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戏谑
和安二年,五月七日
今天不逢年过节,也没有什么特殊事,镇北公府照旧来了几位女客,由于镇北堂里贾琮正在应付史鼐的上门,所以在东风堂前齐聚。
贾琮面对史鼐的层层试探半点不沾,只是不断用太极话术打回去,他对湘云没有那种意思,可史鼐始终不死心。
后院的湘云也因此满身不自在,虽说贾琮无论如何也是金龟婿,可以她的自尊,如何能当个劳什子平妻去拿施舍的一品诰命?更何况贾琮已有妻室,素日里又和黛玉亲厚,因此倒是连话都少了些,黛玉即使平日里和贾琮说话时也有让贾琮找房里人以应付舆论的意思,可真有几分那种意思的时候,她还是不太舒服,虽说并非好妒之人,可若还能笑语相迎,她也就不是她自己了,她骨子里的清高孤傲只是不在贾琮面前表现罢了。因此气氛虽说不至于僵硬,但也有些压抑。
探春知道两人的心病,可这等事也不好多说,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韩寻秋的好笑事从而降低空气中的紧张气氛。
镇北堂上。
史鼐悠然自得的在喝茶,一边和贾琮聊些先荣国改革军制的问题,一边在话里话外不断透露出湘云年龄不小,也该招亲的事。
贾琮有些受不了了,直接打发道:“我在勋贵子弟中替云妹妹留心罢……我还有些要务,就不留世叔了。”
史鼐无法,只得告辞,说改日再上门拜访,贾琮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跟扬威营说一声,让史鼐每天加班,省的到时候再来麻烦。
贾琮起身,去了东风堂。
见堂前几人气氛有些紧张,贾琮也傻了,虽说这些年对说话的艺术有些造诣,可这等情形他也不会说话了,倒是比韩寻秋还木。
见贾琮久违露出这等情态,他身后又跟着一样木的韩寻秋,黛玉笑出声了,指着两人道:“你们快看,可不真像是亲兄弟。”
几人回头看去,见两个木雕站在跟前,也都笑出了声,只是湘云笑的很不自然,她心思透亮,自然知道贾琮是为了史家的想法不高兴,她虽说觉得二叔三叔的盘算没有意思,可她父母早逝,如何抗拒得了史鼐史鼎的意思?
“我这声弟妹倒是恰逢其会了。”黛玉不想让贾琮也压抑着,于是打趣探春道。
“那我也便不叫你三嫂,三哥哥比寻秋大二岁,当是居长,我叫你大嫂罢。”探春还了一句。
贾琮也从木雕状态中回过神来,笑道:“那我和寻秋合该出家当道士去,寻秋怎样我不知道,我压根就是住在耳房的。”说着,朝韩寻秋挤眉弄眼,闹得韩寻秋又低下头去。
“呸,二姐姐和云妹妹还在呢,怎好说这些?”黛玉啐了他一口,脸一红。
“我无妨,林姐夫快快接着说,我也好多听一听。”湘云到底是胆气十足,这等话题也都敢深究。
“呸,真是失心疯了,二姐姐快快给她一下子。”探春笑道。
“人家没有金龟婿也就罢了,还要挨打,我却是不忍心的。”迎春不知道史家的想法。
黛玉心底有些不舒服,可没表露在面上,不愿给贾琮难堪。
“寻秋,你说说,你是在哪儿睡?耳房还是……嗯?”贾琮见气氛轻松了些,忙给韩寻秋传声道:“没事,闹着玩的,你也别板着个脸。”
韩寻秋低下头去,他的面皮不允许他在大庭广众下说这等事,可贾琮不断给他传声让他放开些,他吭哧了半天,道:“在……在卧室。”
探春的脸红成了苹果,虽说是一张床,可两人是连衣服都不解的,韩寻秋也很老实,甚至有时候他都是硬熬着不睡躺了一晚上,也曾说过要去耳房,可探春不依,生怕他跑了一样。
湘云意味深长的看了探春一眼,探春不敢迎上那种眼神,白了韩寻秋一眼,声若蚊蝇道:“未曾宽衣。”
韩寻秋被探春白了一眼,反倒更呆了,贾琮一阵无语,心说你到底是跟谁学的,我也没这么木啊。
韩寻秋太老实了,跟着探春的话头走道:“第一天夜里你宽……”探春险些被他这话说的钻到桌底下去,忙捡了个果子堵住他的嘴,只感觉脸和烧着了一样,从脖子红到耳朵根。
湘云大笑起来,凑近探春耳边小声道:“他说的可是真的?”语气里满是调侃之意。
探春感觉没脸见人了一般,瞪了韩寻秋一眼,点了点头,湘云登时继续道:“他什么反应?”一副民间女子谈论这等事时的样子。
探春哪里能告诉她这等事?没有理会,湘云就想问韩寻秋,探春见状忙拦住她,真要是让韩寻秋说出来这些话他定然是让所有人都听到的,那样她就没脸见人了,只得附耳告诉湘云道:“还……还披着一半呢,他看傻了我才想起来不到岁数……”说到最后,只觉得筋骨酥软,浑身无力,声音险些听不清。
湘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戏谑,见她这等情况,也不再问她,又想去问黛玉。
黛玉哪里猜不出来她的意思,撇了她一眼道:“也别问我,他是直接住在耳房的,第一天直接在桌上趴了一晚。”又看了贾琮一眼,贾琮摇摇头,没说什么,以示清白。
说到现在,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空气仿佛都轻松了起来,韩寻秋规规矩矩的吃完了那个果子之后,小声道:“我想去耳房来着。”见探春满面通红,忙把嘴闭上,扫了扫桌上,又捡了个果子,自己塞住自己的嘴,眼神充满肯定的看向探春,以表明自己的“听话”。
“寻秋,要不你就跟我将就两天罢,看这个样,今晚你别说上榻,你是进不了卧室的。”贾琮坏笑着扳过韩寻秋的肩。
“哦。”韩寻秋点头。
第一百零五章 东瀛使者
暂不提东风堂内众人如何说笑,且移步上书房。
当今好不容易悠闲一回,今日没有什么政务,国库的情况很好,这些年又没有天灾地动之类,让他整个人都在盘算着扩军出征之事,恨不能现在国库里就拥有千万两银子,立马出征东瀛、交趾,扫清六合席卷八荒,立下不世功业,成为千古一帝,本就是喜欢战争的王朝,却因为没银子承平二十多年,他都快憋屈死了。
正在盘算着今年是不是能派出些军队试探一下东瀛,外面戴权进来,道:“陛下,朝司启禀说东瀛来使,是一位幕府大名的次子,叫岛津次郎,请陛下决断要不要见。”
“东瀛来使?”当今欣喜道:“见,怎么不见,从他嘴里问出些东瀛现状,以备二三年后出征。”
戴权面色抽搐,可还是出去告诉朝司,不多时,就领着一个穿着土黄色楚服的秃头中年人进来。
“参见天朝皇帝。”这中年人行的是对前明皇帝的礼,当今默默想到:“看来东瀛大名有些故步自封了。”
“起来罢,你此番前来,代表幕府将军还是天皇,或者是你的家族?”戴权见当今沉默不语,忙替当今问道。东瀛这些情况在大楚国高层并不算是什么秘密,甚至还有些更深的东西。
“是将军大人的意思,他希望我们能和大楚国和谐相处,并希望天朝皇帝能够明白,那些海寇和幕府并没有什么关系。”岛津次郎恭敬道。
当今嗯了一声,戴权又问道:“还有其他事务吗?如果没有,就请回吧,大楚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还有一事……”也不知道岛津次郎说了什么,很快就被戴权丢了出来,两个内罡侍卫直接把他扔出了皇城。
“召文国公韩潇、奋武公李庆明、镇武侯叶孤星前来上书房,另召在京除镇北公以外二等伯以上武勋、从四品以上文官尽于金銮殿等候觐见,传户部尚书马腾云、工部尚书梅紊化、大宗正楚海、朝司总监徐利、尚书令熊巍、十二团营指挥使蔡坤、皇城司中车府令赵贤齐聚上书房!”当今震怒,戴权忙派百余小黄门去各府传旨,连大气也都不敢出。
不多时,韩潇先到,听戴权诉说了一遍前因后果之后,面色铁青,道:“不必再等了,东瀛气焰嚣张,臣请陛下令东海公发兵。”
赵贤和徐利一同赶来,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赵贤还好,徐利却有些撑不住了,忍不住道:“陛下,东瀛使者已将此事和臣说过,臣觉得是个不错的……”
“戴权,请徐大人回家休息,叫朝司副总监黄涛前来。”话没说完,当今就让戴权押着他离开,面色铁青,宛若魔神附身。
等该来上书房的臣子齐聚,当今亲自开口说了一遍经过,末了,补了一句:“东瀛欺大楚国太甚,欺皇家太甚,朕欲令东海公率军出征,扫平东瀛,诸位以为如何?”一双刀子一般的眼扫过众人,众人尽数胆寒,光是听这个事,就知道东瀛是要作死了,当年太上皇在位,蒙古使者只是提了一嘴,就被韩潇打了一顿,现在东瀛远不如蒙古当年,哪里还有谁敢反对?
哦,还是有的。
“陛下,好战必亡……”朝司副总监黄涛忍不住说道,一块笔砚向他的脸上飞来,砸的他满面是血。
“好战必亡,黄涛,你真是朕的好臣子,朕好战?朕登基以来对东瀛百般忍耐,他们要买粮食朕都给他们买,现在都快骑到大楚国的头上了,你现在知道好战必亡了?来人,打出去!朝司所有官员罚俸三月!”
当今暴怒,他在大楚国三代君主中算是脾气温和的了,太祖高皇帝当年和蒙古大汗在军阵之前斗了三十多回合,险些将蒙古大汗刺于马下,太上皇更是千骑闯入残存的女真腹地,又仅仅带了五千兵马直捣黄龙,逼迫南明伪帝出逃,轮到他这儿他没跟人直接动手或者御驾亲征,都已经是好脾气了。
“陛下!好战必……”黄涛被戴权一脚踹在腹部,又骑上去封了他的下颚之后,把他扔出上书房。
“让朝司来个正经人,否则,所有人停职。”当今平复片刻心情后,冷然说道。
又等了小半刻钟,朝司另一位副总监李华来了,他是个很务实的官员。
“诸位爱卿若有异议尽管提出,没有的话,就摆驾金銮殿,准备上朝罢。”当今扫了上书房一眼,没人回复,点了点头,对戴权道:“摆驾金銮殿。”
戴权早就准备好了龙撵和宫人,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前往金銮殿。
金銮殿上,众臣俯首。
韩潇重复了一次事情经过,底下登时一片乱哄哄的,当今黑着脸咳嗽一声,道:“东瀛猖狂跋扈,目无大楚,朕欲令东海公讨之,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陛下,臣请随军出征。”李庆明出列道。
“陛下,臣请随军出征。”牛继宗也出列。
几乎半个武勋队伍都出列道:“陛下,臣请随军出征。”
“不急,东海公善于军阵,定然能胜。”当今眯眼,出列的武勋几乎都是实勋,不能再封了。
当今想起银子侯爷之事,满是杀气的眼又看向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大宗正楚海。
就是这人,收了几百万银子,换了一堆银子侯爷出来,若非还知道献给国库一半,早就抄了家了!
镇北公府。
贾琮正在和众人一同用饭,此时已经到了中午,突然秦温传声道:“镇国侯的亲兵来了,说是外面朝会发生了些事,问你去没去,我怎么答。”
“如实相告。”贾琮回复。
那边停了片刻,秦温又道:“可能要对东瀛发动战争,前些儿东瀛使者来了,可能就是为了此事。”
“反正我是不去的,又有什么,我活捉沙皇才四年,陛下再让我去,我立下些功就得封王了。”
“嗯,那我把他送走,接下来的事,我会关照一下。”
“辛苦了,老秦,赶明儿给你介绍个姑娘?”
“滚。”
第一百零六章 翻译
贾琮此刻站在礼部为使者们安排的旅店外,这里是北城,贾琮的“地盘”。
他苦思冥想,觉得还是做些什么为好,总不能真的在家里呆着,那样当今很可能对他有意见,自己这快活的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礼部一个八品小官在他身旁,战战兢兢。
“告诉东瀛使者,我要见他。”贾琮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小官忙进去叫东瀛使者。
不多时,小官就带着一个两眼淤青的秃头中年人走出来,此时在贾琮刻意的引导下,已经有许多百姓聚在这里了。
“你跟陛下说了什么。”贾琮淡淡问道,剑意激荡,身后隐隐浮现一朵青莲,那是青莲剑的剑魂雏形。
中年人面色如常,撑起一抹微笑,道:“敢问阁下是哪位,我是东瀛来使岛津次郎,只和大楚国说得上话的人交谈。”
“大楚国一等镇北公,贾琮,不知道这个身份,够不够?”贾琮冷笑一声,铺天盖地的剑意压了过去,岛津次郎脸色终于有些变化了,强撑着道:“不过是向大楚国皇帝陛下解释一下海寇之事……顺便给大楚国一个惊喜。”不知怎地就把真话说了出来,还刻意说的模糊了一些。
“什么惊喜?”贾琮瞥了他一眼。
“好叫镇北公得知,我东瀛幕府将军山本久光欲求娶大楚国公主……”岛津次郎抬起头,声音有些小,他用的是楚话,但还有些东瀛口音。
“劳烦来使翻译一下,本公听不懂。”贾琮冷笑。
岛津次郎一愣,用东瀛话说了一次。
“劳烦来使翻译一下,什么叫惊喜,本公怎么听不懂呢。”贾琮的手放在了背后的剑上。
“惊喜就是,幕府将军山本久光欲求娶大楚国公主……”
“翻译一下,什么叫惊喜。”
“镇北公欲欺辱东瀛?”岛津次郎面色难看,声音稍微大了些。
“本公让你翻译,什么叫惊喜,翻译出来给我听,什么,叫惊喜!”贾琮猛然上前,就见前方出现一个东瀛武士,不过二品武宗,贾琮一剑斩杀,把剑横在了岛津次郎的脖子上。
“本公让你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贾琮面色淡然。
“刚才我已经说了。”
“那么你是聋子吗?本公让你翻译出来,什么叫惊喜。”
“惊喜就是幕府将军欲求娶大楚国公主!”岛津次郎忍无可忍,吼道。
“既然你不会翻译,那本公就替你翻译。”
“我大楚国立国一百零四年,无前明弃地之举,无前宋岁币之耻,更无前朝和亲之事,如今东瀛意图和亲,就是在侮辱大楚国国威,我大楚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扫清蒙古、女真,推翻横征暴敛,北御沙俄南征交趾,西讨准噶尔东伐东瀛,区区幕府将军如同蝼蚁,上表称臣已经是你东瀛的荣幸,还妄图与我大楚国攀亲戚?”贾琮此言一出,外围有几个机灵的皇城司一听,心说这是好机会,喝道:“诸位父老,东瀛人狼子野心,欺辱大楚,不能忍!冲进去杀了东瀛狗!”
“杀了东瀛狗!”百姓被这么煽动了一下,加上有皇城司的人已经冲了进去,立马冲进使馆,贾琮顺势把岛津次郎往外一丢,身形消失。
等到半个时辰后,人潮散去,岛津次郎已经浑身是血,人事不知,百姓下手还是有轻重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打个半死,没人可以说什么。
上书房内,当今听到奏报之后,心情激动,尤其是那段“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让他心情大悦,哈哈大笑道:“戴权,赏镇北公一道金牌,金牌所在如朕亲临,并传旨:镇北公,国之干城。”
“是。”戴权忙取了一道金牌,当今盖上刻印,然后戴权就准备亲自送到镇北公府去。
“等等,从库中取出一把天子剑,一并赐给镇北公。”当今现在很高兴,觉得贾琮就是一等一的好臣子。
会打仗、会赚钱、还善解人意,一心为大楚国出力,除了太年轻封赏都不尽兴以外,其他都是上好。
戴权领旨,面色羡慕。
当今还未曾赏赐过天子剑,金牌也只是董海手里有一道,而如今贾琮集齐了太上皇和当今的各自一道金牌,比董海都强。
戴权用一个大红托盘托着天子剑和金牌,带着一众宫人来到镇北公府。
贾琮得知后亲自出迎,笑着和戴权客套了二三句,戴权便进入正题道:“陛下口谕:镇北公,国之干城,赐天子剑并御赐金牌,金牌所在,如朕亲临。”
“镇北公,恭喜。”戴权含笑把托盘递给贾琮,贾琮忙双手接过,向皇城所在的地方下拜道:“陛下待臣之厚,微薄之躯难以报之。”说完起身,对秦温道:“请戴公公喝茶。”秦温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封,戴权眯着眼思索几个呼吸之后,笑道:“镇北公这钱我可不能要,陛下的规矩严。”
他爱财,但是什么钱能要什么钱不能要他还是知道的,要了圣恩隆重的贾琮的钱,恐怕整个人都不好了。
“戴公公务必收下。”贾琮又让,戴权再度推辞几次后,就含笑告辞。
“啧,镇北公倒真是心性纯正。”拿着小一些的红封,他感慨道。
上书房内。
韩潇听了贾琮的行为,心底也是一阵激动,道:“陛下,镇北公所作所为,让臣想起了臣年轻时……”说着,有些老泪纵横,当今忙劝道:“韩卿如今也不老,正是壮年,朕还指望韩卿再干二十年……”也是一阵狂喜,韩潇这般作态只在太上皇面前有过,现在对他这般,就是表明站在自己这边了,也就是太上皇要全面放权。
一想到这里,他就浑身舒畅,沉吟片刻对身旁回来的戴权道:“朕记得,贾家有一女在宫中?”
“正是,是已逝贾政和王氏之女,现如今在皇后娘娘那里当女官。”
“嗯……罢了,等几天再说,总不好让贾琮一直被封赏,反倒丢了纯性。”
“陛下英明。”
第一百零七章 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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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天子剑,按理说是该去祠堂供上的,可贾琮没有去宁国府的想法,干脆在镇北堂上供奉天子剑。
镇北公府一应仆从都是林府带来的,包括现在的林管家也是一样,林如海治家严谨,贾琮倒是不必担心什么别的。
等供上天子剑后,贾琮又带着韩寻秋去了一趟府库,把金牌封存起来,和太上皇的金牌放在一起,留给子孙后代做纪念,他自己倒是没什么用得着的地方。
大楚国以武立国,武勋世家也没几个门第比他高的,贾家四代人出了四位国公,按武勋的眼光,光是荣国就出了三位,除了文字辈和没长成的草字辈,都有国公。
草字辈还没有人得封爵位,自然不算做其中,若贾蓉得了四等将军,那自然就是五世了。
正寻思着晚上吃什么这等家常便饭的问题,外面秦温传声道:“云叔来了,提着萧远要见你。”
贾琮一愣,老实说,他都快忘了萧远这个人了,但几乎很快便回过神来,道:“我这就过去。”说着,身形消失。
到了镇北公府外院,贾琮见云谐拎着被打包成铺盖卷的萧远,正在悠然自得的喝茶,笑道:“多谢云叔了。”现在他是跟着谁的辈分走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现在在皇城司内的辈分提升了不少。
“无事,人是老秦抓的,是你引过来的,我不过跑了一趟,不敢居功。”云谐推辞一二句,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来,道:“这是萧远的《白莲经》,以自己为器,我看着倒也还行,虽说比横练弱,可恰好能补足别人肉身不足的症状,但已经确立了基本功法的人不能修行,否则,老秦估计也打不过武尊的萧远。”若萧远身怀白莲经同时再修一门器,甚至和一样江湖人士一样修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样样稀松,哪怕是一门内罡的剑法,都能发挥武宗之能。
多修者自古有之,只是难以登堂入室,修到内罡都算是天眷之了,若能修到武宗巅峰,那基本上就能战武尊,只是这等人压根就没有几个,自古数之,也只有西楚项羽、东汉吕布两人,项羽枪剑双双武尊,吕布戟修武尊、弓箭武宗巅峰。
贾琮笑道:“我知道,原本就打算给些亲兵当速成的东西。”
“如此便好。”云谐没有多留,接过贾琮赠的谢礼,把萧远往地上一扔,就走了。
贾琮凑上前去,萧远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唯独眼睛还是锐利,满是恨意的看着贾琮,突然挤出一丝笑容来,道:“贾琮,你很好,只是,你万万不会想到是谁在南边指使我对付你的,我对林如海没什么杀意,他也干不了什么,贾瑚、贾珠、贾敏……哈哈哈,都是我派人或者亲自干的,你这辈子也别想知道了。”
贾琮默然,道:“是魏深墨罢,他是什么人,你告诉我的话,我给你个痛快。”
“晚了,哈哈哈,看见你这模样,我就很高兴,我就想起当年贾恩侯看我的眼神来,他嫡长子被我毙杀了,他却只能看着,嘿嘿……”萧远眼神癫狂,说出一段段惊人往事,贾琮沉默,叹了一声道:
“萧远,你是个麻烦,临死还要给我留下一个麻烦。”
“这世上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我了,我死就死,左右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下辈子,定然会光复我日月大旗。”
“你已经不配说这话了,前明皇帝也不会接纳你,因为你的存在,让他们蒙羞。”
见萧远猖狂的不以为然,贾琮知道,怎么拷打他也不会开口了,掰了他的下颚,拖着他走进镇北堂的一个偏室,是他给黛玉和林如海设的,用于供奉贾敏的牌位。
“寻秋,去请我岳丈来镇北堂。”不多时,韩寻秋就领着林如海进来,林如海见了萧远,双目登时猩红,就想寻摸刀剑。
“岳丈不必如此,他虽说修为被废,可白莲经是练体功夫,你也伤不得他。”贾琮开口道。
“寻秋,拿我剑来。”韩寻秋捧来荣国剑,贾琮一剑枭首,没有血喷涌而出。
贾琮提着萧远临死时还在笑的头颅,硬生生用内罡把他掰成了沉重的面部表情,又把绳子解开,他整个人被摆成一个双膝跪着的无头姿势,又对韩寻秋道:“寻秋,过几天找个玻璃橱柜,把他摆在这里,跪着给我岳母请罪。”
韩寻秋点头应下,贾琮又取了一个托盘,将萧远头颅扔在上面,摆在祭品底下。
林如海即使浑身不适,也都死死地盯着萧远的头颅,许久,落下泪来,哽咽道:“你放心的去罢,玉儿安好,萧远已永世不得翻身……”
贾琮知道,他是在哭逝去的贾敏,叹了一声,没说什么,带着韩寻秋出了隔间,他知道林如海这等男人向来是不愿意在人前大哭的。
隔间里哭声撕心裂肺,贾琮抬起头看天花板,沉默许久,带着韩寻秋去了东风堂。
一路上,韩寻秋欲言又止,贾琮此时有些烦躁,虽说剑意不断压制,可还是直言道:“寻秋,有话便说,你我之间,还在乎什么东西?”语气有些不快,韩寻秋忙道:“是……是我妻让我给你带句话,关于史家大小姐的。”
“什么话,快说。”贾琮一愣。
“她说……哥你若真看不上人家就直接跟保龄侯说,说是史家这几日一直在劝她自降身段去……去做那等不知羞臊的事,已经快被磨的不行了,这几日在家里一直掉泪,说是都想寻了白绫吊死了。”
“嗯?玉儿为何不知?她们不是素来在一同说话的吗。”贾琮又愣了,心底一阵阵惊讶,惊讶史家兄弟竟然能这么不要脸。
“那天嫂子去看望林……姑丈了,然后就是那时候她跟我妻说的,总不能直接跟嫂子说,那成什么了?听起来还以为是在逼宫……”
贾琮又沉默了,道:“我是真没那等心思,我这辈子就打算守着你嫂子过了,若是让我再找,我定然不愿。”
“我妻也想过这点了,说是那也该和保龄侯说一声,总不好就这么一直吊着,她说一想到那天史家大小姐说要吊死,她就心底害怕,只是始终没敢和嫂子说,怕嫂子以为她两个合起伙来逼宫……”
说到这里,韩寻秋的胆子大了些,劝道:“哥,倘若你真没有那个意思,总得跟人家直说,听说这几日史鼐一直在劝她,说是哥你吊着就是等她主动,我妻说看那意思,明显是若非你已经娶亲,她早就说了,虽说你真没有那种想法,可要是真的寻了短见,不说嫂子背上了个坏名,就算哥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
“啧,史鼐史鼎也是真不要脸,这等毒计都想的出来。”贾琮叹了一声。
“无非就是想利用这两点顾忌逼着我许了位置,可……”贾琮只觉得头痛欲裂,他该怎么和黛玉交代?自己一颗心有半颗都在黛玉那里,另半颗在自己胸里跳着,生命的一半都已给了她了,再也容不下别人。
“哥,真不是我说你,就算你硬吞也得把这个果吞下去……”韩寻秋也是无奈,今早被探春嘱咐了三四次来说这话,他是木头但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探春是真心而不是被哄着来的,于是又道:“哥,我看着人家也把心给了你了,你总不能当戏里说的那劳什子负心……”
“寻秋,你这话别再说了。”贾琮蹲下,从怀里就想摸烟,没有烟就只得随手唤过一杯茶来,饮尽之后,身形消失,又拿来些瓜子,递给韩寻秋一把,自己也换换脑子。
“寻秋,我像是那等色迷心窍的人吗?咱们平心而论,这事怪也只能怪史鼎史鼐不要脸,实在不行我检举他们贪腐,然后把他们两个抄了家,再把她接到镇北公府来,等到个年龄身段都合适的人,可我不能这么做啊,我现在在外面有无数红眼的武勋盯着我呢,还有一个迷等着我闯,我现在检举他俩,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贾琮抓了一把瓜子,也不剥皮也不磕,只是单纯的嚼了几下就被以牙为剑弄成碎粉进了胃。
韩寻秋没吃,他是真的在为贾琮考虑,叹道:“哥,我不跟你说假话,我这等木头脑袋不怕因果报应,我现在连人都没杀过几个,可是你真的不一样,你在北海杀的人头滚滚,跟我说过跑镖的时候也杀过人,在京抄家杀过,在南边杀过,这几天又杀了东瀛的武宗,你练武的天资卓绝,史书上除了项王,没有人能并肩你这速度,可项王是什么后果?他杀业太多了,你也一样,你……你若真有个好歹,嫂子定然不会独活,你能忍心?”
以韩寻秋的性子能说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这几乎比他这辈子说的话还多。
“这煞气的话就别说了,项王若是不自刎,和刘邦谁称帝还不一定呢,煞气这等事听着邪乎,可若是真有,那前明的一堆武勋怎地活了那么久?”
“这话自古就有,哥,我若是女儿身,早就给你当妾去了,你待我这么厚,我若是不知恩义的那等畜牲,但凡不会和你说这话。”
贾琮默然,许久,才说道:“这话别再说了,我明日就和保龄侯坦白,你若再说,就是逼我上吊了。”站起身,叹道:“寻秋,我知道你的好心,可我心底只有你嫂子一个人,若她真过来,不说过得好不好,我定然也不会向往常那样对她。”
韩寻秋又成了木雕,一言不发。
“寻秋,真的,我半点怪你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我真的不能那样做,那我一辈子都于心不安。”
韩寻秋点头,道:“哥,我知道,我得先想想怎么跟我妻交差……”
“得,你先想着吧,我去府库里看看东西。”贾琮离去。
两人说话的地方已经离东风堂很近了,贾琮折返回镇北堂去,在路上恰好碰到往这头来的黛玉,见贾琮脸上阴云密布,心事重重,忙抱住贾琮,一双明眸看向他,心疼道:“怎地了,有事便跟我说,你这样我害怕。”
贾琮强笑道:“无事,刚才……刚才把萧远杀了,岳丈在哭岳母,我有些触动。”他在亲近人面前说谎其实是很明显的,黛玉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扯鬼?气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和我说的,看你这副样子,我感觉和……和去年差不多。”说着就掉下泪来,贾琮见不得她流泪,只是这话难以启齿,只是紧紧拥住黛玉,死活不肯开口。
“你不说,那我便去东风堂让三妹妹问韩寻秋去。”黛玉只觉得心底揪疼,这倒不是觉得她自己委屈,只是贾琮这个模样,简直和去年在扬州船上冷冰冰的时候一模一样,她害怕贾琮又变回那个样子去。
贾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死死抱住她,轻声道:“我没事,真的,你相信我,我只是有些不适,明天就好了。”
“你还说谎?你当真是把我当成傻子哄不成?”
贾琮真的不知道如何启齿,身上被封了半年多的冷气隐隐散发,黛玉感觉到了,挣脱开来,道:“到底是什么事,你什么事都瞒着我,这还有什么意思?”
贾琮叹道:“是保龄侯和忠靖侯用了毒计,逼着云妹妹要做那等不知羞耻的事,她都快寻了短见,三妹妹知道后,让寻秋刚刚跟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黛玉心思透亮,知道贾琮是怕她委屈,所以才不松口,心底感动,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只垂下头去,道:“我又有什么要紧,左右……左右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比起旁的要好太多了,纵然你真的不要房里人,可紫鹃跟了我多久了,她你总得要罢,这般算起来,既然这等话已经作废了,那还提它做甚。”
“玉儿,说真的,我从没想过这些事,倘若知道有这一天,我就不去那一趟了。”贾琮无奈道,这毫无办法,史家和贾家是世交至亲,和王家那等隔着一层叔父的不同,史家是贾母的母族,他不护着也就算了,若弹劾史家,都不说贾母如何反应,就说到时候贾家一脉人人自危,他苦心经营的超然地位登时灰飞烟灭,连给皇帝的印象都会减分……
倘若真的只是儿女之事,那他完全可以抄了史家,可现在史家双侯用他和黛玉的名声做威胁,用贾家一脉武勋的凝聚力做迫,他是真的无可奈何。
“算了,我不做这镇北公了,带着你和岳丈还有父亲、寻秋他们出海,海外那么大的江山,我打下一片来自己呆着,比这明争暗斗的舒心多了。”贾琮叹道。
黛玉心知贾琮是为了她,这等话在当世人眼里就是“大逆不道”的,忙堵住贾琮的嘴,嗔道:“我又不是那等不通好妒的人,若真为了我累的你当了野人,那我成什么了?虽说日子是自己过,可这等话也是能乱说的?”
贾琮又成了那副暖样,只是还是一言不发,似乎在斗争着什么,身后隐隐浮现一朵青莲,许久,抬起头来,道:“我还是想想,若你真受了屈,我是断断不依的。”
“再者说了,就算真决定了,也至少得等二三年圆房过后。”
第一百零八章 白绫
贾琮这般说,绕是已经想过几次那时,黛玉依旧不免脸皮滚烫,心跳的厉害,但在贾琮并不太会的甜言蜜语锤炼之下,她早对这种话习以为常,只片刻便恢复如常,道:“还是要说一声,再者,云丫头是个骨子里清高的,平时说话是有些疯,可若真让她当个妾室,她心底怕是得怄死,一等国公本该是有个平妻的位置,除了没有结发,倒也和我差不多……”
贾琮也没矫情,再推辞那就是真看不起黛玉了,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再说,反倒不成,只是到底不愿意委屈了黛玉,道:“也只是口头说一声,若过二三年史鼐史鼎还是那个想法再说,若不是,我还是得找个可靠的就当补偿。”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这般让她怎么想?你别看她嘴上疯,实际上心底有成算,你若当真晾了二三年再打发出去,她原本只是一时气急,这回可能真寻短见了。”
“也罢了,玉儿,我不太会说话,你若真觉得委屈便跟我说,我就定然不会有这等事了,谁若算计我我便弹劾他,任他们说去吧。”
“哪里来的那么多委屈?倘若你明儿带回来十个八个的,我整日委屈还做不做事了?我知你的心,可你也该想想我的心,我自己是无妨的,你忘了哪个也不可能忘了我,可累的你在外面风雪载途明枪暗箭的,我是不愿的。”黛玉抬起清澈明朗的眸子,看向贾琮。
“再说,小时候云丫头就和我亲厚些,也算得上是相知了,她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只是她两个叔父的意思不能违抗,否则她定然不会对你这样的有妇之夫产生半点不该有的意思。”
贾琮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和史鼐去说罢,只是再怎样也都要等到过二三年以后,这点我不会改。”
“呸,你还当人家上赶着要给你?不过恰逢其会了,你能答应,估计保龄侯就已经乐得宿醉三日了。”黛玉见贾琮眉眼间有些疲惫之色,取乐他一句,权作让他开心些了。
又说了二三句之后,贾琮和黛玉先去了一趟东风堂,贾琮找到韩寻秋,黛玉去了堂内找探春。
“寻秋,在府库里找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跟我去史家。”贾琮刚给韩寻秋安排了个任务,就见秦温脸色铁青的走进来,云印都忘了用,沉声道:“保龄侯府来人了,说是史家大小姐被你轻薄了去,第二天你就翻脸不认人,万念俱灰,已经寻了白绫上吊,得亏救下来的快……”
贾琮闻言,惊怒之余也只剩下了平静和些许怜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史家这哥俩还真是作死。”叹了一声,虽说对湘云还是没有那等想法,可心底到底是多了几分怜悯。
“现在史鼐打发人来质问你,朝你要个说法,无非就是想让你给她个名分罢了。”秦温黑着一张脸,贾琮是他的主家,也算是兄弟,若真出事了,他也就跟着毁了,自然对史家没有什么好感官。
“让他回去告诉史鼐,今日本公在户部有些事务,明日就将登门拜访。”贾琮思索片刻,现在去是不行的,史鼐史鼎两兄弟虽说不至于是武勋之耻,但肯定是令人不齿的那种,一次两次还好,前几天刚去了一次,今天又去,容易惹人不满,以为贾琮也堕落了,秦温得了令,就前往外院回复。
东风堂内。
黛玉对探春正色道:“你若觉得我是那等好妒的人却是想岔了,她有她的苦处,我能理解,是身不由己也怨不得她,直接跟我说就好,若真把你三哥哥的身子气毁了,我定然不饶你,你是没看见,他那时候浑身的气儿就跟去扬州之前一样,可把我吓坏了。”想起贾琮身上的冷气,她依然心有余悸,贾琮若是变回之前那样去,她呆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等事……我如何开得了口。”探春低着头叹道:“她知道三哥哥和你之间的恩爱,没敢跟你直接说,说你素来容易多想一些,怕你觉得她是逼你点头,于是跟我说,说的时候满眼都是泪,我怕她真的受不得了拿了白绫吊死……”黛玉自己也知道自己平日里总喜欢多想些个,一时间也有些惭愧。
正说着,就见贾琮进来,虽说带着笑,可后面的韩寻秋却是不懂得收心思,满面阴沉,探春忙道:“这是怎地了?”
贾琮刚想给韩寻秋传声,韩寻秋就低头道:“史家大小姐寻了白绫上吊……”黛玉只感觉心底绞痛,湘云和她素来亲厚,就算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可也怨不得她,忙道:“她如何了?”探春也满目担忧,示意韩寻秋说出来。
“救下来的快,没死,但估计是保龄侯的计策,就是逼着哥点头。”韩寻秋小声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在老婆和兄弟面前,他选择了老婆,用云印传声给贾琮道:“哥,我不会违了我妻的意思,抱歉……”
黛玉忙对贾琮道:“你先去史家一趟罢,或者把她接过来和我说说话也是好的,总不能一直冷看着。”她不知道史家双侯说是贾琮轻薄了湘云,又想着到底是亲叔父,还能真杀了她不成?一时间还以为湘云是真的感觉活着没了意思,怜悯的同时还多了几分叹息。
贾琮叹道:“这就是史鼐的毒辣之处,直接用明晃晃的阳谋,说我轻薄了她,虽说这样下来,纵使以后真成了也没了情分,可总要比原先强太多了,我今日若是去了,他转眼就会在京里四处传播此事,若是不去,他就会在京里传播我无情,轻薄了人家还翻脸不认人……”
黛玉忙道:“这般计策听着难听,可和她没什么相干,你若真的不去,她万一真的寻了短见,我也于心不安的。”
贾琮听了这话,只得提上韩寻秋找到的一些奢华东西,虽说没什么用,可也有些价值,自忖自己亲自上门是真的影响太大,让韩寻秋和秦温替他上门,说是接来湘云和黛玉探春说说话,内里则让秦温转达贾琮的态度。
第一百零九章 微光
湘云在秦温驾的马车上,顶着满面泪痕,面色惨白,头发凌乱,脖子上隐隐可见血印,一双眼里没有半分神采,早就没了平日里的大气,不安的揪着衣角,摸了摸怀里藏着的一小块铁片,就想掏出来,心底下了决定,却想起两位叔父对她说的话来,又落下泪来,连死都死不成……
红肿着一双眼下了马车,今日她穿着的是男装,并非平日里喜欢的士子服,而是布衣稍微带了些戎装气氛,因此才能藏的住铁片,就连这穿着也是史鼎提议的,说是要给贾琮看个新鲜,少年人万一真要是控不得了,那就更好了。
低着头到了东风堂,见黛玉和探春坐在石桌两旁,位置虽说还有空余,可对上黛玉那双带着疼惜的眼,她却还以为黛玉是在恨她,心如刀绞,脑子里一片浆糊,禁不住双膝发软,就想掏铁片,可才掏出来一小块,秦温就用煞气隔空夺了过来,贾琮今天是真的和马腾云有要紧事要说,因此暂时不在,只能他当个保镖了,只是他到底不合适在此,给韩寻秋使了个眼色,身形消失。
黛玉被她吓得亡魂大冒,一时间顾不得许多,忙把她拉到身边坐定,学着贾琮安慰自己时的动作,顺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柔声道:“何至于此?这事又怨不得你,都是保龄侯和忠靖侯的不是,我又不是那等是非不明的人,怎会怨你半分?”
探春见她脖子上有血印,也被吓得不轻,虽说都是嫁人的女儿家了,可到底年青,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原以为史家双侯只是嘴上说说,在怎样也是亲侄女,怎能逼着她上吊?不曾想真的是这等情形,心底疼惜,忙给黛玉使眼色。
湘云忍了半天,终于大哭起来,哽咽道:“好姐姐,我若有那等想法,便叫我被五雷轰顶刀斧加身死了去,先前也曾寻思过,可自从姐夫和你挑明之后,我就再没了那等念想。”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万万不能再想不开了,若真感觉堵得慌,就跟我说。”黛玉性格纯善,不愿见到她这等情态,忙轻声宽慰。
湘云心底羞愤和惭愧混杂,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哭道:“我若真行了那等狐媚子手段,不用别人逼着,我自己就寻了绳子吊死了,那只是二叔想要让姐夫点头扯的谎……”
“我知道,不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就说你也不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黛玉只觉得她可怜,先前淡淡的一点不受用也都没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声重复那几句话。
探春见湘云稍微平静了些,又兼她头发凌乱,满面泪痕,忙道:“我去房里寻身衣服给云姐姐换上。”
湘云摇头,哽咽道:“若三叔父知道了,定然要使人打骂我,原先上我假装寻死我不依,就让嬷嬷抽了我一巴掌……又站在门口骂了半个时辰,我……我只能允了,就让人挂好拎着我上去……过……过了四五分钟,真到感觉眼前都是黑的时候才放我下来……躺了半个时辰,又给我灌了一碗药汤就让我来这……”说着,又哭起来,好好的姑娘家,愣是被史鼐史鼐险些逼疯了。
黛玉听了这话,却不敢落泪,生怕湘云受了惊再多想,忙哄道:“过去了……都过去了,再没有谁对你那样了,谁若是敢,定然不饶他。”
湘云即使这般,神智也依旧清明,摇头道:“我便是再不通也不能再求什么了,若真再逼我做那些下作事,我便真的寻了绳子吊死,反正活着也没了意思……”
“你莫要如此做想,这世上的东西多了去了,还有多少没见过呢,若死了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了?它们若是没了你去看一眼,也都不高兴。”这是贾琮对她说的话,现如今用在湘云身上,也算恰逢其会。
“我活着不过徒劳给人添不痛快罢了,从小就这样,二叔母、三叔母见了嫌我,丫鬟婆子也都啐我说我疯疯癫癫的,一点主子样都没有,现如今叔父让我假死,我干脆真的死了算,下辈子也不托生在这等表面富贵的家里了,当个乡野村夫就不错……”纵然再大气的人,被亲叔父逼着用上吊去抢从小就亲厚的姐妹的丈夫,还是要去做小求个妾的位分,别说是大气,就算是心底能装一片海的人都做不到忍耐。
“下辈子是下辈子,总要这辈子过完了再说,干脆不回史家去了,在这儿呆着就不错,省的到时候他们遭了报应被抄了家,你还要挨挂落。”
湘云不再出声了,昏昏沉沉的倚着黛玉,她又比黛玉丰润些,黛玉只得让探春和她一同几乎是半搬着湘云走到东风堂里的隔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见她紧皱着眉头,嘴里说着些不如早死的胡话,黛玉简直难以置信这是平日里的湘云,抬起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探春,可探春也不知如何去说,小声犹豫道:“这该如何是好,早就心存死志,劝也劝不回来,她素来心眼实,若真是寻了个空找了绳子……”
黛玉手附上湘云的额头,只觉得如火炭一样滚烫,忙对探春道:“该是患了风热,什么病症我也不知,看着像是心力交瘁……药房里有几张常用的房子,你让韩寻秋打发人捡风热的那张和安神的那张煎了送来。”
“我让他自己去吧,旁人万一看错了,可就是大患了。”两人忙成一团,黛玉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似的,又道:“我屋里该是有一丸他给我的药,说是调理身子用的,我平日里没感觉不适就没吃,我去拿了来,兴许有用。”
不多时,一个丫鬟就捧着两碗药进来,黛玉随后拿着一个锦盒打开,从里面捏出药丸来,张开湘云的嘴喂下。
过了一刻钟,湘云醒转,两眼迷茫道:“我不是刚进了阎王殿……”
“呸,说什么胡话,你若进了阎王殿,你这等命硬的人,阎王定然怕你,不收你的魂。”黛玉喜道。
湘云见到黛玉,又要落泪往自己身上揽不是,黛玉忙宽慰道:“莫要再提那些事了,再提我就真怪你了,原本就和你没多大干系的事,非要说出那么多道理来。”
一缕微光照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暖意。
第一百一十章 劝诫
深夜。
贾琮坐在镇北堂的房顶,韩寻秋呆在他的旁边,两人一言不发,只是瞅着天。
韩寻秋忍不住了,道:“哥,咱就这么干坐着?”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能给你找几个女官弹曲儿?”贾琮瞥了他一眼,到底是从怀中掏出一包烟来,扔给韩寻秋一根,又收了回去。
“我倒是还行,看你脸色,你该是有一堆烦心事。”贾琮道。
“我没事,只是史家大小姐那头,到底该怎么办,我看着嫂子是真不在乎,那你……”
“你别劝了,至少得等过二三年再说,不然我成什么了?这话谁来都是一个样。”
“那史鼐史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过半年找个人弹劾他们,左右我不帮他们也没人帮他们了,他们十二团营的位置现在就得撤,但不能通过蔡坤,他不知道为什么总和我疏远,就从韩相那里入手罢,韩相会给我这个面子,反正啊,我这个纯性的皮,是得披一辈子了,也好,不就是演吗,谁不会一样。”这段话是通过云印传声的,真•面对面快传。
韩寻秋没再说话。
第二天清晨,贾琮还坐在房顶上,一动不动,等黛玉出来看见他面上虽说没有表情,可身上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宽了心之后却又提起神来,道:“你去不去东风堂?到底要去看看的,不好一直避着。”
贾琮翻身下来,道:“去罢,此事到底是我亏欠的,若没去史家那一趟,也不会有这些事,如今倒是把她一辈子毁了。”
“等等。”黛玉叫住他,道:“万不能再有半分寒意,你若还是像现在这样,那就不要去了,正是病重的时候,容易多想,你再一激,怕是趁我们都不在就去寻死了。”
“听你的,我没想这么细,果然还是我妻兰心蕙质。”
“呸,油嘴滑舌,你留着这话跟她说去吧。”
“这话只跟你说,跟别人说是没影的,不光这辈子只跟你说,生生世世都如此。”
进了东风堂,就听探春在里面劝道:“你也是多想了,林姐姐再不可能迁怒到你身上,都是你那两个叔父造的孽,和你再没有半分干系了,偏你说什么以死谢罪,谁要你死了?”说着,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似乎是有金属摔在地上,就听湘云哭道:
“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我再不会污了你们的好心,可京里已经在传这事了,这让我怎么见三哥哥怎么见林姐姐?只要我死了,也就都清净了……”
对于封建社会的女子,这些事向来是难以启齿的,可偏偏史家双侯把此事放到明面上去说,毁了闺誉不说,还累的贾琮和黛玉也挨人说嘴,虽说没有明说是贾琮轻薄她,可也是暗示了些……
贾琮刚一进去,就见到地上有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叹道:“你这是何苦,都是史鼐史鼎做下的事,你也是被逼着做的,哪里就能连累到你身上,玉儿也并非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安心在这里住着罢,你已经不欠史家什么了。”
湘云低头看那把刀,眼角蓄满泪水,哽咽道:“我若再说什么,那我就当不得人了。”又抬起头来,看着贾琮不语。
黛玉见她应下,虽说心底还是防备着她再想不开,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良善的性子,见不得别人委屈,笑道:“总算是好了,今晚我做个东道庆祝一下,也算犒劳自己。”
“正是此理,去镇北堂还是在这儿?”探春也高兴起来。
“去镇北堂罢,一年到头也不在那里会几次,今日恰好得了空,该去那里坐一坐。”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阴着一张脸,听着史鼎在底下嚷着自己和二哥如何精明算计,她险些没一口气背过去,第二代保龄侯在世的时候,史家哪里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偏偏自己那大兄去的早,没管教好这两个熊儿子,如今竟是干脆把湘云“卖了”给人做妾,纵然贾琮勉强给了平妻,贾琮是什么样,虽说她不太知道,可贾琮对黛玉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又如何能对湘云好?
堂堂三代四侯的史家,竟然卖女求荣,而且这等阳谋毒计,贾琮就算对湘云不错,也不会记史家的好,偏史鼐史鼎这两个蠢货,结亲不成反倒结仇,还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真以为湘云会继续向着史家了,这些年湘云在史家住的反倒不如在贾家久,他们如何知道湘云的性子?贾母却知道,湘云素来是个记恩记仇的,对她好她会记住,对她不好也会记住,虽说不会放在心上,可这次有了贾琮仗腰子……
一想到这里,她见到这个娘家侄儿就烦,淡淡的应了声,就端茶送客,史鼎就当作没看见,似乎非要她给一句准话。
一时怒上心头,贾母懒得和史鼎多说什么,站起身就走,留下史鼎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等回了史家之后,史鼐面色铁青的在和蔡坤说话,就听蔡坤道:“如此,保龄侯和忠靖侯明日就不用来大营了。”
等他走了,史鼎亡魂大冒,急促道:“怎么了?蔡指挥什么意思?”
“不知道,只是通知你我,明日不用去大营了,这个月的俸禄送来以后,你我不再隶属于十二团营,好像……是韩相的意思。”
两人盘算了半天,都没想到这是为什么,这时候倒是想起贾琮来了,忙打发人去找,结果等去人回来后,说贾琮的家将说贾琮去了户部处理事务,一连打发了四五波人,都不在,史鼐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疏远,再联想到韩潇和贾琮的关系,抬头看天花板,肠子都快悔青了。
题外话
昨天别的没变化,收藏倒是掉了一天,我觉得我倒是再也不能写其他事务了,先前写秦镇那一章的推票反倒是最高的,然后到了大婚反倒没了,我总不能让贾琮等到二十再结婚罢?虽说老书没有人看过,只是我一个人每天的自娱自乐,但我还是想说其实节奏快不是我自己非要快,而是实在做不出来水的厉害的事,不然恐怕现在贾琮还在和赵启明他们仨人一起在北城呢,估计到了一百万字才下扬州,二百万大婚,光是各种礼仪各种磨蹭各种朝争我就能写一百万字,左右抄史书从上面扣字然后繁琐化罢了,我也会,到了四百万字才进行到现在的节奏,直到一千万字都完本不得,但我没时间了,我只能选择在暑假先把基本盘打好,我才能慢慢进展,只能说这本书写的并不怎么样,完本也会加快,差不多一百四五十万吧,二百万挨不住了。
顺带着再提一下一些疑问。
1:关于许多地方(贾代善死因、年岁、人物性格)和原著不符。
首先对贾代善死因做出解释,这个是我的疏忽,我压根就没关注过贾代善是怎么死的,在书评区里说的“对原著修改”只是一句托辞。
其次是年岁,原著里面对各种年岁的描写有些理不清,所以我选择了并没有对照任何一种年表,单纯的靠我自己脑补设置人物年龄,这样写起来会轻松一些。
再就是人物性格,我一直认为,黛玉的性格不是一开始就是下人口中的“尖酸刻薄”,而是在林如海逝世之后,因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而变得浑身是刺,用刺去抵抗恶意,正如在有一章里说的“他只是把剑当成了盾”,同时也有人提出黛玉和贾宝玉的问题,我只能说真正有半点苗头的是第八章“半含酸”,可注意,在本书中,贾琮从北海立功消息回京,贾赦入宫领赏当日,薛家进京,进京之后呢,离第八章少说还有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里,贾宝玉被忠顺王给那什么了,人人都看不起的那种,所以也就并不会存在第八章的内容,自然无从谈起,就算硬要说已经有了,可那半点小苗头只是“素日里亲厚”这等话罢了。
2:关于韩寻秋这个角色设置的原因。
韩寻秋对比起贾琮,更像是贾琮的另一种极端,也不能这么说,我只能说他是我非常喜欢,甚至超过了对《镇北公》主角的喜欢的角色,他也更贴近一种我的理想生活,这就是当作家的好处了,这书里的世界是按照我的意志运转的。
3:对于为什么要设置许多怼人的镜头和一些并不合理的设定。
老实说,关于沙俄我已经不想解释了,但对东瀛的解释明摆着写在“翻译”一章的最前面……
而怼人的镜头呢,除了对薛宝钗的那段是真的在凑够两千字以外,其他都是在满足我的一些幻想。
再说为什么最近不写打脸了,因为有人说打脸不好,所以我没打,看这个架势,我还是要打的。
4:为什么要设置修炼体系。
难不成我要写十二岁的主角体术盖世,活捉沙皇吗?不光是为了展开剧情和凑字而考虑,更多的是满足老书的遗憾,因为没能写完他,我感到十分愧疚,所以我选择了去用镇北公来填满我的欲望。
5:关于史湘云
老实说,在原著中我有好印象的就是目前出场最多的三个女子了:黛玉、探春、湘云,这也是当作家的好处了,能满足自己的幻想。
6:关于种马不种马
再没别的了,就这两个主要角色,连个丫鬟都没有。
7:关于宁国府
秦可卿的判词明明白白的写着,翻译过来,她是“爱上了贾珍”,也可能是我的误解,可我对人妻这等刺激的想法半分意思没有,总不能我写贾蓉是个天阉?
8:关于朝争太过“幼稚”
除了末世君主亡国之君或傀儡皇帝,你见过哪个皇帝整天看臣子脸色的?哪怕是本书中辈分最高的韩潇,也都难以撼动江山半分,更不要说“心性单纯”的贾琮了,而描写的当今皇帝是“性情温和”,谁家皇帝整天猜忌臣子?不是崇祯也是崇祯了,老歪脖子树上挂着呢,哪里有空出来祸害人间。
再说太上皇这个角色和当今竟然能和谐相处,其实很好奇,天家无亲情不假,可是太上皇是在国库没银子的情况下当了甩手掌柜,在文官系统里的名声不说迎风臭十里,也没什么好名吧?那为什么还要参与朝争?给自己找不自在吗?还是说抖M性格非要上来找虐?武勋将门整天念旧情,还当不当官了?
9:关于更新字数太少
老实说,倘若我一章五千的话,那一天只有二三更,但如果我丧心病狂一点,每章两千字每天二三更,我现在还在新书榜上接受流量,可还是前情,我没时间,只能选择尽快完本。
10.这几章的剧情
一路坦途说我笔力不行,好不容易打算制造点困难说我写的不行,那我咋写……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东道
镇北堂后,花园旁的一片空地上,早早就有仆从支好了桌子,铺上桌布后,贾琮就进了厨房,就听里面噼里啪啦的响,也不知道贾琮是在做什么,过了半个时辰,就端了一大托盘的家常菜上来,四五道菜分了等量的五份,笑道:“我原不太会做饭,就这些皮毛也只能算是熟能生巧,凑合着吃罢。”说着,韩寻秋又去外面的厨房取了几碗米饭,这一桌倒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真不知道三哥哥是如何学会的,按理说也不缺条件,怎地偏做的一手好菜?”探春尝了一口,比起韩寻秋做饭稍微有些滋味,虽说在她心底是没有韩寻秋做的好吃……
“原先在荣国府的时候饿多了,一整天也就喝三碗薄粥,一到黑天就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后来练武在外面跑镖,吃点荤腥就把我乐成什么了,再后来,几年前怒目金刚叛了,我一天到晚很少吃饭的日子差不多过了一年,寻秋当时就差跪着请我吃了。”贾琮一脸笑容的提起自己的往事,湘云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最惨的。
“所以说饿多了,不怕饿着是真的,可手上不会做饭又得感受那种自己的五脏庙在别人手里的感觉,那算什么,还不如自己学,一来二去的也就会了。”说的轻描淡写,可任谁都知道,“挨饿”这堪称他短暂点人生中最漫长的经历。
“行了,吃饭吧,快凉了。”贾琮拿起筷子,先给黛玉夹了些菜,悬空片刻,又给湘云夹了些。
大家出来的女孩子吃相是极为好看的,娴静而优雅,而贾琮就没什么顾忌了,一双筷子让人感觉他是在和人抢饭吃,但偏偏没有半点粗俗感,只是快到让人看都看不清,还没等胃口小的黛玉吃下小半碗,贾琮都已经吃完了,韩寻秋只比贾琮慢了三四秒,两人几乎同时拿起碗筷,默契的对视一眼,钻进厨房去洗自己的碗。
“看这样,可不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后也别叫什么三哥哥了,等会设个关二爷牌位,让他俩结义,平日里私下就照着大哥二哥去说。”探春笑道。
“可不敢这样,结义对他就是个梦魇了,没见那金光法师先前跟他好成什么样?他跟三妹夫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现在就已经不错了。”黛玉忙道。
“林姐姐说的虽说对,可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那样,可惜我并非男儿身,不然定然要凑上去拜个把子。”湘云虽说状态还是不怎么样,但为避免两人担心,还是照旧说笑。
“这却不妨事的,他说过,江湖上女侠多了去了,那天还要让我练武,跟他上景阳冈打虎去……”话没说完,探春和湘云已经笑弯了腰,眼里都渗出泪花来,异口同声道:“那我权当回施耐庵,给你们拟个回目。”
“我看,也不必再拟,只顺着原本走,叫“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镇北公扬威景阳冈。””探春一拍手,叫道。
“我也得了个回目,叫“景阳冈双侠共仗剑”,下半句还未拟好,谁帮我一帮。”
“依我看,该叫个镇北堂三人结金兰,他两个拜不得关二爷,我们却拜得。”黛玉打趣道。
“我们却不好拜关二爷了,该拜王母娘娘。”湘云凑了一句。
“那不是混了纲常?好比刘关张结义,结果拜了关二爷?”黛玉想起探春生辰来,笑道。
探春和湘云齐齐笑出声来,探春道:“就是不知林姐姐生辰是哪个节,否则我也得还一句。”
正说着呢,贾琮回来了,只是韩寻秋没来,见探春目光转向自己,笑道:“寻秋去前院跟老秦说事了。”刚说完,韩寻秋就来了,一张脸上罕见的挂着笑。
“寻秋,你撞客了?”贾琮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没,在前院看见老秦跟人磨牙,我就想笑。”
“磨了什么牙?跟我说说。”贾琮很感兴趣,饶有兴致道。
“那人说了半天,老秦就一句话:不知道,我看那人的脸,就跟……就跟挂了霜的冬瓜似的,一阵青一阵白。”韩寻秋寻思片刻,用了个并不恰当的比喻。
“寻秋,赶明儿你把我屋里那套书拿去看看,也好学着多些话,我记得这个用辞,你跟我说了七八次了。”
“还是别了,我平时练字就不错。”
“那你写给我看看。”贾琮来了兴致,精神抖擞道。说着,就从堂口内唤来一张纸,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短些的毛笔,拔掉笔塞,递给韩寻秋,又随手把笔塞放在桌上,按了一下,压成一个小碟,从兜里掏出一个墨囊,倒了些墨进去。
“写什么。”
“就写你的名字跟弟妹的,当初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有了婚配的意思,虽说那天晚上你那眼里除了“思念欲狂”也没别的了。”
韩寻秋一笔一划写下来,贾琮凑上去看,跟自己的造诣差不多了,韩寻秋在书法一道极具天赋,若是再给他半年,他就比贾琮本人都强了。
“寻秋,要不你还是读书去吧,你这一笔字就值一个三元及第。”贾琮感慨道。
“你写的字帖明明是我写的,结果你写的比我还好,要是我给你注一道剑进去,你这一笔字就能刺死一个普通人。”
等韩寻秋被贾琮夸赞的低下头去,贾琮这才放过他,不过活跃气氛罢了,他现在不想提别的事,只能用这种方式降低空气中略微有的隔阂感。
“寻秋书法确实已经登堂入室了。”探春凑了一句,她每天和韩寻秋一起练字,结果素来自傲于书法天赋的她反倒比不过韩寻秋了。
“还多亏了弟妹帮我督促他,先前在北城几乎就是我拿剑逼着寻秋练字,寻秋说有那功夫我不如练武,我说你总不能当一辈子文盲……哪怕这样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练,后来就变了。”
“为什么变了?”黛玉一双明眸看向贾琮。
“因为弟妹喜欢,所以他去练了,每天不练五个时辰不睡觉。”
。
我并不适合当一个作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贾宝玉硬闯梨香院
暂不提镇北堂下五人接下来说了什么,各自散去后,荣国府来人请贾琮带湘云去一趟,贾琮问过湘云后,她只说自己没脸见人,贾琮就打发道湘云抱病,自己去了一趟荣国府。
梨香院内。
薛姨妈满面喜色,薛蟠也是得意洋洋的笑着对她耳语道:“既然贾琮纳了史家大小姐,妹子又不比谁差了去……”听说贾琮把湘云接到镇北公府之后,薛姨妈和薛蟠就在考虑此事的可能性,薛蟠不断怂恿之下,薛姨妈就松口答应了,并表示当妾也无所谓,只是得想办法让贾琮来这里坐坐。
同辈分的任何府里,贾琮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的代表,哪怕最跋扈的武勋将门子弟也不敢说贾琮半句不是,十二岁生擒沙皇,斩首数十,打爆白莲教副教主和明教教主,杀的忠顺王一脉人头滚滚,无论是哪一点,他们都只有仰望的份儿,而贾琮这等身份也就成了香饽饽,和他同辈的女子不多,各府加在一起也就那么几个……
但正妻位置已经没了,他们自然不愿,可这次提醒到了众人,正妻没了还有平妻嘛。
早已没落的薛家自然也不愿放过这等机会,若非王家女已经许了人家,估计贾琮就成了三大家族争抢的对象。
但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贾琮愿不愿意这个问题……
薛宝钗木着脸呆在房里,听着母亲和哥哥谋划,自从探春出嫁后,梨香院就很少迎来客人了,她一夜之间仿佛成了孤家寡人,先前探春在的时候,还会带人来看看她,只是现在探春出嫁,迎春又和她不怎么亲厚,惜春更是孤清的性子,她哪里还有半个人可以说话?
尤其是想起她素来在心底不喜的黛玉来,虽说她不至于嫉恨,可心底也是不舒服,眼里就愈发没了人气。
只是薛蟠和薛姨妈现在顾不得这些,请贾琮回荣国府是薛姨妈的主意,她听见贾母和她聊湘云的事,心底就有了成算,于是便提出这个建议来。
更深的盘算是,贾琮只是照贾母例把湘云接到镇北公府和黛玉说笑,并不代表她已经确立了位分,那至少要等到几年后,没有新妇刚进门就纳新人的道理,所以薛宝钗应该还能争抢一番……
只是她又算漏了,就算贾琮能答应,可贾母是湘云的亲姑祖母,若只平妻也就罢了,可是妾,那就是真的在折辱史家了,不说史家双侯,贾母都不能忍,到时候薛宝钗自然就成了出气筒。
贾琮一路进了荣庆堂,贾母端坐在正坐上,象征性的一礼之后,贾琮落座道:“老太太可有要事?工部梅尚书找我还有些事务,若无事,我先去回了他再来。”这话就是扯淡了,现在都快入夜了……
“云儿的事……你还是要看明白些。”贾母犹豫了半天,叹道。
“云妹妹是她自己,史家是史家,我不会混为一谈,这等事怪不得她。”贾琮淡淡答道:“史鼐史鼎已经逼着她上吊了,我若不管,我的、甚至是贾家的名声都会迎风臭十里,老太太若是想看到这一幕,尽管护着保龄侯和忠靖侯。”
贾母面色大变,史鼎可没有跟她说这个,急道:“果真逼着她寻死?”
“不然呢?昨日玉儿和三妹妹劝了半日,才没了死志,说是史鼐逼着她寻死,她不依就被教养嬷嬷打了一掌,又骂了半时辰,应下后被勒的喘不过气两眼发黑才下来……老太太,还要本公继续说下去吗?”
“说,我要看看这两个孽障是怎么败坏先祖威名的。”贾母气急道,史家毕竟是她的娘家,虽说史鼐史鼎不像话,可看在早逝的兄长的份上,她也得提拔一下,但万万没想到,史家双侯把先祖的脸都丢尽了。
“放下来后没请医生,连休息也没休息,灌了一碗药之后就拽上马车送到镇北公府,还换了身乱七八糟的衣服,老太太,史家果真到了这个地步不成?”贾琮一双冷厉的眼看得贾母心底一颤,还以为贾代善复生了,回过神来,叹道:“我能有什么法,他们两个自己造的孽,合该自己受着……云儿如何了?可要紧不要紧?”
“云妹妹无事,只是早晨险些割了腕,若非三妹妹和她干脆宿在一起了,否则怕是不成了,老太太,还有旁的事吗?块入夜了,我得快些去寻梅尚书。”
“无事了,你去……”就听外面乱声传来,一个丫鬟冲进来,贾母一看,是薛宝钗身边的莺儿,就听她哭道:“老太太,宝二爷吃了些酒,我们姑娘正沐浴着呢,就要往屋里闯……我们大爷被宝二爷打狠了,连还手都没还……”薛蟠晚上是吃了酒的,筋骨松散,又兼是被偷袭,贾宝玉只是微醺,而薛蟠则是烂醉……
贾母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双目圆瞪,仿佛有一口痰卡在嗓子里一般,鸳鸯忙替她顺气,贾琮见状,淡淡道:“你就说那畜牲成了没有,老太太若是气出个好歹来,薛家也就别要了。”
“没……没有,环三爷和小兰大爷从学里回来恰好路过,拦了下来。”
听到了这儿,贾母总算是松了口气,忙道:“把他送回来……”
“老太太,我先走了,梅尚书该是等急了。”贾琮找了个借口就想脱身,贾母却阻拦道:“打发个人去寻他说说就好,琮哥儿,这事还是给你来处置罢,只要不动手,其他的都行……”这就是在给贾宝玉背书了,反正不动手其他的都不痛不痒。
“老太太,梅尚书乃我至交好友,如何也没有晾着的道理。”
“无事,现在快入夜了,若梅尚书有意见,你让他来找老婆子我。”贾母摆手,贾琮这回难以推辞了,道:“老太太,此事不请贾族家法无法解决,薛家是亲戚,虽说远了些,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等道理罢?”
贾母犹豫片刻,道:“这几日宝玉性子愈发孤拐了,若再打,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到底是你兄弟,也不好总是上手罢。”
“也罢了,那就把他提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么有这么厚的脸。”又对旁边一个小丫头子吩咐道:“去传话,告诉前院,对我的家将说去给梅尚书传话,我今日去不得了。”
等过了片刻,贾环和贾兰带着贾宝玉前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阻拦
贾宝玉双目圆瞪,一张大饼脸涨成紫色,嘴里说着些姐姐妹妹的疯话,贾琮默然,看了贾母一眼后,走过去,淡淡道:“你若是有病便治,谁也不会亏了你去,可你若没病装疯,那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见贾宝玉依旧嘴里喃喃,贾琮心知这是真有些疯了,只是见贾母并非司空见惯,知道这就是一时的症状,估计就是刚才被打击了。
随手凝成一道剑意,喝道:“拿贾族家法来。”这话一出,贾宝玉浑身一激灵,两腿一软瘫倒在地,那天贾琮把他打的惨状还在他心底记着呢。
见贾琮在眼前,他又成了鹌鹑,贾政在世时好歹还跟他讲些道理,可贾琮半点话不跟他说,上来直接上手,他哪能不怕贾琮?
贾母虽说心疼,可势不如人,哪里能说些什么?这本是贾宝玉自己造的孽,该是他自己受着。
“你疯了不成?薛家虽说隔了一层,可顺着你说,薛家太太是你正儿八经的母族嫁女,你怎地也该尊重些罢?”贾琮的语气不重,却每一个字都砸在贾宝玉脸上,他浑身战栗起来,贾琮见了,感觉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可恨。
“来人,叫刘四送这孽障去祠堂给太爷跪着,从明儿开始算跪上一天,若有半分偷懒,那就跪三天跪一月。”贾琮摆了摆手,鸳鸯忙出去打发人,不多时就来了两个健妇,把贾宝玉搬了出去,估计是交到刘四手里。
“打发人去梨香院给薛家太太致歉,然后在荣国府外寻摸一套宅子,从公中出账,让薛家住进去罢,荣国府她们不好呆了。”贾琮觉得不对劲,倘若贾宝玉真有这么蠢,那也算是奇了怪了……
思来想去,只能想出是薛姨妈搞鬼,虽说还有些疑点,可贾琮才懒得想那么多,薛家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梨香院内。
薛蟠躺在床上哎呦,流着泪说道:“妹子,都怪我没用,我这废物东西……”
“哥哥别说这些了。”薛宝钗只是摇了摇头,薛蟠流泪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盘算毁了,贾琮不可能纳薛宝钗,他当国公大舅子的想法自然也就泡汤了。
可薛宝钗是真的毁了,虽说贾宝玉没闯进来,可肯定是看见了的,说出去也不怎么好听,一旦有碎嘴的人传出去,贾宝玉就成了笑话,而她这样的一个女子,有谁会要?门第稍微高一点的正经人家纳妾都不乐意的。可若将就着嫁给贾宝玉,又哪里有什么未来可言?现在大势在大房身上,虽说贾琏年纪大了练不了武,可恩封是种好东西啊,但就算贾琮立下天大的功,最多最多恩封到贾琏身上……
想到这里,薛姨妈满面悲伤,就见外面一个老嬷嬷走进来,她认得是贾母身边的教养嬷嬷,忙站起身相迎,就听那老嬷嬷道:“宝二爷做下这等事来,老太太恨的要紧,已经打发他去祠堂里跪着了,从公中出了五千两银子,在西城给姨太太寻摸了一套宅子,否则宝二爷再疯了心那就不好了……”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赶人的意思,薛姨妈脸色惨白,却也不敢说什么。
“过几日姨太太就先到那宅子里看看罢,老太太那头还要请御医给老太太看看,我先去了。”说着,老嬷嬷就走出门去,突然回头道:
“姨太太还是莫要想些不切实际的事了,倘若能进镇北公府的门儿,才够格儿能提后面的事,可连门儿都进不去,哪里来的那么多想法。”薛家的情况人尽皆知,她才不会相信因为这些事就能让薛姨妈成这个模样,思来想去,似乎就是这点了,所以到底是提点了薛家一句,听不听,就不关她的事了。
“老太太,如此我就先走了。”贾琮提出告辞,贾母现在自无不可,道:“不好误了正事,你去吧。”
“那畜牲那里还请老太太不要徇私,否则贾家的名声就毁了,另外约束家里人,谁若说出去,就先打断腿。”抿了一口茶,贾琮起身,身形消失。
荣国府登时一片鸡飞狗跳,又是要赏这个又是要罚那个,倒显得有几分乱象。
贾琮回到镇北公府,见镇北堂上只有湘云坐着,笑道:“玉儿和三妹妹呢。”
湘云低头不语,贾琮似乎明白了什么,道:“老太太说了,不会逼着你做些什么,他们做下的事,合该由他们自己背着,你早就不欠他们什么了。”
湘云没有说话,站起身离去,黛玉从屋里走出来,注视着她的背影叹道:“你真是糊涂了,她若是为了史家造的那些事来这儿,那我这天也白劝她了,既然你打发人去跟保龄侯表明了意思,怎地不去跟她说?”
“她看着大气,是当宰相的材料,可你若这么吊着,任谁都会多想,那日在船上不也是这么个章法?她只以为你看不起她……”
贾琮默然,黛玉又道:“你若还是顾及我那就不对了,要说心底一点不受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可她这个模样,我早就只剩可怜她的空儿了,虽说也想过你只我一个,可世道如此,只能这般了。”
“还呆着做什么?跟上去看看罢,三妹妹刚才去了库房找东西,现在她可没人拦着。”黛玉猛然想起探春不在东风堂,忙对贾琮说道,自己先动了起来就往东风堂走。
贾琮身形一闪,跟了上去,不是他不想带黛玉,而是因为黛玉受不得武宗的高速,贾琮要给她传内罡,她也不乐意。
东风堂和镇北堂只有二三分钟的距离,可刚才说话就用了三四分钟……
东风堂内,见探春不在,湘云寻摸了半天也没寻摸到利器,又打开衣柜看了一眼,看见一把金剪,犹豫片刻,拿了剪子,右手颤抖着靠近头发……
贾琮还没到,探春却已经回来了,见她这般,忙上前要夺,可一时半会也夺不下来,也没了主意,嘴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纠缠一会之后,探春眼见着拦不住了,贾琮进来,先夺了剪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湘云转头看向他,眼里只有清苦,再没掉泪,道:“何苦拦我?左右谁都在嫌我,我死了才干净,也省的给你添麻烦,就算不死,也该去庙里佛前上香一辈子,也是,都不是清净人了,我还去做甚,不如死了算。”
“我从没求过你心底有我,因为我晚了四年,那里有了主子,早就不该是我的了,纵然有了,正主儿也觉得我恬不知耻,你莫拦我,省的让你难做。”说着又要抢,贾琮叹道:
“是我的不是……”
“跟你没半点干系,和任何人都没有,只是我自己想不过去。”
“你既也知道自己想不过去,那就莫要再想,毁了你自己,也苦了别人。”黛玉刚进来就见了剪子,忙劝道。
“好姐姐,你莫再哄我,他本该是你一个人的,纵然我再怎么苦,也都是夺了你的东西,即使我是被逼着,你也该是不受用的,他本也只愿有你一个,被逼着要了我也是无奈,我生在世上既然就是给人无奈给人不受用的,那我不如死了清净,好姐姐,先前也曾想过此事,可自从你从扬州回来第一天,我就把不该有的东西全断了烧了,按道理说,我是失怙的人,其实纵然当小也是我高攀,可既然你不愿他也不愿,我上赶着做什么?”湘云双目满是清明,先前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想,任谁也接受不得自己去给人当小,人家还不乐意这等事。
“谁说了我不愿?他定是愿意的,论才情品格论相貌你哪里比我差?他还不乐意,受用都还来不及呢。”
“再者说,世上万没有只我一个这等话,东海公倒是只东海公诰命一个,没见他两个名声成什么了?光是为我自己想,我也不会不愿。”
“这世事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再者你身旁还有紫鹃,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外面传出去这等事,被迫着为了我想容下我,谁会愿意?我自忖若是换了我,是定然不愿的。”
“那你要寻死,你也该问问他罢?你就没想过,你若是死了,他在外面成什么了?我在外面又成什么了?你没想过这些罢?”
“把此事的正经情况传出去就好了,只是莫说我自刎,便说是被叔父逼着做下下流事来,羞死的恨死的都行,要骂也是该骂我,不过到那时我早进了阎王殿,就不怕骂了。”
“呸,云丫头,你若再说就是看不起我了,偏你有那份赴死的心不怕骂不成?既然已经应下,他就合该待你好,难不成在你心底,他就是那等狠辣无情的,我就是那等好嫉好妒的不成?你是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我?”黛玉半恼道,说了这么多道理,倒真是白说了。
“哪怕是一等一的大善人,着急了也敢血溅三步……”听她这么说,黛玉看向贾琮,示意他说些什么。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必
“我不怎么会说话,只是想说,你若真当以为我是那等狠辣无情的,那肯定不是,既然已经定下了,我合该对你好,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被逼着定下的东西当不得真的,莫再说了……”
此时已经入夜,屋里燃起的灯照在没有半分人色的脸上,反倒多了几分惊悚。
“我也再不敢奢求定下来世如何,你生生世世都是林姐姐的,就当从没认识过我、从没见过我就好了。”
“没有人让你死,也别在说什么来世,这辈子还没过完呢,就说到来世去了?玉儿说得对,我受用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贾琮无奈。
湘云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脸缓缓转向黛玉。
黛玉心思透亮,见她眼里多了些生机,忙道:“都是知根知底的姊妹,平日里素来都亲厚,我再怎么使小性也不会跟你使,连你都嫉恨,那赶明儿他若是再领回来一个,我不得气出个好歹?”
“素日你和玉儿亲厚,反倒把我都比下去了,她嫌谁也不能嫌你,我就不必说了,高兴都还来不及呢。”贾琮忙应了一句。
得了贾琮的话,湘云低头,落泪道:“可我于心不安……”
“再不必说这些了,既然我和他都愿意,你刚才那话,你自己定是愿意的。”黛玉急忙道,只要还肯落泪就是好事,真心怀死志的人,怕是现在都满面木然。
贾琮这才想起把剪子扔出屋去,上前扶起她,劝道:“在这儿好好住着,等过几天这府里再修一片屋子的时候你也就有了正经住所,不好让寻秋总是住耳房……”家长里短的事常会引起人们的共鸣,湘云点了点头,见她这般,贾琮扫过整个屋子,再没有利器了,这才放下心来。
夜已深,探春道:“你们先去吧,我和云姐姐说些话就好了。”说着就把贾琮和黛玉往屋外送。
等回了镇北堂后,贾琮看向黛玉,眼里有些歉意,黛玉笑道:“看我做甚,到现在还这般做想,你也糊涂了不成?我当真是不在意,你忘了哪个也不会忘了我,我还能猜忌你不成?”
“那就好,我怕你万一有些芥蒂,你身子本就弱,若再被火气一激,就又得每天喝药,那太苦了些。”
见黛玉果真没有半分隔阂感,贾琮松了口气,虽说他知道黛玉并非那种人,可难免还是有些想法的。
“她都成那个模样了,就差一点就疯了,我还能吃她的醋不成?”
“可我也于心不安……”
“呸,好事都让你占了,你就享福罢,哪里那么多想法。”
“还有,我看她的模样,真是把一颗心都给你了,你若不真心待她,我都不依。”
“……”
“天晚了,你先睡吧,我出去待会,换换脑子,想些事情。”
贾琮出了门,回到耳房里坐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贾琮依旧精神饱满。
进了镇北堂,却发现湘云和探春比他来的都早,早就和黛玉在堂上说话了,两人都顶着黑眼圈,显然昨晚一夜没睡好,湘云神色依然憔悴,但眼里总算是有了些精气神。
由于镇北堂的转角处是有一堵墙的,所以三人压根没看见他,韩寻秋刚要过去,贾琮就拉住他,听听三人说了些什么。
“看你们这样,昨晚怎么了?”
“没事,说了些话,不知不觉就熬了一晚上。”湘云摇头道。
“还是放开些罢,突然正经起来有些不适应。”黛玉笑道。
湘云没说什么,眼里依旧有些愧疚,黛玉也没提那些事,只岔开话题道:“对了,昨晚荣国府那些事你们听说没有?”
“什么事?和我姨娘……”探春一怔,害怕是赵姨娘或者贾环又作妖了。
“不干她的事,是薛家姐姐出事了。”薛宝钗比迎春都要大些,但贾琮压根就没称呼过她,黛玉也就不好继续沿用旧称了。
“宝姐姐怎地了?”探春和薛宝钗稍微相得一些。
“没什么,左右就是那块玉造的孽,她正沐浴呢,结果就要往里闯……”自从被贾琮暴打那一次之后,贾宝玉登时狗憎人嫌,平日里有些事端也不会请他,在荣庆堂上都没几个人和他说话,算起来,也就薛宝钗那时候还和他说些话,但也有限的紧。
湘云不以为然,贾宝玉事件过后,薛宝钗也差不多就是那等地位了,平日里姊妹去她那里也是给探春些面子,但很少有人会主动过去,又兼贾琮讨厌薛家的算计,所以倒是比贾宝玉地位还低些。
“倒也是个可怜的,若直接嫁了二哥,哪里还有以后可以说……”探春叹道,守礼是守礼,可贾政和王夫人都死了,又兼荣国府是武勋将门,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悲春伤秋念旧,连三年守孝都没过她就出嫁了,太祖高皇帝当年几乎就是踩着衍圣公的脸皮定的规矩:武勋将门孝期一年,只限三等男及以上爵,贾政没有爵位但贾赦有一等伯在身,荣国府就按的是武勋将门例,甚至当年定军公钱定海出征西北的时候在早上母亲刚去世……
又谈了此事几句,便揭过翻篇另起炉灶了,无非是前人诗词之类的。
“天不早了,该用饭了。”黛玉看了一眼窗外,大致估计出了时间。
贾琮忙给韩寻秋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闪身而出,进了耳房,过了片刻再出来,装作韩寻秋刚来贾琮刚醒的样子。
匆匆度过一天,夜幕刚刚降临,黛玉今日有些风寒,贾琮看着她睡着,这才到了自己房里。
湘云抬着头走进来,面色坚毅,贾琮正在练字,见她进来,笑道:“你……”还没说完,他就被卡了回去。
湘云素日里是不打扮的,穿着打扮也喜欢男装,今日罕见穿着长裙,身上传来一股异香,贾琮猛然觉得不对劲,单纯以剑意,竟抗衡不了这奇怪的香气。
“这是东瀛来的香囊……武尊之下无人能挡。”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除了……”
贾琮神色清醒,叹道:“我修的剑魂外表是青莲,取前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意,这等东西对我没用。”说着,以双指为剑,点破那香囊,化成灰尘随风而去。
“你看不上我?”湘云问道,这等话题,已经是几乎最高级的禁忌了……
“你这又是何苦?才十三就行房者多是短命,身子还未长成,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
“我除了自己,一无所有了,纵然短命,也都无妨。”
“再说这些我就真跟你火了,就算是真要定名分,也得等过二三年的,你林姐姐刚进门几个月,我就……哪里有这等道理?也莫说丧气话,既然我应下了,就再没有待你不好的道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董海上奏
过了半月,镇北公府新修了一片房和一个院子交给湘云做住所,她也没再说什么别的,本就不是蠢笨之人,一时愧上心头才做出那等糊涂事来,这几日也都就当没有那么回事,先前该如何还是如何,只是对贾琮的称呼换回了“三哥哥”,到底已经口头定下名分,不好再叫“姐夫”那等欺辱自己的称呼。
镇北公府早在修建最初就备好了起园子的地儿,现在也在修建之中,等过几月差不多就能搬进去了。
暂不提镇北公府,且移步上书房。
云谐面色苍白的冲进来,蹲在地上喘气,从怀中掏出用带着“东”字的牛皮封起来的折子,撕开包装后交给当今。
当今接过来,眯着眼看了半天,猛然撕碎,喝道:“董海这个混账!召韩潇和马腾云前来!”
等韩潇到了,马腾云早就在地上跪着了,就听他哭道:“陛下,这几年国库银子充沛,交给东海公的银两是原先的二倍多,别说东海水师,就算东海、北海、南海三大水师一同使用都足矣,哪里来的存银不足之说……”
“韩相来的正好,马腾云,你告诉韩相,董海这无君无父的畜牲说了什么?”当今铁青着脸,素来好脾气的他又被激怒了,一时怒上心头,剧烈咳嗽起来。
“韩相,东海公说和亲本是他提议的,因为这二三年东海水师的银子不够……冤枉啊韩相,我这些年给东海公的银子是奉国公的二倍,他说要造战船,我和老梅两人合力给他造了二十艘镇海船……”听到最后,韩潇面色大变,喝道:“镇海船二十艘?算上原本的十艘……这比南海水师和北海水师加起来还多,陛下,臣为何不知?”镇海船是大型战船,比前明的郑和宝船更大,若是一百八十门火炮齐全的一艘镇海船,甚至可以横扫数十艘中小船只,甚至有一次南海水师用五艘镇海船,打爆了红毛鬼的一支中等舰队……
“董海这无君无父的东西刻意上奏说不要告诉你,怕你多疑,好哇,真是朕的好臣子,叫吕宇去给他送信,告诉他,他把所有银子的去路都说清楚了,否则,这水师大提督他就别干了,回家跟他妻子恩爱去!”当今暴怒,若非董海当年险些屠了半个北海道,恐怕他都会以为董海叛变了。
但董海这么做,明摆着就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何曾受过这等欺辱?尤其是有了听话的贾琮之后,他就过的很舒坦…
“提议和亲,陛下,臣请暂停董海东海水师大提督之职,臣怀疑董海已叛,二十年前他三十多的时候,整日满口国家大义,现在变成了这个模样……”
“变成这个模样……董海氏!陛下,臣怀疑董海氏蛊惑东海公!自从他去了东海娶了董海氏之后,气色一天不如一天,整个东海公府一个雌的都见不着,就连他骑的马也是雄的,大前年拜访我还坐在马车上,死活不肯下车……董海氏身上的气息,就连我都看不透。”韩潇生性多疑,几乎瞬间便想到数十点疑问,可东海一脉并不简单,他们大多是亡命徒的后代,郑明时期十八大海寇的后辈……
“董海氏只有一品修为,该是董海替她开的筋骨。”云谐开口道。
“我武宗巅峰窥探不得的一品,当真就是一品了?”韩潇脸黑道。
“逍遥,冷静些,神龟劲和海息术都能隐匿,很可能是董海留了一道神龟劲给她护身,又有海息术的作用。”秦镇出现在韩潇的身后。
皇城司和皇宫之中辈分很乱,皇城司的云谐和秦镇现在落了同辈,可下面人乱七八糟的辈分一直改不了,比如吕宇是和秦镇一辈的,但赵贤和吕宇的叔叔是忘年交……
真要算起来,连贾琮都能通过秦温算到跟贾源一个辈分去,他管秦温叫兄弟,但秦温是秦镇的老来子,秦镇比贾源辈分都高,是和苏信一辈的……
韩潇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论辈分他和贾源一辈,云谐比他低,可秦镇和云谐现在同辈,但韩潇比秦镇低一辈。
韩潇没在意称呼,怒吼道:“董海已叛,就算没叛也有二心,断断不能再留在东海,先回京查探,不然斩!”
“你说的容易,董海是以神龟劲入的武尊,还练了东瀛的藤甲术到武宗,除了老秦和年轻时的苏老,这世上谁能杀他?”云谐翻白眼道,他是打不过董海的,因为董海气息比萧远都长数十倍,还抗揍的要命。
“我杀不了,藤甲术克制天煞枪,寻常的藤甲术武宗我能杀,可……”这才想起来这里是上书房,不是武林大会。
韩潇无奈,其实还真没说错,现在董海打不过秦镇,可秦镇也杀不死他,重伤都有些困难。
“让他回京述职,到时候再说杀不杀,实在不行在京所有武尊一起出手。”当今拍板。
“其实真要单独杀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一旁站立的戴权犹豫着开口,他身上还有个侍政大夫,是可以干政的。
“让镇北公突破武尊,斩他只用一剑。”
“你当武尊是大白菜?镇北公功法特殊,虽说修炼的快,可是武尊不仅要揣摩剑意,还得以神入道,你要让他改修守护,他还能快速入道,可他是攻杀……”好好的上书房,几乎快变成了菜市场,连当今都掺和进去探讨此事,只是半刻钟后,当今面色古怪道:“贾琮才新婚不久,讨论这些做甚?”
一时间,上书房内无人开口。
忘了他刚结婚,就算有事也轮不到他远赴东海。
“再议吧,先让董海交了折子上来,若说不清,回京述职。”总算是下了决定,马腾云出了宫就去向镇北公府。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冰
进了六月中旬,天气稍微热了些,有的冰室开了冰,有的还没有,哪怕是皇宫都有些缺冰,更不要说别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京里户部的产业忽然涌出来许多冰来,而且还稍微便宜些,一时间赚的户部的银子堆了满库,国库又充盈起来,有些有背景的人查探到,是“陛下、韩相、镇北公、马尚书梅尚书五人为了造福百姓所研究的方子”,一时间感恩戴德。
马腾云查了董海送来的所有账单,可始终没有半分不对,但就是找不到银子去哪里了,算在一起虽说少了几千两,可这是在户部的接受范围内的,水至清则无鱼,若没有人喝兵血就怪了。
讨伐东瀛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当今很是窝火,每天都要骂一顿董海,可骂也就骂了,无法改变什么,只能盘算着过两三年让贾琮去一趟。
今天也是照旧骂董海的一天,当今又想起贾琮来,沉吟片刻,对在旁边的戴权说道:“贾家女这几日如何了?”
“陛下,太后娘娘那里还是……寻机就叫过去立规矩。”
“白家……给潘金戈一道秘旨,全斩。”当今脸黑了黑,在他已经要保贾元春的时候,太后选择针对贾元春,就是不给他脸面,太后并非他的生母,自然无所谓母族不母族的。
“唔……也罢了,过几月再说罢,前些天才赏了贾琮一把天子剑。”当今想了想,觉得还是挪到明年再说吧。
不得不说,贾家人的寿辰十分离谱,贾源、贾元春和贾琮的生辰全都在春节当天,也是有些巧合。
贾琮此时是不知道当今的想法了,他现在忙的团团转,户部的冰虽说不需要他管,可镇北公府有一个冰窖,自从“是镇北公等几人研究的方子”被人说了出去,各家武勋都打发人上门求冰,不然户部不够卖的,尤其荣宁二府也都打发人来要了,贾琮不好不给,于是用钱从户部买了一批,各自给外客送去之后,又从镇北公府的冰窖拿了些等会送到荣国府。
镇北公府不算仆人,一共就七个人,其中探春和韩寻秋住在一起,只用一份冰,而这几日湘云所在的房子需要再修些细节,她干脆去和黛玉住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床,也只用一份冰,倒真是把贾琮比下去了……
贾琮就不用说了,自己用剑意镇着自己就温度适中,放冰反倒太凉,秦温浑身煞气一开他自己都嫌凉,夏天还得放火盆,林如海倒是要用,真算起来,一共只要用三份冰从镇北内库中出,外库是早早就给一些重要仆役如管家之类备好的冰,平日里赶车都是秦温或者韩寻秋贾琮亲自赶,加上外院的事也少,镇北公府现在都还没有招亲兵,甚至小厮之类的都是在西城找了家贾琮的产业下脚,镇北外院不够。
“寻秋,等会你送宁国府,我送荣国府,宁国事太多了,这几天贾珍爬灰的事都快传遍京城了,我听了就头疼。”两府自然是有冰室的,可冰室里存冰不够,今年夏天罕见的热,谁见了都头疼。
“好。”韩寻秋刚刚突破内罡,由于户籍在北城,新任北城长邀请他去主持官司,他应下了,但他平日里还是在镇北公府呆着,都不去北城,知道他背后靠着贾琮,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每月按时把收入和总账送到镇北公府交给秦温,再由秦温转交韩寻秋。
贾琮驾着冰车去了荣国府,把冰车送到二门内才停下,刚一送完就想走,不料鸳鸯早在这儿等着他,只说贾母叫他过去,推辞不得,贾琮只好去荣庆堂走一趟。
进了荣庆堂,就发现薛姨妈还在客座上,贾母却不在,用眼神询问鸳鸯,就听她小声说道:“姨太太这几日搬回了梨香院,老太太在使人磨姨太太,让宝姑娘嫁给宝二爷。”
贾琮了然,点点头没说什么,沉吟片刻道:“老太太呢,若老太太无事,我在户部还有些事务……”马腾云和梅紊化是他无情的挡刀人,一旦想走,就会用户部或者工部当借口。
贾母从暖阁里面出来,见了贾琮后,沉吟道:“琮哥儿,你能不能再请韩相做一回媒?”都压根不在乎薛姨妈的感受,就差直戳了当的说出口了。
“什么人家的门第这么高需要韩相做媒?父亲还不能解决?”贾琮当即反问,真以为韩潇的人情是大白菜?
贾母沉默,摇了摇头,道:“罢,左右还小。”贾琮心知她在说贾宝玉,摇头道:“那畜牲就别再提了,等过四五年我去找个武将家的庶女,能看上他就嫁了他得了,年纪轻轻就做下那等事来,哪个正经人家敢嫁?”
贾母登时满心不乐意,要娶也是嫡女,怎好是庶女?可贾琮这副模样,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是贾宝玉自己作的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薛姨妈被这么一说,眼神凄楚,薛家没落了,加上王夫人已逝,现在如日中天的荣镇二府完全可以不认,虽说宁国太不像了些,可怎能影响到贾家的大事?
所以说她也是想瞎了心了,若是先前凤凰蛋一样的贾宝玉,她怕是上赶着要把薛宝钗送过去,可是现在废人贾宝玉就不入她的眼了,但贾琮不正是恶心薛家这一点吗?跑镖的时候见过很多算计多的人家,可还没见过这么多的。
“老太太还有别的事吗?若无事,我就得去找马尚书了,那边等我等的着急。”贾琮起身欲走,贾母拉下脸叹道:“宝玉都已经十五了,不好再继续拖了,怎地也要议亲……”这话就是在打感情牌了,但贾琮不吃那一套,奇道:“老太太,难不成还有哪家勋贵看得上他不成?”
贾母沉默。
“既然没有人看的上他,那就不急了,过两年要和东瀛打仗,东海的将军没听过他的名声,随便打发人找个庶女,如果人家看得上,嫁了他也就罢了。”没给贾母再说下去的机会,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