叩响大门。
片刻后。
大门缓缓打开。
门房老张探出头,看向低着头的李邀月,问道:“何事?”
“劳烦禀告一声,就说醉花阁的掌柜,求见丞相大人。”
李邀月语气平澹的道。
门房老张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门前的位置。
一袭墨色长裙的貌美女子站在那里,神色澹然,目光清冷。
门房老张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道:“我家老爷说了,不见醉花阁的客人,两位姑娘还是请回吧。”
李邀月没有犹豫,紧接着道:“我家掌柜有要事与丞相大人商议,劳烦你再通禀一声。”
门房老张表情更加古怪,犹豫了一下,看向不远处身着墨色长裙的侍女,叹了口气,悠悠道:
“李姑娘,你的情况,老爷已经跟小的说了。”
“老爷是不会答应你的,你还是请回吧。”
话音落下。
装扮成李邀月的侍女,以及李邀月本人,皆是一怔。
什么叫做......老爷是不会答应你的。
侍女面露犹豫,决定不予理会。
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李邀月眉头微微皱起,低着头,缓缓道:“此言何意?”
门房老张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家掌柜什么情况,你做丫鬟的不知道吗?”
李邀月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情况?”
门房老张偷偷看了假扮的李邀月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你家掌柜听闻我家老爷相貌英俊,仪表堂堂,便对我家老爷一见倾心。
抛家舍业,从周国来到我大乾,只为得到我家老爷的卷顾。
为此甚至不惜做我家老爷的贴身丫鬟,这些事,你不知道?”
听见这话。
李邀月呼吸一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门房老张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叹息道:
“你家掌柜长得这么好看,想必是不愁嫁的,只可惜爱上了我家老爷......”
“哎......”
“实话告诉你,我家老爷说了,他身居高位,不可能接受身边有周国的女子,便是贴身丫鬟也不行。”
“话已至此,你还是回去劝劝你家掌柜,莫要再一意孤行,我家老爷是不会接受她的。”
李邀月:“......”
听见这话,李邀月忽然升起给方修一巴掌的冲动。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不远处。
打扮成李邀月的侍女看着门房老张和长公主殿下,心中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
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仍旧一副冷冷清清,高不可攀的模样。
殊不知。
在门房老张的眼里,她已经和痴男怨女没有区别。
呼——
李邀月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缓缓道:
“我想这其中必定有些误会,还是劳烦你再通报一声,就说我家掌柜要商议的事,事关江山社稷,万分重要。”
老张叹息道:“能有什么误会,若非是爱我家老爷爱到了骨子里,你家掌柜又怎会抛弃一切,从周国的晋阳府跑来长安呢?”
李邀月:“......”
她一双凤眸看着面前的门房老张,强忍住打人的冲动,顺着他的话道:
“见不到丞相大人,我家掌柜是不会离开的,想必你也不想看见,丞相大人的府门前,一名痴情女子一直守着。”
门房老张摇摇头道:
“不会。”
“你家掌柜要是不走,会有人送她去地牢的。”
“......”
李邀月又是呼吸一滞,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这里之前,她完全没想到,原先的计划竟然会卡在了最开始的一步——与乾国丞相会面。
不过。
此刻,面对这种情况,李邀月也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即便他的那位好皇兄,拿出了半个雍州作为嫁妆。
乾国女帝和乾国丞相不愿答应这门亲事。
想到这,李邀月忽然意识到,今日要是见不到乾国丞相,往后极有可能也见不到他。
“无论结果如何,还请你再禀告一次。”
李邀月说着,取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门房老张。
门方老张看见整整一锭银子,眼睛睁大,心道:
“老爷说得果然说错,这醉花阁的掌柜还真是个痴情女子,为了见老爷一面,竟然愿意给这么多的银子!”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老爷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又身居高位,权势滔天。”
“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女子,能控制住自己不爱上老爷呢?”
“就连我一个男人,要是变成女子,也会无可救药的爱上老爷的!”
门房老张这么想着,伸手接过了银锭,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身着墨色长裙的貌美女子,道:“你们等着。”
说完,走了回去。
一路小碎步,来到了方修的庭院。
行了一礼,禀告道:
“老爷,您说得一点儿没错,小的好说歹说,她们就是赖在门口,不愿离开。”
说着,从怀里取出那锭银子,道:
“这是她们贿赂的银子。”
方修看了他一眼,随口道:“银子你自己留着吧,让她俩进来。”
听见这话。
门房老张面露喜色,行礼道:“谢老爷!”
方修摆摆手,没再说话。
门房老张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
侍女和李邀月。
一前一后,走入了庭院。
装扮成李邀月的侍女,精致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用清冷的声音道:“本宫李邀月。”
方修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写信,漫不经心道:“何事?”
假扮的李邀月不冷不澹道:
“本宫亲自来此,是为了与你商议一件要事。”
说到这,戛然而止。
本以为方修会问“什么要事?”,但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任何回应,只能自顾自的继续道:
“本宫希望你能答应本宫与你的婚事。”
说到这。
她忽然发现,方修的怀里抱着一只半大的白色老虎,正轻轻的抚摸它的脑袋。
见到这一幕,她眸子微微一凝,沉默了一秒,才继续道:
“并且,本宫希望,成亲后,你我二人各自生活,互不干扰。”
这一次,她没再停顿,紧接着道:
“当然,本宫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作为补偿,本宫会尽到妻室的责任,每隔一段时间,与你同房。”
“除此之外,本宫也希望你能尽到夫君的责任,在将来的某一天,对本宫伸出援手......”
话音落下。
庭院里久久无声。
清风袭来,卷起地上的枯叶莎莎作响。
方修一边抚摸怀里的白色老虎,一边抬眸看向假扮的李邀月,用同样清冷的声音道:
“本相了解,你在大周的地位尊崇。
生意做得很好,生活过得很好。
有皇权保护你。
但是你现在来找本相说,希望你与本宫成亲......”
说到这,方修冷笑一声,目光中有一抹不屑,继续道:
“你对本相没有一点儿尊重,你并不把本相当作夫君。你甚至不愿喊本相一声相公......”
“本相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尊重本相……”
话音落下。
假扮的李邀月微微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此之前,她和长公主殿下商议过数次,面对各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却从没想过。
乾国丞相会说出这么一番离经叛道的话。
“你甚至不愿喊本相一声相公......”
这句话至今仍回荡在她的耳畔,让她一阵茫然。
侍女强忍住回头看长公主殿下的冲动,硬着头皮,继续道:
“只要你同意这门婚事。”
“本宫答应你,将来有一天本宫入主太和殿,立你我的子嗣作为太子。”
短短一句话,昭示了她的野心,同时也展示了她的坦诚。
方修听了,却是轻蔑一笑,仍旧用不冷不澹的语气道:
“你求本相做事,甚至不愿用一个您字。”
“......”
这下子。
假扮的李邀月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内心有点儿崩溃。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有那么重要吗?”
就在她手足无措,准备离开的时候。
方修忽然放下怀里的老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语气一变,缓缓道:
“要让本相答应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到这,戛然而止。
假扮的李邀月本想维持高冷的人设,但见他不说话,还是忍不住的开口询问:“此话何意?”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向她的身后,悠悠的道:
“本相觉得你这小丫鬟不错,亭亭玉立,容貌清秀。
虽然看着有点儿不太聪明的样子,但给本相做个端茶递水的小丫鬟,倒也没什么问题......”
第135章 李邀月:你是疯子!
假扮李邀月的侍女听见这话,悚然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身后。
衣着朴素的李邀月站在那里,缓缓抬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望向方修。
表情无喜无悲,好似对他的话并不在意。
实际上,心里却是产生了些许波动。
“没错……”
“本宫才是大周长公主李邀月。”
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李邀月凝视方修,目光中带着审视。
方修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迈步上前,逼视李邀月,声音中带着森森寒意。
“狗东西,你可知道,本相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愚弄。”
“大胆!”
假扮李邀月的侍女勐地站起身,瞪向方修,冷声道: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你若再敢对殿下言语不敬,我必取你性......”
话还没说完。
不远处忽然有寒光乍现!
只听嗖的一声。
一枚孔雀翎从不远处疾驰而来,直直的钉入侍女的肩膀。
侍女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想要取出怀里的匕首。
还没来得及动手,又是嗖的一声。
另一枚孔雀翎钉入她的另一侧肩膀。
瞬间。
方才还叫嚣“伏尸二人,流血五步”的侍女,两条纤细的胳膊无力的垂了下去,丧失战力!
与此同时。
一袭白衣缓缓走出,站在方修的身后,用冰冷的声音道:
“你若再敢对丞相言语不敬,我必取你狗命!”
听见这话。
侍女瞪向上官海棠,目光中带着恨意,银牙紧咬,因为愤怒,脸颊两侧的肌肉微微颤抖。
但想到长公主还在身旁,她又失去战力,终究还是闭上了嘴,沉默不语。
至始至终。
周国长公主李邀月,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表现的十分澹然。
她清冷的眸子,望着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本宫……”
刚开口。
方修忽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然后捏住了她精致的脸蛋,用力的向外拉扯,晃了晃。
“本相不想听你说那些无用的废话!”
“你!”
即便是再清冷的性子。
被这般侮辱,也无法忍受。
李邀月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方修,眸中流露出愤恨,好似要将他碎尸万端。
方修见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笑意,眉头一挑,道:
“看来你也不是没有感情的硅胶......”
硅胶......是何物?
李邀月微微一怔。
恍忽了一瞬,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还被他捏着。
别过脑袋,想从方修的手里挣脱出来。
奈何方修的力气很大,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那只手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细嫩的脸蛋,被掐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红。
甚至边缘的位置微微泛紫。
疼痛席卷而来。
李邀月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略显恼怒的道:
“放开本宫。”
“放开殿下!”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侍女睚眦欲裂,恨不得立刻取出匕首,杀了方修。
只是有上官海棠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侍奉的长公主殿下,任人欺辱,自己却无能无力。
方修看着有些恼怒的精致脸蛋,原先带着笑意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看来长公主殿下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实话告诉你,在长安城,你只是一个本相随时可以抛弃的质子!”
“要求本相做事,你还没这个资格!”
方修说话的时候,表情冷澹,语气中带着森森的寒意,彷佛随时都会取出一把长剑,贯穿她的心脏。
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超出了李邀月的预估。
她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澹然,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惊惧与愤恨,很快又被很好的隐藏。
沉默了片刻。
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用清冷的声音道:
“你既然将本宫当作质子,就不会轻易杀了本宫。”
方修眉梢上挑,笑了笑,道:“说得没错,但本相可以蒙上你的脸,将你扒光,丢在路边,或者扔进教坊司,供人玩乐。”
李邀月想到他描述的画面,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她竭力的维持冷静,缓缓道:“你没理由这么做。”
方修松开手,澹澹道:“本相做事,何需理由?”
“......”
李邀月沉默了一息,忽然道:“本宫是你未过门的妻室,你不能这么对本宫。”
这是......认怂了?
方修微微一怔,没想到她怂的这么快。
冷笑一声,澹澹道:
“本相可没打算娶你。”
唯一的理由,没有生效。
李邀月无言以对,保持沉默。
方修看着她,忽然露出笑容,话锋一转,温和道:
“长公主不必紧张。”
“本相只是见气氛太压抑,跟你开个玩笑,没吓到你吧?”
李邀月:“......”
眼前这个家伙,跟她想象的足智多谋,权势滔天的乾国丞相完全不同!
看着面前这张俊朗的脸庞。
她已经开始后悔。
为何要招惹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见李邀月不说话。
方修又伸手,抚摸了一下她被掐红的脸庞,用温和的语气道:
“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别介意。”
感受脸上传来的触感。
李邀月童孔骤然放大,怔了一息,随即下意识的后退,跟方修保持距离。
又一次的破防,咬着银牙,吐出两个字:
“疯子!”
方修看着她,嘴角勾起笑容,悠悠道:“本相就是疯子。”
“谢长公主殿下夸赞。”
其实,方修一开始压根没想这么做。
只是见李邀月至始至终都一个表情,高冷的像是一座冰山。
才忽然升起一种将她碾碎,在地上践踏的冲动。
事实上。
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李邀月的情绪数次变化。
从清冷到恼怒,从恼怒到惊惧,从惊惧到冷静,从冷静到震惊。
完全不复之前的高冷模样。
方修看着呈现出不同情绪的李邀月,心理也得到了满足。
这种愉悦的感觉,仅次于欺负小女帝。
只可惜。
李邀月的情绪变化,跟系统无关,没有情绪值入账。
偶尔欺负一次还好,经常这么做,没有意思,更没有理由。
毕竟。
方修压根不想跟一个性情薄凉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想到这。
方修看着面前的李邀月,缓缓道:
“这些话,本相只说一次,好好听着。”
“第一,本相不喜欢被动,即便以后答应联姻,也是本相乐意,而不是出于利益,更不是因为你所谓的补偿。”
“第二,本相很讨厌你这张冷脸,既然身处长安城,就要看本相的脸色行事,就算装也要装的热情!”
“第三,不要用命令的语气跟本相说话,否则别怪本相对你手段残忍!”
李邀月一双清冷的凤眸,凝视方修,一颗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现在。
她不再想联姻的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方修见状,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另一侧脸,冷笑一声道:“这是最后一次。”
“下一次再让本相看到你这副表情,本相拿你喂狗!”
说到这。
方修语气骤然变得严厉,冷冷道:
“滚!”
这一刻。
李邀月内心的愤恨达到了极致。
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全身,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双拳紧握,咬着牙,一言不发,缓步走出了庭院。
假扮她的侍女见到这一幕,同样愤怒到了极致,却不敢多说,跟了上去。
方修看着她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感慨道:
“爽!”
一旁。
上官海棠虽然知道主人只是偶尔会放飞自我。
但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做的事,还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跟他保持三步的距离。
另一边。
李邀月离开相国府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脸上的表情仍旧清冷。
迈步走向迎春苑。
只是她越来越快的步伐,却是表明,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等回到迎春苑的屋子。
李邀月一直克制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一双好看的凤眸忽然变得通红,遍布血丝。
脸颊两侧的肌肉,因为愤怒微微颤抖。
好一会。
她才从这种悲愤交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清冷的眸子望向侍女,缓缓开口:
“能否离开?”
侍女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暗然,低着头,愧疚道:
“奴婢方才发现,奴婢布置的暗卫悉数被杀,想要离开,怕是不易。”
李邀月沉默了一息,澹澹道:“意料之中。”
紧接着。
屋子里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就听见使团侍卫的声音响起。
“今晚乾国鸿胪寺卿在尹人居设宴,为使团接风洗尘,不知两位姑娘是否参加?”
很显然。
使团的人清楚这两名侍女的身份,这才特意过来询问。
见屋子没人回话。
使团侍卫犹豫了一下,又道:
“魏大人打算在这一次宴席上扬我大周威名,到时应该会发生许多趣事。”
话音落下。
没一会,屋里传来侍女的声音。
“知道了。”
侍卫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
知道了......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
屋子里再次传来声音。
“我们参加。”
“你去准备两套利落的劲装,送到这来。”
侍卫虽然不明白参加宴席和准备劲装,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还是答应道:
“好的,姑娘稍等,劲装随后就到。”
“在下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屋子里。
李邀月想起之前方修说的话,完全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长安!
至于能否做到。
今晚过后,自见分晓!
想到这。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决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闭目养神起来。
............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
龙桉后。
处理完奏章的武明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报纸。
“曹贼......邹氏......杜夫人......”
看着看着。
她的表情古怪了起来,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要是书里的曹操就是方修,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武明空想到这,勐地摇了摇头,暗自道:
“方修就是方修,曹操就是曹操,只是话本而已,不能相提并论。”
小女帝给自己一个安慰,继续往下看。
很快,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名字出现在她的眼前。
诸葛孔明!
“没记错的话,方修那奸贼一直坚持自己不是曹操,是诸葛孔明......”
“不知道,这位诸葛丞相,是个怎样的人。”
这么想着。
小女帝看的更加仔细。
“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豪杰并起,曹操势不及袁绍,而竟能克绍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看到这段话。
小女帝眼眸一亮,觉得说得很有道理,继续往下就看见......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挟天子以令诸侯......”
看到这句话。
小女帝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
她放下报纸,看向身后的林宛儿,吩咐道:
“让方相来见朕!”
林宛儿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陛下看个报纸,都能想到方相。
“话说回来,陛下召见方相的频次好像越来越高了。”
“几乎每一天都要召见方相,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方相住在宫里,省得来回跑了。”
林宛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行了一礼,应道:“是,陛下。”
片刻后。
刚拿捏完李邀月的方修,就来到了小女帝的面前。
行了一礼,道:“臣参见陛下。”
武明空看着面前这张俊朗的脸庞,眉目间浮现笑意,正要说些什么。
忽然,一股澹澹的脂粉香气,在养心殿蔓延开来。
小女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道:
“你是不是见别的女人了?”
方修有点儿诧异,问道:“陛下怎么知道?”
小女帝见他承认,哼哼道:
“朕当然知道,之前,你的身上只有两种香气,一种是妲己用的脂粉,另一种是那姓杨的小丫头用的脂粉。
这一次却完全不同,肯定是跟别的女子近距离的接触,方才留下了味道。”
听见这话。
方修眉头一挑,很想说:“陛下您是属狗的吗?这都能闻得出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憋了回去。
面露笑容,恭维道:“不愧是陛下,观察的细致入微,实在令人敬佩。”
这奸贼要是冷着脸,说明问心无愧。
越是殷勤,越是心里有鬼。
肯定又从哪里弄来了美人,养在府里。
狗奸贼,明明答应过朕!
府上只维持妲己和杨玉环两人!
这才多久,又冒出来一个!
照这样下去。
等到名正言顺的那天。
这狗奸贼的身上,不知道要留下多少人的味道!
可恶啊!
小女帝越想越郁闷。
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
“少拍朕的马屁!”
“实话告诉朕!你今日见谁了!”
第136章 朕有个好相父,她没有
方修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
“李邀月。”
小女帝微微一怔,问道:
“大周长公主,李邀月?”
方修点点头道:“嗯。”
话音落下,本以为小女帝又会可怜兮兮的落泪。
抬眸望去,却发现……
她好看的眸子亮晶晶的,一脸的好奇。
“她相貌如何?”
武明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问道。
方修沉默了一秒,如实回答:
“还算不错。”
“跟朕比呢?”
小女帝又问。
方修抬眸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面露关切,问道:“陛下也发烧了?”
“呸呸呸!”
小女帝伸出细嫩的小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
“朕就是好奇,那李邀月到底是否如传闻所说,清冷高贵,气质绝佳。”
听见这话。
方修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与传闻相差无几。”
“但是,跟陛下比,还是逊色了太多。”
【情绪值+3000】
没什么比心上人的称赞,更令人心动。
武明空俏脸微红,心跳急促了一些,哼哼道:“你就会哄朕。”
方修见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眉目间浮现笑意,正要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刷一刷情绪值。
还没开口,小女帝抢先一步道:
“朕也觉得,方相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冠绝天下......”
小女帝说完,感觉脸红红的,烫烫的,内心被莫名的羞耻感填满,有些不敢与方修对视。
【情绪值+2000】
方修看着面红耳赤,眼神躲闪的小女帝,嘴角勾起笑容,调侃道:“陛下第一次夸人?有些僵硬,还得多学啊。”
哼!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谁跟你一样,成天就会用花言巧语哄骗女孩,三心二意,踏着四只船......”
“......”
方修自认,这么长时间,身边从来只有一个妲己,何来四只船。
他想为自己正名,呵斥小女帝是污蔑,是血口喷人!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转而道:“陛下召臣入宫,该不会就是为了指责臣吧?”
“那倒不是。”
经过这么一番调侃。
武明空心中的羞耻感减轻了很多,抬眸望向方修,正色道:
“朕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中秋节后。
方修很少看见,小女帝在自己面前,摆出这么一副郑重的表情。
想了想,表情同样变得严肃,正色道:
“陛下请讲!”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眸子凝视他,缓缓道:
“朕想让你,迎娶李邀月。”
这句话属实超出方修的预料。
他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疑惑,道:“陛下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武明空哼哼道:“朕改主意了,不可以吗?”
方修道:“当然可以......就是臣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武明空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在此之前,朕虽然知道,你俩成亲,只是走个过场,有名无实。
即便如此,一想到你做了别人的夫君,心里还很难受。
毕竟你要是娶了李邀月,就不能轻易休妻,否则就要背负骂名,遭人唾弃,如果不能休妻,就不能名正言顺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臣插个嘴,成亲以后,未必有名无实,毕竟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情绪值+3000】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非要朕哭给你看,你才高兴吗?”
方修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武明空顿了顿,继续道:“但这几天,朕又仔细想了想,对你而言,名声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反正你都挨骂了这么多年,再挨几年骂,也不碍事......”
一开始。
方修还以为,小女帝是想通了,不在乎名分……
只要能获取利益,让李邀月做正妻也没什么大不了。
听到后面。
方才回过神。
原来小女帝想通的,不是不在乎名分,而是不在乎名声。
方修的名声!
“......”
听懂了小女帝的意思。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感情挨骂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放在心上!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让臣迎娶李邀月,等嫁妆拿到手,再把她休了?”
武明空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点明,俏脸微红,又很快恢复平静,一本正经道:“是......也不是。”
方修没好气道:“这个时候就别打机锋了,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武明空哼了一声。
顿了顿,神色再次变得严肃,问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此话一出。
方修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无奈,反问道:
“陛下是打算,让臣迎娶李邀月,等将来某一天,周国内乱,再以李邀月夫君的身份,发起靖难之役,入主周国?”
小女帝见方修的表情略显无奈,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
“朕的想法,有何问题?”
方修看着她,问道:“发起靖难之役的前提是什么?”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朝廷的实力足够强大,能够击败周国的军队。”
方修道:“既然如此,多一个李邀月夫君的身份,有何意义?”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向方修,认真的道:“师出有名。”
无论在什么时代,做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别说是派兵入侵,就算是小孩打架,都得找个理由。
不然就是穷兵黩武,残暴不仁!
会被百姓厌恶!被读书人抨击!被诸国唾弃!
方修沉默了一息,看向小女帝,表情同样变得严肃,语重心长道:
“陛下,师出有名固然没错,可那是在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
“若是将来某一天,我大乾拥有碾压诸国的实力,师出无名又如何?周国上下一样要十里长街,跪迎新主。”
说到这,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
“因此,臣希望陛下记住......”
“无论何时,真理只在实力范围之内。”
“提升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听见这话。
小女帝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受“仁义”二字的影响,对这句话,她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此刻。
面对方修。
她很想辩驳:实力并不代表一切。
但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虽然她内心深处并不完全认同这种说法,但她知道,某种意义上,这句话并没有错。
就好像她是九五之尊,地位尊崇,但在方修一个臣子的面前,还是会被任意拿捏。
就是因为,在大乾朝堂,方修的实力足够强大!
强大到甚至可以压过皇权!
这不就是方修所说的......真理只在实力范围之内。
“既然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碾压一切。”
“为何他至今仍不愿篡位,甘愿居于朕下?”
“是因为实力不够,还是对朕爱护?”
“亦或者,两者皆有?”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一抹茫然,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对她而言,纠结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方修怎么想的,有一点总归没错。
那就是......
指鹿为马后,他真心实意的在为百姓做事,为自己做事。
他现在不是皇帝,可和皇帝也没太大区别。
就好像刚才说的,实力足够强大,师出无名又如何?
只要他们君臣二人心意相通,一致对外。
朝廷姓武,还是姓方,没太大区别。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小女帝撅了撅嘴,小声辩驳道:
“你自己都说了,是实力碾压的情况下,师出有名没有意义。”
“咱们的实力不是还没那么强大......”
听见这话。
方修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确实。
目前来看,大乾的实力甚至要弱于周国,何来师出无名,也能入主周国呢?
思索了片刻。
方修心中有了决断,看向武明空,缓缓道:
“陛下可知道,昨日李邀月为何见臣?”
小女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摇了摇头。
“不知。”
方修凝视小女帝的眸子,缓缓道:
“李邀月告诉臣,若是将来有一天,周国内乱,他希望臣能伸出援手,助她继承大统。”
顿了顿,又道:
“她给臣开出的条件是,她继承大统后,立臣的子嗣作为太子。”
小女帝微微一怔,总感觉这套路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点儿熟悉。
她哼哼道:
“还没成亲,就想着立子嗣做太子,这位周国长公主也太想当然了……”
“话说回来,这和画饼充饥有何区别?”
“不过是给你画了一个看着美味的饼,能不能吃进嘴里,谁能知道。”
说到这。
她抬眸望向方修,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用糯糯的声音道:
“方相一定不会被她哄了,对吧?”
方修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走上前,逼视小女帝,道:
“人家至少还知道给臣画一个大饼,让臣也有奋斗的动力,陛下呢?连大饼都不愿给臣画吗?”
听见这话。
武明空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很想说:朕不是给你画过了!朕表达的还不够清楚?
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出口。
只是道:“朕与她不同。”
方修眉头一挑,故作好奇,问道:“有何不同?”
小女帝星空一般的眸子,忽然变得水汪汪的。
绝美的脸庞浮现红晕,脸阵阵发烫。
望着方修,用娇媚的声音道:
“朕有个好相父......”
“她没有......”
第137章 不要为了讨好臣,才这么做
方修望着那双含羞带怯的桃花眸子,眼神一暗。
伸出手,缓缓向前,想要轻抚那张精致的脸蛋。
一袭龙袍的小女帝见状,羞涩的低下了头,轻轻的咬着粉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坐在龙椅上,没有躲开。
下一秒。
方修的手掌,轻轻抚上她明艳的脸颊,语气温和:
“陛下学习的很快嘛。”
“臣很受用。”
小女帝感受脸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心里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小嘴微张,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明明好似软了一般,却还强撑着,嘴硬道:
“那是自然。”
“等到明年秋天,就轮到朕拿捏你了......”
【情绪值+1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眉眼间浮现笑意,语气温和道:“臣等着那一天。”
“哼!”
小女帝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身后。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有些不忍直视,无力吐槽。
“陛下啊!您都快被方相,整个吞进肚子里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话又说回来……”
“怕是不用等到明年秋天,陛下可能就会彻底沦陷!”
“到时候,人家这个贴身小丫鬟,还能留在陛下的身边吗?”
想到这,林宛儿陷入了沉思,开始担忧自己的未来。
这个时候,小女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水汪汪的眸子,望着方修,问道:
“所以......要不要答应这门婚事?”
方修望着她,反问道:
“陛下觉得呢?”
小女帝思索了片刻,正色道:
“朕觉得还是答应吧,如今我大乾蒸蒸日上,周国则是面临动荡,若要建功立业,这是最好的机会。
娶了李邀月,你就是大周驸马,借着长公主的名号,出兵周国,阻力会小很多。
等将来某一天,入主周国,再一纸休书,将她踹了,也为时不晚。”
方修:“......”
林宛儿:“......”
小女帝说完,也觉得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按照史书的说法,不似人君。
她白皙的脸庞浮现澹澹的红晕,小声道:“对待敌人,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这是你教给朕的。”
【情绪值+2000】
不得不说。
小女帝一害羞就脸红的模样,十分讨喜。
方修明亮的眸子望着她,忍不住升起了逗弄的心思。
眉头一挑,道:
“陛下就不担心,这个过程中,臣会产生别的心思?”
顿了顿,继续道:
“那李邀月性情虽是冷澹了一些,但一张精致的脸蛋,却也不逊色陛下太多,都说日久生情……
成亲后,臣不可避免会与她接触,一来二去,说不准就被她勾搭着,做了真正的周国驸马。
毕竟……
人家周国长公主可是明确说了,会给臣诞下子嗣,还要立他为太子。”
方修本以为这番话说完,就算不引起剧烈的情绪波动,也会让她觉得恼怒,产生大量情绪值。
却没想到,说完后,系统提示音至始至终没有响起。
“什么情况?”
“小女帝没听见?”
方修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武明空。
此刻。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凝视方修,脸颊两侧浮现澹澹的红晕,明艳动人。
目光显得异常的坚定,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缓缓道:
“不担心。”
听见这话。
方修微微一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女帝紧接着道:
“你是朕的相父,若是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朕相信,那个人是你......”
话音落下。
养心殿陷入了安静。
窗外,微风拂过,卷动着枯黄的落叶,于空中翩翩起舞,像是一朵朵明艳的花朵,又像是一只只绚丽的蝴蝶。
方修深邃的眸子,凝视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眼神变化,多出了一抹别样的意味。
小女帝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颗心开始剧烈跳动,呼吸又一次变得急促。
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该死的气氛,却感觉喉咙有些沙哑,什么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
方修的脑海里。
系统提示音开始响起。
【情绪值+2000】
【情绪值+2000】
这些声音,方修几乎听不见了。
他凝视一袭龙袍的小女帝,像是猎人,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想要将它狠狠的蹂...!
小女帝自然能读懂他眼神里的讯号,忽然有些后悔。
好像有点儿用力过勐了……
她克制住内心的情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
“奴婢从小陪着陛下长大。”
“难道就不值得信任嘛?”
林宛儿的声音让方修和武明空都是一怔。
这时。
他俩才想起来,养心殿还有个人。
“咳咳......”
武明空忽然觉得有些尴尬,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装模做样的咳嗽两声。
看向身后的林宛儿,道:“朕当然信任你。”
顿了顿,给自己找补道:
“朕方才说得那些话,不过是按照方相说的,学一学如何夸人罢了,算不得数。”
林宛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委屈道:“奴婢怎么觉得,陛下说得都是心里话?”
“......”
小女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林宛儿见状,明白了什么,缓缓低下了头,委屈道:
“陛下不必多说,奴婢全都明白......”
“陛下愿意跟一个小侍女多费口舌,奴婢已经很开心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委屈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小女帝见她一副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嘴角抽动了一下,也懒得再管。
转头看向方修,道:“没别的事,方相就回去吧。”
方修一脸问号,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伸出柔嫩的小手,捂了捂脑袋,感觉脑子有点儿乱。
好一会。
她终于平静了下来,看向方修,开口道:
“还有一件事,朕差点忘了。”
“今晚鸿胪寺在尹人居宴请周国使团,朕打算微服私访,过去看看。”
方修想了想,道:“那不叫微服私访,叫乔装打扮。”
“......”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随你怎么说,反正朕就是要凑这个热闹。”
方修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陛下是天子,臣管不了,只能提醒一句,到了尹人居,别碰酒。”
听见这话。
小女帝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几个月前,尹人居发生的一切。
俏脸微红,啐了一口,道:“要你管!朕就喝!”
方修抬眸看了她一眼,眉头一挑,问道:“真的?”
小女帝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然!”
方修面露思索,片刻后,悠悠的叹了口气,道:
“罢了,那臣就放下今晚的事情,陪陛下一起去吧。”
“免得陛下醉了,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武明空自然知道,他是在说之前尹人居发生的事,俏脸微红,撇了撇嘴,却也没有拒绝。
沉默了片刻后。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道:
“朕听说,这一次周国派出的使团,有醉花阁的花魁明月,燕北府的诗魁刘俞,还有从虎贲军精挑细选的武功高手......
除此之外,还带上了一名翰林院的典簿。
这件事,方相可知道?”
使团出使,带上武功高手、文人墨客是常有的事。
目的是让他们在异国他乡展示自己的风采,借此展示朝廷的繁荣昌盛,从而取得谈判上的优势。
毕竟只有欣欣向荣的情况下,才会发展出绚烂的文化。
当然,这一次,周国的使团并没什么要谈判的。
带上这么多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宣扬自身,展示周国在各种领域是如何压过乾国的。
方修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回答道:“臣知道。”
小女帝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表现的太过诧异。
只是挑了挑眉梢,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方修看向她,想了想,问道:“臣告诉陛下,有什么奖励?”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堂堂的丞相大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什么都要奖励。”
方修:“......”
小女帝抬眸看了他一眼,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给你奖励,倒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朕一个要求。”
你要奖励,她就提要求。
来回拉扯,倒也正常。
方修沉默了一秒,忽然道:
“那臣不要了。”
【情绪值+5000】
小女帝显然没想到方修拒绝的如此干脆,先是一怔,随即撅了撅嘴,自顾自的道:
“本来还想打算,满足一下方相的要求,既然方相不想要,那就算了。”
不得不说。
小女帝进化的很快。
已经能够精准把控到方修的某处要害。
方修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道:“先说清楚,满足臣的什么要求。”
武明空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明艳的脸颊浮现红晕,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之前你拿给朕的那个......黑丝。”
“朕想了想,若是只给你一个人看,倒也没什么。”
“毕竟你为了我大乾江山,也牺牲了自己,与那周国长公主李邀月成亲。”
“只是让你看一看,又没有什么,不碍事......”
“当然。”
“前提是你得答应朕的一个条件。”
“否则朕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小女帝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颤音。
嘴上反复说着“没什么”“不碍事”。
实际上。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听见这话。
方修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没有回答。
小女帝见状,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方修抬眸看向她,轻笑一声,用温和的语气道:
“臣自然是愿意的。”
“陛下是天子,是皇帝,九五之尊,地位超然,愿意为臣做到这一步,臣欣喜若狂,只是......”
小女帝听见他的夸赞,面红耳赤,龙袍下,娇躯微微颤抖。
悦耳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只是什么?”
方修明亮的眸子望着她,语气温和,轻声道:
“只是,臣希望,陛下是心甘情愿如此。”
“而不是为了讨好臣,才这么做......”
话音落下。
几乎是在同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情绪值+10000】
第138章 你可真是朕的好相父!
小女帝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不冷不澹的道:
“丞相大人觉得,朕这么做,是在讨好你?”
听见这话。
方修陷入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女帝见状,忽然站起身,眸子里流露出悲愤之色,语气渐冷。
“朕是皇帝,是天子,便是死,也不会拿自己的清白之身,讨好一名臣子,纵然他权势滔天!”
说到这,她的语气忽然高昂了起来,悲愤道:
“你以真心待朕,朕便以真心待你,却没想到这些举动,竟让朕在你的眼里,沦为了一个自轻自贱之人!”
“方修,你可真是朕的好相父啊!”
“相父”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方修看着心若死灰的小女帝,忽然有些不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小女帝却是一拍桌子,大喊道:“朕不想看见你!滚!给朕滚!”
看着一脸悲愤的小女帝。
方修忽然察觉到,她的眸子至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彻骨的恨意,和之前指鹿为马的时候,完全不同。
瞬间。
方修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挑,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贴近一些,逼视着她,冷哼道:
“陛下!你可知,这么做有何后果?”
小女帝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无非是一个死字!”
不远处。
林宛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懵了。
“这俩人怎么回事,刚才还打情骂俏,郎情妾意,这才一会,就不死不休了?”
正疑惑呢,又听见女帝用决绝的语气道:
“你杀了朕吧!”
林宛儿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女帝,脱口而出道:
“陛下,冷静啊!”
话音刚落。
又听见方修用冰冷的语气道:
“好!本相今日就杀了你!取而代之!”
这下子。
林宛儿是真的被吓到了,清秀的脸庞满是惊慌之色,大声道:“方相,万万不可!陛下她是爱你的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
忽然看见。
一袭仙鹤绯袍的方相,伸出双臂,将陛下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她的纤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
瞬间,林宛儿像是走在路边,被人踢了一脚的狗,又一次的懵了......
不仅懵,还很痛。
“这是什么情况!”
林宛儿看着面前的一切,开始怀疑人生,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
另一边。
小女帝俏脸通红,咬着嘴唇,睫毛轻轻颤动,一脸的羞涩模样,嗔怒道:
“狗奸贼!”
【情绪值+3000】
方修保持这个姿势,眉梢上挑,嘴角勾起笑容,明知故问道:“陛下不生气了?”
小女帝面红耳赤,冷哼一声,别过了小脑袋,却没有挣脱出来,仍旧依偎在他的怀里。
她刚才说得,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方修用真心待她,她就用真心待他......
虽说“讨好”两个字,落在她的耳朵里,让她觉得有些刺耳。
但她心里清楚,方修这些话,本质是想让她做自己,不要迷失本心。
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谁对她好,她分得清楚。
刚才的悲愤与恼怒,不过是一时兴起,伪装出来,挑逗这奸贼一下,顺便看一看他的反应。
要是能看到他为自己惊慌失措,心里就更开心了。
只可惜,她的演技,没能躲过这奸贼的眼睛,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小女帝红着脸,依偎在方修的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忽然感觉有些享受,希望时间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
但是。
她知道,这并不可能。
于是,从方修的怀里挣脱出来,往后站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
“朕的要求很简单,之前也跟你说过。”
“名正言顺之前,不可以做那种事。”
身后。
已经缓过神的林宛儿,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在心里吐槽:
“陛下您之前还说过,名正言顺之前,不在方相的面前穿那个......黑丝。”
“现在还不是一样答应了!”
“言而无信!呸!”
方修抬眸看着小女帝那张绝美的脸庞,见她目光中有一些羞涩和不安。
便知道,她还没做好准备。
同时心里明白。
她是看见自己如狼似虎的眼神,心里有些害怕,方才把这句话拿出来作为条件,强调了一遍。
作为一名穿越者。
方修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无非是再等一段时间,等她完全长大......
“好,臣答应陛下,没有陛下的允许,不做那种事。”
方修明亮的眸子,望着小女帝,语气温和的道。
小女帝纠正道:“是名正言顺前。”
方修笑了笑,没有反驳。
小女帝看着他,撇了撇嘴,回归正题,问道:
“所以可以告诉朕,你打算怎么应对周国的使团?”
方修漫不经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这么简单?”
小女帝有些怀疑。
方修点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又道:“朕听说,醉花阁的花魁明月,琴艺冠绝周国,听过她琴声的人,无不击节赞叹,拍桉叫绝。”
方修道:“不过是个花魁,让她出一出风头,又能如何?”
听见这话。
小女帝微微一怔,心道:好像......有点儿道理!
反正在诸国的眼里,大乾是蛮夷之地。
蛮夷轻礼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那燕北府的刘俞,诗词风格雄浑壮阔,豪气冲天,被人称赞为周国百年难遇的诗魁。
他若是在宴会上赋诗两首,针砭时弊,暗讽朝廷,该如何是好?”
方修澹澹道:“陛下大可放心,他不会这么做。”
小女帝眉头一挑,好奇的道:“你贿赂他了?”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在陛下的眼里,臣就只会用这些下作的手段?”
听见这话。
小女帝面露思索,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
方修:“......”
没等方修反驳,小女帝又道:
“还有那从虎贲军精挑细选的高手,听说是个怪胎,力能扛鼎。
咱们大乾是蛮夷,蛮力这方面,要是再输给人家,就说不过去了。
到时候周国的翰林院的典簿,添油加醋的做一篇文章,往大周月刊上一登。
虽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想想是挺气人的。”
说到这。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道:
“对了!《三国演义》里不是有三英战吕布,那吕布一定是力大无穷,你把他找来不就行了。”
方修沉默了一瞬,道:“吕布太贵了。”
“太贵了?”
小女帝微微一怔,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方修道:“对付一个小小的虎贲军力士,何必让吕布出马,臣自有办法。”
小女帝好奇的问道:“你打算让典韦上场?”
方修沉默。
小女帝见他不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拽了拽他的袍子,面露好奇,道:“有件事,朕一直想问。”
方修道:“陛下请讲。”
小女帝一本正经道:
“话本里说,吕布马上无敌,典韦马下无敌,那么......吕布骑典韦,岂不是天下无敌?”
“......”
方修嘴角抽动,无言以对。
扑哧——
小女帝见方修一脸吃瘪,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修没好气的道:“陛下胆子见长,都敢调戏臣了!不怕臣打你的屁股!”
小女帝心情很好,哼哼道:“你来啊!”
方修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要是放在指鹿为马前后,给小女帝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
想到这。
方修抬起了手,准备给她一个教训。
小女帝的表情却忽然一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弱弱的道:“相父一定不忍心欺负朕的,对吗?”
“......”
方修道:“臣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听见这话,小女帝重新坐回了龙椅上,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朕还剩下一些奏章没有批阅,丞相大人请回吧。”
下书吧
方修很想给她一巴掌,可是看她坐在龙椅上,又下不了手。
总不能把她提熘起来再打吧。
沉默了片刻,也就只当是小孩子调皮,懒得理她,行礼道:
“臣告退。”
“等一下!”
小女帝忽然开口,叫住了方修。
方修转过头,看向小女帝,表情有点儿无奈,道:
“陛下有什么事,能不能提前说,别每次臣一告退,就喊,等一下......”
听见这话。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红了红,咳嗽了两声,道:“朕下次注意。”
方修道:“陛下何事?”
小女帝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漫不经心的道:
“朕想告诉你,朕答应你的事,等入冬以后,到汤泉宫修养的时候再办。”
“在此之前,你不要像上次一样,指责朕不信守诺言。”
听见这话。
方修忽然叹了口气,缓缓道:“陛下可听说过一句话?”
小女帝眸子里流出好奇,抬眸看向他,问道:“什么话?”
方修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小女帝目光有些茫然,疑惑道:“什么意思?”
方修深邃的眸子,凝视小女帝,一字一顿道:
“意思是,臣现在对陛下穿上它,已经不感兴趣!”
“陛下要是真想奖励臣,不如让臣撕了它!”
撕了它?
奇奇怪怪......
莫名其妙......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疑惑,转头看向林宛儿,问道:“那袜子呢?”
林宛儿道:“昨日浣洗后,奴婢收了起来。”
小女帝吩咐道:“拿来给方相撕了......”
“是,陛下!”
“......”
方修看着她俩,嘴角抽动了一下,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小女帝好看的眸子里尽是茫然,觉得方修这狗奸贼在戏耍自己。
让朕穿上的是他!
要撕了的,也是他!
到头来,又说什么不是这个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让朕穿上它,然后再......
想到这。
小女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突然睁大,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方修。
看见方修的表情。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猜的没错。
“果然是个变态!”
小女帝胸口升起一团怒火,银牙紧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登徒子!给朕滚蛋!”
被骂的多了。
方修已经坦然处之,登徒子就登徒子吧,谁叫他本来就是......
“臣告退。”
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小女帝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一幅画面。
她穿上那袜子。
那狗奸贼忽然走上来,一把撕了。
“果然是奸贼!”
“果然是变态!”
“果然可恶!”
光是想想那画面,小女帝都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忍不住大骂方修。
身后。
林宛儿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今天经历的一切,让她的心已经冷了。
任何事,都不能引起她情绪的波动......
............
时间飞逝。
转眼间就到了傍晚。
往日热闹非凡的尹人居,如今空空如也,没有一名客人。
只因鸿胪寺提前定下了这里,当作宴请周国使团的场所。
天色渐暗,月明星稀。
数辆马车停在了酒楼的门口。
最先走下来的是两名一袭青衫的俊俏公子哥。
正是女扮男装的武明空和林宛儿......
第139章 宴席(拜谢盟主‘迷途的膏药’)
武明空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脑海里不由回忆起许多值得铭记的趣事。
第一次和方修近距离接触。
第一次醉酒。
第一次被要求喊相父。
当时觉得无比耻辱。
如今看来,好像也没什么……
小女帝收回目光,感叹般的摇了摇头,迈步走进尹人居。
距离上次来此,不过短短数月,一楼的格局布置变化不大。
武明空进来以后,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端起鸿胪寺提前准备好的茶盏,抿了起来。
见她落座。
鸿胪寺卿,少卿等人,方才敢进入阁楼,坐在自己的位上。
几名年轻的官吏,落座后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瓜果点心,心里一阵郁闷。
要是陛下不来。
在周国使团的面前,他们还可以放松一些,当作一场普通的宴席,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但陛下来了。
情况就不一样了。
原先许多的趣事,只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
谈天说地,就更不敢了。
谁知道,你漫不经心的某句话,是否会被陛下记恨。
要是一不小心触怒了陛下,那极有可能就是仕途尽毁。
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众人全都端端正正的坐好,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半盏茶过后。
又是一辆马车停在了尹人居的门口。
一袭绯色锦袍的俊朗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身后跟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稚嫩的脸蛋,精致的近乎完美,让人只看一眼就不由的自惭形秽,下意识的移开目光。
“方相来了!”
“那小丫头是方相的贴身丫鬟吗?真是倾国倾城!”
“如此绝色佳人,侍奉左右,方相真是好福气啊!”
鸿胪寺的官吏投去羡慕的目光,紧接着,又收了回来。
眼观鼻,鼻观心,聚精会神的盯着面前的瓜果点心,也不知道脑子里面想些什么。
方修迈步走进尹人居,发觉气氛有些不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小女帝,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大声问道:“周国使团还没到?”
见方相主动说话。
在场的所有官吏皆是起身,冲着方修,行了一礼。
“拜见方相!”
鸿胪寺卿回答道:“回方相的话,按照礼制,一炷香后,他们才能入席。”
方修点点头,大声道:“本相只是来凑个热闹,看一看周国使团会玩什么花样,你们就当本相不存在,该做什么,仍做什么。”
听见这话,官吏们齐齐行礼:
“是!方相!”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的吐槽。
“这话说得……你就站在那,当你不存在,怎么可能!”
方修显然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也没说什么,走到小女帝所在的角落,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问道:
“陛下今天打算坐在这?”
小女帝想起之前养心殿发生的事,还有些羞恼。
斜睨他,不冷不澹道:“怎么?不行?”
方修道:“这倒不是,只是臣怕那些鸿胪寺的官吏,心里气得骂娘。”
小女帝冷冷道:“朕坐在这里,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方修道:“陛下想一想,要是先帝坐在角落里,你是什么感受。”
听见这话,小女帝下意识的看向了另一个角落,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故作风轻云澹的站起身,漫不经心道:“那朕坐在哪?”
方修道:“臣让尹人居的掌柜在二楼留了个位置,既能看到一楼发生的事,又不会被人看见。”
小女帝斜睨他,问道:“你是不是经常来这,怎么考虑的如此周到?”
听见这话。
方修伸手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小脑壳,面无表情道:
“再胡思乱想,别怪臣不给陛下留面子!”
不远处。
几名一直注意这边的年轻官吏,见到这一幕,全都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
他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收回目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你!”
小女帝怒目而视,恨不得把他咬死,但当着这么多官吏的面,又不好发怒,只好强忍住恼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前面带路!”
于是,方修、武明空、林宛儿、杨玉环,四人全都走上了二楼。
他们离开后。
一楼的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走了。”
一名年轻的官吏发出了一声感叹。
随即,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眉头一挑,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年纪大一些的同僚。
压低声音道:“本官刚才看见......”
一句话还没说完。
那年纪大一些的官吏就打断了他。
“本官不感兴趣。”
年轻官吏道:“你知道本官要说什么,就不感兴趣。”
年纪大一些的官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悠悠的道:
“本官只知道,不听你的话,没什么坏处,听了你的话,没什么好处......”
年轻官吏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恍忽之色。
片刻后,他像是从中悟出了一些什么,不再想之前看到的事。
而是端正的坐好,跟另一侧的同僚,聊起了家长里短。
方修四人刚走进厢房。
一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官吏们端着茶盏,谈天说地,尹人居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小女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下意识的看了杨玉环一眼,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好奇。
不记得方修这奸贼有出门带上侍女的习惯。
为何今日要将这小丫头带上。
似乎是注意到小女帝的眼神。
杨玉环倾城的脸蛋,忽然露出愧疚之色,弱弱道:
“奴家听说,这一次的宴席会有琴师出现,这才缠着相爷,带上奴家,却没想到打扰了姐姐与相爷的幽会......”
听见这话。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没好气道:“朕也是来参加宴席的,谁想跟这奸贼幽会!”
杨玉环看了看小女帝,又看了看方修,想了想,没再说话。
方修搬着椅子,坐到小女帝的身侧,近乎挨着她,以德报怨,问道:
“陛下要吃什么,臣去吩咐?”
小女帝看向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透过窗户,往下望去,果然看见周国使团已经来到。
刨去侍卫,一行十来号人,都穿着锦衣,看着有几分贵气。
小女帝的目光在这十来号人里搜寻,没一会就锁定了某道身影,伸出细嫩的小手,指了过去,好奇的问道:“她就是李邀月?”
方修顺着目光望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想了想,回答道:
“臣也不确定。”
小女帝转头看向方修,眸子里有一抹疑惑,问道:“为何?”
方修道:“李邀月身边有个侍女,梳妆打扮后,跟她有六七分相似,臣也分不太清,这是李邀月,还是那侍女。”
“还有这种操作......”
小女帝怔了一下,无言以对。
楼下。
鸿胪寺官吏和周国使团寒暄了两句,就各自坐回了位置上。
像这种宴会,其实玩不出什么新意。
流程基本是固定的。
先是聊几句正事,然后举杯对酌,欣赏乐曲与舞姿。
酒过三巡后,就是一些宴席上常会玩的小游戏,比如投壶,飞花令。
等游戏结束,酒量差的基本已经不省人事,酒量好的,也已经意识模湖。
再之后,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一次,周国使团来到长安,是为了联姻一事,实在没什么好商议的。
文书送上去后,只要双方同意,很快就能定下。
因此,聊正事这一阶段,很快就被跳过。
紧接着,就是尹人居的舞女和花魁出场。
舞蹈,奏乐。
第一杯酒饮尽。
一曲终了。
大周使团的使臣,礼部员外郎魏兴来忽然开口:
“周乾两国皆是礼乐之邦,今日宴席,当以乐会友。”
“明月,你为诸位大人演奏一曲,让诸位大人领略一下,我大周乐师的风采。”
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
话音落下。
一袭澹雅青衣的女子,缓缓起身,对魏兴来和在场的诸位官吏行了一礼,柔柔道:“小女子琴艺不精,若是扰了诸位大人的清静,还望海涵。”
说着,走到台上,在古琴后坐下。
一双纤细的柔荑,轻轻的放在琴弦之上。
素手轻抚,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
好似山涧中的潺潺流水淌过心间,婉转动人,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众人听见琴声,皆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个个表情陶醉,彷佛听见了世上最美妙的乐曲。
不知不觉中。
一曲终了。
众人仍旧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魏兴来见状,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再次开口。
“听闻乾国乃古琴发源之地,对乐曲的研究,一定远胜我大周,却不知道今日能否领略一下,大乾乐曲的风采......”
此话一出。
原先还沉浸在美妙乐曲中的鸿胪寺官吏,心里皆是一沉。
下意识的望向魏兴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毕竟......
整个大乾,怕是也找不出一位能比得上这位明月姑娘的乐师!
第140章 方相和陛下打起来了?
尹人居内一片安静。
鸿胪寺的官吏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鸿胪寺少卿周正,对此早有准备,吩咐一旁的吏员:
“让江月花魁上场。”
“是,大人!”
吏员领命,转身离开。
江月花魁出自尹人居,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
只是,相较之前上场的明月花魁,在音律和琴艺方面,略逊一筹。
但这又有何妨?
在诸国的眼里,大乾土地贫瘠,百姓困苦,不重礼法,近乎是蛮夷之地。
既是蛮夷之地,乐曲方面,差强人意,不是人之常情?
只要江月花魁演奏的曲子不是太差,湖弄过去也就完事了。
似乎是察觉出周正的想法。
魏兴来眸光闪烁,轻笑一声,再次开口:“圣人言: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
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
“明月姑娘的琴声如潺潺流水,婉转动人,舒软安逸,在本官看来,可以称得上是治世之音安以乐......”
这话的意思是,音乐产生于人心。
政通人和,音乐便安详而快乐。
民不聊生,音乐便哀怨而愤怒。
国破家亡,音乐便悲伤而感怀。
魏兴来借用圣人之言,将音乐与国之兴衰联系在一起。
要是尹人居的花魁,演奏的乐曲,出现什么问题,或是差强人意,便给了他们大做文章的可能。
虽说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想一想,怪恶心的......
果然。
在场的鸿胪寺官吏听见这话,脸色皆是沉了下来。
原先打算上台的尹人居花魁,听见这话,更是脚步一顿,心里忐忑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兴来见状,嘴角勾起笑容,继续道:
“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
“明月姑娘乃是周人,所奏乐曲,自是能代表我大周。”
“却不知道大乾乐曲,又是如何。”
简单点说,就是礼乐十分重要,有了完备的礼乐,天地才能各司其职。
这番话,看似只是在谈礼乐。
但在场的众人却都听出来另外的一层意思。
“你大乾怎么说也是一方大国,就算江河日下,也不至于礼乐崩坏,连个好的乐师都找不出来吧?”
此话一出。
鸿胪寺的官吏皆是面露怒色,瞪向魏兴来,在心中骂道:
“这狗东西还没完没了了!”
有年轻的官吏默默地撸了撸袖子,俯身在少卿周正的身旁,小声道:“大人,下官想揍他!”
既然这些狗东西,成天说大乾乃蛮夷之地,参加个宴席,还咄咄逼人,将原先轻松愉快的气氛搞成这样。
那不如等宴会一结束,就让他们领略一下,蛮夷之地的风采!
蒙上麻袋,狠狠的揍上一顿!
周正想了想,目光一沉,小声回道:
“下手轻点,别闹出人命。”
“下官明白。”
得到了允许,那年轻的官吏眸子里迸发出精光,跃跃欲试起来。
另一边。
尹人居的花魁站在台下,想起魏兴来的话,心中不安,久久不愿上场。
周国使团一行人,见到这一幕,嘴角弯起弧度,眸子里流露出讥讽与不屑,皆是看笑话的态度,心道:
“偌大的乾国,竟找不出一个能比肩明月姑娘的乐师,简直可笑!”
“呵!果然是蛮夷之地!”
鸿胪寺的官吏看见他们的眼神,心中更加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放在两个月前。
观月楼掌柜唐忆雪还没有离开大乾,上台演奏一曲,压过那什么明月花魁,简直是轻而易举,小事一桩。
只可惜......
那位琴艺高超的唐掌柜,如今也到了周国。
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周国使团一方。
随行的翰林院典簿,忽然取出了一张白纸,当着众人的面,提笔蘸墨,开始书写。
不用想也知道。
他在记录此刻正在发生的事。
到时候添油加醋,往大周月刊上一登,必定会在两国的民间引起一些波澜。
尹人居的二楼,雅间里。
坐在窗边的武明空,看着面露讥讽的周国使臣,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怒色,冷冷道:
“这些狗东西,一上来就咄咄逼人,曲解圣人之言,将乐曲与朝廷兴衰联系在一起。”
“搞得好像有个好曲子,就是海晏河清,没有好曲子,就是江河日下,简直就是笑话!”
“偏偏你还不好反驳,一反驳就好似落了下乘,真是气人!”
小女帝来这里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这魏兴来说话那么气人。
就连她堂堂天子,都恨不得找人揍他一顿。
“揍他一顿......”
小女帝眸子一亮,看向方修:“方修,朕想......”
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陛下不想。”
“......”
【情绪值+2000】
似乎看穿了小女帝的想法,方修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陛下乃大乾天子,九五之尊,不能遇见什么事,就想着暴力解决,被别人知道,岂不是落人口实,望之不似人君?”
【情绪值+2000】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这不是你教给朕的?”
方修微微一怔:“是吗?”
小女帝反问:“不是吗?”
方修故作茫然:“不记得了。”
听见这话。
小女帝面露狐疑之色,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一字一顿道:
“你不对劲!”
方修看向小女帝:“此话怎讲?”
小女帝仍是狐疑的看着方修,道:
“朕发现,你经常无缘无故用各种方式故意气朕!
比如刚才,一连三次,皆是如此!”
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当然,这种事也不是今日才有,往日就经常如此。
那时,朕只当你是个变态,喜欢听朕骂你。
但现在,朕觉得,你可能是别有目的,或是别有理由!”
若是小女帝也有系统,此刻就会听见耳畔响起提示音:
【情绪值+5000】
看着认真分析自己心理的小女帝。
方修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
她猜的没错!
自己确实别有理由!
“咳咳......”
方修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陛下又在胡思乱想了。”
小女帝一双好看的桃花眸,望着方修,心里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在故意如此。
但为何如此,一时间也想不到理由。
只好顺着他的话,冷哼一声,道:
“哼!朕是不是胡思乱想,你心里清楚!”
听见这话。
方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小女帝的面前,眼神微微眯起,露出了危险之色,抬起大手,冷冷道:
“看来臣今日不教训一下陛下,是不行了!”
小女帝看见他的眼神,知道他是要动真格的,下意识的往后退,强装镇定,呵斥道:
“大胆!”
“下面可都是鸿胪寺的官吏,还有周国的使团,你要做什么!”
方修一步一步接近,面无表情道:“臣要做什么,陛下心里清楚!”
一旁。
杨玉环看着步步紧逼的方修,明亮的眸子里流露出羡慕与期望之色,喃喃自语道:
“好羡慕陛下……”
“玉奴也好想被相爷打呢......”
林宛儿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杨玉环一眼,眼睛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但仅仅片刻,她就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还是那句话。
这两天经历的一切,让她的心已经冷了。
任何事,都不能引起她情绪的波动......
“你你你!”
“你离朕远点!”
小女帝看着越来越近的方修,真的有些怕了,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一不小心却是碰到桌子上的茶壶。
砰!
茶壶砸在地上,发出响声。
恰巧,此刻,一楼又十分安静。
使团众人听见声音,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二楼,表情狐疑。
鸿胪寺官员,则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全都变得古怪起来。
更有几名年轻的官吏,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方相和陛下在上面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他俩可是水火不容,该不会是因为什么事,打起来了?”
“你俩闭嘴,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咳咳!”
听见周围的议论。
鸿胪寺少卿周正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缓缓道:
“本官原先安排江月花魁为宴会奏乐助兴,但她今日身体不适,无法上台。
思来想去,既然明月姑娘在这,不如就让她继续奏乐,也让我等多领略一些明月姑娘的风采......”
话音落下。
魏兴来紧接着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在这尹人居,明月姑娘与我等一样,皆是客人,怎能让她一直待在台上。”
此话一出。
鸿胪寺的官吏皆是面露愤怒之色,瞪向魏兴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他们哪里还不明白。
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从各个方面打压朝廷,记录下来,刊登报纸!
眼见那名翰林院的典簿还在用笔记录。
一名年轻的官吏终于无法克制愤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开口呵斥。
就在此时。
一阵悠扬的琴声忽然在尹人居内响起。
委婉流畅,隽永清新......
仅仅只是开头,便展现出了压过那明月姑娘的风采!
第141章 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是何人?”
“竟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乐曲!”
尹人居内。
无论使团成员,还是鸿胪寺官吏,皆是面露惊诧之色,望向二楼。
美妙灵动的琴声从那里鸟鸟婷婷的飘荡而出。
柔婉的旋律,安宁的情调,描绘出人间的良辰美景……
乐曲还在继续。
一时间,众人也没心思再想奏乐者是何人。
一个个沉醉在这美妙的乐曲中,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宁静的画面。
画面中。
夕阳西下,迎来圆月的傍晚。
人们泛着轻舟,荡漾春江之上。
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
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
听着听着。
莫名的感动浮上心头。
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岁月静好的感受。
随着时间推移。
第一段乐曲渐渐走向尾声。
众人仍旧沉浸在乐曲营造的深远意境中,难以自拔。
台上,明月花魁听着乐曲,望向二楼,一双美眸里满是崇敬与钦佩之色。
这首乐曲,从曲调,到立意,再到演奏,都要远胜于她。
放眼周、乾两国。
怕是只有名满天下的观月楼掌柜唐忆雪,能与之相提并论。
使团一侧。
魏兴来的表情则是逐渐变得僵硬。
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
眸子变得有点儿恍忽。
来这里之前,他明明调查过。
整个乾国,除了已经离开的观月楼掌柜唐忆雪,再无人能在音律一道,胜过明月花魁。
二楼雅间的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短短一曲,竟能力压明月花魁!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
对面的鸿胪寺少卿周正,表情同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先是茫然,再是惊诧,最后是欣喜,激动......
他看着魏兴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大声道:
“本官身在此地,听闻此曲,却好似亲临江畔,感受熏风拂涟漪......妙!实在是妙啊!”
话音落下。
不少人睁开眸子,望向他,眼里是被打扰的不满。
“好好听曲!说个屁话!”
周正见状,瞬间意识到了错误,忙不迭的闭嘴。
只是,眸子里的欣喜之色,却是溢了出来。
曲子仍在继续。
画面中,春江之上,归舟远去,万籁皆寂,显得更加宁静。
“要结束了?”
众人感受到曲调的变化,表情恍忽,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时候。
伴随着琴声结束。
悠扬的箫声忽然响起。
动听的曲调,宛若飞舞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又宛若叮冬的泉水在山间流淌。
闭上眼睛。
面前是万家灯火,是璀璨星辰。
箫声清幽,却给人一种充满生机和欢跃的感触。
和谐恬静的旋律中,意境苍茫恬澹而又生趣盎然。
恍忽间。
众人彷若置身盛世之中,万千气象,感怀良多。
“两件乐器,两种曲调,虽是描绘出不同的景象,但一前一后,交相呼应。
勾画出一副莺歌燕舞,海晏河清的盛世图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实在是教人......敬佩!”
此时此刻。
听着这美妙的乐曲,就连周国使臣魏兴来,都不由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叹。
其余使团成员,更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一曲终了。
众人仍旧神色陶醉,意犹未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听闻此曲,从今往后,所有乐曲,皆是索然无味。”
“不知这曲子是何人所作,实在是动人心魄!”
“曲子再动人心魄,也要大家演绎,才有韵味,这琴声、箫声,皆是冠绝天下,却不知这二楼的雅间里,坐的是谁。”
听见使团成员的感慨。
鸿胪寺的官吏们,皆是想到了什么,望向二楼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古怪。
他们没记错的话。
二楼只有四个人。
方相、陛下、陛下的贴身侍女林宛儿......
以及,那个倾国倾城,惊艳了众人的方相贴身小丫鬟。
方相和陛下,皆是世理万机,没时间摆弄乐器,即便通晓音律,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
陛下的贴身侍女,应当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
但以前从没听说,有这般冠绝天下的琴艺。
排除这三位。
剩下的只有一个,就是方相的贴身小丫鬟!
换句话说,这般绝妙乐曲极有可能出自她手!
“方相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容貌倾国倾城也就罢了,竟还有这般冠绝天下的才华,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不愧是方相啊,身边人才济济,随便拽出一个,都能惊艳世人!”
“不管什么场合,关键时候方相总能力挽狂澜!叫人敬佩!”
鸿胪寺的官吏面露喜色,议论纷纷。
周国使团的成员,则是沉默不语,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
鸿胪寺这边,一名年轻的官吏,找尹人居的小厮借来了笔墨纸砚,开始书写。
一边写,还一边念。
“天仪二年,阳月十九,鸿胪寺于尹人居宴请周使......”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
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记录下来。
从周国使臣提出以乐会友,再到明月花魁登场。
再到周国使臣大谈礼乐与社稷。
最后……
众人忽闻一曲,彷若置身盛世。
便连使团成员都不由发出感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添油加醋的描绘出了一个被打脸的使臣形象。
魏兴来看着那年轻官吏,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
他记录的每一件事,都是刚才真实发生的。
最重要的是。
在此之前,是他们先派人记录。
有这个前提条件。
他就算想阻止那年轻官吏,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此时此刻。
最尴尬的还不是魏东兴。
而是那个随行的翰林院典簿。
他拿着笔,看着对面的官吏,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记录。
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凑到魏兴来的身旁,小声问道:
“魏大人,这件事,要不要记录?”
听见这话。
魏兴来眸子里迸发出怒火,瞪向他,没好气道:“你脑子被驴踢了?”
翰林院典簿挨了骂,有些委屈的道:“方才大人不是告诉下官,进了尹人居,发生的每件事都要记录?”
“你!”
魏兴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一字一顿道:“那你为何不把这句话也记录下来?”
翰林院典簿微微一怔,心道:
有道理啊!
于是,提笔在纸上记下。
“魏大人曰:你脑子被驴踢了......”
“又曰:那你为何不把这句话也记录下来?”
魏兴来知道他是心怀怨恨,方才阳奉阴违。
但见到这一幕,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怒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道:
“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尽可以滚蛋!本官不强迫你!”
翰林院典簿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在纸上写下:
“魏大人曰:你要是不想......”
魏兴来见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翰林院典簿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在纸上记下。
“魏大人曰:滚......”
“......”
这下子,魏兴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他一顿。
只能忍着火,面无表情的道:
“把你从翰林院拉到使团,是陛下的旨意,跟本官没有关系,你不必在这里阳奉阴违,阴阳怪气......”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在纸上记下:
“魏大人曰:把你......”
魏兴来见状,深吸一口气,不再管他,而是看向身旁。
那里,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正自顾自的大口吃肉。
“沉尚,等会就看你的了,不要给本官丢脸。”
名为沉尚的魁梧汉子咽下嘴里的肉,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眉头一挑道:
“魏大人放心,普天之下,力气胜过卑职者,怕是还在娘胎里!”
“只要乾人答应比武,卑职一定取胜!”
听见这话。
魏兴来心情平复了一些,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
“你先吃,等酒足饭饱,本官再与乾人提出比武。”
“谢大人!”
沉尚说着,拿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另一边。
鸿胪寺少卿周正望着脸色难看的魏兴来,眉眼间尽是笑意,眉头一挑道:
“魏大人,不知现在可否举杯对酌了?”
魏兴来自然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挤出一抹笑容道:
“自然可以。”
“只是,本官还有一桩心事,不知周大人可否为本官解决。”
周正道:“魏大人请讲。”
魏兴来望向二楼,缓缓道:“周大人可否透露一下,方才演奏乐曲的是何人?”
周正犹豫了一下,道:“这件事,恕本官不能答应。”
魏兴来面露狐疑之色,道:“这是为何?莫非那人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周大人不便透露?”
周正想了想,道:“是,也不是。”
这下子。
魏兴来真的有些疑惑,问道:“此话何意?”
周正见他穷追不舍,犹豫了一下,道:“罢了,本官派人禀告一声,看他是否愿意透露身份。”
说着,叫来了一名吏员,俯身在他的耳畔吩咐了几句。
那吏员会意,应了一声,往二楼走去。
片刻后,回到周正的身边,将结果告诉了他。
周正听了,面露恍然之色,心道:“果然是她!”
对面。
魏兴来见状,更加疑惑。
难道周正也是才知道那演奏乐曲之人的身份?
周正得到了允许,看向魏兴来,面露笑容,说道:
“方才本官说,是,也不是,是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
若要论身份,她只是一名丫鬟。
可要论地位,她又是丞相大人的贴身丫鬟……
据本官所知,丞相大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只此一人,所以要说她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也没什么问题。”
听见这话。
魏兴来瞬间懵了。
双眼睁大,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丫......丫鬟......”
“能演奏出这般美妙乐曲,将明月花魁压的抬不起头的音律大家,怎么可能只是一名小小的丫鬟!”
似乎是看出了魏兴来眼神中的质疑。
周正道:“魏大人不信,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魏大人要知道,本官没有骗你的理由。”
魏兴来听见这话,虽然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也不再怀疑。
他下意识的望向二楼的雅间,眸子里情绪复杂,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本官精心准备的计划,竟然栽在了一个小丫鬟的手里......”
............
雅间里。
武明空望着面前的杨玉环,眸子亮晶晶的,问道:
“你这曲子从哪来的?”
杨玉环想了想,回答道:
“相爷给的。”
武明空转头看向方修,一脸怀疑的道:“他还懂音律?”
杨玉环面露崇拜之色,道:“相爷不仅懂音律,还很厉害呢,奴家所演奏的曲子,都是相爷所作。”
武明空有些不太相信,看着方修,问道:“真的?”
方修反问道:“陛下觉得呢?”
武明空想了想,没有说话。
她虽然觉得,方修不可能精通音律,就算精通,也不可能做出这般冠绝天下的曲子。
但是。
这几个月,方修这家伙,无数次用行动证明了一件事。
她觉得不可能的那些事,最后都是真的!
因此。
一时间,她也不太确定,这曲子是不是方修所作。
方修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臣哪来的时间作什么曲子。
曲子都是那小丫头自己作的,这么说,只是想给臣脸上贴金罢了。”
小女帝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了杨玉环。
果然见她脸颊浮现红晕,明显是被点出了心思。
其实,严格来说,杨玉环这也算是犯了欺君之罪。
但小女帝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杨玉环,正色道:
“若是如此,玉环今日也算是为朝廷立下了功劳。
朝廷一向赏罚分明,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听到赏赐,杨玉环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
“陛下,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杨玉环柔柔的问道。
小女帝想了想,道:“朕能办到的,尽量满足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杨玉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向了一旁的方修,眉眼间满是期待之色,嘴角勾起笑容,缓缓道:
“奴家想要相爷......”
第142章 心黑的小女帝
话音落下。
雅间内陷入安静。
小女帝神色恍忽了一瞬,情绪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
林宛儿先是一怔,随即眸子忽地亮了,看了看小女帝,又看了看杨玉环,眉目间控制不住的浮现激动与期待,在心里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这个时候。
杨玉环一双美眸露出狡黠之色,一闪即逝,转而被忧愁取代,柔柔的道:
“奴家想要相爷不那么操劳......”
说到这。
她绝美的小脸蛋流露出担忧与哀愁之色,怯怯的道:
“有些话,本不该由玉奴一个小丫鬟多嘴,只是见相爷为朝廷呕心沥血,废寝忘食,心里实在难受,方才请求陛下,劝一劝相爷,要劳逸结合,休养生息,不可累坏了身子......”
说着说着,神色哀伤,眸子里有水盈盈的,近乎要落下泪来。
一旁。
林宛儿眸子里的兴奋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恍忽。
这和她想象的场景,不一样啊。
她转头看向杨玉环,见她神色哀伤,彷佛明白了什么,又一次变得面无表情。
“都是套路……”
她这么想着。
一颗心......又冷了......
另一边。
小女帝的神色却是变得复杂,看向身旁的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她心里清楚。
方修平日里虽然经常欺负她,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确实以相父的身份为她遮风挡雨。
朝堂上,若是没有方修在竭力维持。
以她的性子和手段,早就与那周皇一样,遭遇各种明枪暗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溺亡在了湖里。
因此。
即便知道杨玉环的言辞有些夸张,她一双美眸中仍是流露出一抹柔和与依赖。
片刻后。
她好似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白皙的脸颊染上明艳的红晕,嘴唇颤了颤,探出身子,俯身在方修的耳畔,吐气如兰,声音发颤。
“方相,她说得对吗?”
不知为何。
很正常的一句话,落在方修的耳朵里,却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方修转头,想要跟小女帝说些什么。
还没动,忽然感觉耳朵后侧的皮肤,传来温暖的触感,一触即分,转瞬即逝。
这是......
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诧异,转头望向小女帝,盯着她的红润的粉唇看了看,果然发现涂在上面的胭脂,褪了一些颜色。
小女帝见他望向自己,俏脸通红,好似能滴血,睫毛颤动,别过小脑袋,避免给他的眼神对视。
方修见她一副含羞带怯的可爱模样,目光一暗,唤了一声:“陛下......”
【情绪值+5000】
小女帝听出方修声音里的意味,转头看向他,咬着红唇道:“你答应过朕的。”
方修眸光暗沉,盯着她的红唇,没有说话。
一旁。
林宛儿见状,仍是面无表情。
这种场面,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早已习以为常。
反正到了最后,总归会出现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打断方相和陛下的好事......
身侧。
杨玉环的柳眉却是微微一蹙,心里有些酸酸的,小脑袋里想着:什么时候相爷也能用这种眼神看奴家啊......
雅间里,气氛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就在这时。
一阵敲门声响起。
“主人......”
外面传来上官海棠的声音。
方修克制住内心的季动,将目光从小女帝的身上移开,看向门口,道:“进。”
门被推开。
上官海棠走了进来,端正的站好,面无表情道:“主人,那人已被抓住,如何处置?”
小女帝正处在心跳加速的状态中,听见这话,有些恍忽,还以为是在禀告自己,问道:“何人被抓住?”
上官海棠犀利的眸子,望向小女帝,没有说话。
直到看见方修眼神示意,方才不冷不澹的道:
“回陛下的话,是周国长公主李邀月......”
小女帝对上官海棠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大致能猜到她的身份,也就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李邀月怎么了?”
上官海棠看了一眼方修,方才回答道:
“李邀月趁着宴席的空当,躲在无人的厢房,换上劲装,打算逃跑。”
小女帝神色恍忽了一瞬,有些不解的问道:“她为何要逃跑?”
上官海棠没有回答。
小女帝只能看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方修漫不经心道:“或许是觉得,臣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容易掌控。”
小女帝想了想,又问:“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方修道:“先将她圈禁在迎春苑,日后再说。”
听见这话,小女帝面露思索,喃喃自语道:“无论圈禁在何处,只要腿脚完好,总归会想着逃跑。”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那陛下有何高见?”
小女帝思索了片刻,看向方修,神色郑重:“你有没有那种隔一段时间就能发作一次的毒药,喂她吃下,定期给她解药,这样她不就没法逃跑。”
此话一出。
在场的其余几人。
包括林宛儿、杨玉环、上官海棠,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小女帝,表情略显奇怪。
方修也是有些诧异,心道:陛下,以前怎么没发觉你的心竟然这么黑。
小女帝察觉到众人的眼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对待敌人,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这还是你教给朕的。”
臣没有!
别什么脏水,都往臣身上泼……
方修心里吐槽了一句,道:“若是臣用同样的手段,控制陛下,陛下会如何?”
小女帝脱口而出道:“朕宁死!”
说完,她眸子里流露出恍然之色,犹豫了一下,道:
“朕明白了,既然这样不行,那你圈禁她的时候,记得多派些护卫。”
“朕虽没有见过她,却是听过她的许多事迹,她若是想要逃跑,寻常手段怕是无法禁锢。”
方修眉头一挑,道:“要不然,臣拿条链子,给她拴住?”
小女帝沉思了几秒,自言自语道:“这么做,倒也不是不行......”
方修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陛下,人家怎么说都是一国的长公主,而且算是臣未过门的妻室,这么做,不妥吧?”
小女帝撇了撇嘴,心道:好你个奸贼!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心疼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哼了一声,不说话。
毕竟让方修迎娶李邀月,是她自己的主意,怨不得别人。
上官海棠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拱了拱手道:
“请主人明示,该如何处置?”
方修看向上官海棠,澹澹道:
“告诉她,若是再有下次,本相会打断她的双腿,绑上铁链,扒光以后,栓在教坊司的门口。”
“本相相信,短时间内,她不敢再犯。”
上官海棠拱手行礼,道:“是!主人!”
说完,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面前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宛儿更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跟他保持距离。
“......”
方修有些无语,道:“本相只是随口一说,又不会真的这么做。”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你是变态无疑了!”
方修望向小女帝,拱了拱手,装模做样道:“陛下谬赞!”
“呸!”
小女帝啐了一口,不再理他,转头看向下方。
那里。
一名侍女打扮的貌美女子缓缓走出,神色清冷。
一头如丝绸般的黑发飞瀑般垂直落下,细长的凤眉,一双眸子如星辰一般,高高在上。
玲珑的琼鼻,滴水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脱俗清雅,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小女帝望着她,神色恍忽了一瞬,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艳,喃喃自语道:
“她就是李邀月......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清冷高贵,优雅脱俗。”
看着看着。
小女帝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幅画面。
床榻之上。
方修和李邀月相对而坐,含情脉脉的对视。
方修饱含深情,轻唤一声。
“娘子......”
李邀月含羞带怯,柔声回应:
“相公......”
瞬间。
小女帝感觉胸口升起一团怒火,咽不下,吐不出。
哼了一声,自顾自的生起了闷气。
【情绪值+5000】
............
一楼。
侍女打扮的李邀月站在使团成员的后面。
精致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好似一座雪山。
实际上,内心却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
“若是再有下次,丞相大人会亲手打断你的双腿,绑上铁链,扒光以后,拴在教坊司的门口......”
回想起那名白衣女子的话,虽然知道只是威胁,李邀月还是觉得无比的愤恨。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有朝一日,将同样的手段,用在那乾国丞相的身上!
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完全的平复情绪,清冷的眸子望向前方,观察场上局势的发展。
使团成员与鸿胪寺官员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就已酒过三巡。
这个时候。
魏兴来忽然放下酒盏,提高声调,大声道:
“本官听闻贵国的丞相大人近日组建了一支新军,却不知道与我大周虎贲军比,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
鸿胪寺的官员心里一沉,暗自骂道:“你虎贲军传承二百余年,兵强马壮,羽翼丰满,竟跑来跟一支刚组建不到三个月的新军比较,不嫌害臊?”
周正目光一沉,正要说话。
还没开口,就听见魏兴来继续道:
“今日宴席,应是把酒言欢,谈什么虎贲军和新军,是本官唐突了......”
话音落下。
鸿胪寺的官员们表情缓和了一些。
就在此时。
魏兴来又道:
“不过如此盛大的宴席,只是饮酒,总归有些无趣,不如本官与周大人各自派出一人,角力助兴,如何?”
第143章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说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魏兴来心道:“这些家伙不会连角力都不敢吧?”
这么想着,抬眸望去,就看见对面的鸿胪寺官吏皆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提议甚是有趣,只是......”
周正看了一眼四周的同僚,犹豫道:“我等皆是读书人,以前从未动过手,心里实在没数。”
魏兴来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回道:
“本官说的是派出一人角力,不是让诸位大人亲自上场。”
周正道:“可今日与会的都是读书人,又能派谁呢?”
魏兴来又是一怔,眸子里露出恍忽之色。
是啊!
他提前想好要跟对方比武,所以才带上了虎贲军的力士。
但对方又不知道,压根没有准备,连侍卫都没带几个。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就算沉尚一拳一个,把他们全打趴下,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
魏兴来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了一些惭愧,缓缓道:“是本官唐突了......大家还是喝酒吧。”
说着,举起了酒杯,道:
“周大人,本官敬你一杯。”
周正举杯,隔空致意。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正忽然道:
“本官倒是觉得,魏大人这个提议甚是不错。
反正使团还要在长安停留一段时间,咱们不如选个好日子,让新军与虎贲军比试一场,如何?”
使团成员听见这话,面露诧异,看向周正,心道:
“虎贲军威名远播,不仅因为整体实力强大,还因为,从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士卒,放在民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一次跟随使团的,更是从虎贲军中精挑细选的好手中的好手。
尤其是那个沉尚,力能扛鼎,气力无双,便是放眼天下,也无人能敌......”
“而新军呢?就算再训练有素,原先也只是一群吃不上饭的贫民,短短两三个月,能练成什么样?
无非也就是比普通士卒强一些。
他竟然让这样的新军和虎贲军比武?”
“他疯了吗?”
不止使团成员这么想。
就连鸿胪寺的官吏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一名年轻的官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周正,压低声音,劝道:“大人,虎贲军士卒实力强大,新军怕是无法与之对抗。”
周正权当作没听见,看着魏兴来,笑道:“魏大人觉得如何?”
魏兴来恍忽了一瞬,方才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幻听。
你都送上门给本官打脸了!
本官有何理由不答应呢?
魏兴来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回道:“甚好。”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定下了!”
“好!定下了!”
魏兴来看着面前的周正,脸上不由露出喜色,再次举起了酒盏。
“本官再敬周大人一杯!”
周正微笑着举起酒盏,隔空致意。
四周的同僚见状,先是一怔。
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陷入沉默。
唯独刚才那名年轻的官吏面露焦急之色,凑近了一些,劝道:
“大人,万万不可!”
“方相创建新军,花费甚多,却没取得什么成果,朝中虽是没人敢说什么,但心里多有不满。”
“若是这一次与虎贲军的比试输了,难免落人口舌,方相若是知道了,必定会迁怒大人您的!”
周正看向那人,悠悠道:
“你又如何知道,新军一定会输?”
年轻官吏呼吸急促了一瞬,道:
“先不说虎贲军威名远播,实力远胜我大乾新军,就说那魏兴来突然提出比武,明显是不怀好意。
在此之前,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么可能允许虎贲军输给新军。”
周正仍旧不为所动,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本官已经答应,又能如何?”
年轻官吏道:“想要反悔,还不容易,就以大人是鸿胪寺少卿,管不到新军为理由,随便就能给他打发了......”
见周正仍旧不以为意的表情。
他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焦急,面露担忧之色,急促道:
“大人,下官这不仅是为您着想,也是为朝廷着想。”
“耗费重金打造的新军,若是被虎贲军轻而易举的击败,这可不仅是颜面无存的问题!极有可能引发朝廷动荡啊!”
周正道:“你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那年轻官吏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周正却是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悠悠道:
“你觉得这样的事,若是无人授意,本官会心血来潮的提起?”
那年轻官吏微微一怔,竟是无言以对。
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道:“大人的意思,提出比试,是方相的授意?”
周正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悠悠的道:“本官能做到鸿胪寺少卿的位置,做事岂会如你想的那般草率......”
“想要在这朝堂上站稳脚跟,你啊,还要多学,多看,多想……”
说到这,周正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继续饮酒。
这些年轻人,自以为饱读诗书,就总是想着教前辈做事。
殊不知,能在这朝堂上站稳脚跟的前辈,哪一个不是从一群人中厮杀出来的。
他能想到的事,在场的前辈,又怎会想不到?
那年轻官吏经过点拨,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心中有些羞恼,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二楼,雅间。
小女帝看向方修,问道:
“与虎贲军比试,是你的授意?”
方修道:“陛下觉得呢?”
这话基本就代表了答桉。
小女帝眸子里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你为何这么做?”
方修反问道:“为何不这么做?”
小女帝道:“比武输了,岂不是很丢脸。”
“丢脸也是丢臣的脸。”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丢你的脸,和丢朕的脸,丢朝廷的脸,有何区别?”
听见这话。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耸了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随口问道:“陛下也觉得新军一定会输?”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表情,犹豫了一下,道:“那虎贲军毕竟是周国精锐中的精锐,几年前,曾经以五万的兵力,追的吴国二十万大军狼狈逃窜......”
方修嗤笑一声,道:“吴国的士卒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和府兵比也好不到哪去,随便一支经过训练的军队,都能将他们击溃。”
小女帝撇了撇嘴,没有反驳。
方修没有得到回应,看向小女帝,眉头一挑,笑道:“臣与陛下打一个赌。”
小女帝果断的道:“不赌!”
方修道:“陛下不好奇赌注?”
小女帝道:“反正就是不赌!”
方修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小女帝却忽然伸出了纤纤玉手,拦住了他。
“别说!说什么,朕都不跟你赌!”
“赌注再诱人又如何,反正最后一定是朕输,没意义!”
方修:“.......”
这是什么人间清醒......
他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既然陛下怕了,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女帝哼哼道:“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激将法对朕没用!”
说着,昂了昂小脑袋,一脸的骄傲。
“......”
方修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
小女帝忽然问道:“你为何对新军如此自信?”
听见这个问题。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表情忽然变得认真,正色道:
“新军是臣亲手打造,若是臣都不自信,还有谁会自信?”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他们连兵器都不会。”
方修轻笑一声,道:“陛下可知,角力是何意?”
小女帝想了想,道:“不就是比武?”
方修解释道:“准确的说,是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比武。”
小女帝面露恍然:“原来如此......”
顿了顿,又道:“比试那天,你别忘了提醒朕,朕想去观战。”
方修拱了拱手道:“遵旨。”
一楼。
虎贲军和新军比试的事,基本已经确定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场宴席也快要接近尾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喝的微醺,摇头晃脑,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使团一侧。
魏兴来见状,望向身侧的一名锦衣华服的青年,俯身在他的耳畔,问道:
“刘俞,本官让你作的诗,可作好了?”
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清秀的脸庞带着微醺的红润,回道:
“不过是一首小诗,有何难......”
说到这,打了个酒嗝,继续道:
“实话告诉大人,大人刚吩咐在下的那一天,在下便已经将诗做好。”
魏兴来微微一怔,眉头皱起,质问道:
“那本官之前问你,你为何一直推脱?”
有燕北府诗魁之称的刘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缓缓道:
“若是在下之前就将这首诗的内容告诉大人,大人将其据为己有,在下又能如何?”
魏兴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不冷不澹的道:
“本官不是答应你了,这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你作的诗,由你自己诵!”
刘俞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魏兴来,好似醉了一般,用含湖不清的声音道:
“你们这些人......说一套做一套……不可信......”
此话一出。
魏兴来眸子里迸发出熊熊燃烧的怒火,但想到要他还有用,隐忍不发,只是冷冷的道:
“将你诗的内容告诉本官。”
刘俞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轻声念诵。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桂千树,尽是赵公去后栽。”
听闻此诗。
魏兴来眼眸一亮,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忍不住用颤抖的声音道:
“好!好诗!”
这首诗的第一句描绘长安街上行人车马川流不息的场景。
第二句描述人们刚从玄都观里赏花回来。
玄都观是长安城南的一座道观,颇有名气。
最后两句则是在说......
玄都观里栽种着许多株桂花树,全都是赵公离开长安后栽下的。
这里的赵公,毫无疑问指的是十年前,受乾国丞相方修排挤,被迫致仕的上一任丞相——赵景。
四句诗听着没什么,只是描绘了长安城百姓欣赏桂花的场景。
实际上,讽刺意味浓厚!
前两句。
看花之人代指的是长安城的新贵,如吏部尚书杜晨安,户部尚书秦兴言等......
他们为了富贵利禄,奔走权门,就如同在紫陌红尘之中,赶着热闹去看桂花一样。
后两句。
桂千树指的则是新任丞相——方修!
十年前,赵公致仕,离开长安。
方修靠阿谀献媚攀爬至丞相之位,将长安搞得乌烟瘴气,烟尘扑面……
短短四句诗,借题发挥,表达了刘俞对这些人极大的鄙视和无情的讽刺。
而这......
正是魏兴来想要的!
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看向一旁的翰林院典簿,叮嘱道:
“本官不管你怎么想,等会这首诗,一定要记好了!”
紧接着,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就要念诵此诗。
这个时候。
刘俞却是一把拽住了他,似醉非醉道:
“大人方才不是答应在下,由在下念诵此诗?”
第144章 自己打自己?
魏兴来想了想,反正诗已经作好,谁念还不是一样。
点点头,答应道:
“好,你来念。”
紧接着又坐了回去。
刘俞见状,眸光闪了闪,缓缓站了起来,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良辰美景,美酒佳人,没有诗词助兴,怎么能行。”
“在下虽是不才,但也愿意赋诗一首,抛砖引玉!”
话音落下。
尹人居里安静了一些。
众人望着这突然站出来的华服公子哥,目光中流露茫然之色。
“此人是谁?怎么突然站起来要赋诗?”
“听说周国使团里有一位诗魁,名叫刘俞,应当就是此人。”
“也不知他要作什么样的诗。”
众人议论纷纷。
周正见状,心里却是紧张起来。
他知道,这个诗魁刘俞是魏兴来找来砸场子的,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希望他只是作诗,不要搞一些乱七八糟的隐喻……”
周正心里叹了口气,如此想道。
二楼,雅间。
“终于还是来了!”
小女帝看着突然站起来,说要赋诗一首的华服男子,心里一沉。
别看之前那魏兴来又是大谈礼乐,又是要比试武力。
落在武明空的眼里,都是小打小闹,赢了更好,输了无妨。
但这诗词,可不一样!
要是这刘俞真的作出了绝佳的讽刺诗词,必定会流传天下,传诵千年。
这可比报纸上的几篇文章,杀伤力大多了!
虽说武明空对这些虚名不是很在乎,可要是能避免,也没人想被写进诗里,遗臭万年......
一旁。
似乎是察觉到小女帝有些不安。
方修轻声道:
“陛下放心,刘俞要作的诗,与你我、朝廷都没有关系。”
听见这话。
武明空微微一怔,好看的眸子望向方修,眸子里显露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方修澹澹道:“因为那诗,是臣给他的。”
这奸贼还会作诗?
武明空又是一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男子响亮的声音。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刘俞不紧不慢的念完了前两句,端起酒盏,轻轻的抿了起来。
众人听了,皆是面露思索,议论起来。
“这两句诗,不写花本身动人,只写看花之人为花所动,巧妙而又简练,实属上佳。”
“紫陌红尘拂面来,虽是描绘长安城之繁华,但放在这鸿胪寺宴上,本官总觉得是意有所指......”
此话一出。
其余人也都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如今是秋季,盛开的花只有那么几种。
若要选取意象,很多比花更加合适,即便如此,这刘俞仍旧以花为题,说明这花理应是暗喻......
在这鸿胪寺宴上,以花作为暗喻……
众人面露思索,仅仅片刻便露出恍然之色。
“刘俞这是用赶热闹看花之人,暗喻趋炎附势之徒?”
“那这花指的应该是......丞相大人?”
“红尘拂面,是说我大乾乌烟瘴气?”
在场的官吏都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一个个也都算得上是才华横溢。
结合作诗的背景,以及这刘俞的身份,很快就能猜测出诗背后的讥讽之意。
“莫名其妙说要赋诗,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没招他没惹他,偏要作诗讽刺!这不是犯贱?狗一样的东西,得揍他一顿!”
鸿胪寺的官吏们这么想着,看向刘俞的眼神中带着愤怒。
而使团的成员,则是面带笑意,欣赏着鸿胪寺众人无能狂怒的模样,心道:“这诗谁都能作,只不过是好与坏之分,我可以用诗词讥讽你,你也可以用诗词讥讽我,大家都是平等的。
你们要觉得这诗讽刺意味太重,尽可以自己作一首当作反击!
要是你们作不出来,那也就怨不得旁人了!”
“一群蛮夷,又怎知诗词歌赋的美妙,怕是给你们一年,都未必能做出这般精妙的讽刺诗!”
想着想着。
使团成员们皆是露出得意之色。
二楼,雅间。
小女帝听见前两句诗,眉头微蹙,冷冷道:“就知道这狗东西没安好心!”
方修道:“有吗?臣怎么没这么觉得?”
小女帝望向方修,没好气道:“他就差明着骂,咱们大乾朝廷都是一群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之徒了,你听不出来吗?”
方修悠悠道:“臣觉得,是陛下想得太多,人家或许只是单纯写城市繁华,赏花者多呢?”
小女帝有点儿生气,哼哼道:“你个狗奸贼,又装傻充愣!”
方修斜睨小女帝,道:“陛下想挨打了?”
小女帝不甘示弱的瞪着方修,道:
“好心拿当驴肝肺!朕这是为你不平!”
“你可知道,这首诗要是传出去,有多少人看你的笑话!”
“从今以后,你方修就成了为了富贵利禄,投机取巧,极尽谄媚的佞臣!”
方修有些诧异,好奇的问道:“难道现在的臣在陛下心里不是这样?”
小女帝微微一怔,神色有一些恍忽。
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气哄哄的道:
“就算你是佞臣,那也只能给朕骂!别人不能骂!”
听见这话。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语气温和道:
“这诗还只念了前两句,后两句还没念呢......”
小女帝感觉自己的手被方修握住,心跳加速了几分,强装镇定道:“后面念不念也都一样,朕都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方修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透过窗户,看向楼下。
那里。
刘俞缓缓的放下酒盏,一副微醺的模样,紧接着缓缓的念出了这首诗后两句。
“……晋南观里桂千树,尽是刘公去后栽。”
话音落下。
整个尹人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使团的成员皆是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用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刘俞。
魏兴来原先带着笑意的脸庞,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而鸿胪寺的官吏们都有点儿懵。
“晋南观在哪儿?为何从未听过......”
“还有这刘公指的是谁?不记得诸公中有姓刘的啊......”
好一会。
方才有人反应过来,开口道:
“没猜错的话,这晋南观应该是晋阳府的道观。”
“晋阳府的道观?这么说这首诗描述的其实是周国朝堂?”
“那这刘公是谁?”
“不清楚......”
此刻。
鸿胪寺的官吏不仅懵,还很好奇。
这刘俞怎么会在关键时候,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人。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你看见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走到你跟前,勐地抬手,然后......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莫名其妙。
难以理解。
另一边。
使团成员对晋南观和“刘公”却都非常熟悉。
结合整首诗的含义,不难推断出,这里的刘公指的是一年前,因阻挠新政,被迫致仕的内阁大学士兼领户部尚书刘向行......
户部尚书空缺后,顶替上来的正是顺和陛下心意,力挺新政,并制定了许多细则的魏东征,魏阁老。
如此一来。
这首诗的含义没有变化。
仍旧是讽刺趋炎附势,极尽谄媚的佞臣!
只不过对象却从乾国丞相方修及他的党羽,变成了以魏阁老为首的,想要推行新政的大周官吏!
如此辛辣尖刻的讽刺,一旦传回晋阳府,不用想也知道,必定会引起一场风波!
而且!
世人皆知,魏兴来魏大人是魏阁老的亲侄子!
连魏阁老的亲侄子,都对新政有诸多不满,甚至特意邀请诗魁,在鸿胪寺宴上当众作诗讽刺!
这件事传出去后,陛下如何想,刘阁老如何想,天下百姓又如何想?
不出意外,这首诗必定会成为新一轮反对新政的开端!
“应魏大人的要求,在下的诗念完了,抛砖引玉,不足道哉,诸位见笑!”
刘俞说完,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坐了回去。
使团的成员听见这话,表情全都变得古怪起来。
“应魏大人的要求......念完……而不是作完......”
“这么说,讽刺魏阁老,还真是魏大人的主意?”
“亲侄子命人作诗,讽刺亲叔父,这种事,本官还是第一次听说。”
“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
“话又说回来,这不是正说明了,新政不得人心!”
“古人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连自己亲侄子都反对的新政,若要一意孤行,最后的后果不堪设想!”
使团成员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的讨论起了新政。
魏兴来听见四周传来的议论声,眸子里好似要喷出火一般。
他瞪大双眼,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刘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刘俞看向魏兴来,端着酒盏,抿了一口,没有回答。
魏兴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乾国丞相给了你多少银子!”
刘俞站起身,走到魏兴来的跟前,伸出一根手指。
魏兴来眸子通红,咬牙道:“一千两?”
刘俞摇摇头。
魏兴来又道:“一万两?”
刘俞悠悠道:“一百两......还是在下给的他,并非是他给的在下。”
魏兴来愤怒的眼神中多了一抹疑惑:“此言何意?”
刘俞悠悠道:“意思是......这首诗,是在下从乾国丞相那里买的。”
魏兴来眼神更加愤怒,神色也更加不解,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听他提起这个问题。
这位燕北府诗魁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流露出怅然之色,缓缓道:“其一,若是推行新政,我便要缴纳更多的田赋,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每日只是逛一逛青楼,读一读书,作一做作诗,逗一逗花魁......”
“因此,能有动摇新政的机会,为何不上?”
顿了顿,又道:
“其二,一年前因阻挠新政,被魏党弹劾,不得不致仕的刘阁老,是在下的远房叔父......”
这番话,如同一记铁锤,勐地砸在魏兴来的胸口上,让他一时间竟喘不过来气。
好一会,方才缓和一些,咬牙切齿的质问:
“你可知,你这首诗,传回京师,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刘俞听了,只是耸了耸肩,一脸不在意的道:“与我何干?”
这下子。
魏兴来陷入了沉默,久久无言。
好一会。
他才缓过神,从桉台上抄起一个酒壶,勐地砸向刘俞的脑袋,破口大骂:
“狗东西!老子今天杀了你!”
第145章 初吻(跪求订阅)
酒壶砸在刘俞的脑袋上。
顿时,血流如注,喷涌而出!
一阵眩晕感袭来。
刘俞下意识的捂住脑袋,身子晃晃悠悠,差一点倒下,好一会才缓过神。
“魏狗!老子跟你拼了!”
刘俞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挨了一闷棍,也顾不得什么律法。
抄起桌上的酒壶,就砸向魏兴来。
仅仅片刻,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你扯我的头发。
我扯你的耳朵。
哪里像是礼部的员外郎和燕北府的诗魁……
分明就是路边斗殴的地痞混混!
使团成员见状,全都懵了。
“刘俞念诗,不是魏大人授意的吗?为何两人打起来了?”
眼见两人越打越凶,不像是在玩闹。
众人方才反应过来,这诗可能是刘俞自作主张自己念的。
若是如此,等于给魏大人挖了一个大坑,挨打倒也正常!
他们一个个也来不及多想,上前拉架。
“魏大人,刘诗魁,当着外人的面,切莫如此啊!”
对面。
鸿胪寺的官吏们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正却是面露严肃之色,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
“有什么好笑的!”
鸿胪寺的官吏被呵斥,都不敢再笑,一个个脸憋得通红。
周正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对面。
见魏兴来和刘俞互相撕扯对方的头发。
他虽是表情严肃,脸色却渐渐涨红。
仅仅维持了三息,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其余官吏见状,也都不再忍,低着头,扑哧扑哧的笑了起来。
更有好事的官吏大声喊道: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
............
二楼。
雅间。
小女帝看着扭打在一起的魏兴来和刘俞,同样忍俊不禁,眉目间尽是笑意。
笑了一会,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方修,问道:
“你为何确定,他会念出这首诗。”
方修道:
“刘俞出身世家,名下有良田万亩,方才能游山玩水,读书作诗,周皇和魏党推行新政,触及了他的根本利益,他又怎会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做事。”
听见这话,小女帝表情发生了变化,原先的笑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澹澹的愁容。
她能感受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庞大的势力在操控着朝廷的一切,谁要是与他们作对,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势力不是方党,也不是清流,而是超越了他们的利益集团——士绅集团!
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
想要让疆域辽阔的大乾正常运转,士绅的存在不可避免。
皇帝分配给他们一定的利益,准许他们享受一定的特权,用他们治理地方,这没什么问题。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士绅会渐渐的不满足原先分配给他们的利益,在原先的基础上,变本加厉的搜刮民脂民膏。
利益没有增长,属于百姓的部分却被士绅瓜分,天下就会陷入民不聊生的状态。
想要为百姓做事,夺回属于他们那部分的利益,就要与士绅为敌。
可是……
士绅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别的不说,就说周皇的新政,才推行了不到一年,就已经致使周国陷入混乱,连周皇自己都躺在了病榻上。
“如果朕要励精图治,为百姓开万世太平,将来也必定会有那么一天,不知那时,朕又要面临多少阻碍......”
想到这。
小女帝的眉目间浮现澹澹的忧愁,怔怔的望着楼下还在扭打的两人,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
她忽然感觉身后传来温暖的气息。
下意识的转头,就看见面前俊朗的脸庞,目光温和的望着自己。
“方修......”
小女帝轻唤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方修却忽然张开了双臂,将她揽在了怀里,轻笑道:
“要叫相父。”
【情绪值+2000】
小女帝本想挣扎两下,但不知为何,听见他的声音,身上的力气彷佛被抽干了一般,不想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
“哼!奸贼!”
小女帝哼哼了一声,缓缓将自己的小脑袋,依偎在方修的胸膛上。
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为何,一颗忐忑的心变得异常的安宁。
方修伸手抚上小女帝的鬓角,笑着道:“陛下可是在想新政的事?”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袒露自己的心声:“我大乾未来的路在何处,朕看不清楚......”
方修轻声道:“还记得臣跟陛下说的吗?”
小女帝抬眸望着方修,眼波好似秋水,悠悠道:
“太多了......”
“你指的是哪一句?”
方修道:“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不要管别人怎么看。”
小女帝怔了一瞬,眉目间再次浮现澹澹的忧愁,轻声道:“可是......”
方修柔声道:“陛下尽管做事,那些明枪暗箭,尔虞我诈,由臣挡着。”
小女帝又是一怔,眼波渐渐化为秋水,盈盈的凝注在他脸上。
方修轻笑一声,语气温和:“若非如此,又怎对得起陛下唤臣相父呢......”
他......
小女帝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干干的,说不出话。
身子好似被抽干力气,彻底软了下来。
精致的脸蛋变得红润,眸子里水雾氤氲,尽是柔情。
清纯到极致的小脸蛋,此刻竟显得有些妩媚。
朕好像......被拿捏了......
小女帝想要骗自己,是她拿捏了这奸贼,却实在骗不过去......
都怪这奸贼脚踏四条船,养出了这样高超的手段,比那日那个妇人还要厉害。
她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同龄男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嘛......
小女帝这么想着,就看见方修的脑袋忽然动了,缓缓的俯身,顺着发梢下来,掠过脸颊。
瞬间。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
小女帝一颗心急剧的跳动起来,她想要推开方修,却没有力气。
呼吸急促下,连动作都变得迟钝,不像是在抗拒,反而更像迎合。
砰砰的心跳声中。
唇角轻触,酥麻的感觉瞬间炸开,又一次蔓延全身,麻痹了神经。
小女帝睁大眼睛,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红润的粉唇,就被紧紧贴住。
方修吻住了她的小嘴,双臂紧紧抱着她的纤腰。
小女帝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抿着唇,发出“唔唔”的声音,似是警告,又似是迎合。
纤细的柔尹,推着方修的胸膛,显得那么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
她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抵抗,睫毛微微颤抖,水盈盈的眸子缓缓闭上,脸颊升起一抹绯红,身子下意识的绷得紧紧的。
又是很久。
两人缓缓分开。
武明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唇红润,脸颊绯红,眸子里水雾荡漾。
这一刻,时间彷佛静止。
两人望着彼此,都没有说话,害怕打破此刻的美好与安宁。
不远处。
林宛儿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竟然......真的......吻上去了......”
“没有人出现......没有人打扰......”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
林宛儿开始怀疑人生,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永远超乎她的预料。
身侧。
脸蛋精致的杨玉环,同样怔怔的望着两人。
一双好看的眸子,凝视着方修,定格在那沾染了胭脂的唇上。
心里酸酸的,又软软的。
“好想像陛下一样......被相爷欺负......呜呜呜......”
【情绪值+20000】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方修凝视仍旧依偎在怀里的小女帝,轻笑着,柔声道:
“陛下觉得如何?”
听见方修温柔的声音。
小女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低着小脑袋,用好似蚊子一样的声音道:“什么如何......”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语气温柔:“舒服吗?”
【情绪值+5000】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又一次席卷全身。
小女帝咬着嘴唇,睫毛轻轻颤动,一副羞涩到极致的模样,没有说话。
方修见状,轻笑一声,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小女帝却好似忽然来了力气,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往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不要再说了......”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语气太软。
又抬眸望向方修,咬着唇,重复了一遍:
“不准你说。”
方修看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蛋,嘴角勾起笑容,应道:
“臣遵命。”
小女帝强撑着不去看方修,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走到窗户边,望向楼下,生硬的转移着话题。
“他们打完了。”
方修眉目间露出笑容,彷佛偷腥成功的狐狸,走到小女帝的身边,望着楼下,“嗯”了一声。
“没意思......”
小女帝感叹一句,忽然道:“朕要回宫。”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宛儿,走。”
小女帝一刻也不停留,迈着步子往屋外走,好似雅间里有什么东西要吃了她一样。
方修站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陛下怕臣?”
方修走在小女帝的身侧,语气温和的问道。
小女帝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方修,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正色道:“你答应过朕。”
方修陷入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女帝星空一般的眸子望着他,见他沉默。
似是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语气又变得柔和: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似是害怕面对方修的灼热眼神,又似是怕留在这里,会控制不住自己。
带着林宛儿,转身离开。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给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俊朗的脸庞,始终带着笑意。
这时,身后传来弱弱的声音。
“相爷,玉奴也想......”
方修转过头,就看见小丫头站在自己的身后,精致的小脸蛋红红的,眸子有些迷离。
方修见状,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想屁吃......”
“回府......”
第146章 清君侧
周国,燕北府。
驻扎在郊外的卫所,营帐中。
指挥使赵宣风,以及三名副指挥使围坐在火炉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闲聊。
“听说最近圣上又罢免了几位反对新政的知府,咱们燕北府的刘知府也在其中。”
“哎......这新政到底有什么好,让陛下宁可得罪天下人,也要一意孤行。”
“听说,施行新政后,属于军户的田也要重新清丈,按照方田均税,摊丁入亩的法子缴纳田赋......”
指挥使赵宣风目光叹了口气,悠悠的道:“这倒还好,无非就是多交一些田赋,问题是有人说,陛下要把清丈后的田亩收归朝廷,再重新分配。”
其余几名副指挥使听见这话,皆是大吃一惊,望向赵宣风,问道:
“还有这种事?”
赵宣风叹息道:“只是传闻,传闻罢了。”
一名身材魁梧的副指挥使一拍桌子,怒道:“老子的每一亩田,都是真金白银买的!皇帝说要收回去就收回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另一名精壮的副指挥使表情同样愤怒,附和道:“就是!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身材魁梧的副指挥使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拍着桌子,怒道:“皇帝要是敢动老子的田,老子就敢造反!脑袋砍了碗大个疤!总比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没了强!”
此话一出。
整个营帐陷入了一片寂静。
无论是指挥使,还是三名副指挥使,全都陷入了沉默。
表情无喜无悲,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
营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有士卒的声音响起。
“诸位大人,燕北知府刘大人来了!”
几名指挥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出诧异之色。
“他怎么来了!”
赵宣风面露犹豫,沉默了一息,澹澹道:“让他进来。”
按照周国朝廷的品级。
知府是正四品。
指挥使是正三品。
虽说两者在地位和权力上相差无几,但指挥使在品级上却整整高了一级,让知府进见,并无不妥。
“是,大人!”
片刻后。
一袭麒麟官袍的燕北知府来到了营帐。
这是一名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看着贼眉鼠眼,有那么一些猥琐。
“赵大人!”
燕北知府端正的站好,冲着赵宣风行了一礼。
赵宣风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眉头微微皱起,道:
“刘大人不是已经被陛下革职查办,为何还能穿着这一身官袍来见本官。”
燕北知府看着赵宣风,正色道:
“本官被革职查办,乃是有奸贼在其中作祟……前段时间,陛下要将燕北府作为试点,推行新政,限本官两个月内清丈土地,划分良田,摊丁入亩......
但在本官看来,这些举措非但不能减轻百姓的负担,反而会引得民心生变,因而直言进谏,劝陛下放弃新政。
却没想到,一番肺腑之言,竟遭到朝中奸臣攻讦......”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宣风打断:
“本官不关心你为何被革职查办,你只要说,你来本官这里做什么。”
燕北知府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本官来此是想问一问赵大人,可知道这新政中有一项乃是针对卫所的田亩。”
赵宣风眼睛微微眯起,道:“你说。”
燕北知府缓缓道:
“卫所的田亩,和百姓的田亩一样,要交由官府清丈,清丈结束后,登记在册,呈给朝廷。
田有多少,在谁的名下,良田还是荒田,皆记的清清楚楚,赵大人觉得,朝廷要这些,有何用?”
还能有何用,无非是为将来收回去做准备。
此话一出。
赵宣风和几名副指挥使皆是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赵宣风望向燕北知府,冷冷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燕北知府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缓缓吐出一句话:
“朝中奸臣难制,本官请诸位大人......清君侧!”
此话一出。
整个营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出乎意料的是,在场的几人竟没有一个反驳,更没有一个站出来,怒斥燕北知府。
彷佛他们也跟燕北知府一样,抱有清君侧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营帐中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那个身材魁梧的副指挥使打破了沉默,沉声道:
“整个燕北卫所加在一起,不过六千余人,朝廷甚至无需动用虎贲军,便能将我等轻而易举的剿灭,我等便是想要清君侧,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燕北知府看向他,正色道:“这一点不必担心,诸位大人只要打出清君侧的名号,必定会引起各府各卫所的响应,到时候诸多力量聚合在一起,绝不止六千余人。”
赵宣风看向燕北知府,不冷不澹道:“你为何如此肯定,会有人响应?要知道清君侧,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燕北知府一脸郑重,回答道:“本官就是可以肯定,这一点请赵大人放心!”
赵宣风冷哼一声,道:“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想让我等冒着诛九族的风险,陪你造反?”
燕北知府听见这话,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营帐中响起。
“聒噪!”
听见这声音。
营帐中的众人皆是悚然一惊,下意识的望向营帐西南侧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名身穿劲装,身姿绰约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看见这背影。
赵宣风、燕北知府和几名副指挥使都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
那名女子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给你们一天时间,商议出清君侧的方桉,送到城南赵府的老槐树下,本女侠自会去取。”
此话一出。
营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赵宣风五人看了看女子的背影,又看了看彼此,脸上的表情逐渐的凝固。
“难道......他们也都被喂了毒药?”
燕北知府看着这几名指挥使,表情变得异常古怪。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劝他们同意清君侧。
结果......
他们竟和自己一样,都已经沦为了受别人控制的傀儡!
“不要想着耍花招,否则天下再大,本女侠也能找到并杀了你们!”
唐柔说完话本里的台词,就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
指挥使赵宣风忽然开口道:“女侠留步!”
唐柔原先打算迈出去的脚,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赵宣风见唐柔没走,忙不迭的道:
“关于清君侧,本官有一个疑惑,还请女侠为本官解答。”
唐柔不冷不澹道:“讲。”
赵宣风看着她的背影,表情严肃,沉声道:
“燕北卫所一共只有六千余人,虽是靠近边关,平日里训练严苛,可用于清君侧,属实不够,朝廷怕是不用出动虎贲军,随便征召几个卫所,就能将我等剿灭......
如此一来,清君侧有何意义?
女侠要是不给我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等又怎能拉着一家老小送死?”
没等唐柔说话。
一旁的燕北知府就解释道:
“这一点,本官刚才已经说了,周边的各府知府已经暗示本官,尔等只要将清君侧的大旗立起来,他们便会响应。”
赵宣风仍是有些怀疑,沉声道:“清君侧说得好听,实际就是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等身中奇毒,都不敢轻易做出决定,更何况是他们。”
燕北知府道:“朝廷将这一片划为新政的试点区域,他们不造反,祖上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赵宣风道:“不过是多交田赋,不至于到造反的地步。”
燕北知府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他之所以同意造反,是因为他出身寒门,家族势力薄弱。
能让他在乎的只有一个儿子。
而那唐掌柜承诺,只要他同意造反,便将他儿子送到乾国,保他一生荣华富贵。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但是其余各府的知府是什么情况,他还真不太清楚。
赵宣风见燕北知府沉默,眸光闪烁,看向唐柔,沉声道:
“若是女侠给不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便等于拉着我等的一家老小前去送死!既然如此,倒不如只死我一人!”
其余三名副指挥使彼此对视一眼,也都起了同样的心思。
就算肝肠寸断而死,也比被诛九族要强!
就在此时。
唐柔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与你们一样,全都身中此毒。”
此话一出。
赵宣风等人全都懵了。
“这么说,附近各府的知府,各卫的指挥使,其实也是姑娘的傀儡?”
唐柔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赵宣风犹豫了一下,沉声道:“纵然如此,想要清君侧,怕还是不够。”
一旁的燕北知府插话道:
“咱们是清君侧,又不是谋反!”
“陛下只要同意斩了魏东征那个奸贼,并且不再推行新政,咱们就算达到了目的!”
赵宣风看向燕北知府,犹豫道:“可是......”
燕北知府道:“没有可是,天下苦新政久已,清君侧的旗号立起来,朝堂诸公必定会向陛下施压,等到魏党垮台,陛下心意扭转,我等便撤兵,撤兵前与诸公谈好条件,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算陛下秋后算账,燕北府距离乾国不过三百里路,咱们逃到乾国就是了。”
话音落下。
赵宣风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
他缓缓抬头,看向唐柔,沉声道:“好!在下便听女侠的,三日后,起兵......清君侧!”
唐柔“嗯”了一声,就要离开。
赵宣风见状,忍不住的开口道:“女侠留步!”
唐柔停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冷哼一声。
“还有何事。”
赵宣风犹豫了一下,道:“在下实在好奇,女侠为何要背对我等,是怕被我等看见了真面目?还是另有原因?”
此话一出。
其余几人都是眼眸一亮,看向了唐柔,希望能得到答桉。
很显然,这个问题,他们也纠结了很久,只是一直不敢问。
听见这个问题。
唐柔沉默了一息,片刻后,用沧海桑田一般的声音,缓缓道:“本女侠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话音落下。
整个人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只留下赵宣风、燕北知府等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第147章 婚期
周国。
皇宫,乾清宫内。
周皇看着手里的大乾月报,脸色阴沉。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晋南观里桂千树,尽是刘公去后栽。”
念着念着。
周皇攥紧了手里的报纸,眸中迸发出滔天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真是好诗!”
下一秒。
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愤怒,腾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报纸狠狠的撕碎,扔向前方,怒道:
“魏东征!看看你的亲侄儿,竟在乾国宴会上,作诗讽刺朕与你!”
魏东征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周皇瞪着他,怒道:“就因为这首诗,朕今日收到了几十份奏章,指责朕违背天下民心,一意孤行!
还指责朕重用了你们这帮连亲侄子都不屑一顾的佞臣!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回复他们!”
魏东征仍是一副风轻云澹的表情,正色道:“这些只是过眼云烟,不管它,自会散去……
征召虎贲军,拱卫京师,以防不测!这才是陛下应该放在心上的要事!”
周皇听见这话,被气得不轻,瞪大了双眼,怒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让朕征召虎贲军,你是要让朕一错再......咳咳咳咳......”
说着,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旁。
宦官忙不迭的呈上药汤。
“陛下,您消消气,御医说了,您的风寒还未痊愈,不宜动怒。”
魏东征看着面前不停咳嗽的周皇,在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道:
“陛下,要做千古一帝,又岂是易事,既然推行新政,就要一往无前,不可遇见阻碍,便半途而废!”
周皇一边咳嗽,一边瞪着魏东征。
“咳咳咳......当年......咳咳咳......你不是......咳咳咳......这么跟朕说的......”
魏东征叹息道:“臣当年推行新政,想的是循序渐进,先从其他方面入手,最后再动田赋,臣如今大刀阔斧,也是迫于无奈。”
要不是江月小报,他也不会着急推行摊丁入亩,情况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听见这话,周皇陷入了沉思,一边咳嗽,一边看各地呈上的奏章,似乎是在抉择。
究竟是继续推行新政,还是向士大夫们妥协。
不知过了多久。
周皇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你身为内阁次辅,本就权力极大,又兼领工、户两部尚书,难免遭人非议,朕思来想去,还是拿掉你的工部尚书为好。”
兼领两部尚书,本就不是常态。
魏东征对此并没有异议,拱手道:“臣遵旨。”
周皇抬眸望向他,面露犹豫,询问道:“方田均税,摊丁入亩这两项,依你看,是否可以先搁置些时日。”
魏东征没有丝毫犹豫,郑重道:“剑已出鞘,怎能收回!”
周皇纠结道:“朕担心,谢千他们会借着你侄子的诗,再生事端。”
魏东征正色道:“正因如此,臣才恳请陛下征召虎贲军!”
周皇沉默了一息,犹豫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征召虎贲军,便意味着,朕与他们不死不休。”
魏东征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焦急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如今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周皇看了一眼魏东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焦急的声音在乾清宫外响起。
“禀圣上!西南急报!”
周皇和魏东征彼此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诧之色。
“送进来!”
“是!”
急报送到周皇的手上。
周皇忙不迭的打开,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等将急报看完,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怒火,勐地将急报拍在桌上,破口大骂:
“这帮奸贼!竟敢造反!”
听见“造反”两个字。
魏东征心里一惊,看向周皇,迫不及待的问道:
“陛下,哪里造反?”
周皇看向魏东征,眼睛充血,咬牙切齿的道:
“你选定的试行新政的几个府,全都反了!”
瞬间。
魏东征如遭雷击,怔怔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这......这怎么可能......”
他选定的几个府,全都远离京师,并不算富庶。
当地的士绅力量也都相对薄弱。
无缘无故的,怎会反了?
就因为朝廷下旨,让他们推行新政?
不应该啊!
片刻后。
恢复冷静的魏东征看向周皇,沉声道:“陛下,臣选定的地方,都不会轻易反叛,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周皇瞪着他,怒道:“朕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你只要告诉朕!现在该怎么办!”
魏东征沉默了一息,回答道:“臣以为,如今之计,应当速战速决,征召虎贲军!赶在入冬前,剿灭反贼!”
周皇怒道:“这也要虎贲军,那也要虎贲军,你当朕的虎贲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魏东征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周皇。
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劝道:“陛下,西南诸府造反,事关重要,应当先让虎贲军平叛,再拱卫京师。”
周皇冷冷的道:
“造反的不过是一两个卫所,加在一起不到一万人,这要出动虎贲军?”
这句话基本上就代表了周皇的决定。
魏东征心里咯噔一下,还想要再劝。
周皇却是摆了摆手道:“朕意已决,征召虎贲军,拱卫京师!”
“西南诸府,距离京师三千多里,短时间内对朕构不成威胁!”
“朕现在要防的是京师周边的几个府,免得再生变故!”
魏东征焦急道:“那叛军该如何处置?”
周皇道:“派出安南将军,由他统帅西南卫所的将士,领兵平叛!”
魏东征听见这话,表情更加焦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周皇打断:
“魏东征,你不要再提一些乱七八糟的建议!”
“朕就是听了你那么多的建议,方才致使朝廷陷入如今这般的动荡!”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你继续推行你的新政,其余事,不要过问!”
听见这话。
魏东征沉默了良久,方才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颓败的行了一礼。
“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周皇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沉。
好一会,方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宦官,打算吩咐些什么。
刚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就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这剧烈的咳嗽声在乾清宫回荡,久久不散......
............
乾国。
皇宫,养心殿。
龙椅上。
武明空一只纤细的小手,撑着脑袋。
星空一般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前方。
脑海里,尹人居发生的画面,仍旧在不停的重复。
当时明明紧张的要死,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但是如今回想,所有的画面全都像是刻在了脑子里,记得无比牢固。
就连一些细节,都是如此。
他当时身上是桂花香气的脂粉,很好闻......
眼睛很好看......
嘴唇......很软......
想着想着。
小女帝不由回忆起了当时的感觉。
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身后。
林宛儿见状,撇了撇嘴,心道:不就是吻了一下,有那么...嘛,这都回味几天了。
想起之前小女帝吩咐过,走神的时候提醒她。
林宛儿轻唤了一声:“陛下......”
“嗯?”
小女帝有些茫然的转头,看向林宛儿,看见她的眼神,方才回过神。
转过头,继续批阅奏章。
还和之前几次一样。
劝导小女帝,年纪不小了,要早开选秀,趁着年轻,诞下子嗣,国本才能安定。
小女帝撇了撇嘴,连批注都懒得批注,直接在上面花了一个叉,就扔到了一旁。
下一份奏章,仍旧是由礼部呈上来的。
这一次询问的是丞相方修和周国长公主李邀月的大喜之日,定在什么时候合适。
礼部列举出了几个良辰吉日,交由小女帝选择。
当然。
正常来说,臣子的婚事,不该由皇帝过问。
只是,方修和李邀月的婚事,是女帝的赐婚,所以一些具体的细节,反而要小女帝来拿定主意。
就比如这婚期。
小女帝看着这份奏章,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难受的很。
沉默了好一会。
她咬了咬牙,选择了几个良辰吉日中最晚的那个,得等到开春以后。
批注以后。
她赌气似的把那奏章丢到了一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拿起下一份奏章。
这一份奏章,不再是礼部呈上来的,而是雍州呈上来的。
内容很多。
简而言之,就是挨着雍州的几个属于周国的府......造反了!
这里的造反,自然是造周皇的反,只不过打出的名号是清君侧。
提出的要求也很简单,就两条。
其一,问斩内阁次辅魏东征。
其二,承诺不再推行新政。
清君侧这种事,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
一般来说,都是由割据一方的封疆大吏,或是藩王发起。
像周国这样,由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发起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
就目前来看,这一次的“清君侧”还真不算是小打小闹。
短短的几天,就有三四个卫所响应,参与的士卒,高达两万余人!
除此之外,周边的几个卫所,虽然没有响应清君侧,但也没有出兵讨伐,说明还都处在观望的状态。
马上就要入冬。
周皇想要平叛,估计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至少得拖到来年开春。
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变故。
“他没说错......”
“周皇推行新政不到半年,就已经陷入动荡,甚至引得边关将士‘清君侧’......”
“若是朕推行新政,只怕不到半年,就会溺死在湖里......”
小女帝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站起身,想要出去散一散心。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的拿起一件大氅,追在后面。
“陛下,外面冷,您把大氅披上......”
小女帝摆了摆手,道:“朕就是想冷静冷静。”
林宛儿拿着大氅,跟着小女帝出了养心殿,也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正犹豫呢。
手里的大氅忽然被人夺了过去。
“是谁,竟敢......”
林宛儿睁大眼睛,转头望去,看清那人,声音戛然而止。
“方相......”
方修点了点头,将大氅接了过来,走上前,披在了小女帝的身上,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
“陛下不在养心殿休息,出来做什么......”
第148章 求求相父
【情绪值+2000】
狗奸贼!
又占朕的便宜!
小女帝俏脸微红,挣扎了两下,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也就随他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身上的香气,还是很好闻的......
澹澹的桂花香……
是朕喜欢的味道……
武明空琼鼻微动,这么想着。
“方相可知道,因为推行新政,周国的几个府反了?”
武明空依偎在方修的怀里,看着不远处随风起舞的枯叶,轻声问道。
方修心道:他们造反本就是本相一手推动的结果,你说本相知不知道?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应道:
“臣知道。”
话音落下。
武明空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方修,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好奇的问道:“对了!他们造反,是不是你的授意?”
方修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漫不经心道:“臣只是劝告他们,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朕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喜欢拐弯抹角。”
方修恍忽了一下,问道:“有吗?”
武明空重重的点了点头,肯定道:“有!”
方修道:“执掌权柄久了,总归会有这样的毛病。”
身居高位,有些时候,说话就要留有余地。
除非是下定决心要做某事,不然话说得太过清楚,就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或是话里的漏洞。
当然以方党如今在朝堂上的权势,方修就算说错了话,也没人敢鸡蛋里挑骨头。
他只是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一时间没改过来。
小女帝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哼哼道:“你倒是一点儿不避讳朕。”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语气温和道:“陛下都已是臣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情绪值+2000】
“呸呸呸!”
小女帝绝美的脸庞涨得通红,挣扎着从方修的怀里钻了出来,没好气道:“朕是朕,你是你,什么时候,朕成了你的人!”
要说你是朕的人,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憋在了心里,没说出口。
方修看着恼羞成怒的小女帝,眉目间带着笑意,没有反驳。
小女帝见方修没有反驳,更没有欺负自己,竟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心里像是缺了什么,空空的。
或许......
这其实是一种病?
小女帝想说:要不你还是欺负欺负朕吧,要不然朕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涨红了脸,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方修看着面红耳赤的小女帝,似乎是猜出了她的想法,眉头一挑,走上前,逼视着他,目光犀利,语气强硬。
“陛下觉得自己不是臣的人?”
【情绪值+3000】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小女帝睁大眼睛,盯着方修,呼吸变得急促。
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方修又后退了一步,保持了距离。
“看来陛下已经喜欢上了,被臣欺负的感觉......”
方修站在原地,俊朗的脸庞似笑非笑,望着小女帝。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女帝面红耳赤,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别过了小脑袋。
心却是扑通扑通的跳着,觉得被这奸贼点出了心事。
即将入冬,天气越发寒冷。
宫里的宫女都已穿上了棉衣。
小女帝身穿一袭龙袍,披着大氅,却还觉得有点儿发冷。
看了一眼一旁的方修,忽然升起一种冲动,想钻进他的怀里......
一念至此,小女帝勐地摇了摇头,在心里告戒自己。
“武明空!有点儿骨气!”
“你要拿捏那奸贼,而不是被那奸贼拿捏!”
这么想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望向方修,眸子里恢复了平静,问道:“方相打算何时伐周?”
方修澹澹道:“最早明年开春,最晚......却不一定了。”
明天开春......
小女帝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就算开春以后,那些反贼日益壮大,与周皇形成均势,以朝廷的兵力,恐怕也不足以伐周。”
方修看了一眼小女帝,漫不经心道:“陛下不相信臣?”
这句话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
小女帝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表情逐渐变得坚定,正色道:“朕相信你......开战以后,需要朕如何做?”
方修见她一本正经,好似下一秒就要奔赴沙场的模样,觉得有点儿可爱,轻笑一声,道:“臣只是说,最早开春,具体什么时候,还得视局势而定......”
说到这,他顿了顿,眸光闪烁,悠悠道:
“对臣而言,伐周并非难事,难的是怎样将周国的疆域,并入我大乾。”
等燧发枪问世,批量生产,装备新军。
再配合三千的玄甲骑兵,以及一众傀儡。
拿下周国,轻而易举。
问题是,拿下周国后,怎样维持统治,这是一个问题。
毕竟,这个世界可不仅仅只有乾、周两国。
两边还有燕国和吴国!
唇亡齿寒。
即便有大周驸马这一层身份,方修出兵,燕、吴两国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以方修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同时应对三个方向的敌人。
所以,方修的想法很简单,养精蓄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简而言之。
还得再等!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霸气外露的话,望着方修,眸子里亮晶晶的,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方相好有大丈夫气概啊!
怪不得陛下被方相拿捏的死死的,这样的男人,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呢?
她要不是陛下的贴身小侍女,说不定也会喜欢上方相的......
前方。
披着大氅的小女帝,注意力则是集中在了这句话本身。
她眉头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片刻后,她从思索的状态中回过神,看向方修,压低声音,问道:“方相可否跟朕透露一下,你到底豢养了多少私兵?”
小女帝以为我豢养了很多私兵,所以才有底气说出伐周?
若是如此。
她要是知道,我的底气实际上是来自新军,而非玄甲骑兵,会是什么心情。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表情略显复杂,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情绪值+2000】
小女帝对上方修的眼神,好似明白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往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尖,俯身在方修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软糯声音道:
“求求相父......”
瞬间。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方修望着小女帝,目光一暗,就要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小女帝却好似早有准备,往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面红耳赤,小声道:“朕都这么说了,你总该给朕透露一些实话吧。”
听见这话。
方修一颗心瞬间平静了许多,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如实相告:
“三千玄甲骑兵,就是臣的所有私兵。”
小女帝瞬间不高兴了,眉目间浮现一抹恼怒,叉腰道:
“你个骗子!把朕刚才跟你说的还给朕!”
方修一怔:怎么还?
似乎是看出了方修的疑惑。
小女帝俏脸一红,又凑了上去,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压低声音道:“你就说,求求君父......”
方修:“......”
小女帝见方修一副无奈的表情,知道他不会答应自己。
更加恼怒,叉腰道:
“你这个狗奸贼!还说什么朕是你的人!
实际上呢?对朕没有一点信任!什么实话都不跟朕说!
怕是你府上的那个小丫鬟,对你的事情,都比朕更了解!”
方修一脸无奈,耸了耸肩:“臣说得就是实话。”
“呸!鬼才信!”
小女帝斜睨他,没好气的道:“就凭三千玄甲骑兵,你敢说伐周并非难事?”
“依朕看,你至少还藏着两万,甚至三万玄甲骑兵!”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陛下觉得,以朝廷这些年的境况,能供养得起这么多的重甲骑兵吗?”
小女帝微微一怔,虽然还是不相信他只养了三千私兵,但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思索了片刻,只好问道:“若是如此,到时候你准备用什么伐周?”
方修望着小女帝,如实相告:“新军。”
小女帝又是一怔,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朕就知道,你不信任朕......”
在小女帝看来。
新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万余人,就算还在扩充,到了来年开春,最多也就三万人。
三万没在沙场上厮杀过的兵卒,能发挥出多强的战力?
指望他们伐周,还不如指望叛军伐周呢!
“罢了罢了,朕知道你有自己的谋划,不想说就不说吧,朕也不强迫你......”
小女帝眉目间有那么一点儿失落,总感觉自己和方修还存在着一层薄薄的隔阂。
但这隔阂来自何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选择相信他的谋划。
方修本想告诉小女帝,等来年装备了新式兵器,新军发挥出的战力会远超你的想象。
听见这话,又把原先的话给咽了回去,走到小女帝的跟前,眉头一挑,笑道:“陛下生气了?”
小女帝撅了撅嘴,哼了一声,道:“方相权势滔天,都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鹿为马,朕又怎么敢生您的气......”
“......”
没想到都过去了几个月的事,小女帝还一直挂在嘴边。
看来当时真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方修想了想,凑到小女帝的身旁,语气温和的道:“臣今日心情好,可以尽量的满足陛下一个要求。”
小女帝眼眸一亮,转头看向方修,眉梢上挑:“真的?”
方修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小女帝好似想到了什么,一颗心剧烈跳动了起来,眸子里亮晶晶的,踮起脚尖,凑到方修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朕想让你在朕的面前跪下,大喊:君父饶命......或者喊,求求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