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皇帝的信
“还愣着干嘛？”弗兰说道。
戴维起身要走，被弗兰拦下。
“我说的是你，斯杜彼。”
审讯官连忙称是，灰溜溜退了出去，把房门也带上。
戴维不明白为什么帝国的宰相会突然出现为他解围，更不明白为什么要他留下。只能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你是谁？”
“唔...我是西西弗斯，沙堡公国的勋爵。”猎魔人回答。
“不用装了，这里就我们两个。而且，你觉得一个南方的小勋爵犯得着我亲自赶来一趟？”
宰相焦躁不安地晃着大腿，肥肉带着律动摇晃着。他把黏在额前的头发向上拨弄。
戴维看着弗兰的脸，加上之前弗兰与审讯官的对话，判断他多数是道戈的父亲。
“既然您不知道我谁？那为什么要帮我？”
“别给我打哑谜了。你究竟是谁？保住你的人是我，我也有办法让你也入狱。”弗兰没了耐心，他想知道皇帝非要保全这个人的原因，更想知道这跟救出他儿子有没有关联。
“不，您不会让我入狱。如果你有这个企图，你就不会让审讯官大人那么判决了。”
见宰相没有回话，戴维继续说道：
“而且你也不大希望让别人知道这事是经由您处置的。所以，我觉得保住我不是您的意愿。唔...谁比宰相更大呢？”
戴维撇了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弗兰，心想如果不知道道戈被判罪，或许他猜不出究竟是大主教还是皇帝。但他不好暴露出知道道戈的事情。
“是皇帝陛下呢？还是大主教呢？”
弗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他摇了摇头，不指望从戴维嘴里套出什么来。
“行了，或许你比斯杜彼更适合当审讯官。你就继续当你的南方勋爵吧。之后请不要再到处惹事了，尤其是去了上城区以后，那里我保不住你。莫尔斯陛下也不行。”
戴维低头思忖：唔...果然是皇帝，但为什么皇帝要保住我？
“感谢宰相大人提醒，那...我就告辞了？”
“等一下。”弗兰站起身子，指了指猎魔人开了大口子的上衣。“一会跟我回宰相堡，你需要新的衣服。”
戴维低头看了眼胸口前大敞的窟窿，的确该换了。
......
“哇哦！这就是真正有钱贵族住的地方了吧？连气味都是香的！”
“雪漫哥哥，你看这枕头好软好舒服啊！”
雪漫和缇娜在一间诺大的客房里嬉闹着。精致的家具，毫无瑕疵的兽皮地毯，墙上挂着看似昂贵的油画，连烛台的底座都是雕花精细的银质品。
连着房间还有一座阳台，还差那么点就圆满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月光顺着阳台的落地窗撒入，照着摆放香薰的梳妆台。
从阳台的斜对面望去是辉煌大气的艾露尼神圣大教堂。
宰相的住所远远奢华过戴维此前见过的领主府，虽然规模差距不大，但就装潢程度而言，相去甚远。
在弗兰的命令下，侍女和侍从们端来散着淡淡金桔香味的衣物，以及供贵族打扮用的各类首饰。首饰上镶嵌的绿翡翠、猫眼石、深海琥珀、艾露尼尖水晶在银盘里闪闪发光。
缇娜吞了吞口水，揪着雪漫小声问道：
“雪漫哥，这个东西是不是好值钱。”
雪漫直勾勾地盯着各类说不上名字的宝石，点着头回应。
“能买多少吃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
“很多，多到这个房间都塞不下...不，甚至能塞满整个宰相堡。”雪漫转着眼珠子，想象着这宝石能换成多少吃的。
弗兰皱着眉头，看着那两个讨论着要把食物塞满他家的小孩。
“咳咳，你们两一边玩去。”猎魔人把那两孩子支走。“宰相大人，感谢帮助。”
“虽然我之前断定你们不是南方的贵族，但我也想不到你们是...乡下人。”弗兰看着梳妆台边上的阿蕾娜，她手里端着香薰猛嗅着，发出咻咻的声音，感觉随时会把香薰吃下去。
猎魔人微微叹气，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两个只是小镇的孩子，而另一个是常年隐居的德鲁伊。
虽然戴维对这片大陆的记忆不多，但白色尖塔里却几乎都是类似的家具和装饰，所以他也没什么好奇的。
“西西弗斯，”弗兰顿了顿，“你不愿意告诉我真名，我就只能这么叫了。恩赐日开始之前，都暂时就住我这，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就好。”
“当然。”戴维身体前驱，微微鞠躬。
“嗯...你倒是挺像一个贵族。这是莫尔斯陛下的亲笔信，你一会看看吧。”
弗兰说罢，将一封盖着火漆的卷轴留下，旋即离开了房间。
戴维将卷轴置于手中，火漆印不同于此前他见过的所有印章。此前猎魔人见过的印戳几乎都是艾露尼徽记样式——艾露尼女神双手合十的形象。
而眼前皇帝的火漆印着两柄长剑，长剑上方是一只合上的眼睛。
猎魔人检查了一下火漆是否有动过的痕迹，确认弗兰没有拆过之后才破开火漆，摊开来看：
“猎魔人先生，很荣幸您能光临吾之帝国。”
“听闻先生不久前在暮色森林搭救我帝国之骑士于巨魔之手，又将羞辱我邑下子民的南方贵族驱逐出境，吾不胜感激。”
“岂料进城途中，不幸遭遇歹徒刺杀，实属招待不周。索性让弗兰宰相代我出面，为先生扫去障碍。”
“吾人以为：我等天生为相互需要者，故而希望猎魔人先生也同意吾之观点，而吾人也将力图报答先生。”
戴维眉头紧蹙，似乎自暮色森林以来的事情，这个用词古朴的莫尔斯陛下就已经全部知晓。皇帝对他一行人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但最蹊跷的是，一个堂堂帝国的皇帝，竟然需要他的帮助？
等到他继续往下读时，才渐渐明白皇帝的目的：
“奇迹之子关系帝国之命运，望先生斟酌，断不可交予纳斯达克之手。”
“信毕，烧之。”
猎魔人听从信件结尾的指示，拿来银盘，用烛火点燃，直到莫尔斯·诺恩的亲笔信燃烧殆尽。
阿蕾娜寻着烟味挨到戴维身旁，问发生了什么。
戴维不置一词，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阿蕾娜。
第63章：雪堡大学（上）
阿蕾娜被猎魔人盯到有些不舒服，皱起眉头问道：
“怎么了？”
“唔...没什么。”
戴维怀疑会不会是阿蕾娜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但转念一想，她姑且算是兄弟会的人，不会向帝国告密才是。而且一路上同行，也从没有见过她离队。
难道是雪漫？他扭头去找雪漫的踪影，那个家伙正忙活着给自己套上戒指，对着戒指上镶嵌的红色珠宝哈着气。
呆头呆脑的家伙，也不该是他...
“那个家伙是宰相？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他会不会就是兄弟会的人？”阿蕾娜接连问道，把猎魔人从思索中拉回来。
戴维没有作答，反而问道：“你见过兄弟会的领袖吗？”
“你是说野狗公爵？”
“是的。”戴维点头。
“兄弟会的高层都没怎么见过，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一般都是阿席恩做的通讯。”阿蕾娜皱起小巧的鼻子，用手扇去扬起的白烟。
“对了，兄弟会的标语...或者说口号是什么？”
“倒是没有特定的口号，宗旨倒是有，嗯...”阿蕾娜垂着眼帘，微启唇齿咬着指甲思索。“应该是推翻神圣帝国的统治。”
“唔...推翻神圣帝国的统治。”戴维重复着阿蕾娜的话。
戴维顺着阳台望去，即便是处于暮色之中，艾露尼神圣大教堂也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宏伟壮丽。它锋利的尖顶像是一把利剑，刺破乌云。
“谁权利大谁住的好，这是很自然...”戴维又喃喃着今早听到的那句话。
他心中升起一个想法——自由兄弟会所谓的推翻帝国统治，很大可能性是推翻艾露尼圣教团，或者说是大主教纳斯达克的统治。
或许皇帝与主教不和？皇帝跟兄弟会是一伙的？那又是谁暴露了我的行踪？
阿蕾娜伸手在猎魔人眼前晃悠着，打断了他的思考，说道：
“你在念念叨叨地说什么呢？”
“唔...没什么。”
......
第二日清晨，戴维换了一身较合身的衣服，趁着阿蕾娜他们都没醒的时候，悄悄出了门。
他向宰相府的侍从打听去雪堡大学的路，便匆匆离开。
雪堡大学，占据了神圣帝国上城区的西南角，其四周都被围墙拦着，一扇足有三人高的木质大门便是大学的主要入口。
时候还早，此时的雪堡大学也颇为冷清，诺大的校门前只有一名年迈的看守。
戴维理正衣领，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正派人士。他掂了掂手里的狼皮小包——是赛哈曼叮嘱他的另一件事，把包裹送给雪堡大学的斯里芬教授。
“老先生，您好。请问我要怎么找到斯里芬教授？”戴维微微躬身，问道。
“直走，穿过门楼后右拐。正对一座大花坛的学院。上二楼就能找到他。”看守说，朝大学内摆了下头。
戴维道了声谢，便朝大学里走去。
“这都是第几个找斯里芬的人了...”看守暗自嘟囔着。
猎魔人顺着看守的提示，朝一个低矮的门楼走去。斑驳的门楼上爬满了野葡萄藤，不难看出这门楼应该有些历史了。
穿过门楼眼前就是一片庭院。庭院中央是一座花坛，里面种植着玉燕草、宁神花、山鼠草和猎魔人叫不上名来的植物。
花坛中间突兀地立起了艾露尼的雕塑，与此前的门楼对比，它显得崭新而精致。但在老旧的花坛里，却显格格不入。
戴维在一座古朴的主楼面前止步，确认了门牌上写着“植物学大楼”、“炼金术实验室”等字眼后才进入了大楼。
顺着指示牌，戴维来到斯里芬教授的办公室前，他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里面是大得出乎意料的房间，中间似乎是待客用的皮沙发。
门口两侧摆着大大的盆栽植物，根茎是红色，叶子呈水滴状，而叶子一半已经有变成白色的势头。
细看之下，房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大，而是家具少，所以显得宽敞。
“唔...贫寒的教授？倒是符合学者形象。”猎魔人自言自语道，他百无聊赖地在房里踱步，顺手揪了片盆摘植物上的叶子。
叶子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魔法波动。
正当猎魔人惊讶之余，门口传来老人的声音：
“怎么？有事吗？”
戴维连忙把叶子丢掉，随后行了一个礼：
“打扰了，受人委托要给斯里芬教授送一件东西。”
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铜边眼镜，抬起半边花白的眉毛，仔细端详着这位不速之客。
慢悠悠地说道：
“我就是斯里芬。”
猎魔人掏出狼皮小包裹，递给了斯里芬。
斯里芬眼前一亮，随后他当着戴维的面拆开了包裹，里面装的是血色菇和苦艾草。
他抓起一片血色菇放在嘴里嚼了几下，随后说道：
“很好，熟悉的味道，赛哈曼那老头子没食言。”
“教授先生与通晓者是老朋友？”戴维问道。
斯里芬没有搭理猎魔人，自顾自地又闻了闻苦艾草，随后将狼皮包裹收入囊中，径直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戴维便不再自讨没趣，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斯里芬却开口问道：
“盆栽里的植物，你碰了吧？”
“是的。”戴维点头。
“有感觉到什么？”
“唔...”
见到猎魔人不做回应，斯里芬说开口道：
“这盆东西是算上个时代留下来的，是魔法与植物混合的造物。我和赛哈曼的共同杰作，是植物学上的里程碑。我管它叫女巫之泪。”
“但是它像是枯萎了。”戴维看着怏怏的盆栽说道。
“对，跟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样，都要枯萎了。不过总有一天，即便我们都化作尘土，它也还能再活过来。”
戴维唔了一声。又是些神神叨叨的话，这一点他跟通晓者倒是有共通之处。
斯里芬靠近盆栽，一只手扶着铜边眼镜，一只手托着“女巫之泪”下垂的叶子。
“它只需要魔法作为养分，就能重新再生长起来。”
随着一阵绿光泛起，泛白的叶子逐渐变红，随后整株“女巫之泪”重焕生机。
第64章：雪堡大学（中）
斯里芬松开扶着铜边眼镜的手，绿光逐渐消散。同时，那株红色的“女巫之泪”也逐渐变回了发白的模样。
“看到了吧，只要有魔力传入，它就能活过来。”斯里芬说道。
“可据我所知，世上已经没了魔法。”
“那我刚刚难道是在变戏法？又或者你腰间的徽章是装饰？”
戴维愣了愣，原来斯里芬知道他是猎魔人。
“对，别惊讶，从你进城的那一刻起，我就全知道了。你是白色尖塔的戴维，银色狮鹫之母伊莉丝的学徒，自诩新派猎魔人。”
猎魔人听他说完后，眉头紧蹙。环顾四周，担心会发生什么变故。
“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出了这个门，就还是西西弗斯勋爵。”
斯里芬一屁股在到沙发上，示意戴维也到他身旁坐下：
“魔法一直都在，只是施法者再也不能通过汲取身边的魔法元素来施展魔法了。”
说着，斯里芬指了指猎魔人腰间的狮鹫徽章。
“所以，施法者需要一些物品的帮助，像是你的徽章，里面储存着一定量的魔法。但是肯定没办法一直催动它，对吧？”
戴维点头称是，随即下意识地摸了摸徽章，指尖传来淡淡的魔法波动。斯里芬教授说的没错，只要超过一定的使用次数，就不能以徽章为媒介再催动魔法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行？”
“这倒没有...”
呢喃婆婆，也就是伊莉丝只是将徽章交付给他，并告诉他使用办法，却从没有解释太多关于魔法的事情。
斯里芬哼笑道：
“哼，因为伊莉丝没跟你讲过吧。女巫们总是神神秘秘，仿佛魔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像愚蠢的艾露尼信徒们以为魔法来自对神明的信仰一样。”
像是每个教授一样，一但开口讲课，便停不下来。
“魔法不该被神化，它就像是空气一样，无时无刻都在我们身边。不能因为我们看不到、摸不着、闻不到就说它不存在了。”
“可你之前不也说了？施法者没办法汲取周围的魔法元素，这不就代表它没了？”戴维插嘴问道。
像是每个教授一样，一但学生提问，便耐心解答。
“不能说完全没了，要怎么跟你解释呢...你见过哮喘症的病人吗？”
戴维点头。
“他们犯病的时候，没法呼吸，并不是因为周围没有氧气。纯粹是因为他们的身体机能没法让他们去汲取氧气罢了。”
戴维低头思忖，想象着哮喘症病人犯病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施法者都是因为身体的问题，没办法感受到周围魔法元素？”
像是每个教授一样，一但听到正解，便心满意足。
斯里芬笑了笑，拍拍戴维的肩膀当做表扬：
“没错。只是不同的人，对这一现象给了不同的说法——女巫说是预言中的末日降临了，圣教团的说法是缺失信仰才被剥夺能力，而贵族们则觉得凡人的时代降临了。他们都一致认为，能随意唤起魔法的时代过去了。”
斯里芬摘下他的铜边眼镜，从兜里摸出手帕擦拭镜片：
“而我认为魔法重启，施法时代还会降临。”
“可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戴维摸了摸鼻子。
他发觉最近不论他是否愿意，总有人对他长篇大论说一些他想了解的东西。通晓者、阿蕾娜、帕西米尔、乃至皇帝和宰相，以及面前的雪堡大学教授。
“你真的是一无所知。你以为你护送的那个小孩是什么来历？”
“缇娜？”戴维皱眉。“你知道关于奇迹之子的事？”
斯里芬重新戴上眼镜，厚重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闪着光，述说着对未来的期待：
“她是一把钥匙。重新打开魔法之门，让施法年代再度降临的钥匙。”
“钥匙？”
戴维虽知道缇娜能够触发强大的力量，并且是解开她梦境之谜的关键。但从未料那小女孩还跟几乎消失的魔法相关。
“对，自从诺恩帝国陨落以来，魔法黯然消失的那天一起，我就一直在调查。虽然艾露尼圣教团的人把所有重要文献都烧了，但雪堡大学向来有留存手抄本的习惯。”
斯里芬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在桌面敲打了几下，抽出一个暗格。
他取出一张发黄的纸，展示给戴维：
“这上面记载了如何重启魔法的关键。”
纸张上画的是一副六芒星护符，护符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符文。戴维曾在通晓者给他的《女巫会末日》里见过这副六芒星，记得其拥有者就是女巫盖娅。
戴维入神地看着护符中间的宝石，而后脑袋传来熟悉的眩晕袭。旋即他脑海里闪过缇娜的湛蓝色珠宝吊坠，接着梦境里的白发女人也一并出现。
他伸手轻触腰间的银色徽章，想要驱散掉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可手指刚碰到徽章的那一刻，他却看到纸上的符文突然蠕动起来。
字符一个一个地拆开，又重新组合起来，变成另一串文字——
“暗...影...笼...罩...”
“诸...神...陨...落...”
文字像是腐烂老鼠身上的蛆虫，蠕动着，一会又爆裂开来，成了一滩血迹——
“末...日...将...近...”
“无...一...幸...免...”
戴维死死地撑在沙发把手上，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斯里芬发觉戴维的情况不太对，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你...看到了吗？”戴维艰难地吐字。“符文好像在动...”
斯里芬闻言后，看了眼发黄的纸，说道：
“没什么异样，你这是怎么了？”
戴维又深吸了几口气，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看到了那文字在变，而斯里芬像是完全没有察觉？
暂且把刚才的异象抛之脑后，调整好呼吸答道：
“没...没什么，老毛病又犯了。你说的六芒星护符又跟奇迹之子有什么关系？”
“我通过很多文献解析了符文，六芒星护符流传了起码上百年，它是魔法赖以存在的关键。盖娅只是它其中的一个传承者。而女巫会覆灭，盖娅身亡之后，六芒星护符也不再完整。自此魔法才逐渐不被人感知。”
“唔...看来这个说法才是完整版。”戴维低声轻语。
斯里芬缓了缓，继续说道：
“而你口中的奇迹之子，就是六芒星的其中一部分。”
“什么？你的意思说她不是人类？”
“对，我说的钥匙不是比喻。她是真正意义上的钥匙。”
第65章：雪堡大学（下）
宰相府的一处客房里。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温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
“阿嚏～”睡梦中的缇娜吸了吸鼻子，抓起雪漫的衣袖抹去脸上的鼻涕。
阿蕾娜笑了笑，为四仰八叉的孩子盖上被子。她走上阳台，手里攥着几枚艾露尼徽章和一封信，一扫之前的笑意，出神地望着远处的神圣大教堂。
......
“我和那孩子一直在一起，她不可能不是人类。”戴维摆手说道。
“是吗？你跟她在相处才多久呢？”
戴维愣了愣，从暮色森林见到那孩子开始，过去也不过小半个月的时间。但是这段时间，他见过缇娜的啼哭、嬉笑。
不论怎么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贪吃的、嗜睡的小女孩罢了。
“猎魔人，她是不是人类无所谓，你该关注的是手抄本上的六芒星。只要解开它的秘密，你的梦境也能解开...”
“等一下，”猎魔人打断斯里芬的提议。“从我进门以来，你就一直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如果你想让我合作，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斯里芬嘴角微微上扬，手指轻扣桌面。幽幽地说出通晓者的名字：“赛哈曼。”
戴维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通晓者。
“赛哈曼一直托她的孙女给我带话。”
“可是阿蕾娜一直在我眼皮底下，唔...”戴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不只一个孙女...”
原来是阿莲娜。对啊...如果是她的话，我确实没办法察觉到她的行踪。可赛哈曼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不信任我？
斯里芬见戴维陷入沉思，走到他跟前：
“听着，猎魔人。你不用管你的周遭都发生了什么，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寻回记忆吗？而我现在给你提供了方案，只要把‘钥匙’带到我这...”
“她有名字，她叫缇娜。”猎魔人语气不快。
“无所谓是缇娜还是安娜，只要把她带过来就好。”
“她叫缇娜。”猎魔人有些恼怒，语气冰冷地重复了一遍。他不喜欢斯里芬谈到缇娜时的语气，仿佛那孩子只是一冷冰冰的工具。
然而斯里芬没有察觉到戴维的情绪，或者说是不在意他的情趣，仍在自顾自地说着：
“只要把‘钥匙’由内到外地拆解分析，就必定能找到重启魔法，让施法者的时代再次降临！”
“拆解？”猎魔人的声音愈发冰冷。
“噢，就是把那个叫什么娜的小东西给解剖了。”斯里芬推了推镜框解释道。语气平淡的像是在给他的学生解释一个通俗易懂的炼金公式。
“够了！”
戴维猛地站起来，金色的眼眸闪着异光。先前的恼怒似火苗，直到斯里芬肆无忌惮地提到将缇娜解剖，火苗才攒成茫茫大火在他的眼里熊熊燃烧。
斯里芬被猎魔人突如其来的叫骂惊愕，疑惑地问：
“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
这种对别人伤害的不自知，甚至要比赤裸裸地辱骂更加伤人。
什么叫她是不是人类无所谓？
凭什么叫她‘钥匙’？
她不叫什么娜，也不是小东西。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有名字，那孩子亲口对我说的名字——缇娜。
猎魔人一把揪住斯里芬的衣领，将对方扯到面前。
“我说了，她叫缇娜！听懂了吗？你这个傲慢的、毫无人性的、自以为是的白痴！”
戴维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打在对方脸上。
他决定了，只要眼前这个狗屁教授再提到解剖，或者是钥匙，甚至是说错缇娜的名字，他都会狠狠地朝这张干枯皱巴的脸揍下去。
斯里芬又是一惊，显然他没料到猎魔人会突然暴走。但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
“哼，自以为是的是你，臭小子。你不知道你护着的是什么，她关乎了整个帝国...不，应该是整个大陆的命运。就算你不交给我，也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发现她就是‘钥匙’的秘密...”
嘭！
一拳落在了斯里芬的脸上，铜边眼镜歪歪扭扭地挂在他的脸上。
斯里芬的下颚被打歪，但他却没有哀嚎一声。像是下颚不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继续说着：
“你拦得住我，你拦得住皇帝？你拦得住圣教团的骑士？他们早晚也要知道关于她的事情。不，甚至纳斯达克已经知道了。到时候你嘴里的小女孩面临的可是要比解剖更可怕的事情。”
嘭！
又是一拳落在斯里芬的脸上，铜边眼镜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斯里芬的下颚极度扭曲，两排牙齿甚至已经错开，但他依然没有感到痛楚。似乎猎魔人的拳头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难道你不想解开你的梦境之谜吗？”
猎魔人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冷冷地说道：
“我当然想。但我不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斯里芬不紧不慢地捡起他的铜边眼镜，吹了吹，又重新挂到鼻梁上。
“很好，我明白你的立场了。”他挪了挪眼镜，好让自己能看清些。“猎魔人，我倒是明白为什么赛哈曼看中你了。你和他一样固执。”
戴维未置一词，他在寻找对方是从哪里发出声音的。斯里芬下颚变形，导致唇瓣已经分得很开，但是声音却没有丝毫变化。
斯里芬张嘴摆弄下颚，咔嚓一声回到原位。仿佛下颚像是他的铜边眼镜，能随时摘下，又能随时戴上。他哼笑道：
“不过，你迟早会明白。就凭你，保不住她的。”
话音落下后，斯里芬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就像刚的争执，在他内心惊不起一丝波澜。他对戴维摆了摆手，示意后者可以离开。
猎魔人看了眼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眼端坐在桌前的斯里芬。他觉得自己可笑无比，至始至终对方都没有站在平等的对立面与他交流。
甚至对于他宣泄的怒火都无动于衷。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离开。
“斯里芬教授，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停在门前，他背对着教授问道。“兄弟会？皇帝？还是德鲁伊？”
“我站在真理这一边，”斯里芬顿了顿，继续说道。“魔法就是我信奉的真理。”
第66章：莫尔斯皇帝
祷告日前一天。
静谧陵园，位于艾露尼神圣大教堂的背面，宽敞的平地被铁栅栏围住，草地上竖起着一座座墓碑。
或许是时值清晨阳光明媚；或者是前来哀悼的人带来了一丝生气，又或者是熠熠生辉的艾露尼雕塑净化了邪污：
陵园不显得凄凉，反倒比一般的艾露尼修道院更有神圣的意味。
大主教纳斯达克一如往常地身着白色长袍，头戴米白教冠。唯一与往日不同的便是摘下了六芒星护符。
他站在三座墓碑前，面对参加葬礼的众人：
“安息吧，艾露尼的孩子。凡间的躯体不再是你们灵魂的牢笼，你们的灵魂将会延续，你们的意志将会传承。”
以大骑士西瓦尔为首的众圣教团骑士们轻拍胸甲，齐刷刷地单膝跪下。
“你们的诞生与死亡艾露尼都看在眼里。你们的奉献，是为了艾露尼的事业，你们的名字，将被世人咏诵。”
哀悼队伍中的传出妇人的抽泣声。
纳斯达克合上双眼，两只手分别放在两座墓碑之上：
“骑士库珀，丹尼尔之子，艾露尼的剑与盾，一生恪守誓言，或死于背誓者之手。”
“骑士内利，迪伦坡之子，艾露尼的剑与盾，一生恪守誓言，亦或死于背誓者之手。”
话音落下，像是咒语，原本妇人们的抽泣声化作嚎啕大哭。期间不少人不怀好意地望向了人群中的帝国宰相，他们都知道这人是背誓者之父。
哀悼人群中的弗兰宰相面色难看，迫于皇帝的要求，他不得不参加这场葬礼。莫尔斯陛下确实也做了一些努力，现在道戈的罪名尚未被定死。
大主教微睁眼睛，嘴角不经意间勾起冷笑。像是很满意众人对弗兰的不满。
随后，他又开口：
“助教菲利普，正直而热忱的艾露尼信徒，终生恪守艾露尼教义，因过度劳累殉职。”
坊间传言助教是吸食不明物品才过世，不过没人敢反驳。艾露尼的神职人员要始终保持圣洁形象，即便死了也一样。
纳斯达克双手合十，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而悠远，系在他腰间的艾露尼徽章微微发光：
“愿艾露尼与你们同在。”
头顶上的一片浮云突然破开，从天降下一道环状圣光。光芒为大主教披上一层薄薄金黄的薄纱。
“看呐，这...是艾露尼显灵了吗？”
“肯定是艾露尼承认了我的孩子。”一个把妆哭花的妇人说道。
“大主教不愧是神明的代言人！”一名骑士大喊。
不少艾露尼的信徒激动地落泪，貌似比起过世的人，神明显灵更让他们觉得激动。
纳斯达克缓缓抬起双手，光芒以他为中心环状撑开，将哀悼众人都包裹起来。
“是艾露尼的孩子才能唤来了神诋的怜悯。不只我是代言人，他们也是是艾露尼的代言人。信奉艾露尼的各位，也是代言人。”
哀悼队伍的抽泣声嘎然而止，他们都静静地淋浴在从天而降的光芒中，感受温煦的暖意。
莫尔斯·诺恩皇帝，砸了砸嘴，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
宫廷乐师奏起悲恸的乐曲，在乐曲终了前，大家都静静地低头默哀。
......
葬礼结束，人群散去。
只剩纳斯达克和大骑士西瓦尔。
“西瓦尔，派你的人把这六颗宝石分别送到各镇的修道院。记住，每颗宝石对应着每个奇迹之子所处的城镇。”
“贝尔镇的修道院也要？”西瓦尔问道。
奇迹之子共有七名，除了其中一名来自霍利兰城以外，其他六名分别来自四散在圣都四周的城镇。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来自贝尔镇的奇迹之子并未按计划送回圣都。
“贝尔镇的那颗，用霍利兰城的代替。”
西瓦尔接下六枚湛蓝色的珠宝。他认出来这是之前镶嵌在六芒星护符上的珠宝。但稍有不同的是，圆形珠宝中有几缕血红色纹理。
“主教大人，恩赐日马上就要到了。现在派这么多骑士出去合适吗？”
“没事，俄洛伊留下就够了。”
大骑士点头应允，但是没有马上离开。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西瓦尔摸了摸喉咙处的疤痕，回忆起当日被要挟的场景，恨恨地说道：
“大主教，我听说那猎魔人很有可能已经进城了。不需要派人搜查？”
纳斯达克摇摇头，淡淡说道：
“没必要，到时候他自然会出现。你办好自己的事，别让我再失望了。”
见大主教下令，西瓦尔不好再坚持，将珠宝收入囊中，行礼道别。
......
另一边，莫尔斯·诺恩皇帝与弗兰·塔兰宰相，并肩走在宫廷的路上。他们身后跟着其他宫廷要员。
宫廷要员们窃窃私语：
“你们说，大主教是不是认定了塔兰家那小子就是背誓者？”
“谁知道呢，都听说陛下与道戈是密友，而且看在宰相的面上，也要保他吧？”
“这可说不好，近年来，皇室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纳斯达克主教上任后，权势更大了。”
“可不是吗，陵园里艾露尼显灵，可都是拜大主教所赐。”
“唉，虽然对不住陛下，不过我们也得赶紧站队了。”
莫尔斯铁着脸，步子越跨越大，将随行人员远远抛在身后。虽然他的臣属小声议论，但叫他恶心的关键词——‘主教’、‘艾露尼’不论用多小的音量说出口，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立马跟上他脚步的只有弗兰宰相。然而只是跟上皇帝的脚步已经让他汗流浃背。
弗兰边用手抹去脸上的汗水边说道：
“陛下，虽然现在纳斯达克没有给道戈定下罪名，但这疑似罪名的说法，也很叫人揪心呐。”
莫尔斯看着唯一跟上他的臣属，说道：
“我会想办法，往年恩赐日都有赦免罪犯的例子。明天的祈祷日上，我再给他一点压力就是。”
“多谢陛下。”宰相挺着肚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莫尔斯停在宫廷大门前，向后望去，他的臣属们还没跟上来。他喃喃道：“究竟有多少人记得我才是皇帝。”
随即他转向宰相提醒道：
“明天务必让西西弗斯勋爵参加宴会。”
“明白，陛下。”
第67章：宴席之上（上）
恩赐日前一天，祷告日当天。
神圣帝国宫廷的聚会大厅里。
来自南方贵族们围坐在巨大的马蹄状长桌边上。金色的大浅盘里盛着精心烹制的各类宫廷美食：
烤全猪开肚子里塞满了蔓越莓，和对半切的圣女果。
切片火腿和鹿肉排上淋着气味浓郁的胡椒酱汁；
煮到稀烂的鲑鱼汤上装饰着西芹碎末；
宾客们都在小口小口地抿着葡萄酒，小声地交流着。
阿蕾娜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不禁咽了咽口水。她刚想动手抓一片火腿，就被猎魔人教训。
阿蕾娜晃着一条腿，不满地开口：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起码要等到主座的人就位吧？”戴维朝空着的宴会主座摆了摆头。
阿蕾娜咂嘴，又问道：
“戴维，为什么胖子让我们先来？”
戴维皱眉，总觉得今天的阿蕾娜有些奇怪：
“宰相说是要和皇帝一起入席。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你有些急躁。”
阿蕾娜眼皮连续眨了两次，哼了一声没在搭理戴维，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烤全猪上。
等候宴席开始的期间，邻座的贵族时不时向戴维搭讪，但他只是支支吾吾，不多做交流。生怕暴露自己并非南方贵族的事情。
“神圣帝国皇帝——莫尔斯·诺恩陛下到！”传令官通报。
莫尔斯一头黑发梳向脑后，身穿白色衬衣，外面套着绣着金边的马甲。他背着手走向宴席，后面跟着胖乎乎的弗兰宰相。
戴维刚起身行注目礼，但是发现大部分宾客似乎对皇帝的到来不为所动。他们还像原来那样交头接耳，仿佛来人并不是宴席的主人。
不过事实如此，莫尔斯陛下坐到了主座的右侧，宰相则是坐在左侧。
“艾露尼的代言人，神圣大教堂之主教，圣教团之光——纳斯达克·科尔到！”传令官接连通报纳斯达克的头衔。
坐席间的宾客纷纷起身，目光全都抛向宴会大厅的门口。戴维唔了一声，也随大流站起身来。
大主教跨着慢悠悠的步伐，他身后跟着身材高大的女骑士俄洛伊。
等到纳斯达克入座后，众贵族才重新坐回各自的椅子上。
“那么，让我们的宴会开始吧？”纳斯达克顿了顿，略带戏谑地转向莫尔斯皇帝。“莫尔斯陛下，您看可以吗？”
莫尔斯对大主教的戏谑不为所动，反而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纳斯达克对席间的宾客们张开双手，微微仰头合上双眼。
“致艾露尼的信徒，以及诸位南方公国的来使。我宣布，祷告日的宴会正式开始。首先，务必让我们一同祷告，感激艾露尼女神赐予我们的一切。”
坐席间的每个人都将眼睛闭上，双手合十，默念祷告词。唯独猎魔人和德鲁伊不为所动。
“感谢艾露尼女神赐予的食物，来喂养我们的肉体。”
戴维听着他们的祷告词，摇头。他心想：不，赐予我们烤全猪的绝不会是神明。应该是厨师，如果不感谢厨师的话，起码也得感谢那只死去的野猪吧。
“感谢艾露尼女神赐予的话语，来净化我们的灵魂。”
不不不，净化我们灵魂的也绝不是神明，而是我们的教养。如果非要净化的话，还请贵族老爷们撞到人的时候说声对不起。
“感谢艾露尼女神赐予的神迹，来照亮我们的道路。”
戴维脸上勾起讥讽之色，随后他惊愕地发现莫尔斯陛下也挂着类似的表情。两人相视一笑，皇帝举杯，隔空敬了猎魔人一杯。
“怎么，你还认识皇帝？”阿蕾娜低声问道，朝皇帝努嘴。
“唔...可能一会就要认识了。”戴维举杯回敬皇帝。
祷告结束后，弗兰拍了拍手。宫廷乐师们奏响了欢快的乐曲，仆人们端着酒壶和餐具排成长队走向长桌，宾客们开始高声交谈了起来。
年轻皇帝几乎没吃什么，用金色刀叉随意挑拣着面前的食物。另一侧的弗兰宰相却已经把自己的那份食物一扫而光，仰起头来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而纳斯达克则是没动过面前的食物和酒水，只是静静地坐着。
席间一位大胡子突然站起身来，用叉子在酒杯上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诸位，诸位。我有祝酒词要说。”
宾客们停下手头的动作，齐齐望向大胡子。除了阿蕾娜——她正用劲从烤全猪上撕扯着，想把大猪蹄子掰下来。
大胡子故意轻咳了两声，提醒那正忙着对付烤猪的贵族夫人。然而阿蕾娜像是完全没有发觉异样，仍在自顾自地撕扯着猪蹄。
“看来我们贵族夫人很喜欢我们北方的烤猪。”大胡子有些不满，他头一次见到宴会上不用餐具就直接上手的贵族。
戴维扶了扶额头，用手肘顶了顶他的“夫人”，提醒她别闹笑话。阿蕾娜这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大对，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过手里仍抓着猪蹄。
大胡子见宾客们终于全都停下手头的事情。于是开口说道：
“昨天，就在静谧陵园，神圣大教堂的背后。我见到了一场神迹。”
听到这里，皇帝的脸色不太好，他看了眼旁边的纳斯达克，他料想到这大胡子是大主教安排的人。
“我有幸亲眼见证了艾露尼女神显灵——她将圣光赐予了我们。”大胡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朝对着大主教鞠了一躬。“抱歉，我说得不够准确。”
随即继续说道：
“并非艾露尼女神直接将圣光赐予了我们，而是通过她的代言人——伟大的纳斯达克主教，借由大主教之手，把圣光赐予了我们。”
一名面容白净的宾客问道：
“哇哦，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艾露尼女神才突然显灵呢？”
莫尔斯认出了那名提问的小白脸，那是他其中一位的臣属。葬礼日小白脸也在场，年轻的皇帝明白，他们这是在表演，也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同样也是为了做给在场的南方贵族看。
看来接下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不论怎么添油加醋都有可能。
第68章：宴席之上（中）
“问得好！”大胡子一惊一乍。“伟大的纳斯达克主教为了悼念我们英勇的骑士和正直的助教，发表了一段哀悼致辞。一定是艾露尼女神被大主教的致辞感动到了，天空竟然发生了异象！”
戴维看向大胡子，总觉得类似的发言在哪里听过。而宾客们似乎开始对大胡子口中的异象提起了兴趣。
“尽管远处已经飘浮起日落的阴影，但随着艾露尼将圣光赐予伟大的主教大人。忽然间，一道圣光穿破云霄，将陵园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光亮。”
大胡子顿了顿，目光扫向在座的宾客。
“那道圣光，柔美至极。像火，不，应该说像宝石，晶莹剔透的宝石。它不但照亮了陵园，更洗涤去了我心灵中的污垢。”
戴维想起来了，这家伙的说话方式就像是夏陵的马修。
“那种光芒，超越了任何人的想象。抬头望去，那种纯净无垢而又华美庄严的景象，绝不能用‘诧异’来形容。然而这伟大的景观，全都因为伟大的纳斯达克大主教，我才能有幸见到。”
大胡子举起杯子，捂住嘴巴，像是激动的快要落泪：
“总而言之，我想说让我们共同举杯，致敬伟大的主教大人吧！他是真正的神明代言人！”
戴维摸了摸下巴，想着这大胡子的演讲水平要比马修厉害得多。
小白脸见发言完毕，连忙带头站起来举杯。
“敬大主教！敬伟大的神明代言人。”
宾客们也纷纷站起身来朝纳斯达克举杯敬酒。当然，阿蕾娜除外。
她旁若无人地翘起一只腿踩在椅子上，也不顾长裙岔开。大口大口地啃着烤猪蹄，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大胡子见状，故意抬高音量：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如此无礼，对神明的代言人不敬呢？”
阿蕾娜看了一眼大胡子，抹去嘴边的油腻星子。手在质地良好的长裙上擦了擦。
“究竟是怎样的人，”她顿了顿，打了一个响嗝。“才会打扰别人舒舒服服地吃肉呢？”
大胡子眉毛一抬，没料到在座的宾客会有人拆他的台，这么做无异于与圣教团唱反调。他判断这个无礼的女人很有可能是“皇帝派”。
小白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觉得这个是他表现的大好机会，立马说道：
“难道你觉得烤猪还比不上大主教带来的神迹？你这个对艾露尼不敬的女人。”
阿蕾娜抠了抠塞在牙缝里的肉渣，抹在桌子上。开口道：
“你用烤猪跟大主教对比？谁才对艾露尼不敬？”
小白脸一愣，偷瞄到神情不悦的纳斯达克，连忙反驳：
“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烤猪和主教相比，哪个重要些？”
“当然是主教大人！”
“那就是烤猪不如大主教了？”
“废话，烤猪不如大主教！”小白脸重复道。
大胡子脸上一黑，这小白脸是他见过最笨的托了，已经被带到坑里了都不知道。
“多伦先生的意思应该是在这样的场合，应当有身为贵族的觉悟，在北方对艾露尼的代言人举杯是一种尊重。”
阿蕾娜哼笑：
“指不定这盘里的烤猪也是艾露尼的信奉者呢？我说，不如也给烤猪举杯吧？”
“你！”大胡子恼怒道。
莫尔斯陛下憋着笑说道：“诸位，不要为了烤猪与主教大人的问题吵架了，如果这位女士不想举杯就算了。”
他转头对纳斯达克说：“纳斯达克主教，您看行吗？”
纳斯达克哼了一声，摆摆手让大家不用举杯，示意众人继续享受宴席。
宴席期间，宾客们都围绕着纳斯达克献殷勤，包括南方的贵族们，在他们看来，现在北方的实际统治者是主教而非皇帝。
当然，阿蕾娜和戴维除外。
皇帝朝戴维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跟上来。两人朝宴席外的阳台上走去。
“陛下。”戴维微微躬身行礼。
“你的伴侣很有意思。”莫尔斯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唔...确实。不过今天有些反常就是了。”
“那么，我们来谈正事吧。”
“就在这？”猎魔人看了宴席上的纳斯达克，疑惑道。
莫尔斯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
“没事，在主教眼里，我只是个可怜的傀儡。他不会在意我的。”
年轻的皇帝冷哼一声，双手随意地搭在阳台上。从阳台上可以望见恢弘大气的神圣大教堂。
“刚刚他们说的神迹，确实发生了。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圣光降临我确实也见到了。”
戴维顺着皇帝的眼光看去，神圣大教堂仿佛一位静止不动的巨人。似乎不论从霍利兰城的哪个方向望去，都能瞧见这座教堂。
仿佛它时刻都在向整个霍利兰城的人宣告，它是这座帝国首都里权利和力量的象征。
莫尔斯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
“但那不是神迹，我很清楚。那是魔法。”
“唔...您也知道。”
“不用对我用尊称，也不用叫我陛下。我们年龄相仿，叫我莫尔斯就行。”皇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好的陛下，呃...莫尔斯。”戴维有点不习惯，毕竟这是直呼帝国皇帝的名字。
莫尔斯扭头看着猎魔人，他惊奇地发现猎魔人的瞳孔颜色很少见，跟他一样同样是金色的。皇帝说道：
“信你应该也收到了，我想再与你重申一遍。不要将那孩子交给圣教团。她是推翻纳斯达克统治的关键。”
“为什么？虽然我对圣教团谈不上喜欢，但我也不至于费劲心思推翻他们。”戴维回应道。
自从斯里芬对他说过那些话以后，虽然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把缇娜交给圣教团，但他得确保皇帝不会说出类似解剖之类的话。
莫尔斯意味深长地看了猎魔人一眼，说道：
“斯里芬应该跟你聊过了吧，那孩子是重启施法时代的关键。”
戴维脸色稍有不满：
“如果你也要跟斯里芬说同样的话，我也不在乎对皇帝的脸上抡上两拳。”
“这倒不必担心，猎魔人，”莫尔斯对猎魔人的口头威胁满不在乎。“我不在乎施法时代还能不能重新回来，我只想夺回属于诺恩家的一切。”
“诺恩帝国？”戴维惊讶地问道。
第69章：宴席之上（下）
“不用惊讶，猎魔人。”莫尔斯自嘲地说道。“莫尔斯·诺恩，神圣帝国的皇帝，多么讽刺的头衔。
“诺恩...诺恩...”一声声轻柔婉转的呼唤在猎魔人脑海中响起。他摇了摇脑袋，环顾四周，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莫尔斯见猎魔人心不在焉，他连忙把话题引向对方更感兴趣的部分：
“听着，猎魔人。你难道不想知道纳斯达克会对奇迹之子做什么吗？”
戴维唔了一声，点点头。
“除了你带着的那女孩，一共还有其他六名。据我的密探报告，自从他们被送到神圣大教堂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们了。”莫尔斯脸色阴沉。“或许是都死了。”
“密探靠谱？”戴维表示怀疑，说不定是皇帝为了拉拢他才这么说。
莫尔斯朝宴席桌上围绕着主教阿谀奉承的臣属们白了一眼，随即哼笑道：
“虽然诺恩王室已经没落，但并非整个帝国都已经沦落到一群宗教狂热分子的手里了。即便在圣教团里也还是有我的人。”
猎魔人摆摆手说道：
“就算如此，我也没必要掺和你们的事情。我大不了带着缇娜走就行了。”
莫尔斯拍了拍戴维的肩膀：
“相信我，在霍利兰城里，只要是被纳斯达克盯上的人，没人跑得了。而从你出手救道戈的那天起，你已经他被盯上了。”
戴维边听边朝宴席厅里望去，他惊愕地发现纳斯达克正朝他微笑。诡异而狡诈的笑。
“我说的没错吧？”莫尔斯耸耸肩。“他对我们现在做的事可都是一清二楚。”
“那他为什么不阻止？”猎魔人反问。
莫尔斯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难道见过老虎会担忧兔子们讨论如何吃掉它吗？总而言之，我们应该是一条战线的，你要保护奇迹之子，而我要夺回我的统治权。我们要对付的都是纳斯达克。”
“唔...”猎魔人摸了摸下巴。“就算我同你合作，你也说了我们不过是兔子，那兔子们又该怎么跟老虎斗？”
莫尔斯挑眉，随后眼神凌厉起来，说道：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会为自己的傲慢和自大后悔的。推翻他只要做两件事就行了。第一，剥去他所谓神明代言人的皮囊，让世人看看他不过是个满嘴谎言的糟老头子。第二，拥有能对抗圣教团的军备力量。”
猎魔人双手抱胸，身体微微后仰：
“第一点我明白，可是第二点...我不认为陛下有这个实力。从我进城到现在，见到的每一个卫兵基本都披着属于艾露尼标识的披风。您不会认为仅靠我区区一人就能对抗得了整个圣教团吧？”
皇帝笑了笑：“我听说过猎魔人本领强大，但我也没蠢到这个程度。你应该见过半身人了吧？”
唔...猎魔人低头思忖，皇帝为什么突然提到帕西米尔？
莫尔斯继续说道：
“这次的密语是看门狗。”
“你？神圣帝国的皇帝是兄弟会的人？”戴维惊讶道。如果有兄弟会的支持，或许皇帝就有充足的人手与圣教团抗衡。
“准确来说，是野狗公爵。兄弟会的领袖。”莫尔斯淡淡道。“我想，这也是纳斯达克唯一考虑不到的事情。”
唔...戴维想着，确实，一支打着推翻神圣帝国统治旗号的组织，他的领袖怎么会是这个帝国的皇帝呢？
“等等，那西瓦尔他们遇袭的那天是你安排的？”戴维想起暮色森林里的混战。
皇帝嘴角勾起笑：
“我可没做什么安排，我只是把信息吐露给德鲁伊和弗兰宰相罢了。”
“行吧，陛下。我大致明白了，我想我可以帮你。你需要我做什么？”看着莫尔斯的得意神情，猎魔人才发现，从一早开始他就无意间卷入了这场帝国权利的纷争。
如果真如莫尔斯所说，奇迹之子落入纳斯达克之手难逃一死，那么帮助皇帝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年轻的皇帝见戴维同意合作，满意地点头，刚想开口，却被宴席传来的争吵声打断。
“布鲁克，你这是在污蔑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才不是背誓者！他是忠诚的艾露尼信徒！”弗兰双手压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着。
“忠诚？他可是勾结兄弟会，把我们的内利和库珀两名骑士给害死了。”布鲁克冷笑。
“你胡说，我儿子没有勾结兄弟会。”
“这可是西瓦尔亲口说的。难道你再质疑圣教团的大骑士？”布鲁克捋了捋胡子，继而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倒是因为你，宰相大人，谁不知道审判所有你的亲信？依我看，你肯定是滥用职权袒护你的杀人犯儿子！”
“你个混蛋！我没有滥用职权！”弗兰涨红了脸，他明白布鲁克不过是接机挑起争端，即便审判所有他的亲信，也不过是下城区的官职，无乱如何也没办法影响到上城区的审判所。
布鲁克看着气急败坏的弗兰，哼笑道：
“哦？那是让别人帮忙了？”
“都给我闭嘴。在场的可还有来自南方诸国的客人，这是要让人看笑话吗？”莫尔斯怒吼，即便权势旁落，他也受不得这样的含沙射影，布鲁克嘴里的‘别人’分明就是在说他。
布鲁克假意对皇帝鞠了一躬，欠身说道：
“陛下，我只是想为死去的骑士伸张正义，我不愿意见到正直的骑士已经被埋到阴暗的泥土中，而虚伪的信徒和他狡诈的父亲还能沐浴在圣光之下。”
皇帝脸色阴沉，正欲开口。
纳斯达克见状，立即插嘴：
“陛下，我觉得布鲁克说的很有道理。作为艾路呢代言人的我，也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想再问宰相大人一次，弗兰·塔兰。你的儿子是否有背叛艾路呢之嫌？”
“绝不会有！”弗兰斩钉截铁地说道。
“布鲁克，你看。弗兰宰相是这么说的。”纳斯达克淡淡地说道。
“我可不信。”布鲁克摇摇头。
纳斯达克嘴角勾起一抹笑，手肘拄在桌上，眼神扫过皇帝和宰相开口问道：
“那你们各执一词，我该怎么做呢？”
“我要求决斗审判。”布鲁克说道。
“嗯...我觉得这主意挺不错，”纳斯达克满意地点头，“您觉得如何，陛下？”
第70章：决斗前夕（上)
莫尔斯啧了一声，开口说道：
“大主教，用决斗审判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是否太草率了些？”
“如果道戈真的是忠诚的信徒，艾露尼也会眷顾他。”纳斯达克淡淡说道。
在场偏袒圣教团的宾客，或者说站在大主教一边的宾客们都连连称是。
莫尔斯默不作声，冷冷地看着大主教。
见皇帝仍不松口，纳斯达克幽幽地说道：“看来陛下很在乎道戈？希望您不要为了儿时的密友而有失公允，死去的骑士可都是以你之名而战呐。”
戴维听到纳斯达克这句话，不禁小声嘀咕到：为皇帝之名而战？那几个骑士高喊的口号可都是为了艾露尼，在他们眼里估计皇帝的地位也不高。
“莫尔斯陛下，你若是执意袒护您的密友，以后还会有多少人愿意为您而战呢？”大胡子布鲁克趁势补了一句话，把皇帝彻底推入了无法反对的境地。
在座宾客窃窃私语起来，早些时候他们听说道戈一直未被判罪，完全是因为皇帝从中干预。如今从大主教之口说出，他们才完全确信。
莫尔斯扫了一圈在场的宾客，将他们的模样全部记住，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重掌大权，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最后，他把眼神落在了猎魔人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我同意，就用决斗审判来判决吧。”
大主教纳斯达克满意地点头，随后站起身来，理了理宽大的主教长袍。
“那么，决斗审判就安排在恩赐日。地点当然就安排在审判竞技场。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到时候都能亲临现场。共同见证艾露尼女神会不会抛弃了我们的道戈骑士。”
随着大主教的话音落下，宫廷宴席也落下了帷幕。
.....
霍利兰城，宫廷内，皇帝的书房。
壁炉没有像往常一样烧着火，橘色肥猫懒散地趴在地毯上。直到有三人一前一后地跨入房内，它才慢悠悠地伸了一个懒腰喵的一声走开。
“陛下，为什么您要同意这场决斗？这明显就是纳斯达克那个混账的诡计。”开口说话的是弗兰宰相，对于皇帝同意决斗审判这件事情，他十分的不满。
他见识过圣教团的决斗审判，自神圣帝国建国以来，只要是审判证据不足，或是圣教团方面想要获取胜利，他们都会要求决斗审判。
然而让弗兰最担心的事情是，圣教团主持过的每一场决斗审判，都是圣教团一方获胜。
“弗兰，难道你没看到在场那些人的表情吗？只要我拒绝了纳斯达克的提议，他们就通通认为是我用权利袒护了道戈。”皇帝忿忿地说道。
“可接受了决斗审判，无异于让我的儿子去送死！”
莫尔斯冷冷地看着弗兰，缓缓开口道：
“你觉得我反对决斗审判，道戈就能被赦免？纳斯达克只要想给道戈定罪，他的法子多的是，起码现在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弗兰疑惑道。
莫尔斯朝猎魔人努了努嘴，说道：“你旁边站的可是一位剑术高超的猎魔人。如果有他帮忙的话，或许决斗审判不会输。”
弗兰惊愕地看着戴维，他此前探望狱中的儿子时，被告知有一个猎魔人从巨魔的手中救过自己。没想到，这个猎魔人居然就是眼前的假勋爵。
“所以，你救过我的儿子？”
戴维微微躬身，点头称是。
弗兰连忙腆起肚子回了一礼，一把搭在猎魔人的肩上：“希望您能再次搭救道戈一命，我塔兰家就这么一个男丁了，不论你出价多少，我塔兰家都会如数奉上。”
猎魔人摆了摆手，示意弗兰不要那么激动。而后带着一些不满的语气说道：
“宰相大人，我不会要价。只要让你的儿子不要再给我捅刀子就行了。”
“捅刀子？”
戴维没再解释，而是朝莫尔斯看去，请他继续讲关于决斗审判的事情。
年轻的皇帝清了清嗓子，说道：
“纳斯达克既然决定恩赐日上进行决斗审判，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挫他锐气，我已经等不及看到他失败的样子了。”
“陛下，您那么确定我会替你们出战？”
“不是我确定，而是你非出手不可。如果你不一同与我把那狗屁神明代言人的面具扯下来，你也迟早会被他制裁。”莫尔斯顿了顿，像是等待他刚刚说的一切在戴维脑里落定。
而后他又开口说道：“不只是你，奇迹之子也会惨遭厄运，还有你随行的同伴。”
戴维唔了一声，他觉得皇帝说的确实没什么问题。不久前纳斯达克看他的眼神，就如猎人瞧见猎物一般。
“那我换个说法好了，您那么确定我能赢？”
“圣教团最强的骑士，西瓦尔已经出城。如果我没猜错，决斗审判圣教团会派出俄洛伊，”皇帝朝挑了挑眉。“根据我安插在圣教团的密探汇报，你是连西瓦尔都忌惮的人。不至于敌不过俄洛伊。”
戴维耸肩，想着不论是皇帝还是主教，他们貌似已经把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他思索着，皇帝所谓的密探多数就是当日圣教团骑士当中的一员。
不过，猎魔人已经无所谓谁是皇帝的密探，谁又统领着自由兄弟会，又或者通晓者为何要暴露他的行踪。
他只知道现在面对的是势必要席卷整个帝国的旋风，而他正处于漩涡中央，缇娜也处于同样的位置。唔...还有一个莫名其妙想让他收作学徒的男孩雪漫。
不论如何，他都要先保证这俩个孩子的安全。
他不会拒绝皇帝的要求，在这座城里，圣教团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而算得上盟友的，也就只有他眼前这位几乎与他同龄的皇帝陛下。
“陛下，既然您能想到。那位主教不会那么蠢吧？他会安排一场赢不了的决斗？”
“不用担心，俄洛伊就算有赢你的实力，她也会故意放水的。我说的对吧？弗兰？”
戴维扭头看向弗兰。
弗兰面色难看，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第71章：决斗前夕（下）
恩赐日，决斗审判当天。
霍利兰城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决斗审判的告示，各处的告示牌前都围满了凑热闹的居民。
张贴的告示写着各式各样惹人注目的标题：
“震惊！皇帝为了密友竟然做出这种事。”
“道戈是否会被艾露尼女神抛弃？”
“决斗审判——宰相对阵大主教！”
宰相府内，一处客房中。
戴维如释重负地褪去贵族服饰，换上了虽然陈旧，但便于活动的装束：
他穿着一件发黄的长袖衬衣，袖口上翻，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手上仍戴着一双从宰相府上摸来的褐色的皮手套。白色长袖衬衣外套着黑色夹克，一条皮革带从左肩系到右胯处。皮革上系着几根银质钉刺。
他随手将银光背在身后，圆头剑柄高出肩头。
“大师，你不用装贵族了？”雪漫问道。
“唔...”猎魔人用皮筋将几乎披肩的黑发拢到后脑，扎了个小揪。“没什么必要了，再装贵族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戴维像小姑娘，扎小辫子。”小缇娜坐在床头，晃着双腿，托着脸蛋看着戴维笑道。
戴维摸了摸缇娜的头，回以温柔的笑容。
雪漫皱了皱眉头，感觉这种笑在哪里见过。在他的记忆里，他的老爹出远门时，总是报以同样的笑容。
“大师，我们这是要离开了吗？”
“我也想，不过可能有些麻烦。”戴维说道。
他总觉得决斗审判不会那么简单取胜，就算能赢下决斗审判，那个大主教也不会轻易放走他们。
“那...我们能拿走这些？”雪漫指了指角落的一些珠宝装饰。
猎魔人想了想，随即点头：
“唔...拿吧，算是为弗兰出战的佣金。”
雪漫见戴维同意，像是谋划已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大麻袋，喊上缇娜两人把珠宝一股脑地都塞进袋子里。甚至连银制的餐具都不放过。
看着两小财迷大肆收缴“战利品”，戴维会心一笑，朝门外走去。
门外等着的是阿蕾娜。她早把贵族的长裙换下，取而代之的是简便的褐色长裤和白色衬衣。长裤下端尽数的塞进长统靴里。
“阿蕾娜，抱歉。”猎魔人总觉得阿蕾娜的气质跟此前不大一样。“答应你突袭西瓦尔的事，可能得先放在一边了。”
昨日从宫廷回来后，她曾向阿蕾娜解释，西瓦尔已经不在城内。并且向她告知，莫尔斯皇帝就是自由兄弟会的领袖。
“没事，放一边。”阿蕾娜说道。“倒是你说的圣教团，他们得到缇娜的话，会杀了她？”
戴维皱了皱眉，本以为阿蕾娜一定会与皇帝见面，并且立马出城追击西瓦尔。但让戴维惊讶的是，阿蕾娜似乎对此不敢兴趣，反而对缇娜的事情更加上心。
“唔...与其说圣教团，不如说是纳斯达克。”
阿蕾娜双手抱胸，手指在臂膀上敲着节拍。思忖后说道：
“决斗审判你也要带上缇娜？”
戴维注意到阿蕾娜仍画着淡妆，脸上的纹身也巧妙地遮掩住了。
“当然带上，她不在我视线里的话，我可不放心。而且，我觉得皇帝也谈不上是我们的盟友。都是相互利用罢了。”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兄弟会和西瓦尔的事情不重要了？”戴维试探地问道，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他发现阿蕾娜站姿也与以往有些不同，之前会更稳重端庄些，站着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小动作。现在的她——一只脚为重心地站着，另一只脚不停地踏着地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不是说了吗？那些事情先放一边，”阿蕾娜皱着眉头，对猎魔人重复的问题有些不满。“需要我再强调一次吗？我要跟你一起去！”
“唔...去就是了，不要那么激动。”戴维盯着阿蕾娜的右耳，发现她一直佩戴的天青石耳钉不在那了。
“有你在的话，缇娜确实会安全许多。我说的是吧，阿莲娜？”戴维确信眼前的人并非阿蕾娜，而是她的妹妹阿莲娜。
“你在说什么，我是阿蕾娜。”女孩连眨两次眼皮。
“你撒谎的水平很差，阿莲娜。”
阿莲娜气鼓鼓地‘哼’了声，别过头去，没有搭理猎魔人。
“从昨天的宴席上就已经跟阿蕾娜调换了吧。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戴维揉了揉太阳穴，明明扯谎的人是她，她倒是生气起来。
阿莲娜没回答，反而问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还特地把脸上的文身用遮瑕膏涂上了。”
“说话的方式，还有你的小动作。这些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来。”猎魔人双手抱胸，指着她的右耳，继续说道。“而且，你姐姐的耳钉，她从不会摘下来。”
阿莲娜叉腰，挑着眉毛端详着猎魔人。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家伙，眼力不错。”
说罢，她扭头要走，却被戴维一把抓住手腕。
“你还没回答我。”
阿莲娜回过头来，想要蒙混过关，但是她却看到一双金色的眸子闪着异光。于是她只好叹了一口气，悻悻地说道：
“当然是为了保护缇娜。”
“你们不信任我，”猎魔人冷冷地说道。“通晓者觉得我会把缇娜交出去？”
戴维有些不满，他一直秉承着允诺的事情必然遵守，早在玉石矿洞时，他就已经与通晓者许下承诺——保护缇娜。可如今却遭人怀疑。先是跟斯里芬教授通风报信，而后又是安排阿莲娜在自己身边？
阿莲娜感受到猎魔人的愠怒，只好说出真相：
“不是担心你交出缇娜，而是担心你会伤害到那孩子。”
......
霍利兰城外，西瓦尔率领自己的骑士侍从，扛着艾露尼女神的旗帜，准备从铁匠之门出城。根据大主教的指示，他此行是为了将六芒星护符的其中一枚宝石送到邻近的一座城镇。
西瓦尔的队伍才出了城门，一名裹着藏青色斗篷的女人也紧跟着出了城。
女人左眼角到下巴处有一道蓝色的条纹文身，黑色的中长发披在肩头。
她摸了摸右耳上的天青石耳钉，自言自语道：“西瓦尔，这次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第72章：决斗审判（上）
霍利兰城上城区的审判竞技场。
竞技场看台上早已坐满了观众，即便烈阳高照，也减退不了他们的热情。颇具从商头脑的小贩们，甚至在竞技场门前摆起了小摊。
原本上城区很少允许平民入内，更不用谈在圣教团管辖的审判竞技场摆摊了。可今年的恩赐日与以往不同，大主教特地下令放行所有城内居民入场。
虽然能入场，平民和贵族们所处看台还是有着明显的划分。举着遮阳伞，摇着扇子的一看便是贵族区域，而平民所处的看台却是拥挤嘈杂，不论服饰还是气质都散发着一股穷酸味。
随着表明正午已到的钟声响起，居民们齐刷刷地望向正处于圆形竞技场中央的纳斯达克主教。
他身着白色的主教长袍，头戴象征圣教团权力的头冠。手里握着一柄权杖，权杖的顶端是艾露尼女神双手合十的形状。
纳斯达克用权杖在地上轻轻一敲，悠扬的钟声仿佛借到命令一般，嘎然而止。随后，他又高举权杖，顶端的艾露尼突然亮起金光。
唰地一声，金光扩散开来，几乎将整座竞技场包裹起来。一时之间，观众们分不清究竟是大主教身上的光芒耀眼，还是头顶上的太阳耀眼。
人群中一个小白脸高喊：“艾露尼显灵了！”而后迅速朝大主教的方向跪拜下去。他周围的观众也纷纷效仿起来。
莫尔斯皇帝冷哼一声，知道不过又是“主教派”的人带头造势。他侧过身向身旁的猎魔人问道：“这是魔法对吧？你能做到吗？”
戴维没有任何反应，他面色严肃地思考着。自阿莲娜今早说他才是最有可能伤害缇娜的人，他就想不明白。可不论他怎么追问阿莲娜也无济于事。后者只说是通晓者的原话，她不过是听命行事。
“戴维？”
“唔...陛下，您说。”猎魔人反应过来。
“我问你纳斯达克耍的是什么花招。能看出来吗？”
猎魔人盯着大主教手里的权杖，他知道，那不是什么神明显灵，不过是魔法。跟他用徽章唤起的白光是同样的伎俩。
“他通过权杖顶端施的魔法，如果他那也叫神明显灵的话，我也能做到。”
莫尔斯满意地点头，而戴维又重新回到适才的思考中去。
光芒逐渐散去，纳斯达克一挥宽大的教袍衣袖，高声说道：
“今天，诸位将见证——艾露尼的审判！”
中气十足而又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圆形的竞技场里，直到回音被空气全部吞下后，纳斯达克才继续说道：
“公正的审判，与赤红之下！”
话音落下，一名圣教团骑士押着身负“被誓者”之名的道戈进入区域，随后又有近十名身穿白色铠甲，披着艾露尼女神形象的披风骑士出现。
猎魔人眯着眼睛，眼神扫过这群骑士。看来莫尔斯皇帝说的没错，西瓦尔的那支骑士队不在里面。
“原为圣教团骑士一员的道戈·塔兰，串通兄弟会的恶徒，加害他的骑士兄弟。可胆小的懦夫不敢承认自己的罪行。”
看台上哗然，不明真相的观众们高喊：
“杀了他！”
“为了艾露尼！”
“我们讨厌叛徒！”
看台上的弗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沿着肥硕的脸庞落下。纳斯达克这番言辞，摆明了就是让塔兰家立于民众敌意之下。
纳斯达克很满意观众们的反应。就在刚刚他施展的魔法捕获了在场大部分观众的崇敬之情后，他坚信，不论他说什么，观众都会信任他。
“塔兰家企图通过决斗审判来避免他的罪行，他竟然希望通过武力来影响这场审判。”他又停顿了一会，等待观众们的反应。
“不要给他机会！处死他！”
“处死他！肮脏的叛徒！”
一声一声“处死他”的口号在圆形竞技场里回荡着，戴维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高喊口号的人群。他注意到，喊得最起劲的是来自下城区的人，反观上城区的贵族们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是啊，这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讲，不过是一次“皇帝派”与“主教派”的权力抗衡。他们只需静待审判的结果，然后挑个合适的时机站到胜利者一方便是。
而下城区的平民，完美诠释了乌合之众的意义。他们见到所谓的“神迹”之后，就如同上了鼻环的耕牛，被纳斯达克的言语牵着走。
“艾露尼的子民们！你们不愧是最正直、最公正的信徒！艾露尼将永远庇护着你们，”纳斯达克张开双手，高声道。“直接处死这个背誓者，是最为公正的审判！”
弗兰见情势不大对，急忙向说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要决斗审判的吗？纳斯达克这是要反悔了吗？”
莫尔斯背着手，一言不发，只是摆摆手示意让宰相不要着急。
“可是！我们亲爱的莫尔斯陛下也为他的昔日好友说话了，”纳斯达克脸上勾起笑，他是要把皇帝的名声也搭上。“他也认为背誓者是冤枉的。”
看台上又是一阵哗然，观众们交头接耳，都在探讨着皇帝与道戈的关系。
戴维扭头看了一眼莫尔斯。皇帝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显然他早已料到大主教会把事情扯到他的身上。
“那么，我就如塔兰家与莫尔斯陛下所愿，让这场审判交与艾露尼来判决，如果道戈·塔兰真的是无辜的，艾露尼女神定会庇护他，怜悯他。”
观众里又有人高喊着“主教英明”、“主教仁慈”之类的话语。
“现在，在正午的烈阳之下，让我们的决斗审判开始吧！”
纳斯达克一挥手，他身后的骑士们四散开来，以同样的间隔站在竞技场的圆环的四周。他随后又用权杖在地上轻轻一敲，中央升起一座正方形的高台。
待到高台升起后，纳斯达克沿着看台的楼梯走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不知从哪传来传令官的声音：
“为了给昔日的同胞复仇，为了艾露尼的正义，为了审判无耻懦弱的背誓者，圣教团将会派出勇猛的俄洛伊骑士！”
见到俄洛伊出场后，看台的观众欢呼起来。似乎比起处死道戈，现在他们更想看一场决斗。
俄洛伊扛着长柄战锤，站在高台之上，肩甲上的艾露尼徽记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第73章：决斗审判（中）
“大个子！丑八怪！”几个男孩围在一个女孩身边，高声嘲笑着。
女孩咬着下唇，尽力憋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哈哈哈，她要哭了，丑八怪要哭了。”男孩们手舞足蹈，炫耀着惹哭女孩的战绩。
少女时期的俄洛伊就已经高过了成年人，甚至体型都要强壮过一般人。但性格胆怯，长相又不讨喜，虽然出生于贵族名门，却常常不受人待见。
贵族的女孩，向来是家族与家族之间联姻的纽带，而一个长得过于彪悍的女孩，往往起不到这个作用的。
“混蛋！你们这些胆小鬼！不许你们欺负她！”
一个头很小的男孩冲上前去，与嘲弄少女俄洛伊的团伙们扭打再一起。小团伙把小男孩痛扁了一顿之后，扬长而去。临走前不忘朝俄洛伊扮鬼脸。
俄洛伊扶起被胖揍的小男孩，问他为什么要保护像她这样的丑八怪。
“你才不是丑八怪，他们在胡说，我觉得你很好看。”
“谢谢你，道戈。”
年幼的道戈抹去鼻血，咧着嘴对少女俄洛伊笑道：
“我可是要成为勇敢的骑士，保护女孩子可是骑士的责任。”
......
审判竞技场响起呼喊俄洛伊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俄洛伊！”
“呼哈！”
“俄洛伊！”
“呼哈！”
声浪中，夹杂着很多少女的尖叫声。俄洛伊在她们的心目中要比许多男性骑士要高得多，尤其是雪堡大学的女学生们视其为新时代的女性代表。
谁说女人就不如男人了？谁说女人就不能成为骑士？谁说女人就扛不起战锤了？
俄洛伊昂首挺胸，将长柄战锤置于地上，朝纳斯达克所处的位置行注目礼。她左手握拳，重重地在胸口拍下。胸前的铠甲发出哐哐的声响。
“俄洛伊·瓦伦，为圣教团而战，为艾露尼而战！”
看台上的观众又响起一阵欢呼声。
“唔...看来这女骑士名声很大啊。”猎魔人揉了揉发疼的耳朵，他身旁有一位贵妇人一直扯着喉咙高声尖叫着。
“比起她的名声，你需要的是她的那柄战锤。”莫尔斯提醒道。
戴维此前观察过那柄战锤，他不大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使用这样的战锤作为武器。它看起来又长又重，抡起来肯定很费劲。他自信依靠自己的灵巧步伐，不难战胜俄洛伊。
传令官的声音再度响起：
“为卑鄙的撒谎者，企图逃脱罪名的懦夫，背弃誓言的叛徒而战的是沙堡公国的勋爵——西西弗斯！”
看台上传来嘘声，与女骑士的待遇天差地别。
猎魔人摆正身后的‘银光’，朝竞技场中央走去之前，他在阿莲娜的耳边轻语：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我会害了缇娜，等这里的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去一趟玉石矿洞找通晓者问个清楚。”
阿莲娜微微点头，算做回应。
戴维登上竞技场高台，这是他第三次近距离观察俄洛伊。卷曲的红发，扁平的鼻子，两眼相距甚远，深陷的眼窝中装着绿色的瞳孔。
虽然她谈不上丑陋，但确实不好看。
“想不到你一个南方贵族会插手圣教团的事务。”俄洛伊记得戴维，城门前、杂技团前，而两次她都不经意间帮了他一把。
“整个城的人，都认为道戈是背誓者，可我不信。”猎魔人伸手将长剑拔出插在地上，学着俄洛伊双手置于剑柄之上。
俄洛伊惊愕地看着戴维，眼里闪过一丝忧愁。她也曾向主教为道戈求情，但纳斯达克却不为所动，甚至还要让在决斗审判上为圣教团而战。
“我...也不信。”
“可你却为了圣教团出战，要审判道戈。一个无辜的好人。”
猎魔人从莫尔斯皇帝那里得知，眼前这个女性特征微弱的女人也有少女怀春的心思——她对道戈一直怀有爱慕之情。
虽然戴维自认为凭硬本事他也不会输给俄洛伊，但为了保险起见，利用俄洛伊的心思来扰乱她的心智，会让他的胜率高上一筹。
“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是圣教团的骑士。”俄洛伊闭上眼睛，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她心中的天秤摇摆不定——究竟是单相思的对象重要，还是身负的职责重要。
没等她往天秤心仪的一边放上砝码，传令官的声音已打断了她的思考：
“决斗审判，开始！”
趁着俄洛伊仍迟疑之际，猎魔人脚尖轻挑剑身，快速向前刺去。
俄洛伊未料到对手进攻如此突然，勉强躲过攻击，但手臂上仍被划了一道口子。
看台上再度响起嘘声：
“一点都不绅士！”
“犯规！他提前进攻了！”
戴维不在意台上传来的嘘声，决斗可不是儿戏，只要能赢就行。而且他只想速战速决，赶紧想办法溜出霍利兰城，找通晓者问清楚缇娜的事情。
又是几剑向前刺去，俄洛伊连忙挥舞起战锤挡下猎魔人的攻势。
几个来回过后，忙着招架的俄洛伊早已经气喘吁吁，而猎魔人灵巧的步伐却越来越快，手里的剑舞得也越来越快。
猎魔人举起‘银光’，借着阳光打在剑身上发出的刺眼光芒，他挪动长剑的位置，让光芒折射到俄洛伊的脸上。
被刺眼光芒晃到的女骑士无法捕捉到戴维的准确位置，只得连忙后退，直到高台边缘才停下。猎魔人趁势向前踏去，虚晃一招，随即抬脚朝俄洛伊踢去。
眼看俄洛伊就要被踹中，看台上的观众都惊呼起来，为女骑士捏了一把汗。
弗兰见到戴维就要拿下胜利，兴奋地捏着拳头高喊猎魔人威武。同时他扭头过去看莫尔斯，皇帝没有即将胜利的喜悦，而是面容严肃地望着看台另一侧的大主教。
他顺着莫尔斯的眼神望去，纳斯达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完全没有担忧台下的决斗即将失利。
轰的一声，俄洛伊突然金光大作，戴维只觉得好像踢到了一块坚硬的城墙，旋即他从高台的一边飞向另一边。
看台上欢呼起来：
“艾露尼的神迹又降临了！”
“强大的俄洛伊女士！”
“果然道戈是有罪的！艾露尼女神都看不下去了！”
戴维吐了一口唾沫，握紧长剑：
“唔...果然没那么简单。”
第74章：决斗审判（下）
俄洛伊肩甲上的艾露尼徽章闪着金光，继而以其为中心，将她整个包裹住。连带着她手里的长柄战锤，身上的铠甲，甚至皮肤与毛发都升起一缕缕金色的光芒。
她此时宛如金色战神下凡。不少虔诚的艾露尼教徒甚至已经俯倒膜拜，这冒着金光的战神，除了是艾露尼赐福以外，还能是什么呢？
她向前踏上一步，高台的石质板砖竟凹陷下去。随即她脚下用劲，扬起一阵风，朝猎魔人飞奔而去。
面对如此爆发性的力量，戴维则不慌不忙，他已经见识过圣教团骑士的这种魔法。
早有准备的他右手轻抚腰间的银色狮鹫，口中默念咒语。瞄准时机，侧身躲开迎面而来的战锤。
精准而优雅的闪避，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俄洛伊虽然有些惊讶，但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动作：她双脚站定，俯下身子硬生生将战锤横扫，朝猎魔人腰部袭去。
金色的战锤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就连远在看台的观众都能听到。所有人都明白，就算是再坚硬的盾牌，都会被它砸碎。
何况猎魔人的区区肉身？
戴维当然不打算接下这锤，论力量，他肯定不如拥有魔法加持的俄洛伊强大。猎魔人借着俄洛伊俯身的时机，敏捷地从对手的背上翻到另一侧。
他瞄准对方肩甲缝隙间的皮肉，一剑斩下。
俄洛伊迅速调整姿势，利用肩甲抵御攻击。哐的一声响起，戴维没能得手，甚至觉得手掌有些发麻。
女骑士再次抡起战锤，由上至下朝猎魔人砸去。后者连忙催动银色狮鹫的力量，向后迅速退去。
轰的一声，地面被砸了一个大洞。震动的余波让猎魔人脚下不稳，俄洛伊趁势又向前挥舞战锤。而猎魔人脚下生风，与俄洛伊周旋起来。
一场追逐战由此展开，被金光围绕的俄洛伊不停地挥舞战锤试图击溃戴维。而她的对手脚下踏着银光，如滑溜溜的水蛇，不停地躲避着。
看台上的观众对这样的决斗极为不满，大声高喊着：
“逃窜的老鼠！”
“懦夫！”
“丢人的废物！”
猎魔人当然不受这些话的影响，扬长避短才是他的宗旨。就好像水里的鱼绝不会跟天上的鸟比谁飞得高，他更不会去跟拥有怪力的俄洛伊拼力量。
渐渐的，俄洛伊身上的金光逐渐暗淡下来，戴维知道对方的魔法就要失效了。
女骑士的攻势越来越弱，戴维甚至不用催动银光之速，也能轻松躲避对方的攻击。
啪的一声，他注意到俄洛伊肩甲上的艾露尼徽章裂开。
时机到了！戴维在银色狮鹫上一抹，念起咒语：
“吾以银色狮鹫之名，赐我银光之速。”
随即他化作一道银色闪光，手里的‘银光’也一并亮起耀眼的光芒。
俄洛伊惊呼，抬起锤柄招架猎魔人的攻势。
嚓！
嚓！
‘银光’落下两剑，准确无误地落在锤柄的同一部位，长剑与锤柄相触响起清脆的嗡鸣声。
猎魔人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几剑落下，铁质锤柄竟被劈出了裂痕。
“最后一击！”戴维喊道。
咔的一声，战锤被斩成两段。
没了武器的俄洛伊想要后退，可长剑已经架在她的颈脖之上，她相信对方只要稍微用劲，便能让她尸首分离。
全场哗然，看台上的观众不敢置信地揉搓着眼睛，他们引以为傲的圣教团女骑士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方贵族。
“怎么可能，俄洛伊怎么可能会输？”
“太不可思议了，你看见那个家伙的动作了吗？太快了。”
“难道说这是艾露尼的旨意？道戈是无辜的？”
弗兰宰相松了一口气，欣喜地向莫尔斯说：“陛下，我们赢了！道戈无罪！”
可莫尔斯却仍旧神情严肃地望着纳斯达克，皇帝没有从主教的脸上看出失败的表情。
“陛下？”弗兰刚放下的心，又再度悬了起来。
莫尔斯双唇紧闭，不做应答。他在思考，思考为什么主教仍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为什么丝毫没有露出失落的神情。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猎魔人仰着头，对高过自己不少的女骑士说道：
“认输吧，女士。你没必要为了一场早已失去公正的审判浪费生命。”
俄洛伊惊愕地看着猎魔人，她不曾想过自己会被击败。但此时她却没有战败的悔恨，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认输，继而让道戈免罪。
她单膝跪下，双手置于膝盖之上：
“我...我输了。”
“很好。”
戴维收回‘银光’，望向看台上的主教，等待他宣告这场决斗审判的结果。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观众，包括紧张的宰相和不安的皇帝。
大主教纳斯达克却一言不发，端坐在看台上。
竞技场里响起嘈杂的议论声，他们的眼神都聚焦在纳斯达克身上，等待他的宣判。
直到议论的声音逐渐散去，大主教才不慌不忙，缓缓地站起身：
“邪恶的教徒！你竟敢闯入艾露尼的领地，竟然用卑劣的手段破坏这场神圣的审判？”
浑厚的嗓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戴维怀疑他是否施展了魔法，因为他的声音宛如教堂的钟声，连绵悠长，久久地在耳畔回荡着。
猎魔人以为大主教迟迟不肯宣判决斗结果，是有什么阴谋，不过这莫名其妙的发言也太奇怪了吧？就算他的权力在霍利兰城里是至高的存在，但众目睽睽之下，输了决斗，就马上给他定个邪教徒的罪名？
戴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用能让竞技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声喊道；
“主教大人，毫无证据的指证，明目张胆的陷害，难道就是艾露尼圣教团的特色吗？”
“天哪，那个家伙在说什么？”
“他怎么敢这么诋毁圣教团！”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戴维再度提高音量：
“主教大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耍了手段呢？”
突然，猎魔人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哀嚎。
第75章：触手
俄洛伊面色发紫，双唇微颤。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脸颊上的冷汗凝结着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落下。她呼吸开始急促，喉咙发出嘶嘶的声响。
戴维觉得不太对劲，朝俄洛伊快步走去。
突然一阵阵低语传入他的脑海中：
“暗影笼罩...”
猎魔人晃了晃脑袋，他感到俄洛伊身上传来一股魔法波动。这股魔法波动不同于艾露尼徽章中蕴藏的魔法。
“诸神陨落...”
他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频率要比以往快得多，甚至能听得到心脏咚咚地跳动声。
“末日将近...”
他浑身燥热，焦躁与不安的情绪令他心神不宁。
“无一幸免...”
猎魔人轻触腰间的银色狮鹫，想要借助银质徽章的凉意驱散心中的狂躁。但他越是想要赶走心中的狂躁，低语的声音就愈加频繁。
疼！
头疼！
每一次低语响起，脑袋就像是挨了一记重拳。他低声嘶吼着，如同一头发狂的野狼。手里的‘银光’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斩断脑海中的低语。
只不过在竞技场的观众们看来，此时的戴维像是不满主教对他的指控，正在大发脾气。
啪嗒一声，俄洛伊肩甲上的艾露尼徽章再度裂开。一缕缕暗紫色的幽光从徽章的缝隙从升起，随后幽光化作一只只仿佛来自深渊的触手。
触手扭动着，从徽章的缝隙中蜿蜒地伸展出来。
“天哪，那是什么！”看台上传来惊呼。
暗紫色的幽光突然爆发，触手不断涨大，从徽章中喷薄而出，正迅速地将俄洛伊包裹。同时，暗紫色触手的突然爆发让猎魔人脑中的低语更加频繁。
他将‘银光’插在地上，双手握住剑把死死地撑着，不让自己被低语扰乱心神。他得赶紧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纳斯达克做了什么？可这暗紫色的触手，怎么看都不像是圣教团的魔法。”
啊————
惨叫声响起，暗紫色的幽光触手疯狂从俄洛伊的双眼、鼻孔，甚至皮肤的细小毛孔中涌入她的体内。。
尖叫声在竞技场理此起彼伏，观众们都被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吓。
“邪教徒！快停下你邪恶的诅咒！”大主教高声道。
“原来如此，主教大人的指控原来是真的！天哪，那个南方人到底做了什么？”一个自以为了解真相的观众说道。
“艾露尼在上，快去救救俄洛伊女士吧，她会死的。”一名女贵族捂嘴惊呼。
纳斯达克一声令下：
“艾露尼的骑士们，保护你们的战友，拿下这个邪恶的异教徒！”
四散在竞技场圆环边上的圣教团骑士们纷纷掏出武器，冲上高台。
“邪教徒，快点把俄洛伊骑士身上的诅咒解除！”率先冲上台的一名骑士喊道。
低语仍在猎魔人脑中不停的回荡着，这让他吐字艰难：
“不...不是我。”
一定是那个主教，他早就知道俄洛伊没办法赢得决斗审判，才设下了这个圈套。可眼下的这些骑士都不知晓，就连俄洛伊本人也不知道。
“不要再狡辩了，卑劣的渣滓！”
那名骑士抬起链锤就砸向戴维。后者忍着脑袋传来的剧痛，举剑招架。
又一名骑士爬上高台，接着第三名、第四名...
原本就因低语寸步难行的猎魔人，此时根本无法招架多名骑士的围攻。在背后露出破绽的一个瞬间，他被一拥而上的骑士按倒在地。
他挣扎着，向腰间的银色狮鹫摸去。可他失败了，手上传来痛意，一只脚狠狠地踩住了他的手。
“不不不，恶心的异教徒，别妄想再催动你的邪恶魔法了。”
戴维抬起头，看到了纳斯达克轻蔑的笑容，他以微弱的声音说道：
“是你干的...”
“卑劣的邪教徒，我以艾露尼之名唾弃你。”纳斯达克朝猎魔人骂道，接着向周围的骑士下令。“你们按住他的双手，不能让他动弹。”
随后他一副焦急的样子快步走向俄洛伊。看着还在痛苦哀嚎的俄洛伊，他带着哭腔说道：
“艾露尼在上，我的孩子啊。究竟是怎样恶毒的邪术，可怕的诅咒才会让你变成这幅模样。”
几名骑士听见主教的哭腔和同僚痛苦的哀嚎，他们狠狠地几脚踩到戴维脸上泄愤。
猎魔人闷哼着，不知到底是皮肉的疼痛，还是脑海里的低语更让他难以忍受。
“揍他！”
“打死这个异教徒！”
“为了艾露尼！”
看台上的观众高声叫好，艾露尼教派多年来的传教，让他们对‘异教徒’深恶痛绝。
一直在竞技场看台上观战的阿莲娜摇摇头，她虽然不明白此时发生了什么。但她唯一确定的事情是现在的猎魔人已经无法保护缇娜。
她趁着骚乱，拍了拍一旁仍在怒骂圣教团骑士是无赖的雪漫。
“臭小鬼，我们得走了。”
“不行，我们得去救大师。”
“对，我们快去救戴维吧。”缇娜央求道。
“听着，我跟他已经商量好了，如果他出事了，就得由我来保护你们。”阿莲娜说罢，也不顾缇娜又哭又闹抱起她便挤开人群朝竞技场外逃走。
雪漫看了一眼场下被暴揍的猎魔人，叹了一口气，随后跟在阿莲娜后面。
另一边，俄洛伊痛苦地抱头哀嚎，她身上附着的紫色触手像是享受它的猎物疯狂地扭动着。
女骑士的五根手指泛紫，逐渐粘在一块逐渐化作触手模样，手臂上隆起的肉瘤分泌出黏腻的紫色汁水。
纳斯达克扑通一声跪下，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权杖：
“伟大的艾露尼，请怜悯你的孩子，降下您的祝福，驱散掉这恶毒的诅咒吧！”
权杖末端的艾露尼亮起，随即云层破开，一道光束落到俄洛伊的身上。
暗紫色的触手在接触光芒的一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原本已经涌入女骑士体内的触手也尽数涌出。触手洒落一地，如同巨大的食腐蛆虫，蜷曲着、蠕动着，而后如同被点燃的纸张消散殆尽。
女骑士闷哼一声，仰面倒地。
随着触手的消失，猎魔人脑海中的低语也逐渐消失，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76章：梦境与湖中女士（上）
烈火灼烧塔楼，支架噼里啪啦作响。
火海里传出低语声——
“暗影笼罩...诸神陨落...末日将近...无一幸免...”
跳动的火舌由红变紫，逐渐化作一只只诡异的触手。
而后更多的触手破开地面，成群的涌现。
男人、女人甚至连啼哭的婴儿身上都挤出了触手。他们没有哭喊，没有哀嚎，呆滞地站在原地，任由触手蚕食他们的躯体。
看不清容貌的女人，捧着猎魔人的脸，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丝绸一般丝滑，一缕发丝悄然地落在他的脸上。她捧着戴维的脸，微启唇瓣，如神明般的空灵之声响起：
“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我愿意。”戴维不假思索。
女人嘴角勾起一道温柔的弧线，她摇了摇头：
“那太简单了，我换个问题，你愿意为我而活吗？”
话音落下，一柄匕首刺入女人的腹中。
随即被火光染红的天空像一面被击碎的镜子，轰然裂开。
更加硕大的触手破开天际，一头几乎要占据整片天空的怪物出现。它柔软的头部有无数的触须，肥胖的身体长满了肉瘤。
它猛然睁开头部的一只束瞳，金色的瞳孔注射着戴维和银白发女人。
恶魔般的低语再次响起。
.......
戴维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抬起微颤的双手，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艰难地坐起身。
环顾四周，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押入了地牢：
昏暗的牢房，四周是石壁，而唯一与通道相连的地方，被一支支锈迹斑斑的铁栏隔开。空气里弥漫着恶心的气味——潮湿发霉的味和死老鼠的腐臭味交杂。
猎魔人伸手摇晃铁栏，看似脆弱的铁栏却丝毫没有晃动。他下意识地朝腰间的银色狮鹫摸去，发现腰间早已空无一物。
“唔...看来是被收缴了。”
虽然不大肯能会给他留下‘银光’，戴维还是怀着侥幸的向右后肩摸去。果然长剑也不在了。
他叹了一口气，喊了一声有人吗。但给予他回应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看来我的一生是要在这里结束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年。”他自嘲道。
他心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死去，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个恰如其分的归宿。自三年前，白色尖塔被呢喃婆婆收留以来，他便丢了记忆，对这个世界从来都是陌生的感觉。
固然他对活着没有太大的执念，就好像之前处理委托时，也总是找一些赏金搞危险系数高的任务，而赚到了金币也是及时行乐，从不为第二天着想。
倒是想再死之前跟呢喃婆婆道个别，似乎三年来的照顾，还没正式道过谢。
突然，脑海里闪过缇娜的娇小的身影，雪漫嘀嘀咕咕的模样，以及德鲁伊两姐妹的身姿。戴维笑了笑，有些思念和他们相处的时光。
随即，他又感到有些惊愕：
“唔...这就是所谓美好的记忆吗？”
原本了无牵挂的猎魔人自己活一天是一天，如今竟然有了舍不得的人，心中对活的渴望又多了一丝。
不知道现在缇娜他们怎么样了，阿莲娜是否能保护好他们。
“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先考虑自己的处境。”猎魔人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牢房角落的阴影处似乎有一位老人跪坐在地上。
戴维有些惊讶，他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牢房内还有第二个人。另一件更奇怪的事，他并未将心声说出口，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猎魔人的通病吗，见到谁都是一副警惕的模样？”老人的声音在空荡的牢房里回荡着，等到回音消失后，他才再度开口。“即便都已经关在大牢里了？”
猎魔人没有说话，眯着眼睛，试图看清老人的模样。而老人像是故意将脸藏在阴影之中，不让对方人看见。
“我长成什么样，对你很重要吗？”
“你是谁？”
“里德兰斯大陆开辟者，位面穿梭者，伟大湖中女士的追随者。”
这家伙恐怕是个疯子，戴维想着，首先第一个称号就特别猖狂，大陆的开辟者？这片自有史料记载以来，起码都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开辟者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位面穿梭者又是什么？能够快速移动的意思？湖中女士的名讳就更没听过了。
戴维叹了口气，这老人肯定在这地牢里关了很长的年头，才变成这般模样。
“你才是疯子，你这个低等的愚蠢人类。”
戴维一愣，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为了确认自己并没有张嘴说话，他在心中默默咒骂了对方的母亲。
突然强劲的冲击从阴影处朝猎魔人袭来，他一声闷哼，哐当一声被砸到铁栏上，又摔倒在地。
“你要是再讲一句类似的话，下次就不是阿尔德法印那么简单了。”
虽然不清楚对方一直在稀里糊涂讲些什么，但痛定思痛，既然已经确认老人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并且能施展魔法，他便不敢再出言不逊。
“很好，那我们就达成一致的认识了。你可以一句话都不用说，你猜得没错，我能听到你的心声，湖中女士的母亲称这个为读心术。”
猎魔人皱了皱眉头，怎么又冒出来个湖中女士的母亲？他连湖中女士都不知道是谁。
“这片大陆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你真的连伟大湖中女士都不认得？”
戴维摇摇头。
“我想想看，法尔嘉知道是谁？”
戴维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非要让他知道这个湖中女士，相比这个女士，他更想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去保护缇娜和雪漫。
“别分神我问你问题呢！”又是一阵强劲的冲击打在戴维身旁，以作警告。
“那希里雅·菲欧娜·艾伦·丽安伦知道是谁？”
戴维摇摇头，这一下怎么又问上了四个人？
“噢，不好意思，我差点忘记你们这个年代，连家族名都是贵族才有的。”老人的声音顿了顿。“我想想，她的名字，用这里的语言翻译的话，应该是——”
老人像是陷入了思考，一直没有往下说。戴维之前被警告过，又不敢轻举妄动，无奈之下只好默默等待。
许久之后，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想起来了，她在这里的名字叫做‘艾露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