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七章 灭韩之战——齐楚回师
“什么?!”
打开密封的竹筒见到了里面用着楚王印章的锦帛,又听了累的几乎站立不稳的信使的话,楚国柱国兼上将军共敖不由得面色大变,惊叫出声。
他这样的反应令得不少靠远处一点的人尽皆往这边看,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能够令的想来沉稳的柱国共敖这般的失态。
共敖却没有心情理会那些人,而是再次看了一遍锦帛,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前来报信的人,想要再次确认一下事情的真实性。
“柱……柱国,此事的…的确为真……”
共敖握着锦帛坐在马上陷入思索,面色变幻不定,过了一阵长长的叹息一声,而后沉声道:
“传令下去!全军立刻停止前行!
后军变成前军!半个时辰之后,回还楚国!”
他这命令一出,众人皆惊,这些将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让柱国兼上将军共敖下达全军回还的命令,连前去韩国西部阻击项籍都不顾了!
他们想问,但见到共敖面色极为难看,并且掉转马头往齐国军队那里而去,因此上也没敢发问。
不过信使还在这里,待到共敖离开之后,这些人便围了上来……
共敖还没有达到齐军那里,就迎面遇到了发现楚军突然停下不走前来问询的田横。
“汉国右大司马韩信,井陉口一战以三万之众大破赵军二十万!
赵王歇身死,陈馀身亡,赵国全境被一鼓而下。
前去救援之人未到而赵国已灭。
而后遇上韩信,一战之后四万余人败退,如今韩信整顿兵马近十万,陈兵赵齐楚三国边境……怀王命我火速回援!”
猛然听到这样的劲爆的消息,田横一时间也是呆立,他从来没有想过,汉王项籍所任命的这个以前从不知名的右大司马会是这样的勇猛无敌!
如果单纯是赵国破灭,他自然不会这般的失态,关键是赵国东部与齐国西部以及楚国北部相接。
赵国一破,就等于汉军就可以从那里直接攻击齐楚。
现在韩信灭赵带兵十万陈于三国边境相接处,对两国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
毕竟两国为了将汉王项籍拒之于韩国之外,已经将国内兵马大量的往西面派遣,国内兵力空虚。
若是韩信提兵南下或者东进,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灾难!
“韩国以及韩王……”
回过神的田横望着西方有些迟疑的说道。
共敖沉声道:“此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守住国土保证国家不破要紧。
至于韩国那里,有先前派去的两万余楚军以及韩国兵马在,想来应该是能够抵挡项籍一段时间。
待到我等回还,将韩信战败之后,再考虑韩国之事不迟!”
此时也没有其它办法好想,田横也只得点头同意共敖的提议,传令下去,也要齐军回还。
至于田冲那里,他想了想,还是派出了信使让其快马前去追赶。
若是能在其抵达战场之前赶上便让他带着人马火速回还,若是不能,那就只好在韩国参与抵挡汉王项籍之战……
汉军的先头部队在当天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韩国国都新郑城下,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进行攻城,而是在距离护城河三里远的地上安营扎寨。
这先头部队大约有八千人左右。
韩王成见到只有这么些人,忽然就突发奇想的想要出城冲杀上一番,准备以一场胜仗来提高一下城内低沉慌张的气氛。
吓得田冲刁毛几人连连劝阻,说明了固守待援的必要性,他这才算是作罢。
一开始的时候,韩王成的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但当一队队的汉军不停的过来,最终将韩都全部围拢起来之后,他的一颗心才不停的往下沉。
王庆是第二天才到的,他并没有下令立即攻城,而是给写了很多的帛书用箭射入韩都新郑城内。
告诉城中众人,限他们五日之内,开城投降,五日时间一到,便立即攻城,且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
王庆最开始是想说十日的,但想到韩信此时已经攻破赵国,此时大概已经陈兵至赵国东部。
虽然他对兵仙有着足够的信心,但想到他要一人面对齐楚两国,还是想要快些将韩国平定,而后直接去怼楚怀王这个放羊的老家伙。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投降便屠城就是战争残酷性的一种体现。
因为只有这样做了,在后面的推进的过程中,才会遇到更小的阻力。
王庆最愿看到的,便是韩国人开城来投,这样谁都省事,若过了五天还不开城,那他到时间也就只好如此做了!
与王庆做想的韩都新郑城内包括韩王成在内的人必定人心惶惶不同,在接到了王庆这封充满威胁意味的书信之后,韩王成以及韩司徒刁毛前来助阵齐国将领田冲等人反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按照田冲所说,不等项籍开始攻城,十余万齐楚联军就已经过来了。
寡人且看到时间你如何将寡人的都城攻破屠城!
他站在城头,看着城外连绵不绝的汉军营地,心中略显得意的想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种心情很快便维持不下去了。
在王庆传达了意思的第二天,也就是田冲所说的第三天,在韩都城头众人的翘首企盼之中,一直到了暮色降临都没有见到期待已久的齐楚联军……
“……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毕竟十余万大军出行,各种事务繁多,有一定的误差也在情理之中……”
心中有些不安的田冲这样给韩王成解释道。
当晚,城头的众人有些不安,但还是能够入睡。
在第二天暮色降临依然没有见到齐楚援军的丝毫踪影之后,城头的人彻底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就连田冲也是变得惊疑不定。
两百里的路程,说什么到现在也应该到了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十余万大军迟迟不现身?
韩王成也是心慌,不过为了安抚众人,他还是表现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让身边的人给城上士卒城中百姓传令,说明日齐楚大军必到!
第三五八章 灭韩之战——张良劝降
距离王庆所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韩王成依旧没有开城出降意思,王庆便下令让投石机军阵开始往前移动,在距离韩都不远的地方停下。
同时移动的还有冲车、云梯、飞梯这些东西,做出攻城的样子,给城中众人施加压力,迫使他们开城来降。
这样的一番动作,令的韩都城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就像是一根已经蹦到极限的弓一般,很容易就会断掉……
韩王成虽然忐忑,却是铁了心的要死守城池到最后一刻,因为他不相信,刚刚给他结盟的楚国以及齐国会不理会他的死活。
同时,也在心里给齐楚大军至今未至找了很多的理由,不过这些理由的最后结论就是他们很快就会到来……
有人前来劝他开城出降,被愤怒的他命人砍了,脑袋挂在城门楼子上,明确的告诉众人,不要想着投降,目前唯一的路就是死守待援!
城中人心惶惶,但在韩王成的淫威之下,却也只得这样的忍耐着……
斜阳夕照,略带橘黄的光照着宽广的城池,城上是紧张到极致的守军,城下则是有条不紊动作着的二十多万汉军。
无形的压力就像是普照的阳光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韩都压去,令的这个在夕阳中只剩下一个轮廓的城池,紧张惶恐到了极致。
这是王庆所给时间的最后一天,韩王成依然没有开城出降。
抬头看看离西山不到一竿高的太阳,王庆不由的握紧了马鞭。
韩王成这是逼着自己屠城啊!
不管他心中情绪如何的变幻,待到太阳下山之后,他都会在第一时间里下达攻城的命令,而且屠城之令不会取消。
现在的他是一个带兵的统帅,有些事情只能咬着牙去做。
投石机已经全部到位,角度已经调整好,每一架投石机边上,都有着一堆人头大小的石弹。
这会儿看起来安安静静,待会儿可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众多汉军看着面前这个跟咸阳比起来差太远的韩国都城,不由得舔舔嘴角,就像是一群想要饮血吞肉的饿狼。
汉王纪律严明,不允许乱抢乱来,屠城的命令可是东征以后第一次下达,这样的机会不好好把握怎么能成?
看看吊在天边就是不肯下去的日头,这些人恨得想要骂娘……
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直冲汉军大营,有军士阻拦,这人却大叫他能让韩国人开城来降。
后面的将领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去中军去见王庆。
此时太阳距离远处的山岭不足一尺……
看着眼前这个冠歪发乱、衣衫不整、满面风尘、神情疲倦的男子,王庆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风流儒雅高贵的韩国公子,就是那个在鸿门与自己侃侃而谈卖萧何而保韩国的张良张子房。
是那个被陈平离间之后负气出走不知所踪的张良。
如今韩国遭受大难,他又单人匹马风尘仆仆的赶了来。
“……亡国之臣,不敢言它,只请汉王善待韩国臣民。”
长时间骑马骑得腿都在发抖的张良努力的站在王庆面前深深的施礼。
王庆面色凝重,叹一口气之后,漠然道:“没有反抗,就没有杀戮!”
张良身子抖动了一下,但还是克制住了心中想要喷薄的情感,只是沉重的点点头,出声道:“我会让他们好好的……”
最后一丝红日也彻底不见,早就急不可耐的汉军没有听到预料之内的战鼓,等来的反而是按兵不动的信号,这让他们极为不解和稍微的泄气,不知道汉王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
已经做好死守城池紧张到手中都是汗的韩王成以及其它韩都上的兵卒民众,也都大感意外。
莫不是齐楚十余万大军悄然而至来到了汉军后方?
这样的念头忽然浮现,令的韩王成心头火热。
也是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使残暴的项籍停止暴行。
有这样想法的不仅仅是他,大部分人见到此幕之后,都自觉的往上面联想,毕竟先前的韩王成他们宣传的足够到位。
韩王成和刁毛田冲几人商议了一下之后,基本上确定了这件事,而后准备让人将其宣扬出去,不管是不是真的,对他们的士气来说,都能有一个极大的提高。
然而,宣传的人还没有出去,汉军军阵一处忽然分开,而后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没有穿铠甲的男子。
这样奇怪的举动,立刻吸引了城上众人的目光。
那人就这样越过军阵,独自一人往韩都这里走,一直走到护城河的边上方才停住。
“张司徒?”
“张司徒!”
有眼尖的已经将来人认出,心情激荡之余,不由的低呼出声。
韩王成此时也将张良认出,先惊后怒,不知道这个背叛了自己,背叛了韩国的人还有何面目前来见自己!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良正了正衣冠,对着紧闭的韩都喊道:“父老们,出来吧!我等是守不住城池的,死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汉国右大司马韩信二十日前已经破赵,陈兵于赵国东部,兵锋之指齐楚二国。
前来驰援的齐楚二国十余万大军,已于三日前火速折返,韩都已成孤城!“
张良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心怀侥幸的韩都人心头。
他们之所以能够鼓起勇气面对二十余万汉军以及汉王项籍屠城的威胁,在韩王成的胁迫下选择守城,就是因为有齐楚两国这一直没有现身的十余万大军在。
现在他们最为信任的司徒张良亲自前来将这个最后的依靠扯掉,让他们彻底的没有守城的打算。
韩王成面色铁青,看着护城河边上的张良面露狰狞之色,忽然破口大骂道:“张良!你这个吃里扒外、卖主求荣的竖子!
你自己早就跟项籍狼狈为奸就算了,现在又来蛊惑我韩国民众!
你莫不是忘了你父祖累为韩相,而你也是韩国人!
现如今你却来劝韩国民众出城投降,你居心何在?!”
张良不理会他,依旧对着城池道:“张良对韩之心可昭日月!
今日前来是不想我韩国民众皆为刀下亡魂!
诸位不要忘了韩国右营两万被斩将士,也不要忘了面前这二十余万汉军!
当初三十余万秦军尚且不敌汉王项籍五万,而今诸君以为能抵挡这二十余万汉军到几时?
出来吧,我张良张子房以性命作保,出降之后,不会有人被屠戮!”
张良这样喊着,忽然泪流满面。
“杀了他!
给我杀了他!”
看着变得骚动起来的城池,韩王成疯了一般的大喊着要人将张良射杀。
一旁的田冲面色变化几下之后,忽然拔剑,一剑将韩王成刺死,割下头颅吼道他愿降。
而此时守城的将官已经将吊桥的绳子砍断,抛掉武器,率先往城外跑去……
第三五九章 分封郡县之争
“……昔日商汤伐夏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
秦王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灭其社稷,使之无立锥之地。
陛下诚能复立六国之后,六国君臣、百姓必皆感戴汉王之德,莫不向风慕义,愿为臣妾。
德义已行,陛下便能南向称霸,楚人只得敛衽而朝……”
韩都之内,谋士郦食其对坐在上首的王庆深深一揖之后,开口说道。
这人早在王庆灭了刘老三之时就已经得到,不过这人却是个狂生,对刘老三也颇为忠心,并且认为王庆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人不值得辅佐,所以只是担任了闲散的官职,平时并不献言进策。
若是郦食其不摆出这副倨傲的样子,王庆或许还会对他礼贤下士一番,而郦食其却是这样一个态度。
手下有范增、陈平、萧何、韩信这些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谋士武将,对于明显差上一个档次的郦食其,王庆自然也不会太上心。
完全就是给一份俸禄,让其自生自灭的态度。
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差不多一年,郦食其见到关中被王庆经营的井井有条,又有曲辕犁耧车这样的瑞器降世,汉国日隆,这才主动找人牵线向王庆示好。
王庆也只是寻常待之,并没有给出太多超出寻常的礼遇。
而后东出函谷,这老家伙也跟着出来了。
郦食其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向汉王项籍表露忠心,怎么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连一个小小的陈平都能得任要职,自己满腹才学谋略即便是比不上范增萧何,超过陈平还是可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卯足劲绞尽脑汁的想要抓住机会来展现自己的才学。
只是所有的事情都被汉王以及他手下的将领文臣处理的极好,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直到现在进入韩都,王庆开始谋划分兵驻守韩地而后带兵继续东征,才让他发现了一个绝好的展现自己才学、体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听到郦食其居然让自己重新分封六国之后,为自己寻找盟友,然后做霸主,带领众诸侯国一起向楚国施压的计策,王庆真的很想把这个老家伙打上一顿。
这哪里是帮助自己,这分明是在给自己挖抗啊!而且还是那种带火的超级大坑!
自己带着大军连番征战,连打带吓唬的,好不容易才将魏国、韩国、赵国、代国给灭掉获得这天下的一半,郦食其倒好,转手就要他将这握在手中地方给分封出去。
这不是明显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分封这事,就算是亲兄弟亲父子都不靠谱,现在却要分封给原六国之人,他们的脸咋那么大呢?
分封出去做什么?
让他们接在造自己的反,然后自己在带领兵马不辞劳苦的打仗玩?
郡县制取代分封制是历史的必然,现在这老家伙却要自己开历史的倒车,实在是……
额,虽然王庆之前也开过一次,但那是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之下所做的一种必要的回旋,算不得数……
这么些语文课本历练下来之后,也让王庆历练出了不动声色的本事,虽然很想把郦食其这个老头打上一顿,但表面却是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来。
他想了一下,准备出口将郦食其这个馊主意给推掉,眼角的余光扫过了跪坐在下手的张良,一个想法忽然在心里产生。
在此之前,张良曾经请命,说是愿意留在韩地帮助王庆治理韩地。
见识过张良在韩人中影响力的王庆,对此有些迟疑,担心这个父祖共计担任韩相八十多年的人会借此对自己不利。
毕竟这韩国可是自己亲手灭掉的,而张良又一直致力于复韩。
自己又没有那种虎躯一震四方纳头便拜的王八之气,这事不可不防,所以王庆没有明确回答。
现在郦食其忽然给了这样一个提议,正好可以用来试探一下张良。
王庆做出沉思状,过了一阵方才出声,没有表露自己的意思,而是转头看着张良笑问:“子房以为如何?”
显得很是憔悴的张良显然没有想到,王庆会忽然就这个问题来询问自己,不过他素来聪明,即便没有太多的准备却也不慌乱。
沉吟一会而道:“亡国之人窃以为此事断不可行!”
只是开头这一句旗帜鲜明的话,就让郦食其微瞪起了眼睛。
他与张良先前就相识,又在刘老三手下共过事,不过关系并不算好,没想到现在到了汉王项籍手下,这个刚把自己国家丢掉的家伙,又来拆自己的台。
这让他极为愤慨,想要直接反驳,但现在他的地位不高,又想着努力在王庆面前树立一个好的形象,所以便忍住了。
只在心里憋足了劲,待到张良说完之后便要一条条反驳,让其无地自容。
张良却如同没有看到郦食其的脸色一样,接着道:“昔日周武王克殷,表商容之闾,封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其意在奖掖鞭策本朝臣民。
现今用人之际,岂是旌忠尊贤之时?此为其一。
武王翦灭殷商之后,兵车改乘车,倒置兵器以示不用,今汉王兵锋正盛,东方又有齐楚之患,安能效法?此为其二。
将天下分封给六国后人,则将士谋臣各归其主,又有何人追随汉王征讨天下?此为其三。
将士追随汉王连番血战,所求者封土赐爵也。
封国爵位理应赏赐有功之臣。
大王赏赐得当,则将士将会舍命相随,若将天下赏赐给不曾有半点功绩的六国之后,何其不公?
只怕真正做事之人皆会心生不满。此为其四。
是以张良认为分封六国之事断不可行。”
在经历了自己苦心孤诣辅佐的韩王成要亲自将自己斩杀,又见到如今的王庆已经有席卷天下之势,对韩国王室已经心灰意冷的张良,已经没有了复兴韩国的心思,他现在想做的,就是留在韩地,好好的把韩地刚刚经历的伤口给治愈。
把没有王室牵绊的韩地好好的治理一番,多为韩地之民谋取一些福利。
如此也对得起他们对自己的信任以及情深……
第三六零章 张良归心,兵临西楚
张良的回答让王庆很是满意,这才是一个顶级谋士该有的样子,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了张良已经对自己归心。
如果他还心念韩室的话,在这样的机会面前说不得要顺着郦食其的话说上几句,来忽悠自己分封六国王室之后。
当然,这也不排除张良已经洞察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王庆心里这样盘算着,却见到郦食其涨紫了面皮,伸手指着张良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以至于王庆都有些担心这个老家伙会如同王司徒那样被气的吐血而亡。
等了一会儿见老家伙还健在,王庆便笑着开口打圆场,不再提分封之事,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汉王已经接受张良的意见。
又说了一阵,张良开口道:“臣长子不疑,已年过十七,但生性跳脱,难以管教,臣想将其送入军中,追随大王左右,以磨练其心性,锻造其本领,还请大王多多劳苦……”
张良的此次开口,令的王庆有些意外,这是要将长子放在自己这里,从而表示心迹啊。
这样的事情王庆自然不会拒绝,在推辞了一次之后,王庆哈哈笑道:“如此也好,只是到时子房莫怨本王将令子教坏才好。”
说完就立即给张不疑封了官职,成为王庆亲卫的存在。
张良肯下这样的本钱,王庆自然知道他所求的是什么,不过却没有直接将韩地事务委托张良之手,因为这样不太好看,买卖做的太过明显,缺少人情味。
又饮宴一阵,王庆命人取来大量珍宝钱财,赏赐给在座的将领,这是韩国府库里面的藏货。
因为张良劝开都城的缘故,所得赏赐最多。
张良固辞不受,说此时大军在外征战,正是用钱的时候云云。
最后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不过却封存了起来,不准备花用,准备将其用在韩地的恢复之上。
王庆今日虽然没有说要让他留下来治理韩地,但聪明的张良有如何会不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呢?
果然,在攻克韩都休整了三日之后,汉王留下了一万兵卒负责维持韩地治安,而后便带着二十余万兵马向东而行。
临行之时,王庆将韩地重新改为颍川郡,将治理之权交与张良之手,不过留下的一万军队,却不归张良管。
至于韩国的三万余降卒,以及齐国的三千降卒,都被他随军带着一路往东而去。
正是因为不断有降兵加入,所以这一路打过来,王庆手中兵力不减反增,不算韩信、项声那里,仅龙且与他这里,就有了近三十万!
大军行至韩楚交汇处,北面的消息传来,说是项声、钟离昧已经将代国全部打下,并且兵锋直指燕国,燕王臧荼大惊,有可能会选择臣服。
王庆随后便派人前去,让项它项声几人治理赵、代、燕之地。
并且命令,如果燕王臧荼臣服,便将其送道自己这里,不能让他继续留在燕地。
汉王项籍东出函谷不过四月,便已经灭魏,破赵、覆代、降殷、拔韩、胁代,兵锋直指齐楚,天下皆惊。
原封二十余王,除去汉王之外,只余下齐、楚、九江、临江、衡山、南阳还有一个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代王以及已经名存实亡的殷王司马印。
天下汉王已独占一半,剩下的几个封国,齐楚旗帜鲜明的与汉王放对,作为楚柱国的临江王共敖也为其中一员。
九江王英布与衡山王吴芮不参与这一系列战争,南阳王彭越最是积极,在汉王还没有对楚国动手之前,就已经连下楚国西南两城……
楚怀王已经没有心情去临行后宫的美人了,这样一日三变几乎一面倒战况已经完全将他打蒙了。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不过在关中蛰伏了一年多而已,那个他楚国王室的将领之后,就如同吃了春药一般,凶猛的一塌糊涂!
他现在是彻底的慌了,一方面在楚国不停的抓壮丁,往彭城西面和北面快速送去,连老人和十一二岁的少年都不放过。
另一方面,则不停的派遣使者往九江王英布以及衡山王吴芮处,许诺了极多的好处,并且陈述了齐楚国破之后九江、衡山国亦是被项羽竖子吞并的下场,极力的想要将这两方拉拢到自己这一方面。
即便是先前将他派去的册封使斩杀并且将头颅送与项籍、现在已经率先攻打他楚国的南阳王彭越处,都有使者派去。
同时暗暗的派遣人手出去,前往王庆那里,试图联系以前的楚国将领,想要以他楚王的身份,并且加上许诺的好处来让这些人反水。
而且还命人写了檄文,诉说了他为楚王的正统性。
以及项籍身为楚国臣民如今却率兵前来攻打他这个楚王以及生他养他的楚国,实在是狼子野心之徒,狼心狗肺之辈,号召楚国人团结起来,共同对抗项籍贼子云云。
而后将这些檄文遍传楚境,向人诉说着王庆的不义。
只是这檄文与到处横征暴敛强行四处拉壮丁的楚国现状对比起来,多少有些讽刺。
这还不算,当共敖带领着东拼西凑出来的二十多万人马和王庆在彭城西面两百里的越城对峙的时候,他还命人以他的名义,写了很多的份书信,射入王庆营中。
“娘的,楚怀王这个王八犊子文采倒是不错!”
王庆说着把一块写满字的布帛丢在地上,在他面前大地上还一堆,这些都是楚军那边射过来的。
“只可惜啊,写的太过的文艺。
军中这些大头兵勉强能够认几个字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你现在到还写的文邹邹的,这不是诚心为难人吗?”
他笑着摇了揺头。
但随后面色还是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因为楚怀王已经找到了他的弱点,只是方法用的不对,可即便是如此,也让军心有了一定的动摇。
这个弱点就是他手中超过一半的兵都是楚人,而且这些楚卒绝大多数还是精锐。
不少离开家乡已经三年有余,早就思乡心切,此时又到达了楚国边上,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经楚怀王这样一折腾,又加剧了一分。
还有一个麻烦事,就是对面的楚军有不少都是这边楚军的亲人,直接下令攻过去,不少人都下不了手。
在先前攻魏伐韩时他们无所畏惧,但到了此时要跟自己家乡的人动手,就不行了……
这让王庆颇为苦恼。
龙且曾献策,说是让他带领关中秦兵以及魏、韩、齐三国降卒前去与共敖作战,让王庆带领原来楚军掠阵。
王庆和诸将仔细商议之后,还是觉得不到迫不得已,就不采用这种办法。
这是没有法子的事,谁让他手下的楚人这么多,而他的本尊又是依仗着这些人起家的。
不过在骂完楚怀王之后,王庆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个办法……
第三六一章 大喇叭神功——攻心之策
天色越来越亮了,四周由一般的漆黑变得逐渐能分出深浅。
虽然还辩不出颜色,可是军营远树都在普遍的灰暗中有了形状。
星星渐稀,天空之中罩着一层似云又似雾的灰气,但比之前,确实高出许多来。
年过五旬的陶光手拄着一支锈迹斑斑的青铜戈,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之后,再次环视四周以及天空,等待着天色由暗转明。
迎着东方逐渐出现的亮光,可以看到他手中的青铜戈上有一个不小的缺口。
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兵刃所斩出来。
因为这个缺口的缘故,使他时常担心这个青铜戈会在后来的征战中突然断掉,从而使他丢掉了生命。
但他却不敢将其丢掉,因为能够拥有一件这样的戈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见过有太多的人都是拿着竹子或者是拿它木木料做成的武器。
和他们相比,自己拥有一个缺口的青铜戈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唉!”
他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道啊!
从他出生到现在,基本就没有过过太久的安生日子。
先是始皇帝伐楚,后来楚国战败终于安稳几年不用在打仗了,然而各种徭役却不停的征发,越演越烈……
武信君项梁叔侄起兵是为了推翻不停奴役众人的暴秦,那时候为了过上一些安稳日子,献粮献钱的也都认了,可后来的怀王是打的哪门子的仗?
听说秦国被上将军项籍带领江东儿郎尽数推翻之后,他和其余楚人一样,一起欢呼庆祝,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再也不用过这种混乱日子了!
结果还没松口气,怀王就无缘无故的就跟齐国打上了……
而且还老是打不胜……
打不胜就不要打了,结果还打出了隐。
明明楚国已经不堪重负了,他却不停的征兵,若是守卫自己的国家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将兵卒送去其余国家,帮助别人防守……
现在听说又大量的征兵,是为了和上将军项籍打,阻止项籍归国,真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都是楚国的人,为何非要打生打死呢?
听那些官员说,已经成为汉王的上将军为了统治住关中秦地,经常不公的对待楚卒,以至于楚人在关中生活的极为不堪,有许多都是因此而丢掉了性命…
…而且项籍这次带兵前来,就是为了如同始皇帝那样灭掉楚国,使得楚人手足相残……
对于这些,陶光不是很相信,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上将军项籍不是那样的人。
但想起两个随着上将军一起北上西征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他心里就不免有些慌。
近三年没有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可别真的跟那些官员说的那样……
想起这事,他就忍不住的悲从心来,并且夹杂着无尽的愤怒,自己育有二子,老大生了三个孙子,老二养有一儿一女。
按照规定,只需要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从军,然而结果却是在老大和小二跟随上将军出征后,怀王又将老二以及大孙子给征走了。
而后便是三孙子。
最后更是过分,自己年仅十四的三孙子也被强行征走,家里就剩下了小四这个年仅十二的小孙子。
然而怀王却连这最小的孙子也不放过,硬要强征……
没有办法,为了保住他陶家的最后一个小苗苗,他这个一身病痛的老家伙,只能亲自出来顶替小孙子……
天色尚未大亮,对面的汉军营地忽然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群人。
这一幕让陷入沉思中的陶光惊醒,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戈。
有人已经敲响了报警的钟鼓,楚军营地立刻就警醒起来,无数提心吊胆的楚军将领立即披甲而起呼喝着手下的人快些准备防御,就连柱国共敖都出了营帐。
这些天来,以共敖为首的楚国高层将领全都提着一口气,与下面那些无知的兵卒不同,他们这些人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因此上在听到警钟第一时间里,整个楚军军营都混乱的忙碌起来。
不过他们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如约而至,对面的那些汉军并没有进行攻击,而是在营地外面排开了一溜的大锅,开始添水生火。
居然是要做饭的样子。
这些人在做什么?
包括共敖在内的楚国兵卒都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这汉军在做什么,为何要跑到军营外面做饭。
还不待他们想明白,又有更为奇怪的事情发生,一群汉军忽然骑着马出来营寨往他们这边奔来,就在共敖准备下令让手下军卒射箭将他们击杀的时候,这些人射程之外停下。
一人拿着一个奇怪的带柄圆筒放到了嘴边,在楚军大为诧异的注视下,晨光之中忽然微带干涩的大喊声:
“诸位父乡亲,我是会稽吴郡下山湾的朱拱!
我是会稽吴郡下山湾的朱拱!
村东头朱老八家的老二!
我跟随上将军入关,屡建战功,斩首七级,如今已经成为军侯……
如今我在关中有良田两百亩,房屋十余间,吃得饱穿得暖,再也不用饿肚子,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裤子穿了……
不知道对面的父老乡亲有没有认得我,有没有认得我家人的!
要是有,还请转告一下我爷娘,朱家老二没有给下山湾丢人!
没有给朱家丢人!
……
我在秦地已经婚娶,是一个极好生养的婆娘,已经有一个男娃子,出征的时候婆娘又怀了崽……”
最开始的时候朱拱还有些放不开,但说到后来,动了感情,什么都不顾了,只是在那里用质朴的语言抒发宣泄着胸中胸中炽烈的情感,说到后来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老朱家的二小子?
还真是老朱家的二小子!
没想到这小子还活着,还活的这般好!都成了军侯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楚军在一片的窃窃私语的神情激动的自言自语。
“……有相识的父老邻里,还请告知家中亲人一声,就说老朱家的二小子,想他们!”
听着这带着哭腔的话,这边的楚卒无不动容,什么征战,什么军国大事,他们这些屁民都不想理会,他们所求的是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朱家的老二!我是你邻家的二大爷铜器!你爷娘都在!就是想你想的厉害!
我来之前,你爷娘还在念叨着你,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还特意让我留意,若是战场上见到你,就给你说,娶婆娘的钱已经给你攒好了……”
猛然听到这隐约传来的回应,有些黯然的朱拱身子不由一振,忙出声喊道:“二大爷!真的是你?……”
“我是彭城的丑牛!我想见我娘,我想给我娘买肉吃!……”
“我在关中攒下了很多钱财,我能养家了!
爷娘,你们生病不用再为了省药钱苦熬了……”
当压抑在心中的胸中的情感被彻底勾起之后,出来的喊话的原楚军全都放开了心中的羞怯大胆的表达心中压抑的情感。
质朴的言语与真挚的感情,听的人无不动容。
陶光老泪纵横,而后便急切的往那边望,想要看到自己儿孙的身影,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他儿孙的消息,失望之余,不由得大喊:
“下邳茅岗的陶蛋、陶罐,我是陶光!你们的阿爷阿祖!你们还在么?阿祖想你们啊……”
本来严肃的两军对垒,忽然间变成了认亲大会,这样的变化是共敖这方的人所料未及的。
尤其是对面带着肉香的粥饭味飘过来之后,已经有些缺粮的楚军更是相信了汉军的富足,相信这些跟着汉王项籍的江东子弟并没有受苦,相反,日子还过的很不错。
对面的汉军极力邀请这边的江东父老过去吃上一碗肉粥,尤其是那些已经找到亲人或者是相熟之人的人,邀请的更是热切。
楚军这方不少人都是意动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对面的人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亲人。
不过这样的愿望当然不会实现,有楚军军官前来阻住,而后觉察到不妥的共敖也派人不断严加警告,用军法约束这些人。
甚至于出动兵马去追赶朱拱等人。
朱拱等人都是骑着马的,见此一边喊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边往回跑,并不用兵刃反击。
领头的楚军追到一半见这些汉军已经回应,便停下等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一来是为首的楚军也不想对着江东楚地之人下杀手,尤其是当着这么多楚人的面。
二来便是再往前就到了汉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们回去之后,又是一批骑马的汉军出来,依旧拿着木喇叭冲着楚军营地喊,表达他们心中的情感。
共敖对此皱紧了眉头,他很想下令让营寨前陈列的兵卒返回,不去听这些似乎能够勾魂夺魄一般声音,但又担心兵卒撤去防守空虚之后,汉军会突然前来攻打营寨,这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依照东拼西凑起来的楚军的状态,一旦营寨被攻破,等待他的,很有可能便是一哄而散……
但不让军卒回去,这声音又极度的扰乱军心。
想要将这些流泪喊话人杀死,可那些家伙们见人就跑……
真正令他感到心惊的,还是晚上……
第三六二章 四面楚歌
这样的喊话经历了一天,待到暮色降临之后,才终于消停下来,
包括共敖在内的不少楚军高层都松了一口气,在安排了严密的防守,又加大了巡营的力度,防止有人夜晚反叛,共敖这才回去处理公事,思索对策。
夜幕下的不少楚军却难以入眠,不是因为战争的气息,而是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勾动了他们心中复杂又真挚的情感。
有一些已经确认亲人就在对面的楚人,很想悄悄的爬起来去寻找牵肠挂肚的亲人,当然,如果能够喝上一碗肉粥就更好了。
只是看着那些持着火把不停巡视的军队,还是将这个强烈的念头给压了下来,只是心里憋得难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着以前的种种美好,望着天空之上的点点繁星呆呆的出神。
漆黑的夜色,安宁的让人想哭。
忽然间,有歌声从夜色中飘来,纵然是多人齐唱,声音显得有些杂乱也依然掩饰不住楚歌的那种婉转以及骨肉分离的哀伤。
毫无睡意陶光躺在地上,枕着一块石头,听了一会儿之后,不由自主的跟着小声唱了起来。
安静的夜色里,唱着这熟悉的旋律,再想想经历的诸多事情,以及现在明明为一体却因为怀王以及上将军项籍的缘故而不得不分开的家人和将要进行的手足相残。
以及因为怀王暴政而被撕扯的支离破碎的家庭,陶光的老泪忍不住流淌。
楚军营地里,越来越多的人从地上坐起,抱着双膝,静静的听着这熟悉的歌曲。
有会唱的,则跟着一起低声歌唱,声音不大,似乎是怕打破了什么似的……
巡视的兵卒并没有制止军营中人的这种行为,反而有不少人都跟他们一样,在心里跟着歌声唱楚歌。
“汉王已尽得楚地乎?缘何四面皆是楚歌声?!”
睡梦中的共敖被歌声惊醒,披甲而起,一把捞起长剑,便往外面走……
汉军营地里,王庆坐在营门处不远的一个瞭望台上,披着铠甲,拥着虞姬,静静的听着夜色里传来的楚歌。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酝酿。
垓下之战项王闻听四面楚歌声,夜起饮酒于帐中,悲歌慷慨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生不曾服软的霸王在那夜留下了眼泪,充满了英雄末路的苍凉,读之令人心痛。
今夜又闻楚歌声,王庆免不了会想起项羽本尊的这段经历,不过现如今这一切都变了。
虞姬在怀,乌骓在侧,如今的他拥兵超过四十万,正在征伐不臣之地,天下十取之六,余下的齐楚也难抵其的锋芒。
刘老三坟头已长满青草,楚怀王这个家伙也蹦跶不了几天。
项王的穷途末路不会重现,霸王不会别姬,也不会乌江自刎,更不会让后人感慨:“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提兵征伐天下,身经百战而未曾一败,这样的霸王才是王庆心目中的霸王。
如今他来到霸王身子里,终于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也将所有的遗憾尽数弥补,在这一刻,听着夜色里传来的连绵不绝的楚歌声,王庆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心安。
他不由的微微用力紧了紧怀中的虞姬,将脸埋在她的秀发上,感受着发丝的清凉以及淡淡的芬芳。
虞姬感受到背后这个伟岸如山的男子情绪的变化,也不说话,而是顺从的往后靠靠,让他抱的更舒服一些……
第二天,又是一批批的原楚地的汉军出来拎着木制大喇叭在朝着楚营中的众人宣泄着情感。
在他们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楚军逐渐在面前勾勒出了一个相对真实的关中汉国——轻徭役,重贤才,汉王项籍公平持正。
山君白虎数次显圣给关中送去瑞器…
关中蜀中大熟,关内百姓无饥馑之忧,内有贤臣治世,外有无敌猛将统领兵甲征伐天下而无人能敌……
这些是从众多人的述说中不经意的流露出来,而后在不知不觉间在楚军脑海里形成的东西。
虽然与真实情况有些出入,但与先前楚军官方的宣传比起来却有天壤之别。
甚至于,这样的生活比不少楚人做梦所想的都要好上几分。
于是,众楚军心中不自觉的就对将他们祸祸成这副凄惨模样的楚怀王起了恨意,想要和自己的家人团聚的心思越发浓郁。
甚至于许多人心里都自觉不自觉的想过,若是让汉王项籍统治楚地,他们也不至于过活如此凄惨……
这样的心思刚一出现,就如同野草一样的疯长,四处的蔓延而去。
尤其是汉军每日两餐的在营门口的吃食——一顿肉粥加干饼子,一顿干饭,这样的伙食是每日只能喝稀的照见人影的楚军所艳羡的。
楚军之所以缺粮,这跟楚国地方小,且一直征战不断严重影响了粮食生产有关。
再加上彭越不时派军进入楚境偷袭一下楚国从南方往北运粮的队伍,以及楚怀王为了拉拢队友四处送礼,他们现在能有稀粥喝,已经很不错了!
夜幕降临,四面又有楚歌声响起。
陶光面露兴奋之色,因为今日他得到了自家长子的消息!
虽然迫于这边的严令,不准再给汉军应答,可他确确实实有了他家长子的消息!
彭城田纵岗西头陶家的老大陶蛋,不就是自己近三年都没有消息的老大吗?!
听这小子说,他因为功绩已经在关中置办下了近百亩地,房舍就有七八间!
二孙子陶罐更是不得了,都当上百将了!所获得土地更多!有近三百亩之多!
这是从自己小子嘴里说出来的话,知子莫若父,这小子可是从来都不会说谎的。
走!
找他们去!
想起今日长子陶蛋带着哭腔询问江东父老有没有他消息的样子,陶光眼睛就有些酸涩,心中却极为欣慰。
自己的儿孙都在那边,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他们兵戎相见!
楚怀王无道,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自己为何还要与他出死力?
他握着那柄带着豁口的长戈悄悄的走在阴影里,往营寨边缘而去,在这一路上,他遇到的很多的人,都是和他一样准备弃楚归汉的楚卒……
第三六三章 临阵反戈,败走东南
“咚咚咚……!”
沉闷的牛皮鼓如同闷雷一般打破寂静的早晨,楚军营地营门大开,一队队的楚军从营地中列阵而出,不少人手中所拿的只是一个竹木做出的兵器……
临江王兼楚柱国、上将军共敖立骑在马上,立于他的本部军阵内,看着鱼贯而出,但显得没有太多斗志的众位兵卒,沉静似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底确实一片深深的凝重和忧虑。
汉王项籍带兵兵马远道而来,连番破城灭国,气势正盛,想要从正面作战将之战胜,根本就不可能!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死守,将汉王以及北面正在和齐国对峙的韩国右司马韩信的锐气磨下去。
毕竟他们是远离关中前来征伐,不能长久,拖得时间长了,终究能出现一些转机。
而且项籍手中兵卒都太多都是楚军,如今重回故地,战力怎地都要折损许多,操控的好了,就是令的项籍部下反水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事实却跟他与所预料的恰恰相反,对峙不过进行了半个月而已,他就已经撑不下去。
在汉军白日喊话,晚上唱楚歌的心灵轰击之下,每天晚上潜逃出去楚军越来越多,昨夜更是离去了四五千人!
虽然他派人进行了阻拦,可想离开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阻拦不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今日一早便列阵求战,不然在发展下去,手下强征来的这些兵马都要走完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手下的两万精锐都要受到影响。
所以,明知现在出击胜算不大,他还是做出了出战的决定。
“咚咚咚!”
沉默的鼓声响彻天地,如同挑衅一般。
然而汉军的营门依旧紧闭,没有丝毫迎战的意思。
共敖见此,不由有些恼怒心惊和意外,他没有想到以前那个好战的年轻男子居然能这般的沉住气!
楚军已经快要到了人心涣散的时刻,此时项籍迎战还好,自己还能够与其打上一打,若是避不迎战,经历了这一遭之后,今后自己想要在指挥这些人作战,实在是有些困难……
他皱皱眉头,便令战鼓停下,然后又下达了新的命令。
没过多久,楚军的阵营分开,走出了一队兵卒,对着汉营高声叫骂:“项籍竖子,无胆鼠辈!有种的便出来与爷爷一战……”
骂阵这事情,王庆还是第一次遇到,倒是觉得新鲜,而且细算起来他也不算吃亏,毕竟这些人指名道姓骂的是楚霸王,而他却叫王庆,只是一个顶着霸王的皮的伪霸王。
好吧,王庆又有点皮了……
不过这事确实有些好笑,一般情况下骂阵都是强势的一方向弱势的一方进行,到了他这里倒是翻了过来,
不过对于骂阵,他是不在乎的,即便是没有那种类似阿Q的皮皮的想法,经历过后世大熔炉的他,也不会将这种不入流的叫骂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龙且等人已经是怒气勃发。
“无知匪类,安敢狺狺狂吠!大王,末将愿意出战,斩杀此等不知天高地厚冲撞大王之徒!”
王庆笑着摇头,而后安抚众将,接着把手一挥,早已经准备好的一群提着大木喇叭的兵卒就往营寨边上而去。
而后在王庆笑容里,便有这样的声音响起——
“诸位父老乡邻!我等皆为楚人,缘何要刀兵相见?怀王无道,逼我等手足相残。
汉王仁义,不欲见此人间惨事,故紧闭营寨,不去迎战,缘何会有此等宵小之辈大放厥词?不识好歹?
诸位父老乡邻,你等快些回去,莫上了小人恶当……”
这些喊话的,都是王庆军中的传令兵,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有特制大喇叭加持,很容易就将那些骂阵的人声音给压了下去。
本就不算整齐的楚军战阵变得越发骚乱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怀王只知打仗、征发徭役,与暴秦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顾我等死活,今日更是强令我等楚人手足相残,此等无道昏君,我等为何要听他的命令?
诸位,随我一起杀回去,先斩共敖,后杀楚王!为我楚国除害!”
这人喊罢提起兵刃就朝着已经赶来准备处置他的军法官砍去。
那军法官不过稍微的抵抗了几下便被这人以及随之而去的其余几个楚军给砍死了!
而后便呼喊着朝着在后方的共敖冲去……
好吧,这人其实是王庆这几天安排进去的。
这样的人手有几十名。
但真的开始动手时,却足足有百名之多!
多出来的人有一部分是项梁、项籍的老部下,还有一部分是忍受不了手足相残之人……
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楚军,在经过了共敖强逼他们与原楚军作战、汉营楚军开口点破这层关系、以及营地中有人率先揭竿而起之后,立刻就暴乱起来。
众多楚卒自发或者是在王庆事先安排的人手下带领裹挟下,怒潮一般的掉头对着后面带人督阵的共敖军阵冲去。
共敖手下的兵卒虽然精锐,但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在抵挡了一阵之后,共敖看看抵挡不住,长叹一声,下了撤退的命令……
这样一退,军阵避免不了的会更为混乱,待他彻底逃出摆脱疯了一般的楚军时,两万精锐剩下的不足八千。
有的是被杀死了,有的是被冲散了,还有的跟着一起造了反。
“柱国,我等将往何处?”
共敖看看西边的斜阳,叹口气道:“往东南,回临江!”
“那…怀王……”
身边谋士犹豫一下小心的问道。
共敖沉默一阵道:“汉王之威已经无人能挡,硬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怀王待我不薄,我也尽心竭力辅佐他过了,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而武信君项梁一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亦不能对汉王项籍死站。
如今之计,只有回临江,两不相帮。
怀王与汉王之间的恩怨,我不再参与……”
说罢轻磕一下马肚,便往东南临江方向而去……
第三六四章 怀王求和……
楚国。
彭城。
作为楚国国都的彭城此时已经被无边无沿的大军所包围。
先前楚怀王所强行征调的近二十万兵丁,将近有一半的人都加入到了王庆麾下。
跟随着王庆一起东进,要推翻他们楚国的王。
至此,不算项声钟离昧、韩信处的兵马,仅王庆手中就有了兵马近四十万!
与当年楚霸王入关之后拥兵四十万不同,现在这四十万都是王庆可以直接掌控的,而不是像当年那样,超过一半都是诸侯联军。
四十万大军自然不会都在这里参与围城,这样太过浪费。
在还没有到达彭城之前,王庆就将手下兵马分出十万,让他们在楚国各地清扫过去,消灭楚国楚怀王的顽固势力。
当然,所派遣的这些都是楚人。
楚人与楚人都是一家人,这样所遇到的阻力会少许多。
同时他也写了檄文传令整个楚境,陈说楚怀王无道云云,说明自己现在所进行的是一场正义之战,把自己弄成伐纣的武王……
“谈判?”
王庆看着面前这个战战兢兢的楚怀王的使者,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
这使者面色苍白,浑身抖的厉害,闻言趴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大…大王说,汉…汉王若是不肯…他…他…他将死守城池……”
“死守?
彭城现在多为老弱妇孺,兵卒不足三千,怀王拿什么死守?凭他的一张嘴么?”
不待王庆开口,已经忍不住的陈平便对着使者开喷。
而后转身对王庆躬身道:“臣下以为,应该立即出兵开始攻城!
彭城已经没有太多防守能力,只要出兵,便可一举攻下。
至于谈判,此时已经没有必要跟怀王谈了。
将其留下来,便是一个祸害,没有丝毫益处。”
王庆思索一阵,忽然长叹一声道:“怀王毕竟是楚国的王,为叔父所立。
此时已经穷途末路,向我低头求活,我若直接攻城,是为不义。
且彭城中人,皆为我楚国之民,我不忍伤之。”
“大王!不可存此慈念!
怀王不除,必为祸患,请大王三思啊!”
陈平一听王庆的话,立刻就急了,连声劝阻。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传令下去,令大军往后退一里之地,我要跟怀王谈判。”
陈平默默无言,死死的盯着地上露出狂喜之色的使者,恨不得立即出手将其斩杀。
而后暗叹一声,这汉王,到了此时却起了妇人之仁,莫不是忘了项梁之死,项家权柄被夺之事?
但他不是范增这个被项籍尊为亚父的人,不敢公然违逆王庆的话,只得出去传令安排这件事。
消息传出,不少人都觉得憋闷,觉得汉王对怀王实在太过仁慈,两者相对比之下,楚怀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混蛋!
“项籍真的同意谈判了?”
彭城之内,一头头发全白的楚怀王听到使者的回报之后,有些吃惊的问道。
很显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项籍居然会同意给自己谈判。
随后便笑了起来。
自己怀王的身份果然还是起到了作用,不管怎么说,项籍还是楚人,曾经是他楚国的臣子,这点项籍是不能不顾虑的。
这项籍到底还是年轻,不明白斩草除根的必要性,若此时自己处在项籍的位置,一定不会给他半分的机会!
“走,出城与项籍谈判!”
来了精神的楚怀王让人给他梳洗打扮一番之后,招呼护卫一声,便率先朝外面走去。
在带领大军攻城略地之上他不如项籍竖子,但在谈判之上,他有信心,即便是三个项籍都不是他的对手!
王庆在陈平几人沉重懊恼的心情中,披着铠甲带着三十名护卫朝前走去,在彭城南门和他背后大军中间的位置所摆放的案几还有十几步的时候,挥手让三十名护卫留下,他独自一人来到案几前跪坐。
谈判要的便是气势,如果一开始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那么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很容易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所以在见到王庆将护卫留在十几步之外后,一身华丽衣衫的楚怀王,便也让他的护卫留在后面,他也是独自一人从容不迫的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在王庆笑着起身相迎,并做出请的手势之后,楚怀王很有长者气派的在案几前的熊皮毯子上率先跪坐而下。
这一幕落在无数双注视着这里的眼睛里,更是让人觉得汉王项籍太过仁慈,怀王倚老卖老,实在无耻。
王庆倒是毫不在意,似是没有觉察到这样有丝毫的不妥,笑着落座之后,不待怀王开口,便压低声音满面笑容的道:
“熊心,听说你当年放羊的时候,那家的男人是个男同,你是靠卖屁股才得到的放羊的活计?”
楚怀王直接愣住了,一张脸涨得发紫。
他抬起手指着王庆想要说些什么,而王庆却不给他机会。
王庆脸上的笑容消失一些,接着道:“听说你所放的羊,曾将产出过人面羊身的怪物?
熊心你个老王八蛋,母羊何辜,居然要遭受此等侮辱?!
你真是将你祖宗十八代的人都给丢光了!”
“你……你住嘴!”
楚怀王整个人都在颤抖,猛然站起,拔出要腰间的剑便要指着王庆。
早有准备的王庆直接从熊皮毯子上弹起,重重的一拳对着怀王发紫之后又发白的脸狠狠的轰了上去!
同时口中愤怒的恨道:“熊心!你欺人太甚!你骂我也就算了,居然还侮辱我先叔父项梁,先祖父项燕!今日必定不与你干休!”
项羽的嗓门本来就大,此时王庆又刻意的嘶吼,这声音真如一记闷雷炸响,传入了两边兵卒的耳朵。
他这样悲愤的吼着,一记重拳已经狠狠的捣在楚怀王的脸上,直接将其鼻骨打断,鼻血飞溅。
在王庆的刻意为之之下,楚怀王手中的剑也刺在他的胸甲上,虽然没有造成丝毫伤害,但这一幕却切切实实的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王庆一拳将楚怀王击倒,两腿猛地在地上一蹬,整个人便如同饿虎扑食一般,直接骑做在楚怀王身上,带着千钧之力的拳头,对着楚怀王那张满是鼻血的老脸死命的轰去。
楚怀王最开始还在挣扎,但接连四五拳下去之后,便只有出气不见进气了。
“保卫大王!”
王庆后面跟着的亲卫,一愣之后,立刻大喝一声抽出长剑便冲了上来。
楚怀王的护卫也往这边冲,两方人马六十个人很快便战做一团。
楚怀王的这些亲卫哪里是王庆护卫的对手?刚一交手便死了好几个。
“护卫汉王!”
龙且一喜,而后大喝一声,带着亲卫便冲了过来。
“护卫大王!”
其余靠前的将领也带着亲卫往这边飞奔。
不等他们到达跟前,他们着急要保卫的大王已经一顿老拳,直接将楚怀王给打死了!
王庆左右开弓啪啪的狠狠抽了楚怀王烂糟糟的脸几记耳光,见他确实是死了,便直接从楚怀王身上跳了起来,拎起桌案,加入了亲卫作战的战团。
“哗”的一声响,桌案爆碎,一个楚怀王的亲卫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众楚人见到楚怀王被王庆这般的打死,反而觉得很解气。
汉王明明可以轻易的将彭城攻打下来,但因为敬重你是怀王所以便同意了给你谈判。
而你倒好,反而这样的不知好歹,态度倨傲不说,居然还侮辱汉王以及项梁项燕两位将军,而且还用剑刺项王,真是不识好歹!
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
第三六五章 四国臣服而称皇
“恭迎汉王入城!”
在彭城百姓带着些许惶惶不安的欢呼中,彭城的守将大开城门,将兵器全部都丢掉之后,单膝跪在彭城前,恭迎王庆入楚都。
至此楚国全部收复……
“……大王本是楚人,楚国复立,大王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劳苦功高,楚地不可一日无主,臣等请汉王为楚国之王!”
一干楚国贵族臣子,趴在地上神情恭敬的说道。
王庆摇头拒绝,道:“楚地不立国主,一样改为郡县……”
王庆已经下定决心要将郡县制推行下去,不能走刘老三的老路。
想想当年刘老三去世之后,所封的宗亲诸侯国一个劲的闹腾,把汉景帝折腾的够呛,。
面对匈奴的南侵,被这些诸侯扯着后腿也只能暂时隐忍的场景,王庆就气不打一出来。
现在重新构建制度的权力在自己手中,自然不能把路走歪了。
即便是这样直接推行郡县制会令的一些人不满他也不会改变主意,只要哪个敢坏事,直接带兵将他给做了就是!
现在正处于**期,所有的旧有东西都被打的粉碎,正是重新建设的大好时机,这个时候不将郡县制彻底的推行下去,指望之后,那困难将会更大。
因为到时间不论改变哪些,都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不满……
在王庆灭掉楚国不到五天,钟离昧便押着燕王臧荼来了。
王庆将其王爵去掉,又封了其余的清闲官职,而后带在身边,准备到时间带回关中和安乐侯子婴作伴。
齐国的田荣田市也投降了。
虽然韩信极度的不想让他投降,但是面对拥兵十余万的韩信,再加上唯一的盟国楚国已经覆灭,汉国左司马龙且也带兵十万从楚地出发,直捣齐国南部,他再不想投降都不成。
因为依照先前的经验来看,凡是抵挡到最后一刻的王,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倒是投降的生活还能好上一些。
但有一点田荣还是算错了,那就是他虽然在齐国只手遮天,但齐国的王却是他的侄子田市。
相对于极好控制的田市,田荣这个老奸巨猾且和项羽本尊有仇的家伙,王庆自然不会将其留着过年。
随便寻了一个理由,便将田荣给杀了。
同时把齐王田市降为侯,同样带在身边,不让他留在齐地。
在安置好齐地以及楚地之后,王庆便点起兵马浩浩荡荡的往南而去。
结果还没有等他出楚国地界,临江王共敖、九江王英布以及衡山王吴芮便一起前来,恭贺了汉王项籍大捷之后,便一起请求王庆登基为皇帝。
至于南阳王彭越,已经于半个月前到来,知道三人的请求之后,倒也没有什么其它心思,反而有些欣喜,觉得理当如此。
这天下,汉王已经十得其八,汉王不登基为皇帝,谁登基为皇帝?
当下便也加入请求王庆登基为皇帝的行列之中。
王庆推辞一番之后,便也同意。
不过并没有向吴芮所期待的那样回到关中登基,而准备直接就在楚地登基上位。
楚国南部荇城,夜色静谧,有巡逻的军士一队队的走过。
在中军大帐里,正在举行着一场高规格的宴饮。
高规格说的不说食材什么的有多高,而是说参与宴饮的人身份很尊贵。
神州之上,仅剩的四位拥有实权的王以及一个准帝,这样的宴会即便是只白嘴喝酒没有菜也足够称得上高规格。
吴芮等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在担忧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以及思索着应对之策。
王庆劝他们喝了三圈酒,又说笑了几句之后,把金樽放下,敛去了脸上的笑容,面容变得郑重起来。
吴芮英布几人见此,知道重头戏来了,便也都将金樽放下,坐直了身子等待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开口。
王庆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诸君与怀王等不同,诸君以诚待我,我便也不说假话,今日请诸君前来,便是想要我心中想法告知几位,若是说的不中听,还请不要见怪。
从武王伐纣分封开始,这天下便是纷纷扰扰不得安静,分封的诸王最初确实可以拱卫王室,但随着时间拉长,一代人,两代人过去,纷乱便会开始。
从周平王迁都洛邑开始,到始皇帝灭六国,几百年间中原大地之上,战乱就从没有停止过,百姓不得安宁。
始皇帝建立帝国方才将战乱消灭,但秦重徭役,二世残暴,天下之民皆苦秦,因此被我等起兵覆灭。
我之志,便是重新将这支离破碎的国家重新整理起来,而后依靠律法和文治,使其长久,与百姓休养生息……”
“我等断然不敢背叛项王……!”
几人之中吴芮反应最快,已经知道王庆想说什么,当下苍白着脸连忙俯首。
王庆起身将随着伏下的共敖、英布、彭越三人扶起,安慰道:“我自然知道诸君之心,定然不会负我,但又能如何保证诸君的子孙会如同诸君一般赤胆忠心?
周朝分封同性子孙尚且……”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几人都明白了,一家子的人分封出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外姓了。
几人有冷汗流出,共敖迟疑了一下道:“汉王将我等叫来,必有高见,还请汉王教我等。”
几人心惊肉跳的望着王庆。
王庆也不客气,直接道:“我的想法就是将你们的封国全都改成郡县,王爵保持不变。
在关内,一人保留一个县的食邑。
同时每年都国家都会给予你们丰厚的俸禄,你们也可以在朝为官……”
几人面色变幻不定,显然是在思索衡量这里面的利弊。
王庆也不催促,只是等了一会儿又道:“当然,你们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会强求,我会让你等归国,整理兵马之后,与我堂堂正正的打上一战……”
打?
谁敢给你打?
从关内东出不足七个月,便先后将魏、代、燕、赵、韩、楚、齐都给灭了,现在拥兵近六十万,兵强马壮的一塌糊涂,谁敢给你打?
给你打过之后,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吧?
王庆见他们一时难以做出决断,便笑着道:“这事情确实太大,取舍也是难做,这样、等到三日后诸位再给我答复就行,这三天就好好的思考一下……”
“臣共敖愿意听从汉皇安排。”
王庆话刚说完,临江王共敖便直接俯首表了态。
他之前是楚国的相国,为了帮助楚怀王,他的临江国也被祸祸的不轻,现在根本没有多少能战之士。
再加上他先前领兵与王庆作过战,不比其余三人,要么最开始便是两不相帮,要么坚定的站在汉王那边,所以权衡之后,共敖便最先表了态。
他表态之后,紧接着便是彭越,再然后是吴芮英布……
于是最后四国也尽数平定。
在将这里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留下了诸多兵卒守卫之后,王庆便在千里迢迢赶来的以亚父范增为首的官员的三请之下,带领大军浩浩荡荡的前往彭城,于半月之后在彭城登基为帝,国号为汉,成为汉朝的第一个皇帝。
而后在这里停留五天,便带着百官以及众多的将士,西还咸阳。
毕竟那里才是王庆理想中的都城……
第三六六章 长恨歌
“叮,恭喜第1001号轮回者完成任务争霸天下,现在请选择奖励。”
还没有从离开《鸿门宴》的世界中彻底回过神来,脑海里便响起了系统机械而又不带感情的声音。
同时,也有一片光幕出现,上面有着两个选项,
一个是黄金万两加积分加积分两千,另一个是传国玉玺。
王庆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传国玉玺。
至于第一个奖励,除了两千积分对他有些吸引力之外,那万两黄金是真的吸引不住他。
因为在没出来之前,他就悄悄的将国库中的金子往系统空间了装了许多。
这可是真正的金子,而不是被称为金实际上为铜的东西。
王庆的这系统空间倒也挺好用,跟游戏里面百宝箱什么的有点像,一样东西占一个储藏格,可以无限叠加。
看看储存黄金的那一格显示出来的黄金十三万六千七百零三两的数目,王庆就觉得自己开个不怎么赚钱的古董店格外的踏实。
比起大妈们,自己才是一个疯狂的黄金储藏爱好者啊!
王庆嘿嘿的笑。
当然,这么多的黄金并不是都从《鸿门宴》带出来,他在之前的课文世界也弄了不少,再加上任务奖励,也是不小的一笔。
当然,《鸿门宴》里面的还是占大头,毕竟他在那里是领着军队一城一城的破,一国一国的灭。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个国被破之后,国库内能没有点好东西呢?
虽然王庆只是拿了很少的一部分,但这数量一加总,可是真不少了。
在感慨了自己的黄金储备之后,王庆便想将大名鼎鼎的用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玉玺给取出来把玩一番。
这样的一个不得了东西,若是拿出去卖力,可是天价啊!
王庆心满意足的**。
随后又笑着摇头,这要是真拿出去卖,光一个倒卖文物罪,就足够让自己喝一壶了。
随后一想有又觉得不对。
因为历史记载,到了西汉末年穿越者王莽逼宫的时候,传国玉玺被暴脾气又陷入绝望的皇后摔掉了一个角,而后被王莽用黄金给补上了,成为了金镶玉,这是一个常识。
而现在自己的玉玺却是直接从秦国手中得来,没有经历太多的磨难,完好无损,光洁如初。
这样东西拿出去让别人一看,标准的假货!
王庆可以肯定,自己要是带着它上了什么鉴宝节目,非得被那些所谓的专家用极为专业的鉴宝知识给批判上一番,然后一锤给砸了……
就是这样,有不少东西明明是假的,但说它为真的人多了之后,它也就变成真的了。
嗯,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无处有还无。
王庆当然不会带着它上什么鉴宝节目,除了会被嘲笑没有常识,宝贝会被砸坏、自己已经知道它是真的这些原因之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
他根本取不出来!
没错,就是取不出来。
不管他怎么尝试,那玉玺都在系统空间中呆的好好的,没有丝毫要出来迹象。
问系统,系统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根本不予理睬。
这让王庆颇为的无奈。
好不容易带着大军争霸天下了一次,打生打死的做了开国皇帝,就弄了一个玉玺出来,结果还被系统给无情的冻结了,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躺在床上耗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王庆不得不承认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娘的,到时间去了两汉假传圣旨的事情算是泡汤了……
“《长恨歌》?”
正在在守店的王庆突然出声说道,颇有些意外。
随即有些无语和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系统算是给白大诗人干上了啊。
先是一个《卖炭翁》,接着又是一个《琵琶行》,现在又来一个《长恨歌》,那接下来会不会还有《观刈麦》《钱塘湖春行》?
让自己体验一把割麦子,或者是体会一下早春西湖的绿杨阴里白沙堤?
当然,吐槽归吐槽,该做的事情却不能少。
事实上,王庆也挺喜欢这首诗。
不仅词功了得,语言优美,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凄美的爱情故事也是写的感人至极,读过之后,让人心生切切然。
当然,这是马嵬坡之变后才有的情绪。
在此之前,不管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还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亦或是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都足矣让人为这个女子感到由衷的艳羡。
想起杨贵妃可是正儿八经的四大美人之一,刚刚吐槽过的王庆的一颗心立刻变得火热。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别说是李隆基了,便是自己过去面对这样一个美人也得少上几次朝!
整天面对那些臣子,听着他们传来的一片乱糟糟的窝心事情,哪有芙蓉帐温柔乡来的舒服?
更何况芙蓉帐里睡着的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千古留名的大美人!
王庆很是猥琐的脑补了一番美好的画面,脑补到后来却是不由的叹口气。
因为依照他对系统的理解,让他做主角的可能可不是太大。
《鸿门宴》里做了一把楚霸王就已经是系统格外开恩了,现在再奢求成为李隆基,这可就有点太那啥了。
而且长恨歌的时间跨度很长,从杨贵妃初入皇宫,一直写道马嵬之乱,而后又写了在蜀地躲了几年,成为太上皇的李隆基回到长安之后住进大明宫梨园,后又被儿子以及宦官赶往太极宫不停的追忆往事,得有三十年左右。
自己成为李隆基,若是在安史之乱前还好,若是到了安史之乱后,那可就难过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整一个被囚禁起来的太上皇……
王庆这样想了一阵,不由摇头笑笑,系统的套路是真的不好猜啊。
因为涉及的人物太多,时间太长,可供选择的实在太多。
而系统又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自己过去成为李隆基、李太白、高仙芝、郭子仪、封常清甚至是李林甫、杨国忠更甚者是高力士这样一剪梅的家伙都有可能。
甚至是就像是《妖猫传》里面成为白大诗人前去寻找真相,王庆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见得鬼多了,也就不怎么怕了。
王庆忽然发现,每次进入新世界之前猜身份,倒是一个比较好玩的事,因为他基本没有猜对过。
就比如《苏武牧羊》里面连个躯体都不存在,《窦娥冤》里面,明明已经成了赛卢医,结果忽然就给换成窦娥了……
知道了下面将要去的世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行准备了,虽然不知道会成为什么人,接受什么样的任务,但能准备的还是不少的。
Ps:没弄好,章节顺序发错了,提前把下一章给发出来了,这一章的悬念算是白弄了(笑哭)。修改的话要麻烦编辑,而且一些已经订阅的书友可能需要重新订阅,所以就不调整了。看过这一章之后,书友们可以往回翻着看看……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三六七章 上吊的杨贵妃
“叮!欢迎第1001号轮回者进入课文世界《长恨歌》
现在发布任务,主线任务——平定安史之乱,任务奖励……
支线任务——保住杨贵妃,任务奖励……”
进入课文世界的眩晕还没有消失,脑海里便已经响起了系统不带多少感情的声音。
平定安史之乱?保住杨贵妃?
这么说自己现在的时间点也就是公元775年十二月到公元776年六月之间了。
安史之乱发生与马嵬坡之变中间。
做了大量功课的王庆,眼睛都没有睁着,听到系统发布的任务之后,有些迷糊的就把时间段给推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谁?
正这样想着,忽听得一个显得有些尖细的声音在耳边焦急的叫着:“皇上,皇上!”
同时还有一只手似乎在用力的掐自己的人中。
王庆感受到这些,猛地睁开了眼,右手条件反射一般的猛地扣住按在自己人中上的手。
一声吃痛又吃惊的叫声响起,映入王庆眼帘的是一张白净无须长着皱子的脸,这张脸上带着吃惊但更多的却是强烈喜悦。
“你是高力士?”
唐玄宗的记忆还没有涌上来,王庆只能根据先前所做的一些功课来推测面人之人的身份。
面前这个上了一些年纪的太监,一边呲牙咧嘴的忍受着手上传来的疼痛,一边惊喜交加,此时闻听王庆的话,不由的有些愣住了。
而后面色大变,一骨碌跪在地上,悲声恳切道:“皇上,贵…贵妃之事实是迫不得已,您可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贵妃之事迫不得已?
杨贵妃已经死了?!
王庆一惊,松开了捏住的高力士的手腕,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还没等他问具体的事情,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弄的都些呆了。
在距离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条白绫从佛像前的横梁上垂下,一个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两脚离地,仅用下巴勾住白绫荡秋千。
她的一张稍微有些婴儿肥的脸憋得发紫,舌头都吐了出来,看上去恐怖骇人。
见到这一幕,即便是没有李隆基的记忆,王庆也知道现在是何时!
马嵬驿,禁军作乱,杀死杨国忠,而后逼迫唐玄宗缢杨贵妃!
他没有想到,刚刚过来就遇到了这样的危急时刻。
稍微一愣神之后,王庆对着那边就冲了过去,想要阻拦他的高力士被带了一个跟头。
王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吊着的杨贵妃身边,一手抱着杨贵妃发直的腿,另外一手托着她的腰就往上面举,决定不管死活,先把杨贵妃从白绫上取下来再说。
“皇上!您小心啊皇上!您一人怎能救下贵妃……”
从地上爬起的高力士,一看王庆的举动,就是一惊,连滚带爬的往这边来,嘴里还不不停的喊着。
毕竟此时的唐玄宗已经七十一了,安逆反叛之后,皇帝又是各种操劳,又怎么有力气将杨贵妃从白绫上取下?
可别一个弄不好,闪到了龙腰,伤到了龙体。
他一边喊着,一边往那里连滚带爬的跑去,准备帮助皇帝陛下,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不由的呆住了。
高力士不住的眨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他看到了什么?
已经年过古稀的皇帝陛下,居然很轻松的就将贵妃娘娘从白绫上取了下来?
是真的很轻动!
皇帝陛下面部红气不喘,看上去就像是取下了一件没有重量的衣物一般轻松。
贵妃娘娘体态丰盈,个子又不矮,足足有一百零几斤啊,可陛下……
莫非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有些晕乎乎的高力士,呆立在那里胡乱的想着,而后又快步朝着正蹲在地上为贵妃娘娘试鼻息的皇帝走去。
王庆蹲在那里眉头紧皱。
因为杨贵妃已经没有了呼吸!
娘的!
就不能早些让自己过来,非要弄得这样惊险,玩心跳!
他有些不满的吐槽,同时快速的将杨贵妃的身子在地上摊平,脖子扶正。
看了一眼那饱满的胸膛,两只手叠加到一起,毫不客气的就按了上去。
有点软,有点弹,和其它的女子比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现在虽然是在紧张的救人之中,可王庆还是屏蔽不了这点触感。
三十个一组的心肺复苏压完之后,便是人工呼吸。
以前王庆也和不少正常的男性一般想象过一个漂亮的女生落水,自己过去救出之后,来个人工呼吸救活。
但如今真到了该用人工呼吸的时候,王庆却有些下不去嘴了。
杨贵妃是千古留名的美人不假,可再美的美人一张脸涨得乌紫,眼球充血往外凸出,连舌头都吐到嘴巴外面之后,也会变得没有丝毫美感。
不仅如此,还显得有些瘆人!
这便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啊!
可能这就是上苍对他没有进入《长恨歌》之前,对杨贵妃各种YY所进行的惩戒。
不管了,人命要紧!
王庆欲哭无泪的一横心,一手捏着杨玉环的鼻子,一手托着起杨贵妃的脖子,把眼睛一闭,便把嘴凑了上去。
拼尽力气的把吸得满满的一口气都给吹了进去,而后离开,又是深吸一口气,再度俯下身去。
王庆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过来就会遇到这样的一幕,因此上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只能是凭借着后世所知道的一些简单的救生知识进行急救。
高力士匆匆忙忙过来,又呆住了,作为一个早就看惯秋月春风的老家伙,他今天发呆的次数格外多。
他想要帮忙,但看到皇帝陛下这样奇怪的举动之后,只能是站在一边,奇怪而又茫然不不知所措的望着。
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面!
明明已经气绝身亡的贵妃娘娘,在经历皇帝陛下这一番奇怪的操作之后,居然慢慢的有了呼吸,连舌头都缩了回去。
这…
这是……
他满是不解和吃惊的望着这一切。
忽然一个念头猛然浮现在他的心头。
渡命!
皇帝陛下这是在为贵妃娘娘渡命!
皇上都已经七十多岁了,满打满算又能在世多久?怎能禁得起这样的渡命啊!
在意识到这个之后,高力士立刻就汗毛直竖,如果不是头发太长,头上带的冠太重,只怕头发真的会竖起,将帽子顶起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
反应过来之后,他嗷的一嗓子,对着半跪在地上依然在给杨贵妃做人工呼吸的王庆就扑了上去。
要不是王庆技能学的足够多,力量足够大,高力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非的将他推倒不成。
想起历史上说逼死杨贵妃这老家伙也有份,此时又是这般的阻挠,王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坚持把这一口气吹完,而后扭头,愤怒的望着惊慌不已的高力士,喝道:“你要作甚?!”
第三六八章 渡命
却不想高力士扑通一声趴伏于地,流泪道:“陛下!如今叛乱四起,安逆破潼关入长安,将这大好河山弄的乱纷纷一片。
此等时刻,举国上下皆仰仗陛下调度,对抗安逆,陛下万千要保重龙体,不可因为儿女情长而置天下于不顾啊!”
高力士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听得王庆一愣一愣的,自己只不过是救个人而已,怎么就不保重龙体了?怎么就置天下于不顾了?
不等他询问,高力士继续悲声道:“若…若陛下实舍不得贵妃离去,奴婢愿…愿代替陛下为贵妃渡命!只求陛下万千保重龙体……”
说着爬行上前,就要学着王庆刚才的样子,为杨贵妃做人工呼吸。
听到高力士这话,王庆禁不住目瞪口呆,随即又哭笑不得,这明明就是最简单的急救方法,怎么就成了渡气续命了?
来不及为高力士的忠诚感动,王庆立刻又变得嫌弃起来。
因为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高力士正要给杨贵妃做人工呼吸!
王庆一看就不乐意了。
娘的!
自己好不容易将她救治的缓过来一点劲,凸出的眼球下去了,涨紫的面皮也基本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伸出来的舌头也进去了。
看起来终于有点绝世美人的样子,比较赏心悦目了,你个死太监倒是来半路截胡来了!
“住嘴!”
在高力士距离杨玉华的嘴不到三寸的时候,王庆低喝一声,一把将高力士拉住。
而高力士生怕年老的皇帝陛下再次给贵妃渡命,将自己给续没有了,所以拼命的挣扎着往杨贵妃脸上凑。
然后被王庆一用力,提着他的脖领子给拎到一边去了。
“这不是在渡命,而是一种医治的手段,若真的能渡命,那世间岂不是要存在永生不死的人了?”
王庆有些哭笑不得对被他拎起来转了半圈放到一边的高力士解释道。
高力士本来也是不相信这些的,但发生在他眼前的这一切实在是过于玄幻,一个已经没气的人,被对着嘴吹了吹气就活过来了,这不是渡命是什么?
此时听了王庆的解释有些半信半疑,见陛下准备再次给贵妃娘娘通气,高力士还是不放心。
小心翼翼的道:“既是一种医治手段,那…那由奴婢代劳就好,陛下身子金贵,怎能亲自操劳。”
王庆翻翻白眼:“你在那里老实呆着!这是朕的女人!你觉得这事你来做合适吗?”
王庆这话倒是令的高力士有些发愣和哭笑不得了。
感情这皇帝陛下不让自己为贵妃娘娘渡气,是因为这个啊。
这才多大点事啊!
你们欢好的时候我又不是没有在旁边伺候过,就差推屁股了,现在事急从权,自己这个刑余之人给贵妃渡气怎么就不行了?
以前的陛下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昏迷过去之后又醒来,怎地就变化了这么多?
这还真是奇哉怪也!
他扭捏一下,望着王庆小声道:“奴婢自幼便是净了身的,这男女大防,对奴婢来说……”
“那也不行!便是净身了看着还是一个男子,这种事你就不必代劳了。”
不待高力士说完,王庆便大手一挥的出声直接将其打断。
在高力士颇为无奈和焦急的注视下,王庆再度俯身贴上了杨贵妃的唇。
高力士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的暗暗长叹。
陛下待贵妃娘娘是真的用情至深,只是现在这危急情形下,纵然一时能够将贵妃娘娘救活,那些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贵妃娘娘说不得还是要离去。
这样大费一番周折,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令的事情更加麻烦,陛下的处境更加艰难。
而贵妃娘娘也要多受一回罪……
正这样想着,外面有人鼓噪起来,隐约间有诛杀杨贵妃的呐喊。
高力士一听这忽然又起的动静,身子不由一颤,面色变了变,而后便拿着拂尘快步往佛堂门口走去。
正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一身铠甲的老将从外面快步走来,神情有些慌张。
“贵妃娘娘……?”
他望着高力士小声的问道。
高力士轻叹口气,一声不吭指指佛堂里面。
这老将侧头一看,正看到已经停止了人工呼吸,正在用绢布给躺在毯子上的杨贵妃擦脸的皇帝。
因为离得远,而杨贵妃又没有从昏迷中醒来,这老将没有看清,还以为杨贵妃已经被处死了。
神色不由一暗,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他绕开高力士,一步步走到跪坐在毯子上的王庆身边,而后声音低沉道:“陛下还请节哀,行此之事,也是无奈之举,贵妃娘娘深明大义,泉下有知,也定然能够理解陛下难处……
如今外面禁军鼓噪不安,说要验看贵妃是否真的离世,陛下……”
他说到这里,便住了口。
王庆将杨贵妃脸上最后一丝灰尘逝去,丢掉绢布,扭头看着身边这个老将。
此时他已经有了唐玄宗的记忆,认出此人便是一向淳笃自检的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乃是唐玄宗的铁杆心腹。
唐玄宗发家便是靠着陈玄礼等一部分禁军将领,和姑姑太平公主等发动宫变除掉想要学婆婆武则天一样准备做女皇的韦皇后,而后拥立自己的父亲李旦为皇帝。
李旦懦弱,致使太平公主专权,一个劲的挑拨离间李旦与唐玄宗之间的矛盾。
后来在李隆基代替老爹成为皇帝以及平灭太平公主,禁军依然出了很大的力气。
禁军里面的一些将领便有些飘了。
鉴于在他之前大唐所有的宫廷政变都跟禁军有关,于是唐玄宗便用自己心腹、同为禁军统领的陈玄礼为龙武大将军,掌管禁军,守卫宫廷四十余年,倒是没有出过乱子,直到今日马嵬坡之变……
王庆闻言,稍稍停顿了片刻,开口道:“这些草包贼子也要敢逼朕?”
陈玄礼一听皇帝陛下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妥,再仔细一看,发现躺在褥子上一动不动的贵妃脖间虽有勒痕,却明显有呼吸存在,心中不由一惊。
这方才明明是已经说好了的?
陛下怎么又变卦了?
门外不少禁军首领都已经有所不满,再这样推三阻四下去,只怕是会生变啊!
现在安逆打破潼关,哥舒温投降,安逆不日便会进入长安,陛下仓惶出逃,正是墙倒众人推。
不少人的心都跟着摆动起来,许多平常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此时都发生了。
陛下再这样犹豫不决则……
“陛下,此时局面已经失控,超过半数将领已经都倒向了朔方、陇右、河西这些节度使,而太子……
这会儿陛下不下手将贵妃赐死,只怕这些人立刻就会再度暴乱,臣手下虽有兵将一百,但想要守卫陛下周全实在……
第三六九章 马嵬之乱的真相(一)
王庆有些发呆,不是被陈玄礼的话给吓住了,而是因为陈玄礼的话,勾起了他脑海内唐玄宗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
就他在后世所查阅的资料得知的马嵬坡之乱,是禁军统领龙武将军陈玄礼与太子那边的李静忠合谋,而后于马嵬驿以缺食为由造成禁军噪乱,斩杀杨国忠以及其余党。
而后陈玄礼等人,带领禁军逼迫唐玄宗李隆基杀掉杨贵妃以免后患。
唐玄宗迫不得已,便让高力士将杨玉环唤入佛堂,将其勒死。
而后陈玄礼等人进入检验贵妃是否身死……
这一场在宫廷之外的宫廷之变,后世普遍的说法,幕后的主使是唐玄宗的儿子太子李亨,也就是后来的唐肃宗。
而所发动这场政变的原因,就是因为年老的唐玄宗荒于朝政,任用奸佞杨国忠,将大好河山弄的支离破碎。
太子李亨想要救万民于水火,保住李唐天下不失……
从紧接着太子与唐玄宗分道扬镳,玄宗入蜀,而太子带领一部分人北上灵武,而后迅速称帝,遥尊李隆基为太上皇这一系列的事情来看,太子李亨被确实是幕后黑手。
然而此时王庆从唐玄宗的记忆里得到的关于马嵬坡之变,却与他先前的认知有很大的不同,甚至于说是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样的要紧时刻,王庆会愣神!
因为这冲击实在太大了!
改变李唐走向,造成杨玉环惨死的马嵬坡之变,真正的幕后主使,不是太子李亨,也不是高力士,更不是禁军首领陈玄礼,以及李静忠。
而是唐玄宗李隆基自己!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自编自演的!
这出意料的谜底,让王庆有些蒙,因为依照杨玉环与李隆基之间的感情,以及从后来李隆基对杨玉环无尽的思念来看,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会是、也不可能是李隆基下的手才对。
然而,现在李隆基的记忆就在这里,这是一个令王庆没有办法否认事实。
他压下心头的震撼,迅速的调动唐玄宗关于这一切的记忆,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唐玄宗做出这样一个决绝的决断!
事情很是复杂,与各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造成杨玉环之死最直接的关系是他的族兄杨国忠!
杨国忠与杨玉环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密切,杨国忠不是杨玉环的亲哥,而是族兄,而且还是关系很远,一个太爷的那种。
在杨国忠没有入京做官之前,两人连面都没有见过。
而杨国忠后来一直官至宰相,也并非因为杨玉环的裙带关系,而是靠的自己的本事。
这家伙在经济管理上,很有一套,是唐玄宗极为需要的人才,所以就飞黄腾达了。
至于李林甫和杨国忠两个先后宰相的专权和跋扈,实际上李隆基都是知道的,甚至于这一切都是他明里暗里一手促成的。
这所以会这样做,不是因为唐玄宗的脑子被驴踢了,放着好好的忠臣不用,非要用这两个货色,而是因为吐蕃的强势崛起。
在此之前,唐朝的兵制是府兵制,府兵亦农亦兵,有利于层层分割灭,兵将不相识。
有点类似后来赵老二弄的那一套,或者说赵老二便是在唐朝府兵制的基础上发展出来了宋朝阉割武将的那一套兵制。
所以在唐玄宗之前,唐朝没有拥兵自重的军头。
因为是亦农亦兵的缘故,府兵制想要长久的在一个地方打仗驻守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府兵需要轮班倒。
比如前往遥远的安西都护府那里,一年下来差不多需要七班倒,施行轮换。
即便是战事吃紧,也需要三班倒。
也正是如此,才使得几十万的府兵,真正能一次性出现在战场的只有十余万人。
纵观玄宗之前的唐朝对外战争灭,基本上都是控制在一年之内,快速推进击溃草原民族。
即便是一次击溃不了也会回师,然后整顿兵马第二年再来。
而此时的突厥等草原民族之所以比较好推,不像的后世的契丹,蒙古那样的难缠,除了大唐铁骑举世无双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此时的草原民族没有占据河西、陇右、朔方这些半耕半牧的地方。
仅仅依靠放牧而不进行的农耕的草原民族,就像是无根之萍,有没有坚固的城寨,没有持久力,推起来比较容易。
有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拿此时的高丽做比较,高丽的军力不见的有草原的那些游牧民族强,但大唐却前前后后打了二十年,方才将其国力耗干,将其降服。
而后来的契丹蒙古等之所以那样的难缠,就是因为儿皇帝石敬瑭将北方的燕云十六州割了出去。
使得游牧民族得到了足够多的耕地,以及会种地的汉人……
王庆思维发散的有些厉害,不过倒也不是废话,而是为了说明吐蕃的强势崛起对唐朝军制的影响。
吐蕃不同于突厥等游牧民族,他们有足够的耕地去耕作,而且幅员辽阔,兵强马壮。
严重威胁了大唐对西北方的经营。
对待吐蕃,没有办法做到如同其余游牧民族那样一举击溃,所能做的便是屯兵河西、陇右相互攻防。
这样一来就需要很多的兵马常驻,而半农半兵的府兵制显然就不再合适,于是节度使制度便应运而生。
节度使制度出来之后,府兵制也就名存实亡了。
唐玄宗中后期,之所以明知李林甫杨国忠的德行,还依然要长久的任命他们,并且不断的扩大宰相的权力,便是为了制约因为吐蕃崛起而设立的节度使们。
想要制约这些权力极大并且拥有强横实力的地方军头,一个老好人的宰相自然是不行的,所以口蜜腹剑的李林甫以及专权乱国的杨国忠也应运而生。
可以说,唐玄宗的这一手玩的很玄,不过他凭借着他极高的政治智慧,还是安稳的渡过了几十年,并且开创了开元盛世,将大唐推到最繁盛。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随着地方节度使的权力越来越大,这个他努力维持的平衡终于不复存在了。
安禄山起兵,二十七天从范阳(北京)往南打到陈留(开封),奔袭八百里。
而后安禄山前锋铁骑往西沿着黄河快速推进,占领荥阳(郑州)而后于虎牢关大败封常清,于洛阳再败封常清,从陈留出发到占领洛阳,不过用了七天。
而后封常清带领溃兵一路往西奔走,至陕郡与高仙芝汇合,二人商议一番之后,以‘陕郡破败,无有民夫,难以守卫’等为由,带兵撤往潼关。
于是安禄山军,两天之后得陕郡。
也就是说从陈留到直逼潼关安禄山不过用了九天时间。
同样八百里的距离,安禄山从范阳南下,沿着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还用了二十五天,而现在从陈留前往潼关一路上各种关卡和城市,还有十万大军顶着,只用了不到十天……
而一开始,唐玄宗给出的作战计划却是令封常清于洛阳滞留安军半个月。
高仙芝于陕郡滞留安军二十天往上,为东进山西的朔方军赢得侧面攻击的时间,而他们却只维持了九天……
到此时,中央与地方节度使之间的矛盾已经重重。
再加上哥舒翰带领陇右、河西之兵前来,李隆基担心他与封常清、高仙芝合为一处之后,会严重威胁朝廷,所以便提前将高仙芝、封常清二人处死。
事实上,此时哥舒翰部下就已经有很多人提议在驻守潼关之前,陈兵一万在长安外,直接兵谏先将杨国忠弄死。
不仅是他们,京中以及各个地方也是铺天盖地的要求惩处杨国忠以及其党羽,并且任命一直被唐玄宗关起来的太子等诸王。
宰相是皇帝权力的外延,也是李隆制约地方节度使的最大依仗,如果杨国忠被处死,就代表着皇权会被大大的削弱。
太子等人被放出,对于李隆基来说也是极大的分权。
依照唐玄宗的性子,自然是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所以权衡之后,就在哥舒翰还没有与封常清、高仙芝二人碰面之后,提前出手将二人处死,用来震慑那些不停给他施加压力各地军方。
并且将他二人约两千多一直舍不得用保存下来的精兵收归自己所有,由忠于皇帝的将领李希光统领,用来牵制哥舒翰,不让他们轻举妄动……
第三七零章 马嵬之乱的真相(二)
事情到了这里,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平衡。
宰相们的权力被压缩,哥舒翰领人前去潼关驻防,而郭子仪则领着朔方的兵马在山西大展身手。
但是,这样的平衡并不牢固,很容易就是被打破。
帝国用来制衡军队的是宰相,宰相又用什么东西来制衡军队呢?
最根本的就是钱粮!
但现在的唐玄宗不得不面对一个极为尴尬的事情,那就是他手里没有可以供养军队的粮食了。
当时的长安,每年的粮食缺口差不多是00万石,面对这样大的粮食缺口,即便是强势如武则天者,都不得不去前往洛阳,减少关中粮食压力。
到了李隆基这里,由于造船漕运等技术的提升,这个缺口被堵上了,因此上他才能安然的呆在长安城大明宫。
这里起最大作用的,便是沿运河转黄河西入长安这条运输线,也可以将之称为大唐帝国的生命线。
现在自陈留以西,一直到潼关,这里的黄河都被安禄山所控制,江南的米粮根本就运送不过来。
而且这一段沿岸还建立有诸多的仓库,全国超过六成以上的钱粮布匹都在这一线分布,现在一下子都落入到了安禄山手中。
关中剩下的唯一运粮的渠道,就是通过南边的长江沿汉水北上。
但是这样运送钱粮,相对于每天的消耗,实在是杯水车薪。
所以在强撑了六个月之后,李隆基终于撑不住了,便下令硬逼哥舒翰带兵出潼关,准备击溃在东都洛阳称帝号燕的安禄山。
只有将黄河漕运彻底的恢复,李隆基才能保证大权不失,保证对地方节度使的控制。
当时的情况绝对不是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说什么只要坚守潼关便能耗死安禄山云云。
这是后来肃宗当政以后,写史书的人所采用的春秋笔法,为了证明唐玄宗多么愚蠢,从而来衬托他们直接甩掉老皇帝拥立好摆布的新君的正确性。
至于被逼的望着长安嚎啕大哭的哥舒翰,以及被斩的高仙芝封常清等,也不能说他们对于皇室就不忠诚。
只是在保持对皇室的忠诚的同时,他们也要为自己的部下为自己来考虑。
没有人愿意被带着枷锁,所以这些军方大佬自觉不自觉的就会与中央对抗。
坚守潼关不出,固然有军事上的考虑,但政治方面的考虑也不是没有。
那就是以此不断的消耗中央的力量,最终将困在身上的枷锁挣开。
而且当时出兵的时机还是很不错的。
郭子仪带领兵马平定山西之后,东出太行井陉口,直接攻打安禄山的范阳老巢,硬生生的将范阳从中间打通,南北隔开。
史思明被打的躲在博阳不敢出来,而且东北方面刘客奴杀死安禄山留在平卢的核心副手吕知诲,臣服大唐,而后带兵迅速往西南而去,攻占卢龙、渔阳,直逼范阳。
东南方面有反安禄山的颜真卿带着三千五百精锐静塞军……
可以说安禄山的后方也是处处冒烟。
因为要兼顾北方的老巢,所以安禄山也不得抽调两万多精锐前去。
因此上当时双方在潼关附近的兵力差距不大,仔细算起来还是唐军占一点上风。
于是,不想中央大权彻底旁落的李隆基便准备放手一搏。
但打仗这东西并不是说谁的兵多谁就赢,影响战争走向的因素实在太多。
比如唐军营中主将哥舒翰中风躺在病榻上,只能勉强给出大致的方针战略,剩下的则都需要交给副手田良玉,而田良玉资格不够老,需要跟老资格的王思礼相互商议,并且守潼关的还有以李希光为首的大量的中央禁军,和来自长安的军事系统……
在这样各自有着小九九,相互牵扯的情况下,东出潼关的哥舒翰不出所料的败了。
几万从河西陇右抽动而来的精锐边军,或死或降,驻守潼关的守军轰然而散,于是长安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没有了。
唐玄宗最后的反戈一击也没有了,在险峻的潼关尚且守不住的情况下,他终于做出了秘密逃出缺兵少将的长安的举措。
至此,唐玄宗算是彻底没有了与地方各路节度使抗衡的力量。
在这样的关头,杀掉杨国忠向地方各路节度使低头服软,修缮与他们的关系就成了必然。
于是就有了这场唐玄宗自导自演的马嵬坡之乱。
作为一个在武则天时代努力求活,然后又两次发动宫廷政变获取统制权,统领大唐三四十年的老皇帝,有这样的决断和手腕并不稀奇。
只是有一点他却算错了。
那就是到了现在,已经有太多的人倒向太子李亨以及各路节度使那边。
禁军里面也并不都是傻子,不知道站队。
他原以为的,只需要杀掉杨国忠就可以,却不想这个头一开,便刹不住了。
原本有计划的叛乱变得失控了,在杨国忠死后,那些趁机而起的其余禁军们又杀了御史大夫魏方进,还准备把韦见素也杀了,被陈玄礼所制止。
而后这些人便簇拥着,包围了唐玄宗所住的驿站,要求杀死杨贵妃。
理由就是杀死了杨国忠,杨国忠为杨贵妃族兄,不将她处死,杨贵妃随侍皇帝身边,他们寝食难安。
这里面,不能说没有太子李亨以及河西陇右朔方这些军方大佬们的影子。
面对这样的胁迫,以及臣子的劝说,唐玄宗几度挣扎之后,最终还是选择溢死心爱的女人,留住自己的性命。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君王,一个有谋略的政治家,在这样的危急关头,爱情终究败给了残酷的现实。
虽然眼见着杨贵妃含泪望着他凄婉一笑之后上了吊,唐玄宗悲痛之下昏迷过去,但他还是没能留住自己心爱的女人,终究是为了自己活命,而亲自下了让她去死的命令。
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才会那样的内疚那样的自责,最终在悔恨中死去……
事情说出来很多,很复杂,其实回想起来却极快,愣神的功夫王庆便已经将这些东西都给弄清楚了。
“陛下,还请以国事为重……”
见皇帝陛下站在那里不吭声,耳听得外面的鼓噪声越来越大,陈玄礼连忙跪下催促。
第三七一章 杀贵妃,清君侧!
以国事为重?
自己这次就不是为了国事来的!
一个首要的任务就是保住杨贵妃。
别说现在自己成为了唐玄宗,即便是没有成,没有这个任务,也要去努力一番。
毕竟杨贵妃在马嵬坡之死,是许多人包括王庆在内的心里的遗憾,现在自己来了,又岂能再让遗憾发生?
“朕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又有何脸面来谈天下?
天下烽烟四起,致使社稷蒙尘,此乃朕之过错,与一深宫女子有何关系?
朕不是商纣王,也不是周幽王,是朕的错便是朕的错,不会让一个弱小的无辜女子来替朕承受这一切,代替朕背负这千古骂名!”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骚乱,看着跪倒于地的高力士、陈玄礼,王庆将手背在后面,义正言辞的说出这样一段话。
未曾醒来的杨贵妃,眼角有眼泪溢出,如同晶莹的珍珠顺着光华的面颊滚落……
陈玄礼闻言大急。
话这样说没错,听着也长气,可现在已经不是四海升平的时候,您已经不是那个一言出而天下附耳恭听的帝王。
现在的情况是外面禁军要造反逼宫,自己这个军中最高统领能驾驭住的禁军不足一百,根本就没有与之相抗衡的能力,您这个时候再不服软,这不是明摆着要给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吗?
“陛下,此时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一时之气,不得不忍啊,留住了有用之身,陛下方能洗刷今日之辱……”
陈玄礼急的汗都出来了,恨不得以头抢地,劝谏自己的陛下。
“你二人起来!不用如此,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兵痞而已,朕还未放在眼里!”
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高力士也急了,禁军是烂不假,可您都七十一岁了,陈玄礼咱三个加起来都超过两百岁了,三个老家伙拿什么给这些丘八去拼?
弄不好被分尸的杨国忠以及魏方进便是自己等人的前车之鉴!
当下一把抱住王庆的腿,哭着不让他出去。
陈玄礼也是有样学样,将王庆的另外一条腿也给抱着了,死不松开。
这两人可以说是少数几个对唐玄宗忠心耿耿人之一了,对于他们,王庆也不能太过暴力。
只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说,正苦恼间,忽然灵机一动,一本正经的道:“你二人无需担心,方才朕昏死过去的时候见到了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勃然大怒,对朕破口大骂,说朕将李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守不住天下不说,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
他老人家让朕滚回来,将这一切都给收拾停当了再去见他,不然到时间他便不认我这个子孙!”
王庆的这一席话,倒是令的抱着他腿痛哭哀求的陈玄礼有些发愣,随后便觉得皇帝陛下这话比高力士说的还不靠谱,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啊!
太宗皇帝都去了好几十年了,说个不好听的,连骨头估计都沤烂了,怎么可能有功夫训你?
陈玄礼直接认为这是皇帝为了保住杨贵妃在找借口,稍微发了一下愣之后,就把王庆的腿抱得更紧了,呜咽着劝谏。
倒是高力士有些恍惚,先前他一直处在慌乱之中,不曾多注意其他,此时听到王庆这样一提,联想到皇帝陛下醒来之后所展现的种种不寻常,倒是觉得皇帝陛下确实有什么奇遇。
莫不是真的见到了太宗?!
正纠缠间,外面的嘈杂声变得更大了,有兵器交击之声响起。
随后便是一片的人喊马嘶。
头破血流的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知门下省的韦见素带着同样头破血流的儿子、京兆司录参军韦谔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韦见素的头上的伤是先前被叛军打的,而韦谔的伤则是叩头请唐玄宗诛杀杨贵妃时磕的。
这两个正真焦头烂额的父子一边慌乱的跑一边惊慌失措的喊:“陛…陛下,乱…乱军已经冲……冲进来了!”
这是韦见素。
“请……请陛下出示贵妃尸首,以安诸军……”
这是韦谔喊得。
他二人刚奔至驿站佛堂,尚且来不及下跪请求,已经有叛乱的禁军拎着带血的兵刃往这边冲了过来。
禁军的战斗力本来就差,陈玄礼安排的那百十名守卫驿站的禁军,被这四五百人气势汹汹的禁军所摄,本就心存畏惧之意,又兼陈玄礼这个将军不在,被他们这一冲,很快就乱哄哄的败退了,甚至于还一些人见风使舵趁机倒戈,加入了兵谏的队伍。
“杀贵妃,清君侧!”
“杀了这个祸国殃民魅惑圣上的祸水!”
在一些带头之人大声的叫嚣声里,这些乱军乱糟糟的带着某种兴奋和狂热,朝着佛堂这里奔来。
“尔等退下!圣上在此,尔等也敢肆意乱为?!再有妄动者,斩!”
陈玄礼松开王庆的腿,迅速的站起来,有些慌乱的拔出手中的剑,咬牙奔至殿堂前挡在佛堂门口,横剑在手,对着来势汹汹的兵卒沉声大喝。
高力士也松开王庆的腿,觉得手中拂尘不好用,左右踅摸一下,一把扯过不远处的一条长凳抱在怀里,战战兢兢的挡在王庆身前。
身子虽然发抖,却还是不曾移开半步。
挨了几鞭子差点死在禁军手下的韦见素,已经被吓破了胆,本双腿就发软,此时又见这乱军都闯了进来,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咬着牙往王庆身前爬,可身子软的厉害,干爬也爬不动。
“臣下去请贵妃尸身!”
韦谔慌乱之中往佛堂深处一望,看到了躺在褥子上一动不动的杨贵妃眼前不由一亮,叫了一声便往佛堂深处跑去。
却不妨一直手掌猛然击在他的肩头,他只觉得一股大力伴随着疼痛陡然传来,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给朕老老实实的待着!
再敢往贵妃身前凑,朕此时便先斩了你!”
在他震撼的目光中,年过七十,脸上都已经有了一些老人斑的皇帝陛下,捉住他被击打的半边身子都木麻的肩头,很轻松的便将他提起,像丢一只小鸡一般的将丢到了他老爹前面。
因为陈玄礼堵在门口,而高力士又挡在王庆前面的缘故,这一幕并没有被外面的那些叛军看到。
“现有杨玉环魅惑圣上,致使天下动荡烽烟四起,我等自然要将其诛除!”
“杨贵妃不死,我等寝食难安!”
“这不是谋逆,是清君侧!”
“陈将军还请让开!
你统领我等多年,某家不想与你动手!”
“陈将军再不让开,可休怪我等不念旧情!”
众人乱嚷嚷的叫嚣着,为首的几人握着染血的刀兵满是杀气的喝道,有两人更是想要将手中的长枪对着陈玄礼捅上去。
此时已经不是在京中,连皇帝陛下他们都干兵谏,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陈玄礼了!
王庆一言不发的慢慢往佛堂门口走去,他准备将那些闹的最凶的家伙给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