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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守白     从课本走向历史txt下载     从课本走向历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血碳

    鞭子带着风声,落在老者瘦骨嶙峋的背上,一鞭子下去破旧的单衣裂开一道口子,背上也有血迹流出,濡湿了一片衣衫。

    白老汉惨叫一声,被打的栽倒在地。

    强烈的痛楚让他浑身发抖,白衫儿凶神恶煞的喝骂声,更是令他胆寒。

    他心中恐惧的要死,但想起自己的小狗蛋眼巴巴看着别人身上新衣的模样,想起这些年来小狗蛋跟着自己受的委屈,他又忍着疼痛,压下心里的恐惧,扑在地上抱着手拿水火棍的黑衫儿腿苦苦哀求。

    他想要给自己的小狗蛋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不想让自己的小狗蛋再次失望。

    来的时候他已经给小狗蛋说好了,要给他做一身新衣服,这些他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好久。

    每每想到小狗蛋穿上新衣服高兴的样子,白老汉脸上都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笑意,觉得这些苦都没有白吃。

    现在自己的想法马上就能实现了,只要将这车碳卖掉,就能换回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可也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白老汉想到了很多,想起来自己光着脚赤着脊背在在山里没日没夜伐木的情景,想起身子被荆棘划出满身口子,脚板被尖锐的树茬刺穿了脚掌血流不止的情景,想起了自己砍倒了树木惹怒了马蜂被叮了一身包的情景,想起了小狗蛋扛着一根小树枝给自己一块运木材的情景……

    这哪里是一车碳啊!

    这分明就是满满的一车血汗!

    一车包含着心酸和幸福以及朴素愿望的血汗!

    这车上装着爷爷对小孙孙的承诺和疼爱,也装着小孙孙的笑脸。

    白老汉感觉不到疼痛了,他被重重一脚踹倒,然后又直起身子固执的朝黑衫儿抱去,不等他挨到自己,黑衫儿又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这个老狗,还不依不挠起来!”白衫儿眼神残毒,口中骂道扬鞭朝着再度艰难爬起身来的白老汉抽去。

    老牛倒是通灵,见不得自家主人受辱,瞅准机会,一头顶了上去。

    白衫宫人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抱着一条腿哎呀哎呀的乱叫,马鞭丢在一边,好一会儿才在两个汉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居然敢袭官?!今日令饶不了你!”

    瘸着腿的白衫人,面容扭曲的喊叫着,拔出腰间的刀,就要往老牛身上砍去。

    “住手!”

    一声断喝陡然响起,疼痛难忍羞恼交加的白衫儿动作停下,兀自愤愤不平的看着老牛。

    “把牛打死了!你来拉车?把这一千多斤炭拉回内府?”黄衫太监看着他,出言训斥。

    吃了亏的白衫儿收刀还鞘,咽不下去这口气,一口唾沫糊了摇摇晃晃支起身子的白老汉一脸,又拽过了黑衫男子手里的水火棍道:“不打服帖了,还会伤人!”

    让没了棍了黑衫‘白望’牵着牛不让它动,而他则狠狠抡起棍子,对着牛角狠狠连着砸了七八棍。

    可怜的老牛血肉之躯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棍棒?两只牛角全都被打断,鲜血淋漓,痛的浑身打颤。

    白老汉清醒了一些,见到此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身来,护在老牛前面,苦苦哀求,却被发了狂的白衫儿一根子打在肩膀上,惨叫一声,扑在牛头上,抱着牛嚎哭不已,老泪横流。

    白衫儿又照着白老汉的背打了两棍,这才住手。

    “哭什么哭?赶紧牵着牛将木炭送去内府!再哭连你带牛一块杀了!”

    白衫而奸细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嘶嘶’,令人浑身发冷。

    白老汉心中一片死寂,这种失落远比身上的疼痛来的更为猛烈,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掉。

    他想要反抗,看看两只牛角断裂,鲜血汩汩留下,痛的浑身发抖的老牛,却怎么都硬不下心来接着对抗。

    只能一步一捱的跟着他们往内务府的方向去。走的慢了,还会挨上一脚。

    一双常年劳作被煤炭染成黑色的手,满是血口子,如同裂开的老树根,颤抖拭去老牛大颗大颗的泪珠。

    看到这一幕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出头,哪怕是喊上一嗓子。

    张屠户紧紧握着案子上的刀,却被她妻子流泪拉住,卖鱼的小伙,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却终究迈不动步子……大家都是升斗小民,土里挣命的苦哈哈,哪里敢给官老爷对抗?

    牛车撵着冰雪,流下一路血泪,跟着骑在马上洋洋得意的三人朝前走去。

    “吁!”

    老周停下马车,王庆和李绛迅速的从车里面钻出来,眼见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又惊又怒。

    “起开!不要在这里拦路!”

    那一肚子气不曾撒完的白衫儿,原本是准备挥鞭将这两个不知好歹胆敢阻拦他们道路的人给打退的,但见到两人身穿士子服装后也就没有动手,而是化为呵斥。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私自行刑,尔等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谁允许你等如此行事?”李绛指着几人大声喝问。

    那几人原本还没有留意,此时听到李绛喝问,最中间那个身穿黄衣宫人眼睛眯了眯对着皇宫方向拱手道:“宫外购买,乃是当今陛下首肯,俱大人亲自颁布之令!二位也是饱学之士,居然不知此事,反来喝问我等,实在是……”

    话没说完不说了,但意思已经完完全全的表达出来,黄衫儿眼中流出嘲弄之色。

    “陛下有言,宫市买卖,要按照市价进行,你等就是如此按照市价执行的?”

    李绛按下心中怒气指着牛脖子上的绫子冷声道。

    “买卖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何为公平?你情我愿就是公平!这老汉偏偏就是喜欢要这些绫子,咱家也没有办法。”

    黄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他所说可是真的?你莫要害怕,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王庆看着令人心酸的白老汉,放缓了语气问道。

    白老汉眼睛都不敢抬,抖抖索索的抱着牛头,一句话也敢说,如同一片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

    “两位赶紧离开!刘大人还等着要货物,耽误时辰,你们两个可担待不起!”

    早已经预料到事情结果的黄衫儿,暗自得意,看着王庆二人出声说道。

    “这些碳我要了,多少钱买的我给你!”

    王庆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一定不要做出格的事,不然只会让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帮不了卖炭翁不说,自己还会陷进去,白白便宜了这些王八蛋!

    “多少钱都不卖!赶紧让开,不然别怪咱家手下无情!”黄衫儿斜着眼睛看看王庆一眼,说道。

    “我二人乃是翰林院编修,你怎敢如此对我等说话!还有没有一点上下尊卑?”

    李绛气急,指着他们大声喝骂。

    那黄衫儿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的道:“原来是两位七品翰林院编修啊,失敬失敬!”他嘴里说着失敬,却没有丝毫失敬的意思。

    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不巧的是咱家是从六品的殿前公公,刚好大过二位一头,至于这个上下尊卑还是不要说的好,真论起来,谁不知礼还是两说!”

    “再说一遍!赶紧离开!耽误了事情,你二人可担待不起!”

    王庆二人站在那里没有动。

    “刷!”破空声响起,鞭子对着李绛抽来,王庆早就忍耐不住,劈手接住鞭子,用力一拉,出手的白衫儿直接跌落马下!

    “一阶内官,居然敢对上官动手,成何体统?!”他嘴里喝着,出脚如风,接连四五脚把白衫儿踹昏过去。

    还要再打其余人,被反应过来的李绛从后面一把抱住,连声道:“乐天,不可如此!”

    王庆强压住心中怒火这才停住手。

    王庆的这一番动作显然将这些人都惊住了,没有人想到,这个士子打扮,看上去十分文弱儒雅的人,身手居然如此好,三两下就将人打翻在地。

    “你做的很好!咱家记住你了!”

    探明了白衫儿只是昏迷没有性命之忧后,黄衫儿指着王庆尖声说道,声音阴寒。

    可能是担心王庆会接着伤人,又或者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撂下两句狠话之后,带着人驱赶着卖炭翁朝内府走去。

第六十二章 冰雕

    躺在床上,王庆依旧怒气难平,今日的遭遇,让他心中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一般难受。

    就在早上他还认为这个世界是让他来玩乐的,但有了今天的经历之后,他现在彻底没了这样的心情。

    事情到了黄衫儿几人带着卖炭翁拉着强取豪夺来的碳前往内务府这里并没有结束。

    可能是想要狠狠的羞辱一下王庆还有李绛二人的不自量力,在回去的路上,几个宫市的人做的更加不堪,一路上欺行霸市,留下满街敢怒不敢言之人。

    王庆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作。

    依照他现在的身手,将这几人弄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弄死简单,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

    夹在中间的卖炭翁无论如何都活不了,自己和李绛二人只是取得了进士身份,在翰林院担任一个七品编修,金水河的王八都比自己两人官大。

    而且此时宦官权倾朝野,真的闹僵起来,自己和李绛有极大的可能性会死!

    不是说王庆担心任务失败自己会受到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的惩罚,以及把白大诗人弄的提前逝世,而是当时纵然能够一吐胸中之气,却与大局无补。

    死了几个太监,还会有太监继续进行这样的事情,更多的卖炭翁,依旧会不停的产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那些内府的人向卖炭翁所要‘进门钱’不给就不让往里面的进的时候,王庆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拿出了一两银子交给白老汉,让他交了进门钱。

    门户钱交了之后,又要‘脚价钱’,王庆再次给了。

    待到白老汉从内府里面走出来之后,王庆出手打翻了那两个门子。

    当时从内府里面出来了十五六个人要对王庆出手,被那个黄衫宫人给拦下,只是临进内府之前看王庆的目光十分阴冷。

    王庆没有在意,而是让卖炭翁白老汉上了牛车,将其带到药店,包扎了伤势,抓了药,将自己身上穿的棉衣给了他,又和李绛二人一人给他了十两银子。

    王庆忘不了一个苍老瘦弱,被打的浑身是伤老汉泪流满面的模样。

    给他的东西除了药之外,他一概不要,王庆他们硬塞了好久他才收下,流泪道,一定会还,即便是李绛已经再三说明这是给他使用将养身子的,他也依旧如此。

    最后王庆拍拍李绛道:“既然老人家要还,那我们就不要再多说了,我们的心意尽到了,也要让老人家的心意尽到。”

    白老汉这才流泪收下。

    他伤的不轻,需要静养,但是包扎抓药之后就执意离开了,说是家里还有小孙孙没人照看,不回去不行。

    王庆两人就陪着他买了一些粮食和一些麦芽糖,卖炭翁对着他们再三拜谢,然后赶着牛车离去了。

    王庆和李绛二人心情沉重,默默的走了一段路程,相互告辞回家。

    ……

    想要杜绝出现更多的卖炭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废除宫市!

    宫市是皇帝允许,由掌管大权的太监负责的,是太监们敛财的一个重要渠道。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可以想象,一旦真的对其发动了攻击,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而且太监们之所以会如此嚣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今陛下提前登基,他们在里面出了大力。

    困难重重啊!

    夜已经很深了,王庆没有一丝睡意,躺在床上,借着外面白雪映衬的光亮,看着昏暗的屋顶,心中在剧烈的翻腾。

    早晨起来的时候,出现的两个黑眼圈,令的樊素小蛮二女惊讶心疼不已。

    打开房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混乱的念头被寒气这样一冰,顿时清醒不少。

    看着房檐下一尺多长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的冰凌,王庆却感受不到多少寒意,因为世道比天气更寒冷!

    用过早膳没多久,仆人来报有客人来访。

    还不待王庆说迎客的时候,李绛就已经从门外匆匆的进来了,面色难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翰林院编修,同样如此。

    王庆心中不由一沉,看来这些宦官们还是动手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针对自己来的,又采用了什么手段!

    “深之,何事如此惊慌?”王庆将几人迎到屋里,一边吩咐仆人上茶一边连声问道。

    李绛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嘴巴张了两张,却猛的叹息一声,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木桌之上。

    这一拳用力很大,发出‘砰!’的一声响,仆人刚端上来的茶水都被震得溅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王庆急声问道。

    李绛的反应让他心中升起一片阴霾。

    “昨日那老翁死了。”这是同在翰林院当编修的王申王叹之说出来的,声音颤抖。

    “死了?他怎么就死了?”

    王庆见到几人急急忙忙前来,想的最多的就是那些太监们将会对他不利,不论是通过官府,亦或者是通过五城兵马司,再或是通过什么阴私手段,他都能够接受,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卖炭翁死了,那个辛辛苦苦烧炭舍不得多花一文钱的卖炭翁死了!

    那个疼爱自己小孙孙远超过自己的卖炭翁死了!

    那个有着自己的坚持纵然身受劫难也依旧不肯丢掉做人最起码尊严的卖炭翁死了!

    死的这样突然,死的悄无声息!

    王庆心中发痛,在这一刻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一股愤怒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从心头涌起,跑向眼睛。

    “怎么死的?”

    王庆低低的声音打破了厅堂之内铁一般的沉寂。

    “活活冻死!”李绛声音颤抖。

    “怎么会冻死?昨天晚上并不是已经出城了吗?就算是冻死你们怎么又会知道?”

    “今日早上约叹之几人同行,前往回春楼参加一个宴会,半路之上突然来了一个人,谁要让我们去内府看到了一个东西……”

    李绛说道这里,声音发抖,说不下去了。

    不用他说,王庆也知道见到的肯定是卖炭翁的尸首,而且还绝对凄惨。

    “……他…他被做…做成了冰…冰雕……”

    颤抖的声音终于将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说出,李绛猛地趴伏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第六十三章 今日方懂正气歌

    “轰!”

    因为用力过度王庆身下的椅子变得四分五裂,他也呆坐在椅子的碎片里,心中的愤怒还有酸楚愧疚如同岩浆一样在胸中来回奔涌,令的他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改变卖炭翁的命运!改变卖炭翁的命运!昨天晚上系统提示音道自己完成了,没想到却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完成的!

    在没有自己参与的世界里,卖炭翁只是遭受到了不公的对待,数月辛苦,满心期待全都化为了泡影,但最起码他还活着,还有接着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现在呢?一切都没有了!这个吃尽苦楚的老人,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宫市?宫人?白望?

    “哈哈哈……”

    王庆突然悲怆的大笑起来。

    想要拉他起来的李绛几人,见王庆这副模样也都停下了动作。

    李绛一拳一拳不知疼痛的往桌子上砸,王申泪流满面,张栋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刘潺掰断了手中心爱的折扇。

    “叮——第1001号轮回者成功激发隐藏任务。任务要求,废除宫市,任务奖励三百积分+黄金百两,白银万两。”

    脑海里传来的提示音被王庆忽略了,有了卖炭翁的事情,不管有没有这个任务,他都注定给宫市这群人磕上了!

    原本昨天晚上他还在考虑,用那个办法动静是不是动静过大,后果会不会太严重,如今还管他动静大不大?

    王庆站起身来,看着几人道:“我欲为卖炭老翁复仇,讨回一个公道,不知诸位同僚意欲何为?”

    “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李绛恨声说道,他的左手鲜血淋漓。

    “宫市之害,早已深入骨髓,不除之,寝食难安!愿与诸君同行!”王申满脸泪痕。

    “宦官权势极大,吾等此行无疑以卵击石!

    但这世上从来都不乏为民请命之人!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等饱读圣贤书,自当效法先贤!若人人惜命,皆畏惧宦官,那宦官气焰只怕会愈发嚣张!

    潺不才,愿为螳臂当车之人!”

    刘潺丢掉手中断掉折扇,一字一顿的说道。

    张栋一声不吭,只是将拳头捏着咯吱吱作响。

    “哈哈痛快!不论日后如何,能与诸位一起行事,死而无憾!拿酒来!”

    王庆哈哈大笑,上前两步将四人之手牢牢握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在门外伺候连带放风的樊素喊的。

    “只恨宦官气焰嚣张,我等没有良策除贼!”李绛咬牙长叹。

    “我等联名上奏折呈与陛下,就不信陛下会置之不理!”

    王申义愤填膺。

    张栋叹息一声摆手道:“当今陛下圣明,奈何宦官当道,朝廷大臣所上奏折尚且被他们率先翻看,更不要说我等五人七品闲散官员所呈!”

    见四人人都不说话,王庆开口道:“我有一计,请诸君品评。宫市之害早已弄的民怨沸腾,黎民深受其害却敢怒而不敢言……”

    王庆说完自己的打算之后,书房内一片安静。

    “好,就依乐天所言!家中经营有印书铺子,今日回去就让人尽快开工!定要将宫市之害,告知天下黎民!”

    李绛站起身来,声音坚定。

    “我家经营的车马行,仆人颇多,张贴之事就交于吾手!”张栋出声说道。

    “印刷之事,进度不快,短时间内恐不能达到乐天要求数量,我亦认识几位印刷匠人,当下就请回家去,让他们共同开工!”王申也站起身来。

    “告示不能仅限于城内!我家一样有不少人手,明日一早,就让人骑快马从四方城门出城,于长安城周围村寨,四处张贴,广而告之,让那些饱受宫市之苦的人知道,还有人愿意为了他们而奔走呼号!”

    刘潺说着也站起身来。

    “如此,诸事就拜托几位仁兄了!”王庆站起身来,端起酒碗,对几人道。

    “我等所行之事不过皮毛,倒是乐天此行困难重重!不论结果如何,乐天……”

    王庆止住话头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我辈读书人,虽无缚鸡之力,也当仗义执言,以笔代刀,以唇为枪,以舌为剑,为世间找来一些公道!“

    “合当如此!喝了这碗酒,我等即刻出发,在下已经迫不及待!诸君,饮胜!”李绛哈哈一笑,举起手中酒碗。

    笑声中五只酒碗撞在一起,隐约间竟有金戈铁马之声传来,五人仰头喝尽碗中酒,将酒碗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哈哈,我等走也!”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王庆心头澎湃,指节叩响桌面,大声吟唱文天祥所做《正气歌》。

    四人撩起门帘,外面寒气如刀,几人毫不在意,在吟诵声里,仰首挺胸阔步朝前走去。

    王庆独自坐在书房,连吟三遍《正气歌》之后,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仿佛要将胸中郁气尽数释放出来。

    以前的时候,他总是读不太懂《正气歌》,现在他忽然有些明白,那些高尚之人在起初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原来胸中都有一股不平气,不将其释放出来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只有将这件事情做了,方能吃饱睡香,让胸中念头通达!

    王庆手中有着一篇文章,只有百余字,言简意赅,通俗易懂,述说了卖炭翁的悲惨经历,以及王庆决定状告宫市的事情。

    等到明日,成千上万份同样的文字,就会随着李绛几人的动作,如同一股飓风一般刮遍全城,同时朝着长安周围席卷而去。

    你们不是要鱼肉百姓吗?你们不是将百姓视若蝼蚁吗?你们不是一直都高高在上不管人间疾苦吗?

    那么这次,就让你们看看,一直被你们欺压的人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强横力量!

    王权?我呸!宦官?我呸!

    在大字报面前,在被饱受欺压胸中充满抑郁之气的百姓面前,你们屁都不是!

第六十四章 长情

    王庆坐在书房之内,心中如同有一团烈火在不断翻腾。

    良久之后,他长吸一口气,走到书桌旁,找来纸张,用镇纸压好,准备开始研墨。

    还没动手,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随着暗香袭来,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接过了王庆手中的墨锭,在砚台里放了一点水,轻轻的研起墨来,正是比较文静素雅的樊素。

    小蛮也端着一壶热茶前来,给一声不吭的为王庆斟满之后,就乖巧的用柔弱无骨的小手在王庆肩背还有腿脚上揉捏。

    许是感受到了什么,这个常日里活泼精怪的少女,在此时也难得的安静下来。

    书房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笔锋在纸张上移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王庆坐在案头,因为有白大诗人的功底在,使用毛笔对他来说算不得难事,片刻功夫,一张状纸就已经写好。

    状纸上没有多少修饰形容之词,通篇只是平铺直叙,将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待到墨迹干了,王庆将其小心收好,压在书籍下。

    停顿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向一直乖巧的站在一旁的樊素和小蛮。

    樊素身子抖动了一下,小蛮下意识的咬住下唇。

    “……官…官人,能不能不要去……”

    樊素试探着开口。

    王庆摇了摇头:“不能,这世上有很多事,你不做我不做,到了后来,也就没有人去做了,总该有一些人出头的。”

    王庆说道这里,话锋一转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此行结果如何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你我三人相逢一场,本想就这样一起将余生厮混下去,但事情出在了这里,又不能不去做。

    只是委屈了你们,跟着我这么长时日,什么都没有落下,还要跟着担惊受怕。

    家里钱财算不得多,都在那里你们知晓,等下就去收拾,赶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赶紧离开,我会让老周赶着马车送你们……”

    王庆平淡的说着,一直低头不语的小蛮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文静的樊素也滚下两串泪珠,梨花带雨。

    王庆见此,心中也不由有些伤感,但此时必须硬下心肠来,自己都不知道此行有多大把握,这两个女子身世本就坎坷,自己一旦动作,势必会牵扯到她们,不论是教坊司亦或者是青楼什么的,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正准备再开口,樊素却张口道:“婢子于艰难困苦之时得遇官人,方脱离水火,才知世上有如此活法,官人于婢子来说有再造之恩。

    如今官人要为黎民为天下伸张正义,婢子一介女流,不敢多言。

    婢子虽无知,却也知道知恩图报,知道同甘共苦。不能只跟着官人享受荣华,有困难来临之时独自离开,如此行径,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官人有自己的坚持,明知前路危险重重也要去仗义执言,前去闯一闯,婢子也有自己的坚持,那就是陪在官人身边,做牛做马的伺候您……”

    樊素轻声细语的诉说着,脸上眼角含泪,脸上却有笑意流出,很难想象这样一番重情重义的话,就这样被她不带烟火的说出。

    王庆心中也有些震撼,他到此时才发现,这个温柔似水,文静娴雅的女子居然有这般的气魄,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时,这般的从容。

    一旁的小蛮啜泣着,拼命的点头,表示自己的想法。

    王庆心中满是感动,站起身来,将两个女子拥入怀中,温柔的拭去她们脸上的泪水,手掌在她们背上轻轻拍打,手掌挨着长发,凉凉的,丝丝顺滑。

    小蛮和樊素两人,安静的靠在王庆怀里,慢慢的没有啜泣之声。

    王庆在她们两人脸颊上分别一吻,惹得两人甜蜜的笑,而王庆的手掌也移到了她们的颈项间,狠狠心,用力一按,两人就这样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们是好女子,不能害了你们,有缘,我们再相见……”

    将两人放在椅子上,王庆飞快的收拾出来了金银细软这些东西,分别放在两人身上,然后吩咐老周将马车赶来,将三床被褥放进去铺好,又将樊素小蛮两人抱到车厢里,用被子盖好,取出一袋子铜钱,方便路上使用,又拿出三锭十两的银子交给老周,让他路上花用。

    对长揖不起的老周叮嘱道:“好了,趁着此时时间还早,她们两个还没有醒来,赶快驾车离开长安,一路往东而去,不要过多停留,到了开封境内,才算安全,你们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再慢慢的开始各自的生活。”

    老周是白大诗人的心腹,这样的事情交给他,还是很放心。

    眼看着老周赶着马车一路出了宅院朝着东方而去,消失在一片寒冷和房屋之间,王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长安的人们最喜欢听些闲话,尤其是关于皇亲国戚,官员大臣们的,八十岁的成阳公第三十六房小妾前天刚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引起众人的一片惊叹,在人们赞叹成阳公老当益壮的话语中,更多的人却在研究这个才出生的小子,到底是成阳公的儿子还是孙子,亦或许是重孙子。

    这个消息才刚传扬了两天,就马上被狮子狗的消息给掩盖了下去。

    说是男子家有悍妻,在青楼被被老婆一丝不挂的揪了出来,男子为了稍微挽回一点男人的尊严,就抱着一只狮子狗用来遮挡重点部位。

    结果那东西晃来晃去的,狮子狗忍不住下了嘴……这个男人彻底没了尊严……

    冷冽的天气也一样冻不住长安人那颗八卦的心,同样也挡不住那些为了生计而不断奔波操劳的人们。

    两个骑马的人,一路奔驰来到东市的一个十字路口处,一个人拿着小刷子在拎着的一桶浆糊里沾沾,在十字路口那颗老槐上刷了两下,另外一个就从背后的竹筒里抽出一张纸印满字的纸,贴在了上面。

    然后就一言不发发翻身上马,带着东西离开,前往另外的地方。

    同一时间,还有几十人骑着马,一大早就带着东西三三两两的出了城,离开城池没多久后,就打马狂奔,在通往长安的主管道显眼的地方,留下了一路的告示……

第六十五章 大字报

    骑马的人刚走,周围做买卖的人就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么多年了,除了官府贴告示,再或者是两张江洋大盗的画影图形,还从来没见过谁把这样的金贵的纸张贴的到处都是。

    纸张很新,上面写着字,只是一个不认得,这样不着急死人吗?

    有好事的跑去请不远处摆摊给人看相的麻子张,这附近就他学问高。

    麻子张抖抖长袍,就施施然的走了过来,两眼漫不经心的往上面一瞧,喜怒不形于色的的他,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左右看看,一言不发的就往自己挂摊处跑,匆匆忙忙的收拾了挂摊,就起身开溜,连生意都不做了。

    麻子张的出奇表现,更是众人如同百爪挠心一般难受,这上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难不成又要增加人头税?还是宫市力度要加大?

    老天爷,可不能再加了,在这样下去,会活不下去的……

    就在众人围着告示一筹莫展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穿着文士棉袍左手用纱线包裹的青年走了过来,从他的气度举止上就能够看出,这是一个识文断字的读书人。

    众人见到此人不由喜出望外,年纪大的老人就上前去抱拳施礼,青年士子倒也客气,很好说话,沿着众人分开的道路,来到告示跟前,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在众人盼望的神情中道:

    “事情是这样的,说是一个卖炭的老汉,昨天被宫市的人抢去了辛辛苦苦烧的一千多斤碳,这是一家救命的东西,老汉就跟宫人争执的几句,结果被毒打一顿,碳也没有留住。

    老汉离开后,这些宫人依旧不肯罢休,派人将老汉抓在,装来装满水的水缸里给活活冻成了冰雕。

    一个叫白乐天的翰林编修,知道了这件事,很是愤慨,决定在今天去长安县状告宫市之人,为惨死的卖炭老汉讨回一个公道……!”

    士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就有人低声骂了起来,一开始的时候骂声还显得单薄和小心翼翼,但随后就壮大起来,变成了喧嚣一片。

    众人怒火难平之下,有人开始哭诉他这些年来都被宫人抢走了多少东西,还有人掩面大哭道:“若不是当年准备用来卖掉买抓药的羊被宫人牵走,我的老娘也不会走这么早……”

    愤怒的骂声和哭泣声里,红了眼睛的李绛拱手离开,临走之时还嘱托众人不要再来卖东西了,免得被人做成了冰雕,把性命都丢掉。

    转过一片街角之后,李绛抹抹脸接着赶往下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给那里的人们解惑。

    往日里虽然喧闹但还能正常经营的坊市,如今全然变了样,一声声怒气冲冲的咒骂夹杂着哭泣让人们全然没有了做生意的心思。

    往日里只要见到宫人过来就恨不得逃遁千里的他们,如今也是站在那里不动,一个个如同被愤怒充满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有的宫人见到如此诧异的景象,也不敢过度放肆,也有一半个横行霸道惯了的,拎着棍子就往人身上招呼,被打之人想要还手,却被妻子死死拉住。

    宫人见此,拿着东西洋洋得意而去,留下一坊市敢怒不敢言之人。

    “走!到长安县衙看告状去!为白相公壮声威!

    这些狗日的就从来没有把咱们当成人看过,今天终于人肯为咱们这些苦哈哈出头,我们不能不仗义!”

    有人大喊出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商铺,就朝着长安县衙的地方赶去,众人纷纷景从……

    王庆昨晚一夜未眠,安静的坐在书房里,透过窗子看外满发蓝的月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早上自己给自己做了半锅羊肉汤,连着吃了三大碗。今天是一个体力活,不吃饱喝足了可不成。

    临近正午的时候,一身倦意却难掩兴奋愤慨之情的李绛,匆匆赶来,说可以了。

    王庆就骑上准备好的马,敲着锣,一路从东市来到西市,本来不用再做其他事的李绛张栋四人也赶来了,两人一起,手中举着竹竿,跟在王庆身后。

    两根竹竿间扯着条幅,上面写着斗大的‘冤’。

    这样的招摇而又异常的举动,很容易就吸引了一大串的人。

    有跟着看热闹的,还有长期以来遭受宫人迫害,一路走一路哭的。

    长安县衙那里,也已经围拢了很多人,见到王庆到来,纷纷让开了道路。

    县衙门口,县令冯青一脸纠结的纠结的看着王庆,在他背后站着同样心情复杂的县丞县尉。

    明明他们已经站在衙门门口了,王庆却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依旧来到县衙两侧将硕大的钟鼓敲了一个遍。

    隆隆的鼓声每响起一下,长安县令冯青的心就忍不住的颤抖一下,仿佛这鼓槌直接砸在了他的心里。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当长安县令这个官。

    早在两个时辰之前,自己的府衙就被人粗暴的敲开了,带来了负责宫市的刘大总管的话,说只要自己敢接七品翰林院编修的状纸,就将自己全家流放到岭南给野人为伴。

    但是想起那个衙役打扮,抱着一个水火棍如同要睡着了一般的人,冯青就不得不改变自己做法。

    原本的时候,在接到刘大总管的话后,他觉得这个事情很好处理。

    一个是权力大的惊人的皇宫之人,另外一个则是没有一点实权的小小翰林院编修,两个根本就不再一个等级上的人,是个人都知道该怎样的选择。

    然而到了后来,这个他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因为那个衙役打扮的人他认识,正是主管密侦司的追梦!

    升堂的钟鼓擂响一通之后,王庆转身看看身后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嘴角不由的翘翘,宫市?权力大的惊人的宦官?在这些百姓面前,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如同往昔一般作威作福!

    王庆站在那里,看着长安县衙的三位官员看自己的状子,心中不由冷笑。

第六十六章 我呸!

    宫市是个什么模样,这些年来犯在宫市之人手中的命案有多少,作为长安县令的冯青大抵都知道一些。

    不过这些事情连朝中大佬甚至于陛下也不敢太多的过问,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更不敢多言。

    打死一个穷苦的老汉,对于宫市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因为此事来告官,即便是来告官,随便赔个十来贯银钱也就是了。

    至于告官?不管是不是有理,都会会被杖刑八十,发配两千里,因为以民告官,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能撞见鬼。可能是宫市之人坏事做的太多,冤屈惊动上天,这才有了今他娘一位七品翰林编修,对着宫市这个庞然大物开刀!

    最令他心惊的是,他居然在这里面,看到了当今陛下的影子!

    冯青心情复杂的收起状纸,斟酌着言辞,开口道:“白编修,我大唐自武德七年颁布《武德律》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条反人类罪,本官作为亲民官,对于历朝历代的律法也有涉猎,对这条律法却闻所未闻,你来给本官解释一二,倒是何为反人类罪。”

    “自古以来,法律都是为了矫正天下子民的行为规范而制定的,用严苛的刑罚来告诉我们,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从秦以来,仁恕之道一直贯穿其中,严苛的刑罚逐渐不见了,到了我们大唐,就只剩下了鞭挞和打板子,宫刑不见了,腰斩不见了,割鼻子挖眼睛不见了,就连十恶之首的谋反,也不过是主犯斩首,他的子侄亲人都会被留下一个全尸。

    可见朝廷设立法律,就是为了教育人民不要犯错,起到惩前警后,教育世人的目的,不是想把一个好好的人弄去打的皮开肉绽,流放到蛮荒之地与野兽为伍。

    谁喜欢把事情弄得血淋淋的?就在去年,处于死刑的也不过是四十三人!

    何也?这是我大唐重现盛世的先兆!恢复太宗皇帝雄风的先声!

    我们有英明神武的陛下,有忠心睿智的官员,有威武雄壮的将士,有辛勤劳作的百姓,有了这些,我们凭什么不能过上好日子?

    凭什么我们就不能重现我大唐的盛世?

    人都说强爷胜祖,凭什么在陛下的带领下我大唐就不能一展雄风?!

    王庆被自己的弄的有些反胃,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演讲的唐朝人却不这样看,案几后的官员,衙门口百姓,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大唐盛世重现的宣言,一个个不由的激动万分。

    站在衙门最外围紧张的直握拳头的李绛张栋几人,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似乎是第一次见到白乐天一般。

    王庆声音停下,响起了一片轰然叫好之声,王庆转过身子对着黑压压一片的百姓,声嘶力竭的喊道:“在这一片欣欣向荣,举国上下都在为盛世重现而努力的时候,却总有令人恶心,令人愤怒,令人发指的事情发生!

    宫市!

    就是宫市!

    按照律令,宫市想要采买货物,需要支付相应的银钱,但是这些人是怎么做的?

    他们违背陛下命令,置国法而不顾,价值几十贯银钱的货物,他们随便给个几十文钱就给拿走了!这与强盗何异?

    前天,就在前天!一个衣衫单薄的老翁,拉着辛辛苦苦烧了几个月的碳,冒着大雪顶着严寒,天不明就出发赶了几十里的路,才来到东市。

    他虽然又饥又渴被冻的瑟瑟发抖,却依旧想着让天气再冷一些,何也?是为了让碳价在高一些。

    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他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孙孙需要养活!

    家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相依为命,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什么生计,全指望这一车碳来活命!

    躲在深山之中伐木烧炭到底有多艰辛,不说诸位也明白,即便是壮年男子都忍受不了!可这一老一小硬生生的烧出来了一千多斤!

    这里面到底付出了多少,可想而知!那就不是碳,那分明就是一车的血汗!是两个人的命!

    可是结果如何?老翁的血汗白流了!

    为何?

    因为他那一车浸满血的碳被‘白望’盯上了!

    一车碳,千余斤!半匹红绡一丈绫,挂在牛头充碳值!数月的艰辛,两人的希望,就这样被这些强盗给抢走了!

    不论卖炭老翁如何哭诉,如何乞求,迎接他的都是一顿拳脚相加!老翁吃打不过,只得屈从!

    可即便如此这群人依旧不肯放过老翁!他们认为老翁的行为妨碍了他们抢劫,损伤了他们那所谓的威严!

    所以在当天傍晚,被打的伤痕累累老翁又被他们捉了回来,塞进大水瓮里活活冻成了冰雕!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

    朗朗乾坤之下怎能有如此令人浑身发寒之事发生?昭昭国法之下又岂能容此等恶贼残毒生灵?!

    老翁何辜?稚子何辜?我大唐百姓何辜?!居然被此等残民之贼压迫的不敢出声!

    什么总管!我呸!

    什么宫人?我呸!

    代替皇家?我呸!

    他们不过是一群头顶长疮脚下流脓的狗!这些年来顶着皇家名头,干着天怒人怨的勾当!

    否则以陛下之英明,诸位朝廷诸位官员之睿智,又怎会干出此等丧尽天良,阻碍盛世重现之恶行!”

    王庆的声音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嚎啕大哭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大声咒骂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

    众人的情绪被彻底的调动起来,随着王庆的动作,齐齐扭头,对着内府所在的地方齐齐的吐了一口唾沫!

    冯青几位官员坐在大堂之内目瞪口呆,他们所吃惊的不仅仅是王庆慷慨激昂的述说以及毫不留情的对着宫市还有权势滔天的刘大总管开炮,真正令他们战栗的是这群情汹涌的人潮。

    李绛几人死死攥住拳头,忍不住热血沸腾,平日里儒雅的他们,也随着王庆的动作,一起对着内府的方向大吐口水,只觉得心中畅快!

第六十七章 刘大总管

    作为宫市的首脑,内府的最大负责人,刘大总管无疑是极为享受的,他躺在厚厚的皮毛堆里,接受着两个宫女的按摩,七八个炭盆子将房间里弄的温暖如春,这些碳就是那个卑贱的老头送来。

    他能够拥有如今的权力,可以如此享受生活跟他的斗争是有关的。

    当年顺帝这个病歪歪的皇帝上台之后,居然敢下令让王叔文这些杂碎们废除宫市?并且还让范希朝为左右神策军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韩泰为副使,意图打击自己这些人,可结果如何?

    顺帝被自己和俱文珍等人联合卫次公,李程,王涯等人在金銮殿上逼的禅为于李纯这个小子。

    王叔文等被自己等人连根拔起,或死或伤,再没出头之日!就连当上皇帝的李纯见到自己都得恭恭敬敬的,到了现在,满朝文武还有那个敢看不起自己这个残缺之身?

    自从经历顺帝退位,新皇登基,王叔文集团被连根拔起之后,这日子就变得无趣了,所有人见到自己都恭恭敬敬的,着实令人闲的发慌。

    还好啊,还好!

    如今不知道从那里蹦出来一只猴子,对着自己呲牙咧嘴,如此才好,生活才不至于太过无趣。

    正是因为想要给这只猴子好好玩玩,陪着自己乐呵乐呵,刘大总管这才拒绝了手下人暗杀的提议,并且下了令,不准对这只猴子做出人身伤害。

    他不是要去告自己吗?那就不让冯青收他的状纸,告官不成,他还有什么办法?写奏折?奏折到不了中书,就会被截下来。

    这些手段都没用之后,这个猴子也就黔驴技穷了吧?刘大总管最喜欢看的就是对手被逼的没有丝毫办法团团转,想要干掉自己却又无从下手的样子。

    待到玩够了,没了兴趣,只需要自己轻飘飘的下个命令就能轻易的将精疲力尽的猴子碾的渣都不剩。

    听说这个喜好写诗的家伙的老娘在赏花的时候掉进枯井里摔死了,这个家伙居然还大逆不道的写什么赏花诗。

    其余不说,仅仅是孝道有亏这一条,就能够让闻风奏事的御史言官将他弹成筛子。

    当手下的人前来禀报说这猴子印了无数的告示贴的满大街都是的时候,李大总光依旧是笑眯眯的浑不在意,一个打不能打,咬不能咬的猴子,你还不允许他呲牙咧嘴的叫上两嗓子?

    这个猴子居然进入了县衙,冯青居然还接了状纸?这个消息的传来令的刘大总管眼皮微微跳了跳,从皮毛堆里坐了起来。

    挥退伺候的宫女,刘大总管就坐在那里思索这显得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冯青这个小小的长安县令,什么时候也有胆量违背自己的意愿了?

    俱文珍前几日离京担任监军之时,曾经对自己说过,在他离开之后要小心行事,自己以为不用太过担心,现在看来,李纯这个兔崽子,还是没有被驯服啊!

    他拄着雕有四爪蟠龙的拐杖站起身来,披起紫色貂皮大氅打开门来到寒气逼人的门外,命令下人将放在内府门口制成冰雕的老汉搬进来。

    透过晶莹的冰块,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到卖炭翁身上的伤痕,以及脸上的那种绝望。

    之前的时候,每每看到这个老汉,刘大总管心里都升起一种面对绝世美景陶醉其中的心情,此时再看到,那种心情却不剩下几分。

    他拿起手中拐杖在卖炭翁头上敲敲,开口道:“将这个死人处理掉。”

    声音落下,两人尚未来得及离开,一群衙役打扮的汉子闯了进来。

    三两下打倒另个宫人抢过冰雕就准备走。

    “放肆!那里来的狗奴才,居然赶来内府撒野!这里岂是你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刘大总管愤怒至极,内府这些狗东西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拦不住?

    为首的衙役笑嘻嘻的连手都不拱出声道:“大总管息怒,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如果你不想公然的把我们做掉,还请把路让开,小人们也好回去交差。”

    “你们是谁?奉了谁的命?”

    刘大总管冷静了下来,心中微微惊异,难不成正的被自己猜中了,真的是李纯这个兔崽子想要对自己动手?

    不然为何俱文珍前脚一走,后脚就出现了一个屁大点的官员就敢告自己的事情?

    而且,小小长安县衙的衙役,什么时候也敢公然来到自己内府撒野?

    为首的衙役依旧笑呵呵的:“我们是长安县衙的衙役,自然是奉了县令,前来提取被做成冰雕的卖炭老翁白老汉。哎呀,这样可怜的人刘大总管都能下得去手,实在是令人心寒啊。”

    汉子看着成了冰雕的卖炭翁,口中不住的感慨,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这位小兄弟,今日之事还请退让一步,我内府上下必定不敢忘记小兄弟情面,这块玉玨值一千惯钱,拿去打酒喝。”

    刘大总管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通体洁白温润光滑的玉玨,一看就是值钱货,价格不菲。

    为首的衙役接过玉玨塞进怀里,笑呵呵的道:“这个玉玨着实不错,刘大总管的脸面不能不兜住,酒我们肯定会喝,但这个人却不能不带走,大人莫说小人无理,拿钱不办事这手可是跟您老学的……”

    在刘大总管的注视下,这些衙役抬着冰雕接着往前走。

    这种羞辱令人刘大总管几乎要将肺气炸,他一声令下,周围围拢过来的内府众人就朝着一对衙役扑了上去。

    他们想要抢回尸体,并且弄死一两个赶来撒野的衙役。

    然而刚一交手,立刻就吃惊不已,常日里欺行霸市惯了的他们,居然不是十几个衙役的对手,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打翻了二十几个。

    这些衙役们不理会躺在在地上哀嚎的内府宫人,抬着被制成冰雕的卖炭翁,一溜风的走了。

    胡乱之中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棍的刘大总管坐在地上,抱着伤腿叫到:“快点通知刘英他们前来,商议对策!这天要变了!让程峰带领两百神策军前来护卫!”

第六十八章

    长安县衙那里,众多的长安民众已经被王庆调动起来,但还是欠缺一些火候。

    就在他考虑着该如何将众人的情绪完全燃爆的时候,一行衙役抬着一个冰雕过来了。

    冰雕的身子不自然的扭曲着,被弄成了跪拜的模样,身上破烂的衣衫以及累累伤痕清晰可见,脸上惊惧痛苦的神情,令人心中极度难受。

    那群衙役将冰雕放在台子上,为首的衙役大声喊道:“这就是那个被制成冰雕的卖炭老汉!我刚带人从内府抢过来,真可怜啊,这群阉人居然能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见到这一幕,黑压压的人群纷乱起来,一个穿着破烂手上脸上都是冻疮的六七岁孩子,飞快的从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溜下来,一路哭喊着跑向高台。

    来到高台之上,呜咽一声,抱着冰雕跪倒在地,不肯撒手,口中发出失去母亲的幼崽般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台子下方,众多围观的人群无不潸然泪下。

    过了好一会儿,那孩子呼号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响,抱着成了冰雕的卖炭翁一动不动。

    为首的李追梦觉得有些不寻常,就伸手轻轻扒拉了一下,孩子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嘴角鼻孔有鲜血流出。

    刘追梦将手按在小男孩胸前感受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预示着一个生命的逝去。

    王庆赶到跟前,将小男孩身子摊平泪流满面的做心肺复苏,终究还是没能挽留住这个年幼的生命,只能颓然的坐在地上,将自己的外袍解下,盖在祖孙二人身上。

    因为他的缘故,这对相依为命的祖孙,如今尽皆失去了性命。

    见到此幕,再想想长期以来被宫市之人压迫欺辱的往事,长安县衙门前的众人,不由的怒气中烧悲从心来。

    在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打死这帮狗杂种!”之后,群情激愤的众人就如同洪水一般,朝着内府所在的方向汹涌而去!

    奔跑的人群越来越多,最后几乎达到了全城出动。

    王庆没有看汹涌离开的人群,他捡起那个衙役首领跟着人潮撒腿狂奔时丢下的水火棍,一点点的敲击卖炭翁身上的冰块。

    他活着的时候就饥寒交迫,如今死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裹着寒冰。

    李绛没有像激动的无以复加的张栋他们一样随着人群离开,而是默默的来到王庆身边,跪在卖炭翁身前,跟王庆一起敲打剥离那些冰凌。

    冯青看着声势浩大的人群,面色发白,不由的舔舔发干的嘴唇:“竟会如此,竟会如此,莫说一个小小的内府,即便是皇宫都能够冲击了……”

    王庆丢掉木棒,小心翼翼的揭掉卖炭翁衣服上的一块冰,头都没抬的道:“这就是你们所看不起的百姓的力量!这就是任由你们欺凌的百姓的力量!

    有了此次的举动,这些豪门勋贵,这些高高坐于殿堂之上的人或许能够多一些敬畏,这世间也大概也会少些冰雕!

    老爷子!你看着,那些欺凌你的人,不会活过今日!”

    ……

    太阳匆匆的躲进了山后,如刀的寒气涌上来,远处有浓烟滚滚升起,静街鼓敲响,金吾卫出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长安城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烟火气掺杂在空气里四处弥漫。

    卖炭翁被冻的僵硬,王庆要来了炭火,小心的将他身上所有的冰凌都给烤化,帮助他伸展开了身子之后,对着站在一旁的冯青伸出了双手。

    冯青叹息一声,挥挥手,守在一旁的衙役有些小心的走过来,给王庆带上了枷锁……

    牢房里昏暗的灯火摇曳,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王庆在铺着一层稻草的长榻上枯坐了一会儿,扯起冰冷如铁的被褥,合衣钻了进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就传来了他轻微的鼾声……

    太极宫里灯火通明,才当上皇帝不到一年的李纯,如同一条暴躁的恶龙,在太极殿里走来走去,地上一片狼藉,花瓶、酒坛、饭菜、纸砚残残碎碎的摊了一地。

    对宦官开刀是他精心谋划了很久的事情,自从这些宦官们担心已经成了太上皇的父亲再度登上皇位,在年前逼死父皇之后,他就对这些无法无天的宦官起了杀心!

    为此他悄悄的准备了很多,让俱文珍离开都城当监军,用自己的心腹之人接替神策军中重要职位,悄然发展密侦司的势力……

    自己准备了那么多的后手都还没有使用,内府以及自己要铲除的宦官就已经轰然倒塌了。

    这样的结果比自己全力出手都要干净利落,李纯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这种诧异的结果令他有种措手不及和蓄谋了好久倾尽全力的一拳打在了空地里一般难受。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让他不想承认,那就是在太极宫之上,看到汹涌的人潮涌以势不可挡的劲头涌向内府的时候,他恐惧了。

    即便是被俱文珍等人联合起来胁迫着自己向父皇逼宫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恐惧,但在面对这些一直温顺如绵羊,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子民之时,他却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令他身子发寒。

    “君者,舟也,臣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一直以为太宗此言太过言过其实,今日看来却是朕小看了天下百姓!

    平日里任人宰割的人,一旦爆发起来,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居然恐怖如斯!”

    良久之后,他停下脚步,望向内府所在的方向,低声轻语,声音有些沙哑。

    “白乐天!白乐天!朕以前小瞧了你!区区一些手段,居然能够掀起轩然大波!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纯声音中带着思索,一双手掌在背后不停的开合,良久之后突然笑出声来。

    “太宗皇帝开科考取士后曾经开怀感慨‘天下英雄尽入吾毂中矣!’如今白乐天也是进入到朕毂中的英才!

    闹下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他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而此时,我若出手,定会令他归心。

    一个人有聪明才智不可怕,可怕的是腹黑心狠手辣,能够因为一介老朽,不顾自己性命的愤然出手,这种人纵然有再多的才智,也一样能够被自己驱使,如此想来,明日……”

    相通了事情的李纯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畅起来,喊过外面心惊胆颤的宦官送来一壶酒,他仰头灌了下去,将酒坛随意的丢在地上,来到床榻前甩掉鞋子,爬上床,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第六十九章 卫丸子

    王庆坐在槛车上,在蒙蒙亮的天光里离开了长安县监牢,身边跟随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衙役。

    槛车碾压过结冰的路边,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与昨天晚上睡觉时不同,王庆身上那个七斤半的枷锁被去掉了,身上新穿了一件文士棉袍,头发也被专人伺候着梳理的一丝不苟,而且吃食也不是监牢里特有的夹杂着老鼠屎的糙米饭,而是有鱼有肉有青菜的丰盛大餐。

    如果不是五更天的李绛进来告诉他了一些事情,王庆都差点以为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餐了。

    王庆现在所乘坐的槛车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是一辆装扮很好的马车,至少跟前方引路的长安县令冯青是一个档次。

    李绛在车里,一路上给王庆小声的说着一些什么。

    等到车马快来到皇城前时,李绛道:“委屈乐天了。”

    王庆笑道:“何来委屈之说,如今结果已经比我预想的好上千百倍,此时能够继续发挥作用,将残民之贼余孽诛除,白某求之不得!”

    李绛明显松了一口气道:“乐天能够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都在担心你知道了我所行之事后,会与我割袍断义,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

    说着对着王庆认真施礼,帮助王庆将枷锁带上,然后在一个不起眼角落里下了马车,三转两转的不见了踪影。

    下了马车,来到皇城前,发现已经有不少朝廷大员等候在此处,昨天发生了那样堪称大地震级别的事情,没有人能坐的安稳,即便是一些久不出世的老家伙们,都冒着严寒来了。

    王庆刚一下车,就吸引来了众人目光,看看他带着枷锁的行头,再看看押送的衙役等人,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有人看着王庆目光审视,有人面色不善,有人目光冰冷的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有些人还能压下心中情绪,但有的人已经怒不可遏的出声。

    一个身材矮小又痴肥的中年男子朝着王庆这里走来,绯红色的官袍紧紧的箍在身上,如同一个红色的肉丸子。

    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指着王庆对躬着腰的冯青喝道:“此等狂妄卑贱之徒,还不尽快处决,带到皇城所谓何故?”

    冯青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陪着小心道:“卫公有所不知,此人昨日所涉事情过大,已非下官所能处理。

    陛下闻听此事,极为震怒,令下官将此子押送而来,准备亲自处理。”

    “哼!此贼太过嚣张,于京城之内扇动百姓,冲击内府,没有半点礼法之心!面见陛下,难免会有不臣之念!为了陛下安危着想,不如将其直接斩杀!”

    那丸子卫公语气冰冷的说着,就从旁边护卫腰间拔出长刀,对着王庆就走了过来。

    冯青吃了一惊赶紧挡在前面说好话,王庆站在那里没有动,默默看着拿刀的肉丸子。

    虽然他双手被枷锁夹住了,但单凭双腿这个家伙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敢走到自己跟前对自己挥刀,必定让这个肉丸子变成撒尿牛丸!

    一肚子的火气还没有出完呢!什么货色都敢在这里得瑟?!

    “卫公,此人虽罪不容诛,但国有国法,需要有司进行处置,卫公此举未免有失身份了吧?”

    众人正闹嚷嚷一片或是劝阻或是鼓动肉丸子杀了王庆的时候,又一辆马车带来,从中走出一个头发雪白的老者,看着众人颇有威严的咳嗽了一声,待到杂乱的声音消失后,这才看着卫丸子出声。

    卫丸子见到是此人后,哼了一声,冷冰冰的看了王庆几眼,气哼哼的将刀丢给了守卫,回到了之前的位置站好。

    老者扫视一下众人,目光在王庆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之后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站在那里不言语。

    通过白大诗人的记忆,王庆认出了此人,正是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杜黄裳。

    他来到这里后,没人再高声言语,但相熟之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有不少

    众人又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皇城大门打开,众位官员依次进入,侍卫家丁留在外面,带着枷锁的王庆还有官位最小的长安县令冯青走在了最后面。

    宣正殿内灯火通明,众位朝臣分列两班站定,随着一声奸细的嗓音响起之后,皇帝李纯在侍卫的护卫下来到龙椅前坐下,接受了以杜黄裳为首的百官的见礼。

    应有的礼仪过后,杜黄裳率先出班奏报:“西川节度副使刘辟叛乱,蜀地乃关中粮仓……如今大军云集……”

    卫次公很想上前将老不死的杜黄裳来上两脚,让他彻底闭上这张臭嘴!

    明明昨日长安城里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他却视而不见,逮着西川之事喋喋不休!

    这让急于给自己的盟友讨回公道,同时借机稳固自己等人权力利益的卫次公等人,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些年下来,卫次公早就跟皇宫里面极有权力的大部分宦官结成了攻守同盟,也正是因为如此,还几次的危机都让他们成功的对付了过去。

    宫市里面利益很大,他同样也在里面分有一杯羹。

    当今陛下能够登基他们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有了从龙之功后,他们还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危险降临到他们头上,即便是有也不会这么快。

    昨日上午听到下人报告说一个不入流的翰林院编修叫做白什么的,扬言要告宫市刘大总管他们之类的云云,卫次公听后先是诧异随后就哈哈大笑起来,跟自己的娇妻美妾一起来嘲弄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当然,还有刘大总管这个越活越过去的老太监。

    当他喝的醉醺醺,在绿菊身上折腾了一次准备睡去的时候,管家匆匆跑来报告的消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当时就清醒了。

    随后就是满心的惊慌和不可置信,荒谬的感觉充斥了他整个胸膛。

    人手众多的内府居然就这样被近乎可笑的手段给灭的一点不剩?

    堂堂的刘大总管以及众位大权在握的内臣就这样被一个以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卑微之人给一锅烩了?

    这个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结果就这样突兀可笑而又真实的发生了……

    不论如何今日都要将这个卑贱之人弄死,卫次公一刻都不能容忍他在世上多活片刻的功夫!

    自己等人有从龙之功,对皇帝有大恩德,处死这样一个蝼蚁一般的人,想来他不敢说些什么!

    眼见得杜黄裳终于结束了又臭又长的奏对,早已忍耐不急的卫次公赶紧出班。

第七十章 卖炭翁

    “卫公有何事要奏?”

    李纯带着一丝温和的声音响起,令卫次公多了一丝胆气。

    他抱着护板沉声道:“陛下,昨日有人于长安城内鼓动三寸之舌,扇动无知愚民,冲击内府,致使内府被毁,以刘大总管为首的一百多位忠心耿耿之人,被乱民活活痛殴而死!

    内府亦被付之一炬,内府中所存留准备送于宫中供陛下及众位妃嫔使用之物资,或被乱民趁势抢走,或葬身于火海之内!

    刘大总管等忠义之士国之栋梁,亦随着这一把火被烧成灰烬,尸骨无存!

    可怜他们,一心忠于陛下,尽职尽责做好份内之事,临死之前犹在思索如何尽忠报国,报答陛下知遇之恩,为天下黎民谋福,哪成想却被这群被人扇动的愚昧无知不分好歹之人如此对待,如今思来,由让人遍体生寒!

    长安城,乃圣天子脚下,陛下龙宫所在,理应守护森严,然,白乐天身为陛下臣子,却依仗鬼蜮伎俩,扇动无知民众,不顾礼法,名为冲击内府,实为震慑皇室,此举与谋反何异?

    白乐天身为陛下臣子,不思为君分忧,反而行此大逆不道无君无父之事,于情于理都容不下他!

    且白乐天素无忠孝恭谨之心,臣尝闻,白母于赏花之时,失足掉落一枯井而身亡,作为儿子,至亲去世本应悲痛欲绝,而白乐天却毫无痛楚之意,不仅赏花依旧,兴致所到之处,还饮酒赋诗,大咏赏花之词,实乃禽兽之行!

    羔羊尚有跪乳之恩,白乐天却无分毫感恩之念,禽兽不如矣!

    如此无君无父,无心无肺,无礼无法,无情无义之人,臣羞与其同朝为官!”

    一份说辞义愤填膺,将白大诗人钉在耻辱柱上百般羞辱,却将刘大总管等一众阉人格外提高,对比之下,很容易让人分辨出何为忠义之士,何为乱臣贼子。

    卫次公这一番慷慨激昂为国为民考虑的话说完,百官群中又走出来五六个人,捧着护板来到卫次公身后,一起跟着道:

    “臣等羞于与此等无君无父,无心无肺,无法无天,无情无义之人同朝为官!

    请陛下严惩此人,以明国法,以正朝纲,震慑心怀不轨之徒!令天下百姓知晓何为律法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王庆在几个宫中太监的监控下,在宣政殿外面等着,听到卫次公等人隐约传来的说辞,不由的撇撇嘴,满心的恶心。

    娘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睁着眼说瞎话,什么是臭不要脸!耻于与老子同朝为官?那就不为呗!你们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王庆心中冷笑。

    宣政殿内,几人愤慨的讨伐声落下,安静了片刻,随后响起了李纯不待多少感情的声音:“奥,按照诸公之意,应当如何惩治此人?”

    卫次公听到皇帝这样说,心中不由一松,皇帝果然还没有忘记自己几人的功劳。

    当下出声道:“似此等大逆不道之人,应该处于凌迟之行,双亲挖出鞭尸,诛杀九族!

    非如此,不足以震慑天下臣民,不足以宣告陛下之威严,不足以令匡扶我大唐社稷!”声音慷慨激昂,一副为国为民的正义模样。

    李纯的声音再度响起里面带来几分玩味和冰冷:“卫公应该还少说了一些吧?不惩治白乐天,不足以平息卫公心中愤慨,不足已震慑其它敢于对你等动手之人,不足以维护你等无上权威!”

    李纯忽然说出的这些话,令的卫次公等人心中‘咯噔’一下,一颗心直接沉入谷底!

    心中暗觉不妙,不明白一直有把握的事情为何突然间会变成这副模样。

    卫次公肥腻的额头上冒出冷汗,偷眼观察群臣反应,大部分官员都是一脸的错愕,还有一些则是惊喜交加,但是以杜黄裳为首的几位朝中大佬却是站在那里低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将要睡着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自己没有想起来?自己哪里出现了致命错误?为何一向对自己等人恭敬有加的皇帝,突然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满头大汗的卫次公拼命的在寻思,突然他心中一动,联想到了俱文珍被调离京城当监军,以及后来发生的百姓冲击内府,刘大总管等人身死,以及此时皇帝突然转变的态度,一颗心如坠冰窖!

    就在他极力思索的时候,被冠冕遮挡的看不清面目的李纯再度出声了:“朕近日得到了一首诗,堪称句句珠玑,读起来发人深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杜相,你来诵读一番,让诸位都好好的听一听。”

    杜黄裳缓缓来到大殿中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打开,清清嗓子道:“此诗名为《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几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翩翩两骑来是?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碳,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消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进门卸碳犹要钱,满身伤痕冰中卧。”

    “怎么样?好诗吧?你知不知道道朕读到此诗时,整颗心都在痛!好好的宫市都被你们弄成了什么样子?!朕的子民就这样任你们屈辱糟蹋?!

    白乐天做了朕最想做的事情!卫次公,你再来告诉朕,他该当何罪!”

    丸子一样的卫次公跪倒在地,将头杵在地上,浑身颤抖,身后那些跟着他一起叫嚣着要将王庆诛杀九族的人,也都忙不迭的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年一个个都好吃好喝的过的富足,吃的痴肥,却忘记你们当初是经历过怎样的艰辛才达到如今的这一步!

    忘记了当初做官之时胸襟抱负!只剩下了满脑肥肠,一心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你们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卫次公,你年纪大了,也该好好休息休息颐养天年了,让你以检校太傅致仕,你意下如何?!”

    李纯声音变幻,目光却冰冷的盯着卫次公。

    卫次公哪里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此时说出的就是最后底线,只要自己敢多说一句话,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斧钺加深。

    当下颤抖着声音努力的做出感激的样子趴在地上谢恩:“微臣感谢陛下圣恩。”

    李纯有就爱那个目光移向卫次公身后的那些人,不等李纯开口,这些已经变成惊弓之鸟的人,就先开口请辞。

第七十一章 废除宫市

    “……乐天词功又精进不少,此事为你我二人所共见,我只是心中愤懑,有怒难言,乐天却能将此化作诗词,语言简朴,却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楚明白,寥寥几笔,卖炭老翁之苦,宫使之恶就跃然纸上。达到一鞭一道痕,一掴一掌血,如此笔力,着实令人敬佩!”

    出了大理寺,李绛就笑呵呵的对王庆连声说道。

    王庆听他如此说,心中觉得好笑,也不在这上面多言,而是拱手道:“此次多亏有深之在,否则以我所行之事,恐怕此时早已成一具尸体,乱坟岗里栖身……”

    李绛笑着摆手道:“你我同在翰林院共事,对你人品早就暗自钦佩……再说此事,乃是陛下圣明,若非如此,你我皆丢性命,那能像今天,不过在大理寺里随便呆上两天,就官拜左右拾遗。”

    两人正说间,一队马车载着众多行礼辎重,从不远处的街道上驶过,隐约间能听到女子嚎哭之声,似是在埋怨什么人。

    许是被女人的哭声弄的烦了,中间一辆显得比较华贵的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了卫次公那张丸子一样的脸,几日不见,那个满面红光的肉丸子变成了暗青色的素丸子。

    他将头探出车窗,对着后面大声喝骂:“少在这里哭哭啼啼!如不是你整日里在后面说什么钱财不够花这些屁话,老子何至于此?!

    不就是离开京城吗?天下这么大,那里不能容身?再敢如此,先将你卖进教坊司!”

    女子哭泣的声音停住,卫次公这才怒气未消的将头收了回来,目光不经意的往这边一扫,看到了站在街边正望着他微笑拱手的王庆二人,愣了一愣,一股怒气从心头升起,果然是龙卧浅滩遭虾戏!自己一旦失势连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嚣张了!

    当下准备做些什么,还未出声,却猛然听到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同时还伴随着‘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的呼喊声。

    卫次公心中奇怪,就扭头朝前方看去,只见乌泱泱一大片人群,朝着他奔跑而来,那是长安市民!

    刘大总管等人身死就在眼前,再想到自己家以前也没少做欺行霸市的勾当,卫次公一张脸变得煞白,嗖的一声缩回脑袋,隔着车厢拼命的嘶喊让跟随的少量侍卫护卫他的周全。

    而他自己则已经撅着肥硕的屁股将头埋进了低矮的木桌下。听着外面杂乱的呼喊以及‘扑通扑通’的脚步声瑟瑟发抖。

    想象中的攻击没有发生,反倒是听到了一些:“恭喜二位相公出监。愿两位相公步步升迁…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感谢大人为我等执言,废除宫市……”之类的喊叫声。

    卫丸子心中惊疑不定,鼓足了勇气,才从桌子底下爬起,将马车帘子悄悄的拉开了一道缝,偷偷的往外看去。

    见到无数的百姓朝着街对面的那两个人奔跑而去,手里拿着油饼鸡蛋老南瓜这些东西,嘴里胡乱喊着感谢的话,乱哄哄的跪倒了一片。

    姓白的和姓李的两个宵小,手忙脚乱的扶着,怎么都扶不起来。

    “一群愚夫愚妇!”他骂了一声。

    再看看手忙脚乱的王庆两人,撇撇嘴道:“纵然一朝得势,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卑贱,身为官员,接受百姓的跪拜乃是常事,用得着这样扶来扶去的吗?

    也不怕脏了手脚!真是死猫扶不上树,烂泥糊不上墙,本就是狗肉,怎能上得了正席!”

    他低声咒骂着,见到这些护卫们都在往那边看,怒喝一声道:“看什么看?赶紧启程!”

    车夫护卫们赶紧应了一声,顶着涌来的人潮,驱赶着马车,朝前缓缓驶去……

    “这些毒瘤拔去,着实令人高兴,没了这些人牵制,陛下又下令废除宫市,改为采买,我大唐终于能够轻快一些,长安市民,也不用整日过的战战兢兢。”

    看着逐渐远去的市民,再看看身边摆放了一大堆的白菜萝卜老南瓜,小米鸡蛋大白葱……,李绛脸上漾起笑容。

    王庆指着地上的众多东西,苦笑道:“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想法将这些东西弄回去再说吧,都是百姓心意,可不敢糟蹋了。”

    李绛笑道极为开心道:“乐天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几辆马车……”

    “等下去燕来楼,张栋他们已经在这里备好了酒席,就等着给你我二人接风,这几日我们联手做下这等事情,定然要……”

    看着马车来到了王庆的宅院前,李绛笑着对王庆道。

    王庆摇摇头道:“等下次吧,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心中担忧,吃不下,等我将此事做好了,在请几位吃酒赔礼。”

    李绛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去跟张栋他们几人说一下,乐天你几日不曾回家,就先进屋里去坐坐吧。”

    “你进来喝杯茶再走。”王庆挽留。

    李绛笑笑道:“改天吧,现在不合适。”说着就走了。

    他这话倒是弄的王庆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叫现在不合适?自己两个大男人又不需要避嫌什么的。

    当下去开院门,手刚放到门环上,院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了,王庆微微一惊,一道身影就如同一只狸猫一般窜到自己怀里,两条腿盘在自己腰间,胳膊如同蛇一般紧紧的箍着自己的身子,整个人就这样牢牢的缠在了自己身上,不住的将脸颊往王庆脖子了蹭。

    一身绿衣的樊素,站在门口笑着王庆不停的笑,看起来很文静,但不断纠缠的手指,还是将她的心绪给暴露了。

    院门更里处的老周,笑着朝王庆拱拱手,非常识趣的离开了。

    小蛮缠在王庆身上死活不下来,待不经意间看到门外不远处几个赶车的马夫看着自己偷笑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一声,从王庆身上滑下,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捂着脸朝门内飞快的跑去,三转两转不见了踪影。

    王庆和樊素相视一笑,一起走进了院门。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王庆进屋之后,问樊素。

    “我们到城外就醒了,想要回来城门已经关了,周成又说官人你不肯让我们回去,我二人拗不过,只得随着周成连夜赶路,到半夜才找客栈歇息。

    两天一夜的时间,就快达到了洛阳,却被后面的官兵赶上,说是官人你升迁了,要我们回还。

    我们将信将疑,却又没有办法脱身,只得随着他们一起回来……”

    听到樊素的诉说,王庆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着说着说着扑进自己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恳求再遇到危险之时不要再将她们送走的樊素小蛮二人,王庆感动之余,也有一股火气升起。

    嘿嘿笑道:“这个可就要看你二人的表现了,把我伺候好了,什么都好说……”

第七十二章 木兰当户织

    阳光穿过低矮的屋檐,透过几根竖着的木棍做成的窗子,落在放在前墙处的织布机上。

    织布机上有着半匹尚未织好的棉粗布,在织布机的前头,坐着一个头上插着木钗,穿着自己家粗布制成罗裙的女子。

    女子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模样,不过却生的比一般女子要高大不少,身子也显得强壮。

    她坐在那里,一手拿着带着棉线的梭子,另外一只手放在挡板上。

    没有织布,而是坐在那里愣愣的出神,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一副悲愤欲死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会儿,只听的女子喊叫了一声:“狗屁系统,老子给你没完!”

    说完就丢下梭子还有挡板,直挺挺的朝后面倒去。

    却不想这具身子身手挺好,在倒地的瞬间,两只手就下意识的支住了地面。

    女子气哼哼的将两只撑在地上的手一收,身子才落在地上,不过也没有什么疼痛感传来了。

    王庆躺在地上一脸绝望的看着低矮的房顶,满脸的生无可恋。

    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进入到《木兰辞》,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还进入到女英雄花木兰的体内!

    这个狗屁系统绝对是在故意在玩人!

    在《曹刿论战》的时候,自己就能进入到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公子雍体内,到了这里就偏偏让自己往主角木兰体内进,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变成什么了?

    女装大佬?

    变身路人女主?

    我太阳啊!

    躺在地上,找遍了系统都没有发现回到现实世界,或者是重新换一个身体的办法,王庆只能是撑着身子一点点的坐回到凳子前面。

    看看面前的织布机,再低头扯扯身上的罗裙,不由得一声接一声的长叹,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啊!就算是要走重走木兰从军路,也不用将自己弄的变身吧?

    突然想到学过的课文里还有《孔雀东南飞》,里面除了焦仲卿之外,其余的秦罗敷、刘兰芝、焦母,都是女人,王庆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毕竟花将军一直没有结亲,刘兰芝这些却是有夫之妇。

    当下打定主意,要是真的敢把自己往刘兰芝身上弄,那就没啥好说的了,什么任务都不管了,直接自挂东南枝,结束这个坑人的世界。

    自己虽然喜欢女人,但你也不能将自己变成女人吧?

    王庆正在长吁短叹,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子已经出现在门口,十七八岁的模样,同样也是荆钗布裙的打扮,手里提着一个熬药用的瓦罐,浓郁的药草味道从里面传来。

    她看着不织布而是坐在那里叹息个不停的妹妹,轻笑一声道:“妹妹缘何不织布,在这里长吁短叹?”

    王庆心道:“这就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了吧?”

    有气无力的答道:“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话说完感觉到不对劲,伸手给自己了一个嘴巴子,娘的,咋还背顺嘴了!

    女子笑道:“爹爹的病已经好转很多,再喝上两服药,将养上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妹妹不用如此忧心。”

    谁是你妹妹?听到这个称呼王庆心里抓狂!

    当下也不好发作,索性就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这女子名叫花木梅,乃是花木兰的大姐,就是因为她不是个男的,所以花木兰就硬生生的被弄成了代父从军。

    不过两人关系极好,不同的是一个喜欢舞刀弄枪,另外一个做些这个女子该做的事情。

    见到王庆坐在那里不吭声,花木梅眼睛一转,忽的差点笑出声来,当下就走到王庆面前,将头贴近了王庆耳边忍着笑道:

    “那姐姐知道了,是不是在想那个被你打跑的吴家小郎?哎呀呀,这下下手重了,吴家小郎几天都不曾来。

    人家来了你厌烦,不来了又想的慌,要姐姐看啊,你倒不如早点嫁过去呢,如此也好常相厮守……”

    花木梅的话令的王庆直想破口大骂,王八蛋才想着去嫁人!

    同时也唤醒了花木兰关于这个吴家小郎的记忆。

    吴家小郎是与这里相隔两个村子的吴家公子,人长的比较清秀,也读了一些诗书,十里八乡的也算是一个文化人,只是身子单薄。

    一年前的时候过独木桥,没弄好从上面滑落下去,一丈宽一人深的小河,愣是爬不出来,在不远处采桑叶的花木兰看不下去,出手将他从水里给捞了上来。

    本来以为此事之是举手之劳,没想到麻烦却上身了。

    这个吴家小郎,一边往外吐水,一边看着花木兰离开的身影,连激动带感动眼泪哗哗的。

    美女救英雄啊!美女救英雄啊!找了多年的良配,终于被自己碰见了。

    要说这个吴家小郎模样长得也不差,家境也不错,不然也供不起他读书认字。

    这年头那个穷苦人家能够养一个只读书认字不干活的闲人?

    但花木兰就是看不上,每次都不给他好颜色,结果这个家伙还就这样粘上来了,甩都甩不掉,非说跟着花木兰有安全感。

    也幸亏花木兰没有同意结亲,如果要是同意的话,王庆这会儿一定先一刀捅死这个吴家小郎,再自己抹脖子离开这个世界。

    王庆正要说话,来反击一下这个笑个不停的姐姐,却看见从大门处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头上插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大红花,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文士长袍,一只手里拎着一条半斤重的鱼,体态轻盈的走了过来。

    一边走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方小手绢擦翘着兰花指一点点的擦拭脸上的汗水。

    两颗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往四周打量,待隔着窗子看到织布机前的王庆时,眼睛一亮,掩嘴轻笑,又对着正隔着窗子看他的王庆欲迎还羞柔弱无骨的挥舞了一下手臂,就差说一句:“讨厌”了。

    王庆看的差点要吐出来,这他娘的别说是花大将军了,换谁谁都受不了啊!

    看着含情脉脉风摆杨柳朝自己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兰儿兰儿”叫着的比自己还女人的吴家小郎,王庆再也忍不住了,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朝着外面就窜了出去。

    背后的花木梅还在笑:“还说不是想念吴家小郎了,姐姐给你说个话你爱答不理,吴家小郎过来‘兰儿兰儿’的一叫,你都改成跑了……”

第七十三章 叹息的有点早

    那吴家小郎见到王庆如此生猛的对着自己冲过来,挨了好几次揍的他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满脸崇拜的看着,嘴里还喃喃自语的道:“这样的娶回家才有安全感,这样的娶回家才有……”

    “砰!”

    话没有说完,王庆一拳就已经奔着他面门而去,口中大骂道:“死伪娘!”

    他本就因为突然变成女儿身一肚子的闷气,此时这个吴家小郎又这样的跑过来恶心人,哪里还忍得住?

    直接一拳放倒,又接连踹上几脚,心中这才觉得顺畅不少。

    吴家小郎也是个奇葩,挨打的时候躺在地上抱着头,一个劲的说:“别打头,别打头。”

    王庆以为他是担心破了相,结果这家伙随后蹦出来了一句:“这朵花我可是寻了好久才找到的,可不能打坏了……”

    挨了一顿打,这家伙不仅不生气,反而看着王庆越发的依恋,眼见得王庆又有要发飙的趋势,这才收敛了一点跑出四五丈开外娇滴滴的道:“人家身子已经吃不消了,回家将养几天恢复后,再过来让兰儿打…”

    声音软糯,说完还不忘对着王庆丢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

    王庆一阵的犯恶心,暗骂自己刚才就不该留手!

    抬步再度朝着吴家小郎追去,这家伙已经一溜烟的跑远了。

    王庆追出院门,这家伙跑到了十几丈开外,见王庆不追了,就从路边房屋拐角处探过半个身子,用拿着手绢的手不停的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动作柔媚。

    眼见得王庆眉毛再度竖了起来,掩嘴轻笑,转过身子,就跑了。

    “娘的!这是什么世界,遇到的都是什么人什么事!”王庆愤愤不平的骂着蹲在地上。

    不行,这得赶紧上战场,要是三天两头的被这个伪娘烦,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忍不住了就会将他弄死。

    随后心中一动,暗道当年花木兰代父从军,不会也是被这个家伙弄的不胜其烦了,这才找个借口远离家乡的吧?

    不是说可汗大点兵,军帖十二卷,卷卷有爷名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送军帖的地保过来?

    王庆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原文上说木兰之所以会叹息是因为‘昨夜见军帖’也就是说前一天晚上就知道消息了。

    难道说是自己叹息的太早了?

    搜索搜索木兰的记忆,并没有关于军帖之类的消息。

    郁闷了好久,也就只能先回到院子里。

    看着密密麻麻的棉线就心烦,将花木梅拖过去接替自己的工作去织布,王庆则来到院子里劈柴熬药。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跑来,扎着的总角一晃一晃的,刚一进来就兴奋的叫着姊姊,一脸神秘的非要让王庆猜猜他都弄到了什么。

    这个小孩子,就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弟弟花木力。

    看着连声叫着自己姊姊的小孩子,王庆纵然心头有万分的难受,也不能发作,不想伤害了小家伙的感情,只得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应答了一声。

    刚想说自己猜不到将他打发走,花木力已经兴奋的就大叫:“我就知道你猜不到!”

    说着将背在后面的两只手伸到前面,献宝似的移开上面的上一只手,露出了一个鸟窝,里面有着四颗绿色的鸟蛋。

    “阿爷得病了,得吃点好的,姐姐你把这些鸟蛋给阿爷做做,阿爷吃了就会好。”

    看着小家伙一边暗咽口水一边说着将鸟蛋给阿爷吃的样子,王庆心里好受了一些,就笑着道:“都给阿爷了,你怎么吃?”

    花木力有力的拍着胸口道:“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吃这些!等下我再出去,多多的掏一些,让娘还有姐姐你们都尝尝!”一脸骄傲的男子汉模样。

    不待王庆说话,小花木力看到了地上掉着的那条不大的鱼,皱皱眉头道:“姊姊,这又是那个吴家那家伙拿来的?”

    王庆点点头。

    小花木力跑过去捡了起来。

    王庆以为他要收拾收拾弄吃了,因为家里面条件也算不得好,不然花木力也不会跑去掏鸟蛋了。

    结果花木力拎着鱼二话不说的跑出去,将鱼丢进了深沟里,不知道谁家的狗跑来想吃,被他用石头赶走了。

    王庆被他的举动弄的有些愕然,就开口问他。

    花木力气哼哼的道:“姊姊看那个吴家小郎不顺眼,我也看他不顺眼!

    要不是打不过他,他纠缠姊姊的时候,我早就对他动手了!姊姊讨厌他,他的东西我们自然不能要。”

    看着这个扎着总角的孩子,小大人一般的说着话,就算是被他一口一个姊姊的叫着,王庆心里也升不起不少气来。

    药熬好了,王庆将它倒进了碗里,端到主屋卧室,给花父喝。

    花父快要五十岁了,这个年纪放在后世还是极有拼头的年纪,但是在现在就不行了,每日里的辛苦操劳,再加上吃不好穿不暖,医疗卫生条件又不行,不到五十岁的人,看起来比后世六十岁的都要显老。

    花家是军籍,花父以前也没少跟着参军打仗,有些武艺在身。花木兰的武艺就是跟着他学的。

    后来战事不紧,再加上他也没少在军阵上受伤,所以也就被批准回了家。

    但是入了军籍,就要履行为国征战的义务,这也是为何可汗大点兵时,军帖之上会有花父名字的原因。

    这些上学的时候王庆不明白,到了这里之后结合着花木兰的记忆,这才将其弄清楚。

    花父接过药,一气喝下去,将碗递给王庆,见到王庆转身要走,忽然开口道:“要是看不上那吴家小郎,就直接给他说,不要再对他动手了,他家有钱,咱是军籍,万一打出个好歹,人家来讨个说法,咱也不好说。”

    王庆顿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走到门口处又听得花父说:“还有,药就不要再给我熬了,这碗喝完就已经没事了,不要再糟蹋钱了。”

    王庆心道,还是不听你的好。

    那些心疼钱,有了病硬抗,硬是将小病熬成大病,最后弄的费钱费力自己又遭罪的人自己没少见,你这病都吃了十天的药了,也不差后面的这两三天。

    他这样想着,没做太多的解释,就来到外面,将熬过的药材摊晒在那里,等晒干之后和之前熬过的药材,两服药合成一副,还能再熬一碗。

    刚将这些事情弄好,就听得外面有人敲门,一个声音喊道:“花父在家否?”

第七十四章 可汗大点兵

    听到这声音,王庆心中激动,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去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破旧的官服,这人王庆认识,正是这一带的地保。

    王庆知道征兵的军帖就是这个家伙送来的,因此上满面笑容,这可是及时雨啊!

    地保倒是被王庆的反应给弄的一愣一愣的,因为他负责收税征兵拉劳役这些事情,在这一带,可没有落多少好,不少人都在背后说‘地保进门,准没好事。’

    地保也早就习惯了这些,他也没想着要落多少好,别人给你的评价再好,家里日子过的恓惶,又有什么用?屁用不顶!

    但花家这个女子的反应,却着实令他有些意外了,当下心中有些好笑的道:‘这会儿对我笑,待我说出此行目的,看你还笑的出来,不在心里骂我就算你厉害!”

    当下开口道:“花父在家否?”

    王庆点点头:“在家养病。”

    地保也不在多言,从袖中取出一个帖子,打开之后,寻找一番,指着其中几个字道:“可汗大点兵,有你阿爷的名字,你家需要出兵一员,武器自备,最迟后天下午,一定要赶往县东郭庄汇合,然后一起前往边疆。”

    说完见王庆伸头往军帖上看,心中有些好笑,出言笑道:“可曾认得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他说这话里虽没有什么恶意在其中,却也有着一些他的得意。

    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的接受教育的机会,能认得几个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地保如果不是小时候上过一段时间私塾,也干不了地保这个事。

    认字这事是他心中最为骄傲的地方,因此上每当见到有人当着他的面看字的时候,他就会习惯性的问上一句,然后再在别人或是窘迫或是遗憾的回答声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眼前这花家算不得富裕,即便是富裕了也不会让女子这样的赔钱货来读书认字,他问出这句话,心里已经做好了听到预料之内回答的打算。

    王庆见到地保暗自洋洋得意的神情,心中不由好笑,怎么说自己也是接受过义务教育上过高中读了十几年书的人,还在白大诗人体内呆过一段时间,却在自己面前摆弄这些?

    压着心中笑意,一脸严肃的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

    地保愈发得意了,指着上面道:“这是你父亲花满仓,这是村东头的张麦子,这是刘满屯……”

    自顾自的指着上面念出了几个名字,见王庆有看过来就合上军帖,摇头叹息道:“唉,你说,我给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一个女娃家又不认识。

    别想字的事了,这不是你能想的,赶紧回去把点兵这事给你阿爷说,可不能耽误了时间。”

    说着将军帖小心翼翼的收起,放到袖筒里,朝着别处走去,颇有些一曲肝肠断,何处觅知音的萧索之意。

    王庆心中好笑,来到院门内,花木梅就问道:“木兰,刚才是谁找阿爷?”

    王庆笑道:“地保,说是可汗大点兵,要咱家出一人应召呢。”

    花木梅见到王庆笑容满面的回来,以为是好事,结果却听到这样一个堪称噩耗一般的消息,心中一惊,手下意识的一摆,梭子上的棉线就崩断了。

    她看看崩断的棉线,再看看依旧满面笑容的王庆,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埋怨道:“你个死丫头,阿爷年老有病,木力年纪幼小,咱家没有适合应召之人。这样的祸事将在家门口,亏你还笑得出来!”

    王庆心道一时间得到喜讯没能忍住,忘记了收敛,没有意识到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祸事一场。

    不过也亏得花父有病,木力年幼,不然自己如何又机会上战场,摆脱嫁人这个尴尬的局面?

    依照花木兰目前的状况,即便是没有吴家小郎的纠缠,也一样到了嫁人的年龄,自己又没有弯,怎么接受这样的事情。

    眼见得花木梅从机房里跑出来,六神无主手忙脚乱想要告诉父亲又担心阿爷接受不了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纠结模样,王庆开口道:“阿姊不需忧心,爹老弟幼不是问题,还有我在,一样能够……”

    “赶紧织布去!少在这里贫嘴,我去找阿爷商量!”

    不等王庆说完,心烦意乱的花木梅就吼他了一嗓子,然后匆匆的往花父所住的主屋而去。

    谁嘴贫了?说着真心话还没人信。

    王庆低声嘟囔了一句,也朝着主屋走去。

    进了屋才发现,花木梅擦拭着这桌子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现在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情说给花父,又该怎样说。

    这件事早晚都得说,在纠结也于事无补,没有多少顾及的王庆,张嘴就来:“阿爹,刚才地保说,可汗大点兵,要咱家出一人应召。”

    声音落下惊得在一旁纳鞋底的花母一个激灵,花木梅气的一巴掌抽在王庆屁股上,倒是花父没有太多过激的反应,显得沉稳。

    “这…这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是地保弄错了?怎可能就轮到咱家出兵了?咱家又没有可用男丁!我去找地保问清楚。”

    花父没说话,花母放下手中小笸箩战了起来,说着就要往往外走。

    花父摆摆手道:“别去了,却也没用,这些年来,你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既然说是有我家,那就一定有。”

    “那…那这该如何是好?咱家这情况……”花母说着泪就下来了。

    花父从床下来,拍拍衣服道:“身为军户,这点早我早就想到了,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比我想的好多了。

    木梅、木兰都到了成家的年纪,能够照看家务了,木力也有七岁了,多少也能干些活,你们三个带着木力,怎样也能活下去。

    要是这战事早来上个三五年,那才是真恓惶。”

    “你要去从军?”反应过来的花母一把拉住花父的衣袖。

    花父笑笑:“我不去谁去?当年在战场上混了十来年,柔然贼没少遇到,可结果如何?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放心!此行无事。”

    花母流泪道:“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身子什么个情况你还不清楚?在家休养还生病,更不要说上阵厮杀了,别的不说,仅是赶路这一项,你就禁受不住。”

    花父摆摆手道:“无妨,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有把握,敌人来袭总要有人来保家卫国,点兵落到咱们头上,没啥好说的,我不去谁去?

    快别哭了,赶紧给我准备东西去!没听木兰说最迟后天就要到达县东郭庄?”

    眼见花母哭着准备离开,一直插不上话的王庆连忙道:“爹娘勿忧,孩儿愿意前往!”

    Ps:不少书友都说没有都市章节,其实在第一章就有说,四个世界过后才会回到现实。当然,之所以会这样安排,最真实的原因除了主角获得的东西有点少,回去不好装外,最重要的是我不怎么会写都市……等等吧,《木兰辞》过后就会写点现实的事情,尽量将它写好点。

第七十五章 一言不合就织布

    “赶紧织布去!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阿爷马上就要离家上阵,少了他,地里庄稼咱三也弄不好,收成肯定要减少,就只能指望多织些布来补贴家用,你快别胡闹了!”

    花母没好气的对王庆道。

    娘的,怎么老叫我织布?织个锤子布啊!

    明明是一脸的认真,非要说我胡闹,是我的眼神不够真挚吗?

    王庆看着花母,再次认真的道:“我没有胡闹,就是想要替阿爷从军。”

    花母擦擦眼泪,差点被王庆气笑:“还说没有胡闹!你一个女子如何替你阿爷从军?”

    王庆道:“谁说女子就不能从军不能上阵杀敌了?古往今来的巾帼英雄哪里少了?”

    花母停下脚步道:“那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让我听听都有哪些女英雄?”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庆思索片刻开口道:“吴国美人曾演阵,秦风女子善知兵,齐国王后无颜女,更是大败金刀王廉颇!

    冯氏女子大战西羌,威名远震。荀娘年幼守住危城,美名遍传。”

    同时心中暗道,你的女儿也一样是万古流芳,名声远超过以上几人,如果不是她,还真没有人知道你们一大家子的事,商丘虞城至今还有不少人依靠着你女儿的名头在吃饭。

    花母笑骂道:“你说的这些人我也知道,可那都是极为有能耐的古人,你如何能够跟她们相比?别在胡闹了,赶紧织布去。”

    王庆心中无奈,怎么还说不清了!张口织布闭口织布的。

    他站在那里没动,再度开口道:“古人也是人,凭什么她们能做的事情我就不能做?我也跟着阿爷没少演练武艺,十里八乡的男子,都没几个能打的过我……”

    王庆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茬花母就上火:“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因为这,十里八乡的会没人敢上门给你提亲?

    好容易一个吴家小郎不嫌弃,你还见人家一次就打一顿…哎呀!不给你说这个了!说起来就来气!别在这站了,赶紧织布去!”

    吴家小郎?那分明就是吴家小娘!

    想起吴家小郎那妖娆的身姿,王庆就禁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阿爷,我的武艺你是知道的,你说说,我这样的身手上不上得战场?”

    王庆不在理会老让自己织布的花母,转向花父道。

    花父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花木兰的武艺到了什么程度他自然清楚,比一般的人自然不差,但给自己个教授武艺的人来说,还是不行。

    当下开口道:“为父身手不算差,在战场上尚且险象环生,九死一生方才保得住一条性命,你武艺比之为父尚不及,如何能上得了战场?”

    王庆听到花父这样说,就知道机会来了,忙开口道:“孩儿也勤演武艺,自认身手不差,不如咱爷俩比划比划?若是我胜了,阿爷可不能再阻我去参军。”

    花父看着跃跃欲试的女儿不由笑笑,开口道:“比划比话就比划比划,不展露几手你们还真以为我年老不中用,上了战场之后老挂心。”

    说着就抬步朝门外走去,王庆见此心中大喜,也跟着走了出去。

    小花木力见到有热闹好看,也忘记了阿爷将要从军的悲伤,飞快的跑到屋里找出两把枣木制成的剑,分别交给阿爷和二姐,然后就兴致勃勃的站在一旁看热闹,花母没好气的在他头上抽了一巴掌。

    王庆拿着木剑在手,在手中掂量两下,朝着左前方猛地跨出一步,手腕一抖,枣木剑就如同灵蛇一般点在了慌忙躲避的花父腰上。

    “阿爷以为孩儿武艺如何?”王庆看着花父道。

    花父心中暗自惊异,自己这女子身手怎么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同时心中也暗暗叹息,自己确实不如当年了,若是放在当年,这一剑自己即便是挡不住也能躲过去。

    不行啊,自己怎么着也得打过才行,她一个女娃子,如何能够上战场?

    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道:“为父还没有准备好,你就动手了,这一次不算,重新来过才行。”

    王庆暗暗一笑,将剑收回,心中暗自警觉。

    这边花父拿着剑活动活动手脚,伸伸胳膊拉拉腿,见到王庆没有留意,猛地向前跨出半步,手中枣木剑也如影随形的对着王庆刺出。

    王庆看似散漫,实则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下后撤半步,同时右手执剑横着一挥,和刺来的枣木剑撞在一起,挡下来花父这志在必得的一击。

    “阿爷,你不说准备好才出手的吗?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出手?”

    小花木力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令的花父老脸微红,当下也顾不得说话,身子转动一下,掉转剑锋,离开王庆的枣木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对着王庆再度袭去。

    王庆也不畏惧,见招拆招,两剑相撞发出‘梆梆’之声。

    花父武艺其实不错,不然也教不出花木兰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儿,只是年纪毕竟大了,而且还有病在身,以前也没少落下暗伤,怎么抵挡住年轻力壮的王庆?

    花木兰真实武艺其实早就超过父亲,只是不想让父亲感到自己老了,这才一直藏拙。

    除此之外,王庆身上还有着桃花源记里面的强身术在身,他本人也没少在战阵中磨练,两者合在一起,花父自然不是对手。

    不过王庆也意识到不能让老人家太过难看,所以在此时的打斗之中就一直只防守不进攻。

    两人缠斗半刻钟,花父逼退王庆一剑之后,就跳出圈外,摆着手喘息着喊停了对比。

    他是一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刚才的打斗中女儿一直对他留手,眼见得实在打斗不过,也就不再做过多的纠缠。

    花父气喘吁吁,王庆则面如常色。

    王庆将剑交给欢喜跑来的小花木力,笑道:“阿爷,这战场孩儿可能去的?”

    花父点点头,王庆心中一喜,尚未来得及说话,有见到花父摇头。

    他一时间弄不明白花父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就疑惑的开口。

    花父道:“你若是个男儿,有这样武艺在身,自然去的,可你是女儿身,怎能让你去战场?”

    王庆心中发急,怎么之前说的好好的,到了现在又变卦了?

    随后心中一动开口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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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留神,穿越到了语文书那一篇篇学过的课文之中,这是一种怎样的奇妙之旅啊!从课本走向历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课本走向历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课本走向历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