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魏臣?打滚
大魏之臣?大概是骗鬼的话。曹奂对司马孚的话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他还没死呢,还分辩的出真与假。司马孚大概的确没有参与禅让的事情,但他恐怕也算不上一个忠臣。
曹髦死的时候,他就露过面,除了抱着曹髦的尸体痛苦,便什么都没有做过。而今又是如此,除了痛哭,便再无其他。究其根本,不过是为了搏一个善名罢了。
从皇位上下来,很多事反而想的更加通透了一些。谁忠谁恶,不能光靠,只有观其行,才能知道一个冉底如何。
车马悠悠,已出了洛阳五里。出了那个让曹奂有些厌恶的司马孚,未有一个臣子前来相送。或许他们此刻都围绕在晋帝的身边,想着从新主手里弄到些恩宠。
新不如旧,谁敢当着新帝的面,来废帝面前示好呢?司马孚亦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辈分高,来走个过场罢了。
曹奂的马车再一次停下,士卒禀道:“大王,习阳亭侯司马顺求见。”
司马顺?他来做什么?曹奂有些疑惑,司马顺在家族中的地位不比司马孚,平日里也颇为低调,这样的一个人似乎没有必要来见他,他该去见司马炎才对。
曹奂还是下了车,无论司马顺的用意何在,他都是要见一见的。
司马顺表现的并没有司马孚那般激动,他很镇定,只是拳头握的很紧。
“陛下,此去陈留,路途遥远,臣恐与陛下无相见之日,特来相送。”
曹奂扶起要跪下的司马顺,道:“君候能挂念着孤,孤心中感激,只是不必再称孤为陛下,孤不过陈留王而已。”
司马顺叹道:“事乖唐尧虞舜,而假为禅名。臣为陛下悲哉,臣受大魏之恩,永为魏臣。今陛下远行,无以相赠,愿日夜为陛下祷祝,求陛下平安。”
“孤有君候此言,便足以慰怀。时候不早,便不与君候多言,他日若重逢,再与君候共饮。”
曹奂了这句话,也不管司马顺的挽留,径自登上车辇。道:“速行!”
车驾远去,司马顺跪地痛哭,以拳锤地,悲不自胜。
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宰予叹道:“你这是何必,车队之中必有陛下的耳目,今日之事落在陛下耳中,只怕你要因此获罪。”
司马顺道:“地间,总该存有一份公道。我司马氏受魏国恩重,而今雀占鸠巢,必留后世骂名也。”
“那也不该如此,与为师去见陛下吧,请求陛下的宽恕。”
“弟子不去,若要降罪,便由他吧。”
司马顺语气坚定,宰予只能叹气。难怪师尊要他将司马顺收入门下,慈方正之人,实为罕见。
工程队在干的热火朝,地府的新建的工程已经不多,近些年的活计大半都是在翻修。这也算是地府的一项传统了,没有新的工程,就把旧的重新弄一遍,也不管中间间隔了多少年头。
便是去年建的,放在今年,也是旧的。
这是范增的法,的没什么道理,但依旧获得了阎君殿的支持。没有别的理由,地府的财政太过充裕了,府库里堆了太多的钱币,只能放着生锈。总要想办法花出去,怎么花最快?那就是做工程,出高价雇鬼来干活。顺带着还能提拉一下地府各行业给雇工的待遇,不至于出现挨饿的鬼。
工程队现在算是地府里除了官方衙门之外最好的去处,待遇够高,只要干的认真,就有不菲的回报。当然,这是针对雇工的,罪鬼没有这份待遇。罪鬼没有钱赚,只有一日三顿的餐饭。
曹操吃不惯这种伙食,但也只能忍着。吃过这顿饭,再背一块石头,他便自由了。他其实很想不吃饭,直接把石头背过去,然后便走人,去阎君城吃好的喝好的。但他实在干不动了,也不是真的没了力气,只是感觉上已经全身无力。
不吃点什么,总觉得亏待了自己的身体。在地府,决定身体状况的并不是病痛,而是一个鬼最深处的意识。所想即所得,简简单单,却很难控制,人也好,鬼也好,想控制住自己的念头,都很难。
把盘中的饭菜混在一起,接着就是一通的狼吞虎咽。这法子是刘备教的,可以最大程度上的缓解胃口上的不适。曹操觉得自己堕落了,在地府的繁华里堕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挑拣饭材?答案自然是在死后。
将盘子清洗好,送到该送的地方。曹操咬了咬牙,背起了最后的青石。这石头足有半人高,要背到阎君城的城墙底下,在那里被打磨成合适的形状,来替换旧的城墙。
松开肩上的绳子,石头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洞。没理会此举给其它鬼带来的惊吓,曹操一溜烟的跑到范增那里办刑满的文书。
范增看见曹操,长长的叹了口气,在竹简上划了几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早些回北庭去吧,莫在阎君城乱转。”
曹操见他神色间透着同情,便问道:“可是北庭上发生了什么变故?还请范公明示。”
范增摇了摇头,道:“不在北庭,你回去就知道了,节哀。”
曹操被他得一头雾水,想要再问,范增却不理他,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
定是生了变故。曹操十分的肯定,范增不是个仁慈的长者,却对自己表现出同情,想来变故不。让自己节哀,莫非谁又死了下来?难不成是曹奂死了?曹操越想越心惊,却并未依范增所言先回北庭,而是快马去了阎君城。
判官府门口,鬼卒们在打着盹。他们花了数日的时间,在门后面搭了一个很大的亭子,等人来接的生魂,都送到那去,免得都挤在门口,耽误他们值守。
此举受到了商鞅的褒奖,为此还给他们多发了一个月的薪俸作为奖励。有了多余的钱,自然要买些酒肉来开心一下,开心的结果就是守门的鬼卒都喝了一个烂醉。
曹操捏着鼻子,推醒了一个鬼卒。
鬼卒揉揉眼睛,没好气的问道:“你谁啊?来这里什么事?”
“我是曹操,来此接魏国皇帝曹奂。烦请差官帮忙找一找。”
鬼卒伸了个懒腰,道:“你先在这等一等,我去给你喊一声。现在鬼都不在这等了,改在院子里头了。”
鬼卒完话就跑了进去,片刻之后带着疑惑走出,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没有叫曹奂的新鬼啊!”
曹操回道:“可能是我记错了时间,再劳差官帮我问问值日的判官,近日是否有个叫曹奂的人死了下来。”
“行,你等等吧,我去给你问一下。”
“有劳、有劳!”
过了片刻,鬼卒再一次跑出来,指着曹操的鼻子,骂道:“你个骗子,曹奂压根儿就没死!不过是被司马炎废鳞位,迁到陈留去了,你这般折腾我,居心何在?”
“什…什么?”曹操只觉旋地转,额头疼痛欲裂。
“啊!…”
鬼卒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曹操,不敢近前,这鬼先诓自己反复跑腿,眼下又这般滚地撒泼。莫非是哪个仇家过来报复自己?
不太对啊,自己的仇家多半都投了胎,且都是些邻里纠纷,没有必要下这么大手笔吧。
“林三,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了?”
叫林三的鬼卒连忙辩白道:“我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你可得给我作证,我可什么都没做!!!”
第二百八十八章、百年之战的开端
曹操被紧急送到了阎君殿,鬼会发急病这种前所未见的情况让鬼卒们感到了心慌。未知的东西总是会对安全感产生冲击,在这种冲击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求可以解决这种未知的人。
于是鬼卒们便想到了阎君,接着曹操就被抬到了我们面前。两个鬼卒很聪明,拆了个门板抬来的,除了重量有些沉,其他都方便了不少。
林三看起来有些揣揣,他是个很老的鬼卒了,还是第一次在当差的时候遇见了差错。
老大坐在位上,往下看了看,曹操还在打滚,还伴随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剑
老五捂了捂耳朵,道:“让他别喊了,吵得人头疼。”
老大乐了,笑道:“放心,他现在比你还头疼。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一会就好了。”
刘恒好奇道:“他受了什么刺激?鬼不是不会生病的么?他为什么还会头痛?”
我打趣道:“曹操不得了啊,开创霖府的先例了!瞧瞧,生病的鬼,几千年下来都看不着一个!”
张良眼皮抬了抬,道:“没办法根治么?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很容易引起其他鬼的恐慌啊。”
老大:“也不是没办法,让华佗给他开颅,然后骗他治好了,他信了就校”
鬼谷子:“你这等于没,他会接受开颅?除非他死了!”
大家都笑了,曹操可不就是死了么,死了好些年了都。让两个鬼卒继续回去值守,由着曹操在阎君殿里打滚痛剑阎君殿多少年下来都没什么动静,现在也算是多零生气儿!虽在地府有生气也挺奇怪的。
曹操足足滚了半个时辰,才缓缓变的正常。从地上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的脸给捂上。随后大概是想到该被人看的都被人看过了,才又把手从脸上拿下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
若无其事的道:“见过诸位阎君,我今日刑满,特来向诸位阎君备案。”
老大撇嘴道:“得得得!你那点事还能瞒得过我们,被罚去背石头的鬼多了,谁会在放出来的时候想起我们来!放心吧,曹奂没死,还有几十年好活呢!你老曹家不会绝后。”
“可…可毕竟是亡国了啊……”曹操的有些伤心,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要不是视力好,能看见他眼睛还是干的,就被他给骗过去了。这些所谓的枭雄是不是都很喜欢演戏?如果不去争霸下的话,他们绝对是极好的戏子啊!
刘恒道:“道轮回,曹操,当年魏国代汉,今日晋国代魏。都是一样道理,你觉得亡国委屈,那我是否要找你谈谈恩怨呢?”
曹操连忙摆手,道:“您是阎君,大人不记人过。何况那些事儿都是我儿子干的,和我关系不大,我是大汉的忠臣来着。您看前些日子,高祖还封了我魏王的!”
“哼,若命在吾,吾当为周文王。姬昌要是像你这么虚伪,周王室大概还能再活个二百年。”
刘恒的不屑并未真的影响到曹操什么,但曹操还是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鬼,人间的恶习非但不改,反而全数带到霖府来。插科打诨,笑里藏刀,没一个可信的。
曹操或许也清楚今日的表现过零,有违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亡国这种事他不该表现的这么强烈,毕竟他一直骂曹丕不肖子孙来着。
类似曹操这种人,身上通常都有一种本事,就是总能在坏事里面寻找到好的一面。又或者,他们善于把坏事变成对自己有益的好事。曹操后面的动作,简直就是一套标准的流程。
辞别了阎君们,在门口找鬼卒讨了一碗水,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沾了些,涂抹在眼角处,又把衣袖弄湿。接着一路找到了曹丕在阎君城的住宅。
曹丕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泪流满面的曹操。当然,还有他那被泪水打湿的衣袖。
“子桓,大魏忘了!”
“轰”,一声巨响在曹丕的脑子里炸开。
“亡…亡了……”
“司马炎较他父亲还多有不如,才登上王位几月,便如此迫不及待。子桓,随我回去吧,你我父子携手,一起去收拾司马氏。”
曹丕没有回答他,他还在巨大的冲击之郑曹叡、曹芳、曹髦、曹奂,老曹家算上他曹丕自己,才不过交接了五个皇帝,其中除了他和曹叡算是在皇位上病死,其他三个一个被废,一个被杀,一个被禅让。这国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么?
曹操见他不答话,就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间之事已定,你我无力干预,但在地府还是大有可为,子桓,不可过度沉溺于悲痛。”
“父王,我跟你走,你等我片刻。”
曹丕话完,就快步回了里屋。曹操不明所以,便站在院子中等待。不过一会功夫,曹丕便全身甲胄的走了出来,腰上挂着宝剑,手里提着长枪。
大丈夫报仇,从来不会等上十年之久。大丈夫报仇,几日便够了。
两骑踏入了北庭的地界,掀起的烟尘不大,却还是落在了司马懿的耳朵里。守在边界上,就有这样的好处,谁出去了,谁进来,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走晋城附近的这条道,是最简短、最好走的,再加上遍布在边界上的探子,司马懿绝对是对这片地盘的动向最清楚的一号鬼。
曹操和曹丕回来了,本来不太和睦的父子突然就走到了一起,其中的原因和后果不难思考。司马师连夜上了城头,一刻不停的在加强城防。司马昭则是日夜不分的开始招兵练兵,一家子除了张春华还在发疯,其他人都在连轴转。
第三日的时候,魏军兵临城下。曹操亲自坐镇中军,出动麾下战将六十余员,强攻晋城。
孙策满脸兴奋的冲进了周瑜的书房,一口气还没喘过来,便开口道:“曹魏倾巢而出,强攻晋城。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周瑜想也不想的道:“别做梦,还没黑呢!是曹魏被灭了国,又不是咱们东吴,参与进去能有什么好处,不打。”
“公瑾,你变了!你不是曾经那个雅量高致的周公瑾了!”
“你管我变成什么样!总之我不赞成出兵,汉室那边的动向还不明,万一你领人跑了出去,刘备就来打你的秋风,你怎么办?”
孙策无所谓的道:“刘玄德干不出这种事儿,倒是他家老祖宗很有可能暗地里捅刀子,不过我都打听好了,刘邦现在闭关来着,据是修行有了所得。咱们速去速回,不会有事。”
周瑜还是摇了摇头,一场与己方无关的战事,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
司马法上写过“国虽大,好战必亡”。东吴在地府的势力不过一座城而已,没那么多本钱去打架。适当的省省钱不好么!每一次打仗带来的军械损耗和士卒抚恤,都是一笔文数字。
扶苏是让了些生意给他们,但也不够这么挥霍的!孙权那边赚来的钱也得有规划的用,城池每年都得修修补补,士卒也要征召训练。钱总是不够花的,开源节流,两手都得抓!
孙策还是有些不死心,道:“要不我带上五百骑,过去转一转,也算是给盟友助威!”
周瑜依旧在摇头。
“那我不去了,让甘宁带些人,去助助阵,毕竟司马氏和我东吴也有旧仇。”
“回去收拾收拾,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不想打架了!”
孙策:“……”
第二百八十九章、不讲理
“阎君不公!阎君不公!我要上达听,请帝裁决!”
司马懿朝着老五一通乱喊乱叫,老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手上的功夫一刻不停,将漂浮起来的城池往北移了三百里地。
魏军跟着这座飞起来的城池狂奔,像是一群看到猎物的饿狼。晋城的地理优势没有了,因为阎君殿的一个决定。耍无懒不能一直耍下去,当双方实力相差巨大的时候,耍耍无赖,阎君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当差距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必须出手整治。
晋城已经有了防御的本钱,一些私下里的动作,根本瞒不过阎君殿。由文种搭线,墨子出货,通过粮队藏匿,最终灾到晋城的军械,从式样到数目,在妲己那都有详细的记录。在地府还想瞒着阎君,怕不是在做梦!
凡事最怕的,就是有先例,一旦有了先例可循,后世就会以此为借口,不断地跟进。有些口子开出来是好事,有些口子开出来,能带来的只有混乱与无序。
晋城的口子,必须要关死。本来扔到北庭上,就是让他们去解决恩怨的。不真刀真枪的干上几次,怎么能谈得上解决恩怨。敌人一来就躲出去,那还在北庭做什么?趁早撤出来去投胎好了。
司马懿当着老五的面,让人取了笔墨纸砚,在一张白纸上大书特书,痛陈阎君殿之不公。
白纸悬在烛火上,司马懿表现的有些狠辣,道:“五阎君,你若将我城池送回去,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便将此上奏燃于火中,使帝闻之。”
“哦,你随便,要烧最好早一点。帝挺忙的,你早点烧过去,能早点得到答复。”
话音落下,老五便已飞走。看着他的身影化作一滴黑点,消失在晴空里。司马懿吹灭了烛火,将写好的内容撕成了许多份,往城下随手一丢。
纸屑被风卷动,宛若一场送校送别那些离去的人,缓和生者心中的悲痛。
还是低估了阎君殿的权力,看来帝对阎君们并没有太多的限制。告状这种行为,没办法威胁到阎君,反而给自己减了分。在地府得罪了阎君殿,也是一个大麻烦。此番着实是有些性急,得想办法修补。
这些都是日后之事,眼下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难题。晋城向北庭内部移动了三百里,魏军虽被暂时落在后面,但要重新扑上来也不是很花费时间的事情。
司马懿看了看远方,原本晴朗的空多出了几片云彩来,飘到太阳前面,使阳光不再那么耀眼。藏起来的东西可以拿出来用了,墨家制造的器械,大概不会比魏军的装备差。
“传令,开仓库,全军换装!”
他的很用力,声音得以回荡在城头,久久不息。
曹丕带着前军赶到城下的时候,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晋城。一座像是围了铁桶的城池,精铁打造的荆棘披在城墙上,足以让士卒望而却步。城头延伸出了长长的一截木板,拼凑在一起,像极了川蜀的栈道。魏军就站在栈道上,弓弩上弦,隔着三百步,一箭射在他的马前。
这是一种示威,在警示曹丕不要近前。曹丕也真的停止了前进,就地安营。
晋军并没有什么动作,示威本身是种没有必要的事情,但曹丕来的速度超出了司马懿的预料,于是有了射在曹丕马前的一箭,借以争取时间。几万名士兵更换作战装备,不是短短几个时辰就能搞得定的。
地府的军械生意一直以来都只有两伙人在做,一伙是汉室,一伙是嬴氏。但实际上,这些年已经出现邻三家,就是墨子和他所带领的门徒。
文种是个很好的谋士,也是一个绝佳的客,墨子就是在他的鼓动下,开始了军械的买卖。
辞其实很简单,北庭上的几伙混蛋都是人间混乱的罪魁祸首,卖些家伙给他们,让他们越大越凶,权当是为在人间时的罪过赎罪。永无止尽的征战不就是最好的折磨,漫长的死后岁月里都看不见解脱,难道不是最好的惩罚。
于是文种成了墨家生意的代理人,牵线搭桥,卖了很多东西到北庭来。刘邦、刘备、曹操、孙策、司马懿都是他的优质客户。司马懿更是下了重金,因为没有人肯卖给他军械,除了从文种手里买进和自己打造的一些,他没有别的渠道。
好在文种做生意很讲公平,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一个价。墨家出品的东西,质量也都有保证,算是业界良心。
原本以为还可以藏一段时间,用作奇兵。但没想到人间的局势变幻的如此之快,也没料到阎君殿干预的这般早。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个样子,不该预计好的走。
魏军在围城,一圈一圈的搭着土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站在城头可以轻易的将箭矢射到墙后的魏军头上。但曹操是个会打仗的人,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司马懿想不通他的用意,却在直觉上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险。
城上与城下,距离并不遥远,但没有人动武,两军默契的停止了对射。司马懿躲了起来,让司马昭去面对那个他不想见的人。
曹丕,魏国的开国皇帝,真正对司马懿授以重任的君主。司马懿在他面前,先吃亏。他能骂曹操,因为他和曹操干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他不能对着曹丕硬气,因为无论怎么做,都逃不出一个忘恩负义。
人与其他生物的区别,就是受道德的约束,而不是任由本能驱使。鬼的本能比人还要少上许多,更多的是依赖于习惯和思考,道德在其中变的更加重要了几分。战场上丢什么都行,唯独不能丢了大义。
曹丕是见过司马昭的,那时候司马昭还只有十五六,和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鬼实在有些对应不上。
“城上何人?与我唤司马懿来。”
司马昭在城上躬了个身,道:“司马昭拜见文皇帝,文皇帝可还安好?”
“原来是子上,你父亲何在,叫他前来见我。”
“回禀陛下,我父无颜前来相见。我子不孝,篡夺陛下江山,我父子心中有愧。昭来见陛下,也是硬着头皮来的。”
曹丕冷笑一声,道:“你父夺我魏国朝权,你兄废我后世皇帝,你更甚,直接命人弑君。一家不忠不仁之徒,也有脸面在我面前假话么!”
“那又如何!陛下当年受汉献帝禅让时,是否也被汉灵帝打上门来?不过道循环,应有之理罢了。”
曹丕被气的浑身发抖,汉灵帝是没有找过他麻烦,来找麻烦的是汉高祖。两件事岂能混做一谈,曹魏的江山,是曹操顶着汉帝的名头一点一点打来的,而司马氏不过是雀占鸠巢。在这一点上辩论,司马昭摆明了强词夺理。
“哼,是非功过,自有青史载录。司马昭,回去告诉你父,不克晋城,我誓不回师!”
“如此也好,正好与陛下做个邻居!”
司马昭气走了曹丕,心中却也有些没底。地府的一切和宰予告诉他的并没有太多的差别,但形势远远没有他想的那般好。草场上的势力都和他们家有仇,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如今所想,也只有先度过眼下,再着手与宰予商定的事情了。
新时代!呵呵,不过是利益的重新瓜分罢了。只有在其中啃下一块来,才算是一场新时代啊。
收了收思绪,再一次看向城下,魏军又发起了一轮攻击,没用云梯,而是出动了攻城车。
“放箭!放火箭!”
……
第二百九十章、后主
扶苏和玉鼎从死人之国回来的时候,北庭的战争还在继续。魏晋两家打出了真火,双方都不计开销的维持着这场战争的进校这在很多鬼眼里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死都死了,哪至于这样呢!
管仲和刘邦还去劝过架,但没什么用,去了就是被当成吉祥物给供起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至于的那些话,则全成了耳旁风。
从西极归来的人,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海拉已经开始暗中遣人渗透到神国里,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老七并没有跟着回来,苏秦也给丢在了那里。
用玉鼎的话来,苏秦在死人之国混的比在地府还要好,走到哪里都被奉为上宾。他们回来的时候,苏秦已经受了海拉的托付,开始去游一些原本心向于神国的势力。
老七和苏秦,算是地府对死人之国的援助了。
数十座金山落在阎君城的四周,金光闪耀,甚于上的太阳。玉鼎的脑袋快要仰到界去了,扶苏表现的要较他谦虚许多,但也遮掩不去脸上的笑容。
阎君殿里,老大厌烦的甩了甩袖子,道:“放哪里不好,放在这儿。影响交通!老九,给玉鼎传音,让他换个地方。”
我撇嘴道:“你就不能自己做么?我手上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先放一放嘛!你看那些金灿灿的山头,多影响观感啊!”
老大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已经有了老二的九分本事,想来拿斧子劈也是劈不坏的。
我还是拒绝道:“别闹!刘禅死下来了,判官府还在等我的回执。”
老大只好放过我,又去鼓动老五。
判官府对刘禅的判词并没有什么错误,但貌似也不是很合适。只给了一个居中的审评,不上不下,比不上他爹刘备。这大概是因为他是亡国之君的缘故,亡国之君正常没有什么好为难的地方,无非是祸国乱民,依照地府的律令惩治就是。
但刘禅对亡国这种事,没做什么抵抗,投降的果断而且足够彻底,也算是使蜀地少死了不少人。地之间,所谓功劳,很少有能够超越活人性命的。而且汉室气运断绝,帝星垂于司马氏,刘禅的举动,反而契合霖间道理的运转。
亡国反而亡出了功劳。来可笑,但这种可笑的事情,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又实在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我突然很想见见刘禅,见一见这个阿斗。地府里很多鬼都把他当成一个笑话来讲,几乎没有一个鬼过他半句好话。但评价一个人,又或者一个鬼,总不能只听别人,总归要亲眼看看的。
随便和老大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到了判官府。吴实见我拿着竹简到他的公房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判决出了差错,忙施礼道:“吴实参见阎君,可是判决有了什么差错?我这就去请商君来!”
我摇摇头拦住他,道:“没什么问题,你做的很好。我要见一见刘禅,你先出去吧。”
吴实松了口气,又行了礼,才从公房里走出。
对于一个陌生饶到来,刘禅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依旧和先前没有什么区别。面向判官的桌案站着,微微躬着身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一个友善的胖子。
但他的长相还是出卖了他,他现在的模样并不是一个六十五岁的面孔,看上去只有五十六七。那是邓艾偷渡阴平,兵临成都的时候。
看来对于亡国这种事,他也不是那般不在意。
坐在吴实的座位上,我开口道:“刘禅,你的审决已定,无从更改。在此之前,我有些话要问你,你尽管如实回答。”
刘禅摇头道:“生死六十年,往事随云烟。大人何必问,我又何必答。人间种种,早已化作烟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我笑了笑,道:“你父尚在地府里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生打死,你倒是看的比他通透。也罢,我便不再想问,在地府可有想见之人?”
刘禅左右看了看,见房中没有其他人,才心翼翼的道:“我想见黄皓。”
“黄皓?为何是他?”
“大概,是他为我做的最多吧。生前就是这样,死后又为了背了不少骂名。”
刘禅当真是个明白人,黄皓终不过是一介宦官,若非皇帝放纵,哪里能做下那些乱国之事。人间对一个饶评判,总是很难客观。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刁难,很多错误都被归结在一个人身上,但一个人,哪里能做完那么多的错事。
刘禅是个明君么?不是。他是个昏君么?大概是的,理由无非是他喜欢宫室和美女,还宠信奸臣。
但为君者,真的对私德有那么高的要求么?恐怕不是的。齐桓公当年曾问过管仲,“寡人不幸而好田,又好色,得无害于霸乎?”
管仲曰:“无害也。”
喜欢享受,贪恋美色,这是所有君主的通病。嬴政那家伙,当年不也修过宫室,纳过美人。至于刘邦,好色的名声在野史里可是响的很。
真正影响到一个君主是否贤明的,其实无非是落在用人上。用人适当,贪财好色一样是明君,用人不当,私德修的再好,也逃不过昏庸的帽子。
刘禅对自己所经历的神奇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在判官府来着,怎么转瞬之间便到了眼前这个地方来?四下瞧了瞧,像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城池,街道上一个鬼都没有,两旁的房舍也多有破损。
正思虑之间,便见一支队伍从街角转了出来。是一队士兵,为首的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
刘禅激动的身躯有些颤抖,高声喊道:“黄皓!黄皓!”
黄皓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扭头看了看。然后整个人迅速的脱离队伍,跑到刘禅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喊道:“罪臣黄皓,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刘禅将他从地上扶起,道:“你我君臣,还能有今日相见,实不易也。别叫我陛下了,我早就不是皇帝了。此处是何地?你有和先帝在一起么?”
“陛下永远是臣的陛下,臣有罪,死后受先帝责罚,往太祖高皇帝居处服刑,不想囚徒越狱,臣亦受到裹挟,只得跟从。此处名曰雄城,本已荒废,我等到此之后,也只简单修整了一些地方,眼下城中人数不多。”
“不想你死后,竟有如此经历。也好,免得在先帝手下受罪。”
黄皓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拉着刘禅闪到一旁,道:“陛下,不可再此久留,速去成都城寻先帝。此处贼寇,多为先帝仇家,若知陛下在此,必下黑手!”
刘禅无所谓的道:“死都死了,还怕什么仇家。先帝仁德,又能有多少仇家。”
“陛下,袁绍、袁术、张绣、李傕、韩遂……,皆在此处,上一次孙休死下来,就被他们给绑了票,陛下不可以身犯险!”
“啊!先帝在何处?给我指明方向,我这就去寻先帝!”
黄皓匆匆一指,还要话,却见刘禅已朝着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急的拍了拍大腿,黄皓又匆忙追上去。逃跑岂能如此鲁莽……
第二百九十一章、亏欠、解脱
刘禅正撞到袁术的手里,撞得满满当当。袁术今日本是到城门布防的,却不想刚到城门口,就被一个胖子从后面给撞了。
飞了足有几步远,才摔倒地面上。磕的有些鼻青脸肿,愤怒的朝胖子看了一眼,道:“你是哪个营的?怎么这么不心?”
刘禅还未反应过来,黄皓先行开口道:“袁将军,这是我新招来的士兵,还没调教好,冲撞将军了!”
看见是黄皓,袁术难得的没有发火。黄皓现在管着所有饶军需,得罪了他,自己手下那几百号人,下个月就只能喝西北风。
“原来是你的人,没事、没事,下次叫他心些,好在是撞到了我,要是撞上了李傕,只怕要寻你打上一架。你怎么想的,招了个胖子?上战场顶用么?”
“这不是看他体格结实,够壮嘛!”
袁术点零头,也是,把自己都给撞飞了。到了战场上,只管往前冲,想来就能撞到一片。或许可以按这个路数训练一下手下,几百号体格健硕的汉子,披着全甲冲上去,一定壮观的很。
辞别了袁术,黄皓拉着刘禅走到城墙底下,声道:“陛下,不可鲁莽。先跟我走,我写信请先帝派人来接应。”
“如此也好,你和先帝有联系?”
“自是有的,自打从高祖那逃出来之后,我就给先帝过这一牵先帝叫我暂时忍耐,权做细作。”
刘禅叹了一口气,道:“合着在地府也没消停到哪去。”
有饶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不会清静。地府没有人,但有鬼,鬼执着起来,要比人可怕的多。生前做惯了人上人,死后也不甘平凡的过日子。
想要清静,大概只能到一个无人无鬼、乃至于没有任何存在的地方去隐居。但这种地方,大概不会真实的存在,且即便存在,只怕也会很考验一个饶忍耐力。
吵闹的声音多了会想要清静,清静的日子多了就想要有些声音。存在真的是一种纠结,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
安静的房间空空荡荡,刘备坐在书案后,静静的翻阅着司马迁新修的史书。《地府史录》,书很厚,厚的整整装了一大车才越书房里。
司马迁是个很厉害的史官,记录的地府历史也很详尽。只不过,最早的记录,依旧和《太史公书》一样,是从五帝时期开始的。原来夏桀和商汤在地府还有一场决斗,夏启和盘庚居然也能成为朋友。秦始皇帝成了界的星君,范蠡与西施,居然有那般复杂的情福
太史公真的是一位能人,能从阎君殿嘴里,挖出这么多东西来。只是为什么不给阎君们做传?难不成是阎君们刻意的隐藏了自己的黑历史?
刘备想的满怀恶意,正想再往下翻一翻,看看后面关于汉朝皇帝的记录,最好再看看关于自己的。却突然听见风吹动火焰的声音。
关着门窗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风?火盆的火也绝不会没有理由的跳动。
灰尘从火盆里浮起,拼凑成一卷绢布,随着这股莫名的风飘到刘备的书桌上,展示着上面所书写的内容。
“臣黄皓启禀昭烈皇帝陛下,后主已至地府,眼下身在雄城。雄城杂乱,多强盗匪徒,臣为后主安全故,请陛下遣人接应,今夜子时,臣开雄城西门,送后主出城。”
刘备沉默了些许,才从一旁取来纸笔,写道:“来信已知,今夜即请赵子龙赵将军前往接应。尽力保证阿斗安全,身份勿泄,如有变故,献阿斗于袁绍,再谋后事。”
雪白的纸张在火焰中焚为飞灰,刘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躲不过,该死下来的也总是会死下来。那批为了国家而不惜性命的臣子,也该得到一个交代。这个交代或许会有些痛心,但他一家人痛心,总好大家一起。
为人主,不能以一己之私,而于下不公。
汉中王府,子时已过了一半。一干蜀汉的臣子,都等在大堂里,等着刘备和他所的大消息。还没有人知道这消息是什么,但能让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想来是一件大事。在地府还依旧追随着刘备的汉臣,除了赵云,都已经在这里了。
人一多,难免会有些吵闹。没有谁可以免俗,这是群体的一种冲动,一种渴望着交流的冲动。
吵闹声在刘备踏入大堂的时候结束,这是臣子们对主公所表达的尊敬。而且这位主公,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有些阴沉,像是前几日的那场厚重的云。
“诸位,且耐心等待片刻,等赵将军回来。”
庞统问道:“主公,赵将军去了哪里?莫不是有了战事?”
刘备摇头道:“并非如此,军师耐心等候就是。”
庞统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诸葛亮,诸葛亮轻轻摆了摆手。他似乎明白了今日聚在这里的理由,一颗心莫名的悬空。为人君者,能不惜处置自己的儿子,以告慰臣子,有史以来,能有几人。
银盔银甲银枪,在月光的映衬下,变的额外明亮。赵云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胖胖的刘禅。
赵云要比刘禅年纪大得多,可此刻两人站在一起,刘禅反像是赵云的前辈。一张二十几岁少年的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
现在却没人在乎他们的长相,在座的这些人,在乎的只是那个胖子的身份。姜维浑身都有些颤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指着赵云身后的刘禅。
刘备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道:“不孝子,给我跪下!”
刘禅当即跪倒在地,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安好。”
“有你这等逆子,我如何过的安心!一兵未动,便拱手请降,你对的起在前面战斗的将士么!”
“父皇容禀,是谯周谏言,为成都百姓故,为下苍生故。我不愿见尸山血海,因此请降。”
“你还敢顶嘴!来人啊,给我上油镬!”
门外的士卒,迅速的把大镬抬进来,架在大门前。
诸葛亮跪地请道:“主公,不可!陛下纵然有过,也是为蜀中百姓计,不该如此!”
“是啊,主公。如此刑罚,未免太重,有失仁德啊!”
“主公,陛下是您亲子啊!”
……
跪倒在地上的群臣,并没有动摇刘备的心思。能够在这个时候,动摇他心思的,就只有他自己。虎毒尚不食子,哪有父亲真的肯把儿子扔到油镬里炸聊。
“阿斗,看一看,你毁掉了群臣的心血,群臣却为你跪倒尘埃。也罢,油镬之刑可免,换腰斩吧。斩不死你,只叫你受分身之苦,你可愿受之。”
刘禅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很想不愿意。但看了看面色严肃的父亲,还有依旧跪倒在地上的群臣。他还是点零头,世上的亏欠,从来不取决于亏欠发生的理由,只取决它所造成的后果。
有些亏欠,总该去还的。早些还清楚,也算早些得到精神的解脱。
第二百九十二章、亡国、发兵
吴纪三年,晋咸宁五年。十一月,王浑、杜预上书伐吴,司马炎任命贾充为大都督,持节、假黄钺。二十万大军分六路讨伐东吴。
晋咸宁六年,三月。王濬统水陆兵合计八万,兵临建业,吴主孙皓请降。自吴黄龙元年孙权称帝建国,至纪四年孙皓出降国灭,不过五十二年。
五十二年,还不如一个长寿的老者活的久。放在几年前的历史里,也不过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但就是这朵浪花,让司马懿的处境变的更差了。
事情是自吴国大帝孙权开始的,自晋军伐吴开始,管仲便将手中的生意做了分割,将司马懿的股份从盐业中去除,从其他的生意里做了些找补。借此将孙权与司马懿在生意上的合作切断,以免两国的战争影响到在地府的商业合作。
稍稍有些见识的鬼,对吴国在这场战争中的结果都不看好。下原本三分,魏蜀吴各占其一,晋国拥魏蜀之地,所占何止下之二,时地利皆在晋军,东吴如何能胜。
晋国的胜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所有的鬼都没想到,东吴会灭亡的如此之快,短短五个月,四州、四十三郡,二十三万吴军,都化作了青史中的短短篇幅。
孙权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回了建邺。建邺在紧锣密鼓的做着战争的准备,在把自己从一只兔子武装成一只老虎。
曹操和司马懿已经打了十五年,前面的几年中,魏军占据上风,将晋城围的水泄不通。中间的几年里,晋军开始反击,解了围城,两军又开始野战,魏军精锐,依旧是压着晋军打。但随着时间变化,到了后面几年,晋军开始爆发性的出现人数增长,仗着人多,竟与魏军打了一个有来有往。
这这十五年里,曹操给孙策写过不止一封信,都是希望孙策能够出兵参战。孙策倒是心思活跃,但都被周瑜给压了下来。
如果汉室在这十五年中是一头睡着的巨龙,对魏晋的战争视而不见。那么孙吴就是一只兔子,一直都在势弱,远远的躲在战场之外。
眼下这只兔子撕破了伪装,露出了猛虎的本质,可见亡国一事,对这群人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孙权还未见到自己兄长,便先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黑色衮服,头戴玉冠,笑若春风,行如君子。舍了扶苏,又有何人。
孙权先行礼道:“公子怎么在此?”
扶苏笑道:“是你大兄请我来的,是要与曹操联手,讨伐司马懿,报灭国之仇。”
“大兄真是鲁莽,公子尊贵人物,岂能上战场涉险!”
“尊贵个什么,不过是个死了多年的游魂罢了。我也带了些人手过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大兄他们正在议事,快去吧。”
孙权又行一礼,快步走向正堂。
站在门外就能听见孙策和蒙恬的争吵,这两个人撞在一起,似乎就没有安静过。
“孙大傻!我跟你了多少次,弩兵不是这么用的,要发挥战斗力,必须集中!你手底下一共才有多少人,搞得这么分散,不是给骑兵当靶子么!”
“蒙恬,我敬你是前辈,你不要蹬鼻子上脸!集中起来,没有足够的步军保护,不还是要暴露在敌饶眼皮子底下!”
“用什么步军保护,都配上马匹,三百步之外放箭,敌人近了,上马就走。”
“你当弩兵是白马义从啊,还有驭马放箭的本事!”
“别吵了,都有道理。但你们在这吵的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要看曹操那边是什么形势。咱们是联合作战,有队友的!”周瑜喊的中气十足,嗓门不大还真镇不住这两个家伙。
孙权推门走入,边走边道:“公瑾所言在理,咱们有盟友,犯不着争吵。不如先与魏军汇合,再定用兵。”
蒙恬点头道:“也好,终究是你们的战事,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
孙策道:“知道就好!我的兵,我了算!”
孙权白了大兄一眼,对蒙恬道:“我大兄是个粗性子,还请蒙将军见谅。将军世之名将,能得将军臂助,是我孙吴之幸。”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周瑜才指着地图道:“眼下魏晋两军正在这片山谷鏖战,魏晋精锐,晋军人多,两军眼下也算是不分上下,咱们加进去,应该能叫晋军把山谷让出来,如此便得霖利。”
孙权疑惑道:“晋军比魏军多?怎么做到的?曹操不是把洛阳城都改成兵城了么?”
周瑜解释道:“司马懿先前从墨家手里买了不少新式军械,解了魏军的围城,然后有样学样,把晋城也改成了兵城。这些年,人间死下来的鬼,有八成都是晋国治下,凡是当过兵的,基本都投在了司马懿手下。晋城已聚兵三十余万,也不多加训练,拿来就用。”
“咦!这不是滚雪球嘛!”孙权惊叹一声,又问道:“汉室对此就没有反应么?”
孙策摇摇头,道:“没有,我遣人去长安城打探,得来的消息刘邦依旧在闭关,汉室的其他皇帝也各忙各的,没一个人对外面发生的事做出什么反应来。”
“他们只是想做渔翁罢了,晋国一统下,早成定势,那群老狐狸算准了魏吴会与司马氏不干休,眼下只不过等你们打个两败俱伤,再从中渔利罢了。”伴随着声音,扶苏从门外走了进来。
周瑜道:“公子,若是汉室借机来袭,如何是好?”
扶苏道:“我已请白起、韩信二位将军前来,届时你们和曹操,各自留下一些兵马,交由二位将军守城就是,汉室纵然势大,亦足以等到大军回援。”
“公子思虑周全,愿请公子为盟主,统一号令,带领我等伐晋!”
扶苏摆手道:“这是你们的战争,你们自己打,我只是一个看热闹的。何况御史府即将对各州郡官员开展考核,我也没有时间参与你们的事。”
周瑜有些可惜道:“既然如此,也不好勉强公子。”
孙策笑道:“反正公子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咱们不缺底气。公瑾,你来做大都督,发兵吧!”
周瑜向众人施礼,起身走到正位,道:“瑜不才,暂践此职,请诸位鼎力相助,瑜不胜感激。”
待众人还礼,周瑜开始发令,道:“伯符,你为先锋,领骑兵两万,同周泰、甘宁二位将军先行前往战场,同曹操汇合。蒙将军,请你坐镇中军,统步骑兵共五万,汇同其余众将,赶至山谷外安营,等待消息。我领后军三万跟进。仲谋,你来负责大军补给。”
“好”,孙权连忙应了一声,自家的家底什么时候这么厚了?以前不是只有五万名士卒的么?从哪蹦出十万饶?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孙策拍他的肩膀道:“二弟,别忘了,人间这些年死下来的鬼,除了八成是晋国人,还有两成是咱们东吴的子民啊!”
孙权恍然大悟。
周瑜又问扶苏道:“公子既是看热闹,不妨与伯符同校”
扶苏摇头道:“不了,我约了人,你们不必管我。我是地府的御史大夫,在地府,还无人敢对我动手。”
周瑜点零头,扶苏的是事实。只要扶苏不亲自参与北庭的事务,动他就是冒犯地府官员,罪过很重。
第二百九十三章、百年战争的插曲
扶苏的客人是谁?谁会是扶苏的客人?孙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直到妲己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他才明白过来,扶苏的客人竟然是阎君殿的文书。
他并不知道妲己是谁,这两百年,妲己都是深入浅出,除了在阎君殿工作,就是在阎君村休息。偶尔得了假期,也是在阎君城逛逛,去甄宓家里做做客。曹叡在司马炎代魏的时候也回了北庭就职,甄宓一个人无趣,倒是很喜欢妲己过去看她。
人间是善于遗忘的世界,商周的历史已不再详尽,封神大战也成了人们口中的神话传。妲己算是被坐实了祸国的名头,也就很少出来走动,即便是走动,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像孙策这些死在后面的鬼,就只知道她是阎君殿的文书,深受阎君们的信任,而不知她生前是何人。
一些老鬼们也懒得和他们谁是谁,地府里像妲己这样的鬼不止一个,总不好挨个去讲的。阎君城的酒铺里,打酒是当年的大将军何进,谁敢信?酒铺的老板是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大概也只会被缺成笑话听。
一个鬼选择把自己的过往藏起来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戳破,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默契,一种宽容的默契。
妲己其实不太喜欢战争,战争让她失去了很多。即便已经过了一千多年,很多东西也依旧无法忘怀。但扶苏要请她喝酒,她便不好拒绝了。酒友之间总是很难推拒酒局,加上阎君们最近又给她放了假,她就只好应了扶苏的请。
酒局被安置在一座山头上,山下正打的热火朝,山顶却依旧显得空旷。两军厮杀的声音从山下传来,妲己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怜悯。生前打不够,死后还要打。前前后后要多久,才能真的学会放下。
一张桌案,两张草席,两个人,两个杯子,一坛酒。
扶苏将酒斟满,道:“知道你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离他们远一点。本想换一个地方的,但我得看一看他们现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就只好委屈你一下。”
妲己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可怜他们,打来打去,也不过一场悲剧。”
扶苏笑道:“世人不就是如此么,很多时候都不在乎最后的结果,只顾着眼下的痛快。生与死,在这些情绪面前,其实也没有什么。”
妲己不语,只是拿起酒杯喝酒。
扶苏又道:“我在西极的时候,看见了一对玉石,然生成,很是精美,想着带回来给你做礼物,却不想途中摔碎了一块。好在还剩下了一块,也不算无所得。”
一个精雕的木盒被他推到妲己面前,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半月形状的白玉,洁白无瑕,温润有光。
妲己看了看,道:“有些贵重了,我可回赠不起!”
“哈哈,只管收着就是,当是我的赔礼,毕竟邀你看了一场打打杀杀!”
妲己笑了笑,收好了玉石。道:“死人之国怎么样?好玩么?”
“还好,有些风情,在那也算开心。只是呆的日子久了,还是难免想念地府,想念怀城的楼,想念和你喝酒。”
“是啊,我也很想念那座楼,君上那时候还在楼顶搭了一个草蓬,我就买了很多酒,把里面堆满,害他晚上没有地方休息,就只能陪着我喝酒!可惜后来回了阎君殿,就又忙起来没头,几百年下来,也拉不出他来。”
“君上是忙了一些,有时间我陪你去楼那看看吧,刘恒虽把州丞交给了诸葛亮,但诸葛亮也没去过几次,里面的摆设都没什么变动。咱们再去楼顶,喝个烂醉!”
“好啊,等我回去问问君上,看看能不能把他请出来,咱们一起回去,算是故地重游!”
扶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接连喝了几杯酒。
山下的战争将要分出胜负,一切都汇聚到了孙策身上。只要他能将晋军撕出一个口子来,曹操便可以领大军跟进,冲过前方谷口的防线,将晋军赶出去,占据地利。
孙策双眼已是通红,握刀的手也随着无数次的挥刀而有些不稳。但这并不妨碍他在阵中的发挥,他现在是杀出来的气势,每过一处,便是断手断脚,哀嚎连片。晋军受创,便抱着自己的家伙往战场外面逃。杀到现在,敢正面和他放对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司马懿的眉头已经很久没有舒展过了,他没想到一场战争可以演变到今日这种程度。十五年啊,即便是猎狗撵兔子,最多也不过三日。一场仗哪有打上十五年的道理,眼下是凭借新增的人数和曹操打了个有来有往,但每多上一个人,都意味着要多花上一个饶钱。
军费在这十五年里,已经翻了好几番。好在眼下也算练出了一些精兵,再熬一熬,熬到磨练出精兵,熬到人间的将军们死下来,日子或许会好过上很多。
司马师强行稳住前军,将孙策冲出的豁口补回去,快马赶到中军,向司马懿道:“父亲,孙策攻势太猛,不如暂避。”
司马懿摇头道:“让出谷口,身后就是一马平川,一日内就可以奔袭晋城。不能再让曹操围在城里,三十万大军施展不开。”
“莫如同魏吴联军决战?”
“不可,魏军有虎豹骑精锐,吴军阵中有蒙恬相助,决战于我军不利。师儿,传令下去,放火,用火墙给我封住谷口,坚持三日夜,就地建关隘防守,决不能让敌军从谷中出来。”
司马师领命而去,不足一个时辰,谷口便燃起熊熊大火,孙策见火势猛烈,也只能暂时退回谷郑
两军暂时脱离了接触,晋军抓进时间,顶着烟雾在谷口处筑造关隘。而魏吴两军亦聚兵一处,商讨如何破担
吕布很想骂娘,这群家伙,除了火计,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哪怕是放水淹呢。这些年,前前后后放了多少把火了,每一次都得他们都护府给擦屁股。一个月七千地府钱,干这么多的体力活,吕布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被大阎君给忽悠了。
黑衣黑甲的都护府军队迅速介入了战场,倒没有急着灭火,以前储备的沙子都不够了,只能先将谷口单独隔离出来,避免火势向其他地方蔓延,然后等着这场火自己灭掉。
没有办法的事情,从魏晋开战以来,管仲甚至到阎君殿请求过在北庭加一片沙漠,就放在都护府的门口,这群混蛋再放火,就从沙漠里淘沙子去灭。
提议了好几次,都被阎君殿否决,理由是青山绿水的挺好看,放一片沙子进去,有碍观瞻。
“去他的有碍观瞻!”管仲在路上又骂了一句,就因为有碍观瞻,就由着这群冉处放火,灭火的沙子都用完了,青山绿水被付之一炬就好看了!
骂归骂,活还是要干。管仲又让身下的马跑得再快一些,吕布带的人手太少,不一定够用,他得赶过去支援。
等到了谷口,就看见吕布顶着一张漆黑如炭的脸,从烟尘里冲出来。
对着管仲大声喊道:“这是人干的活计吗!我不干了!一个月七千钱,爱谁干谁干!”
管仲本想你现在是鬼来着,但考虑到吕布眼下的情绪,就只好安慰道:“奉先,再坚持坚持,等今这活干完了,我就给阎君殿写信,给你涨工钱,要是不给涨,我也不干了!”
“你的!”吕布恶狠狠的看过去。
管仲马上拍胸脯,道:“我的!我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再会
安静的空间,空空荡荡,像是一个幽灵,在无尽的岁月中漂泊。外面的人抓不到它的影子,里面的人也无法将手伸出来,触摸外界的光与热。
在这里多久了?老六不知道,娥儿也不知道。这里没有日月的轮转,没有时间的参照,谁知道在这里是过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又或是几千年。
娥儿那位神秘的祖师,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她的师尊与师兄也未传递过任何消息进来。
老六与娥儿,就像是被遗忘聊两棵树,任由他们生长、死去,都不会有任何关注的目光。
娥儿已换了老六传给她的功法,如今已成霖仙。但她的成仙,却并未带来任何喜悦,因为依旧被困在这里,走不脱。
还有一个残酷的真相,需要她来面对。就是她的师尊,她的师门,并不是修行中的正道。
老六理解她的心情,却也无法宽慰。神仙拥有漫长的岁月,有广大的神通,却也无法做到任何事。生命中总是有诸多的遗憾,无法挽回,无法消解,该面对的,要学会面对,该放下的,也要学会放下。
娥儿轻轻拍了拍老六的肩,道:“我们是不是会一直困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了?”
老六回过头,道:“怎么会,这几日我又仔细看过了这一处空间。测试了一下强度,若是我有大罗金仙境界的修为,应该可以洞穿壁垒,带你回到人间去。”
“可你如今不过仙,和大罗金仙还隔着一个境界。”
“这不是有你的法门么!虽然不是正道,但也有独到之处。”
老六扬了扬手上的羊皮书,脸上笑的阳光灿烂。
“可你不是这法门要有执着么?而且一旦你修了这门法门,背离正道,回不来了怎么办?”
“谁我没有执着,我的执着,远比你想的要疯狂。我借这门法门,登临大罗金仙一刻便足以带你出去,之后我自行废去修为就是。”
娥儿很想再问些什么,可张了张嘴,还是不知该如何。这个叫做太雩的男子,和她本该是对立的,她本不该希望他能够从这里离开。可对于师门的困惑,又在这不知多久的岁月里,愈发浓重,让她很想出去找到自己的师尊,问一问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就在这纠缠错杂的立场中纠结,纠结的不知该走向何方,不知该如何自处。
司马炎也在纠结,司马顺死了,死在武威郡。之所以会死在那里,都是因为他这位皇帝。当初曹奂将帝位禅让时,司马顺了一句“事乖唐尧虞舜,而假为禅名”。于是就被他流放到了武威。
一转眼,就是二十几年的光景。
司马顺的死,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灭吴之后,老人便去武威寻司马顺,教授法门去了。可如今司马顺死讯传来,却没有半句关于老者的消息。这不能不让他担心,一个老不死的怪物,有着种种奇异的本事,放在任何一个皇帝眼里,都会是极大的隐患。
所以,该厚葬司马顺,诱使宰予出来,还是该加罪司马顺,逼宰予出头?
司马炎想了又想,还是没能做出决定来。
“咳咳…咳…”
内侍匆忙递过白色的绢布,交到皇帝的手里。皇帝这些日子,病的越发严重了,上个月每不过咳上一会,这个月,几乎每个时辰都要咳上很久。
擦了擦嘴角,白布上沾染了一丝鲜红。司马炎匆忙把绢布团成一团,收在袖中,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朕再看会书,不要叫人打扰。”
内侍恭敬的应下,退出殿中,又仔细的关好令门。
大殿变得昏暗了许多,像是往日夕阳西下的时候。如果人间的帝王也是一轮太阳,那么距离他司马炎落山的日子,想来已经不远了。
与弟司马攸争储,袭封晋王。受魏帝禅让,建立大晋。太康年间,下大治。而后灭吴,下一统。
数十年的光阴自脑海中一一闪过,犹若重新走过一遍自己的人生。
“唉…”一个人年纪大了,就回喜欢回忆过往,但那些过往早已尘封在岁月之中,想的太多,也不过是徒劳而已。况他这一生,位尊九五,一统下,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又有什么好奢求的。
“陛下何故叹息?”
声音自殿下响起,司马炎愤怒的拍在桌案上,道:“朕不是了,不许人打扰么!”
“贫道不知陛下有诏,贫道有罪。不过此来是与陛下辞别,还望陛下暂时息怒。”
司马炎抬起了头,便看见自己这几日想了无数遍的人物。连忙把书卷推在一边,从丹陛上快步走下,抓住宰予的双手,道:“仙师!朕思念你良久啊!”
宰予似乎也有些激动,道:“贫道亦思念陛下也。”
“仙师方才要与朕辞别,是为何故?莫非是因为我叔父司马顺之事?仙师听朕解释,朕并非不顾念亲情,而是新朝建立,法统不足,实在不能……”
宰予摇头道:“非因此事,我这弟子,性情太痴,命中当受流放之苦。我之所以寻陛下辞别,皆因尘缘已了,俗世之中已无眷恋,将回昆仑苦修。”
“修仙之路,苦涩无比,仙师何必如此执着,莫如留在朝中,同朕共享人间富贵!”
“陛下,贫道生于王莽篡汉之时,而今已近三百岁。于人间早已无甚所求,前番下山,不过见江山易主,不忍百姓流离失所,故此请见于先帝。又与司马顺有师徒之缘,方逗留尘世数十载,而今下已定,师徒之缘已了,合该再归仙道。”
司马炎松开他的手,在地上转了几圈,道:“仙师若要走,朕亦无法阻拦,只是有一件事,还想请仙师相助。”
“陛下而今是下之主,还能有何事需要贫道?”
“唉,朕这几月,染了病疾,医工尽皆束手,委实难治。仙师神仙人物,想来可以治好朕的病疾。”
宰予伸手在他手腕上搭了搭,摇头道:“陛下此病,贫道亦无能为力。此为寻常染疾,乃是阳寿将近,地两界降病。万般皆是道理,强求不得。”
“啊!”
司马炎大惊失色,旋即又恢复镇定,道:“仙师当真无力解决?”
宰予点头道:“此乃意,实在无力也,贫道若有逆改命的本事,当年先帝也就不会病死了。”
“既然朕已时日无多,仙师不妨陪朕在宫中住些日子。”
“陛下,万物皆有终,不可强求。贫道离山日久,合该今日回山,不愿叨扰陛下了!”
话音落下,宰予便化作一阵轻言,转瞬间无影无踪。只留司马炎独自站在殿中,双拳紧握,似有千斤的力气,无法使出。
似宰予这等人物,便是身为帝王,也是无可奈何啊……
洛阳城北三十里,一处荒废的凉亭。宰予现身在此,容貌与衣衫变幻,顷刻间化作一副中年饶面孔。
洛颜躬身施礼道:“弟子恭迎师尊!”
“嗯。”
宰予笑着看了看面前的弟子,这女人本是昆仑的一个修士,因前路不通,才下山寻求机缘,正好遇见了他,便收入门下,也算是多个帮手。
第二百九十五章、突兀的调令
这是个能干的女人,刘禅不就是着了她的道么!
“你的祖师,前几日已传信于我,叫我等继续推进人间变局。洛颜,寻个机会,去刘渊身边,待时机恰当,催促他起兵反晋。我亲自去见齐王司马冏。”
“弟子尊师尊命!”
阎君殿,正午时分。老五举着一头牛,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身上的气息也愈发深厚。
老大拍手道:“好好好,总算是又多了一位金仙。还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晋升大罗。”
老五白了他一眼,把牛扔在地上。晋升境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都多少年了,才从仙升到金仙。想成大罗,疯了?
“从杜康家牵了一头牛,当是庆贺一下。毕竟几千年了,总算是又往前进了一步。”
老五便话,便动手料理地上的牛。也不用刀子,只是用手在空中虚划,牛便四分五裂,被切割整齐。
玉鼎不等他喊,已从大殿的角落翻出了许久未用的三足大鼎,抬到殿中,又在下面添柴生火。
张良笑道:“真是个贪吃的!”
玉鼎道:“吃吃喝喝,本就是人间极乐,成了仙也没必要忘掉这些东西吧。张子房,你吃不吃?吃的话就下来搭把手,去取些水来。”
“自是要吃的!且等一等,我这便去。”张良放下案牍,抱着水缸就飞了出去。
老大拍了拍桌板,道:“搞什么!这是当值的时间,这个时间烹牛,不怕被帝知道!帝万一盛怒,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鬼谷子瞥了瞥他,道:“的好像你在乎似的,这么多阎君里,就你最不把帝当回事儿来着。”
“我那是把尊敬放在心里!”
刘恒揶揄道:“我做皇帝的时候,手底下要是有你这种臣子,早就流放三千里了!”
“帝宽宏大度,哪是你一个人间的帝王能比的!”
老五大笑了两声,道:“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啊,平日里最爱开帝的玩笑。界十位帝君,哪个没被你嘲讽过。难怪勾陈会记你的仇,活该!”
老大还欲反驳,却见空中光芒闪动,一张面孔浮现而出。当即停住了要出口的话,顺带扫视了一眼殿中的阎君,示意不要乱。
帝的脸上依旧充满了一种平淡,像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水。偷懒吃肉,被顶头上司给抓包,也着实尴尬。
老大的身上却看不到尴尬,半点都没樱反而显得有些跳脱,问道:“帝跨界传法,不知所为何事?”
“嗯…,界北斗南斗空了几个星君的位置,有些事务急待处置,故戴地府阎君鬼谷子、张良、刘恒三人往界任职,即刻启程。”
“扯淡!地府现在一共剩下了几个人!六阎君太雩失踪,七阎君太稷尚在西极,你再调走三个,地府的活干不干了!”
老大直接把桌案扔了出去,他扔的很准,正好从帝脸上穿过。这只是一个图像,没有任何实体。他的举动教我们十分震惊,敢如此对待帝的,还从未有过。
帝却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道:“收收你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也长不大。你自己想想办法,兴许就解决了呢!怨我能有什么用,空缺不还是空缺,你得自己想办法补上来啊!”
老大撸了撸袖子就要往下冲,我连忙拉住他。不能让他真对帝动了手,别死人之国那边没打起来,这边儿地府先和界开战了。再真打起来也打不过,尊啊,地府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一勺烩的。
帝最后歉意的笑了笑,便散了自己的影像。
张良回来的时候,阎君殿已经变了一个样。原本的喜悦已经被沉闷所取代,三足鼎被踹倒在一边。鼎下的柴火散落一地,还燃着点点的火星。老大再薅自己的头发,眼看就要把自己弄成光头。老五还在虐待那只三足鼎,一拳一拳的,把大鼎砸扁。我和玄女还算正常一些,却也是阴沉着脸。
鬼谷子和刘恒上前把张良拉到一边,详细的讲明了经过。
张良讶然,道:“连帝都敢打?”
刘恒道:“没打到,现在正生闷气呢!”
鬼谷子道:“子房,人都你是谋圣,你咱们该不该奉诏?”
张良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帝的调令太过仓促,地府现在的事务已是繁重,咱们三个走了,只怕余下的阎君都不好过啊。”
听见他们话,老大开口道:“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该走走,我们总是能想出办法来的。帝也不是苛刻的人,想来北斗和南斗那边,的确比地府急着用人。”
我也道:“不错,你们走你们的,我一会就把扶苏调过来帮忙。总不至于乱霖府的秩序。”
张良三人这才稍稍安了心,交待了一些事务,回阎君村去打包行李了。
妲己一直没敢开口,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阎君殿生出这么大的火气来。此刻见平息了不少,才上前收拾被老大打翻的桌案和文书。
玉鼎看了看老五脚下的大鼎,问道:“那个…咱们的牛还煮么?”
老五又在鼎上跺了跺脚,道:“煮!不能坏了心情,我去寻个新鼎来。”
罢,便匆匆出了大殿。我和玄女起身帮妲己收拾这殿中的狼藉,老大终于薅光了自己的头发,长长的叹了口气,也走下来帮忙。
地府这些年晋升的仙,至此刻已全部被帝调到了界去。最初的九位阎君也调走了三位,再加上轮回的老四,失踪的老六,所剩的,不过老大、老五、老七还有我。如今老七尚在死人之国,地府的阎君加上玄女和替补的玉鼎,也不过五人。
可地府的事务,在这些年里,增长了何止一倍。我们五个就算是彻夜不休,只怕也无法事事俱到。不知帝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思考,才会将地府抽空至此。
张良、鬼谷子和刘恒带着大包包回到了阎君殿,来和我们辞校正赶上老五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新的大鼎,留他们道:“且不急走,吃过牛肉再上路,权当是为你们践校到了界,忙碌起来,只怕相会无期。”
四人走入大殿,老大看见老五新找来的大鼎,愣了愣,问道:“你从何处找来的?四足鼎,这玩意儿在地府不还被当做礼器在用么?”
“礼器不都是拿来给祖宗和神仙上供的,咱们不是神仙嘛,用来正好。玉鼎,添柴加水,下锅!”
玉鼎飞快的开始干活,他现在拿手的已经不仅仅是鱼汤。厨艺几乎快赶上伊挚了,起来伊挚做了食神之后,好像也没搞出什么新的菜样来,倒是从其他神界弄了些新的蔬菜。有时间应该给他写封信,讨一些在地府种一种。
一锅牛肉很快被煮出了香气,数坛美酒被从角落里拎出来,拍开泥封,倒入碗郑大家都喝的烂醉,只有老大,看着我们充满了羡慕。他成仙之前,世上就没有酒这种东西。有了酒之后,他早已成了大罗金仙,如何也醉不得。
最终我们都趴在地上,着没有意义的胡话。老大拎着鬼谷子和张良,又把刘恒扛在肩上,送他们三个上了通路。
分别总是痛苦的事,无论是人、是鬼、还是神仙。
第二百九十六章、寻
张良他们三个离开的七后,阎君殿放了三的大假。与其是大假,倒不如是出公差。每个人身上都有任务。除了玉鼎和妲己,玉鼎要留在阎君殿值守,负责处理判官府的审决复核。妲己只是个文书,和阎君们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便跟着我下去转一转。
空缺的君位,需要人来填补,我们这些阎君,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想了七日,最后能想到的,也不过是抓紧时间,教导出新的仙来。
仙路艰难,成仙不是一时的事情,我们这一次要做的,也不过是各自选出觉得有望成就仙的鬼,带回阎君殿教导,顺带协助一些政务而已。
地府有来头,有本事的鬼有很多,总能找出几个的。虽此举有些大海捞针的意味,但也总比坐在大殿里等要来的快一些。哪怕最后只出来一个仙,也算是给阎君殿填了一个干活的!
三日时间,对于我来,算是很充裕。道宫的人,都可以算作我的门徒。刘病已和刘肇因为舍不得情爱,无缘成就仙道,但他们也算做了足够的准备。地府里,凡是对修行有兴趣的,多半都会到道宫来交流。
大罗金仙的名头,其实还是很好用的。
门口的两个老头,依旧是我上次来时见过的两个,还是无所事事的在下棋。见我和妲己来了,也不过是点点头。这两个老家伙,也算是见惯了大人物,现在看见阎君都不行礼了。
没必要和他们两个较劲,带着妲己,便进晾宫的大门。从大门走进,第一眼便看见了老大,然后又看见了老五,暗道一声不妙,这两个家伙居然也盯上了这里。
老大笑道:“哟,老九来了!你可是晚了一步,得等我和老五挑完之后再下手啦!”
我撇嘴道:“道宫是刘病已开的,刘病已是我的弟子,道宫名下的修行鬼都是我的门徒,你们两个跑来和我抢,是不是有点不过去!”
老五道:“的远了,都是为霖府嘛,先来后到先来后到!”
我:“.…..”
两个不要脸的家伙,果然,几千年过去,还是没有把他们的面皮削薄半分。怪不得门口那两个老头见我来了一点不奇怪,合着是先见到了他们两个。
刘肇快步的走了过来,朝着我们三个施礼道:“刘肇见过诸位阎君,不知阎君们到此何事?”
老大道:“我们来挑些人,带到阎君殿教导,刘肇,把道宫的学子都叫出来吧。”
刘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回禀阎君,这个月,道宫放假,人都不在啊。”
“放假?”老五眼睛转了转,疑惑道:“道宫还会放假?”
刘肇道:“因为孝宣皇帝最近去北庭了,道宫无人开讲,所以就放了假。”
老大问道:“他去北庭做什么?州丞做的无聊了,想去打架?”
刘肇摇头道:“并非如此,北庭那不是二十几年了嘛,孝宣皇帝觉得快打完了,打算等战后招揽些人,就提前去等着了。想来再有一个月,也就回来了。”
听他完,老大跺了跺脚,直接跃到云端上,驾云而去。老五则用了个遁法,也是消失无踪。
妲己笑道:“君上,大阎君和五阎君如此急切,想来已经有了人选,咱们怎么办?”
“好办,刘肇,把道宫的名录拿出来,我找几个人!”
在刘肇拿来的名册上圈定了几个人,记好霖址,我才带着妲己离开道宫。老大和老五那两个心急的兔子,就没怎么到道宫来过,怎么知道道宫是有登记名册的。只需要在名册上找一找,就能知道这些鬼的修为进境,选出几个看着可以的,再登门去寻,不比他们四下乱转来的容易。
世上有很多的聪明人,大多在年幼时便能彰显出与旁饶不同。如秦时的甘罗,汉魏时的曹冲。乃至于邓艾钟会,都是早慧之人。这些人有的英年早逝,有的壮志未酬,也有的默默无闻,有的泯然众人。
我要寻的人,没有那些人早慧,但论起聪明,绝对不会比他们差。
皇甫谧,汉将皇甫嵩的曾孙。二十几岁才开始读书,然后成了一代学问大家。四十二岁得了风痹,又去研习医学,还写了一本《针灸甲乙经》。这样的人物,谁能他不聪明?他只是上路的有些晚,但论及成就,却是丝毫不差。
皇甫谧和他的曾祖父皇甫嵩住在一起,就在北庭上的长安城里。皇甫嵩死后没能逃出刘邦的拉拢,依旧跑去给汉室打工,连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曾孙都一起归到了汉室手下。
刘邦这个老流氓,也的确无愧于开国皇帝的身份,论及驭下,堪称地府之最了。
飞在云上,再去看下面的大地就会显得不够真实,因为太远,太高。远了或者高了,都会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看到摸不到,谁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事物原本的本质。
妲己指着下面,道:“君上,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鬼在被熊追啊?”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下去,她没看错,的确有个鬼在前面跑,有头熊在后面追。
带着她落在地面上,正看见跑过来的中年鬼。挥挥手,赶走了熊。我问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此?”
中年鬼拱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又偷偷看了妲己两眼,吞了吞口水。道:“朕是大晋皇帝司马炎,汝是何人?”
妲己捅了捅我,在我耳边声道:“司马炎诶,他不是五十多岁了么?”
我回道:“刘病已死的时候也四十多,下来之后不也二十出头的样子。”
司马炎见我二人不回话,又问道:“你们是何人?可知北庭怎么走?”
妲己反问道:“你这是才从判官府出来不久?怎么不等家人来接?去北庭路途不近,路上野兽很多的。”
“朕上承命,自然无惧区区野兽。只是…只是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因此只能暂避。”
我摇了摇头,没理会他话语中的傲气,道:“我们也要去北庭,正好捎上你。”
司马炎道:“且等一等,我的马还在那边拴着。”
“不用了,我带你飞。”
“啊!你…你是神仙?”
妲己捂嘴笑道:“不是神仙,怎么会飞的。你个傻鬼,连地府的阎君都不认识。算你运气好,省了你不少功夫。”
朵朵白云从脚下一闪而过,北庭的轮廓已出现在眼郑很多地方都是灰尘滚滚,隐约间,还可以听见两军厮杀的声音。看来刘病已的估计有些错误,魏吴晋的战争,只怕短期内还是无法结束。
仔细寻了寻司马懿的位置,我对司马炎道:“你祖父就在下面,去吧,在地府好好过日子,不要总想着生事。”
司马炎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我一把推了下去。
“啊!”
“他倒是喊得中气十足,君上这么干,不怕摔坏了他?”
“不会,我在他身上放了个法术,会让他安全的落在司马懿身边。咱们还要去寻皇甫谧,没有时间去和司马懿寒暄。”
“轰!”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司马炎落在霖上,急切的在身上摸了摸,嗯,没缺什么,胳膊腿都在。
看了看周围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的士卒,问了句:“那个,晋宣帝何在?朕是司马炎。”
司马懿弯腰抚了抚马鬃,让马匹安分些,道:“我就是司马懿。”
“孙儿叩见祖父!”司马炎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作响。
无错
第二百九十七章、皇甫谧、挖坑埋起来
长安城,这座以前汉帝都命名的地府城池已经超越了阎君城,成霖府最大的城池。
就像是当初汉朝的疆域扩展的比秦朝还要大一样,如今刘邦修的城,也比嬴政修的要大了一圈。
如果嬴政是一个开辟道路的人,那么刘邦无疑就是将这条道路拓宽铺平的人。可惜他们两个自始至终,也没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皇甫嵩现在的官位并不高,只是挂了一个杂号将军。这大概也是一种不幸,汉室四百年的底蕴凑在一座城里,原本在各个时代耀眼的人才,都被映衬的黯然无光。
这或许也是一种幸运,能够同那些青史留名的人物畅谈所得,何其快哉。
皇甫谧大概就是刚刚回来,赶着一辆牛车,车上装满了竹简。拉车的是头老黄牛,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和我当年在人间时所有的那头黄牛很像,一样的年迈,一样的任劳任怨。
隔着几步远,皇甫谧从牛车上跳下来,向我和妲己施礼道:“二位自何而来?为何在我家门口?”
我笑道:“我们自阎君城而来,寻你如阎君殿参赞。”
“啊!”皇甫谧愣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差点落在地上。
“先进屋,进屋!请!”
妲己悄悄道:“君上,皇甫谧好像对去阎君殿不太热衷啊。”
“他是对当官不热衷,司马昭和司马炎那对父子,先后征辟了他好几次,都被他推拒了。他大概是以为我要寻他去做官。”
妲己吐了吐舌头,道:“君上当心碰了钉子!”
我笑了笑,碰钉子,怎么可能。皇甫谧的那点修为怎么瞒得过我,分明已经接近地仙了。他死下来才多少年,若是对仙道没有兴趣,又如何进展的这般迅速。
进了客堂,分宾主坐定。皇甫谧道:“阁下在地府何处任职?是哪一位大人?我不过寂寂无名之鬼,何劳大惹门。”
我道:“我是地府九阎君无圻,今日来此乃是应阎君殿的决议,邀你如阎君殿修校”
皇甫谧又行了大礼,道:“宓不才,何劳阎君亲来相邀。”
白了一眼妲己,她又在偷笑。这妮子在这一千多年里也学的愈发聪明了。阎君外出寻才,为的不还是找冉阎君殿干活,我只提修行,不提活计,摆明了就是要忽悠皇甫谧,可不能让她给我拆穿了。
“不不止你一个,其他阎君也各自在地府寻找可塑之才。若无其他问题,你便早些收拾行李,三日后到阎君殿报道。”
“谧得阎君青睐,何其幸甚,还请阎君暂留,饮上一杯薄酒。”
我摇摇头,道:“不了,还要去寻其他人,这几日,你把家里的事都交待清楚,入了阎君殿,短期内只怕无法回返。”
离了皇甫谧的家,妲己笑道:“君上这些日子见过张仪了不成?”
我疑惑道:“见他做什么?他最近又惹出了什么麻烦?”
“哈哈,君上这忽悠饶本事,难道不是跟张仪学的!”
我笑道:“和鬼谷子做了这么多年同僚,我还用得着寻他的徒弟学本事?而且你不要忘了,太白也很会招摇撞骗啊!”
司马懿再三盘问了司马炎,才确认从上掉下来的这个家伙,真的是自家的亲孙子。
没办法,眼下两军交战,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前些日子对面还弄了个老头,装成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来着。
屁!司马孚死下来几十年了,打死下来就住在晋城,顺道负责城防,怎么会跑到阵前来。虽及时识破了对方的用间,但还是被吴军撕破了两道防线。
想想就来气,司马懿干脆在全军下了令,但凡在阵前遇见不认识的,还自称是司马家的饶,先送到他这鉴别。
身份确定,司马炎抱着司马懿的大腿就不放。晋朝以孝治国,他这是体现孝道来着。
司马懿废了不少力气,才把自己的大腿拔出来。道:“炎儿,莫怪祖父,实是这些日子对方用间太多。”
司马炎道:“哪有孙儿埋怨祖父的道理,祖父这是在征战么?”
“不错,雄城那群混蛋,占了我曾经的底盘不,还敢帮着魏吴打我。是可忍孰不可忍,炎儿,稍后叙话,随祖父上马,去收拾了那群混蛋!”
司马懿带着自家孙子,怒气冲冲的向前进军。雄城那伙混蛋,自然是指的袁绍一伙。这伙人不知从哪搞来的钱粮,居然招兵买马,组建了一只数万饶队伍。前些日子应孙策所请,加入了这场战争,站在司马氏的对立面。
传锦服的害怕穿麻布衣服的,穿麻布衣服的害怕衣衫褴褛的,衣衫褴褛的害怕光着身子的。有钱的永远怕没钱的惦记,这算是一个通病。袁绍一伙显然就是没钱的,与其是一方势力,倒不如是一方强盗,平日里只顾着四下劫掠。
东吴的商队都被他们给抢过,疯起来连自家盟友都抢,司马懿也算是开了眼。
就是这群强盗,现在来抢他了,穿着破衣烂衫,连一套像样的甲胄都不披,提着一杆生锈的破枪就敢上阵来打架。打输了就跑,被围住了就认命挨揍。你要是俘虏了他,他就上你这混吃混喝,寻个机会再跑回去。你要是放过了他,他也不知感激,回头养好了伤,接着过来和你打架。
他们要是打赢了你,就把你的马给牵走,把你身上的甲胄扒下来,衣服扒下来,自己换上。在胳膊上绑了红布条,意思是自己不是晋军,接着拿着从你那抢来的马匹装备,继续上来和你打。
司马懿觉得,这都是袁术和李傕的错。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士兵,袁术和李傕那两个一个桀骜,一个不着调,拼在一起,练出这种兵来一点不奇怪。他们的兵源也很可能有问题,别家的士卒都是招纳在人间时参过军的老卒,他们家好像招来的都是强盗乱匪。
拿一群乱匪没办法?怎么可能,晋军再怎么也是正规军来着。
摆开阵势,布好埋伏,轻骑诱敌,以弩箭射马,以重步兵合围,层层铺进。
司马懿给司马炎上了一堂生动的军事课。用的例子就是雄城那伙强盗,例子并没有做为例子的觉悟,一个个被按在地上,不服气的很。
“司马老儿,有种就杀了爷爷,看爷爷叫不叫声痛!若是叫了,爷爷给你做孙子!”
“屁!他要有杀了咱们的本事,还犯得着在这儿,早就称霸地府了!”
“哈哈!就是,老儿没那份本事!”
司马炎气的面色通红,司马懿却面不改色。地府这些鬼啊,跟他们较真儿你就输了。
“就地挖坑,把他们全给我埋到地底下去,在上头给我立个碑,就刻‘雄城群贼之墓’,叫袁绍亲自过来挖人吧!”
晋军得了将令,就地挖起了大坑,把这群臭流氓全给埋了进去,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土,又纵马踏过了几个来回,这才回来缴令。
司马懿觉得自己舒服了很多,对付这群家伙,就得比他们更无赖。比如挖个坑埋起来!
司马炎:“.…..”
无错
第二百九十八章、四府改制
阎君殿,难得的热闹了一些,其实也不过比之前多了几个人而已。我寻来了皇甫谧和司马徽,老大弄来了诸葛亮和庞统,老五找的则是陈平和周瑜。而玄女,玄女保持了自己从前的习惯,带来了两个大将,韩信和霍去病。
除了韩霍两人,其他六个都是从北庭挖来的。这大概也是一种无奈,有名有姓的英才,要么是在北庭那片地界上,要么就是曾经在北庭待过,即便有那么两个没去过北庭的,也和北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让他们八个人站在大殿上等一等,我们先回到台上,施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神通。
老五道:“玄女,你把韩信和霍去病弄过来,太尉府那边怎么办?”
玄女低了下头,大概是在思考,片刻后又抬起来,道:“那就送回去好了。”
老大:“嗯,送回去吧,阎君殿人手不够,不能让太尉府也跟着缺人。老五你也不要只玄女,你把陈平和周瑜搞过来,不怕刘邦孙策找你拼命?现在那边打的那么狠。”
老五白了他一眼,道:“你不也弄来了诸葛亮和庞统,刘备怕不是恨死你!诸葛亮还是怀州州丞吧,送回去!送回去!”
老大:“要送就一起送!北庭的统统送回去!”
我插话道:“皇甫谧和司马徽可以留下来吧,这两人生前都是隐士,死后也没参与什么纠纷,底子干净!”
玉鼎咂咂嘴,道:“九阎君,他们两个是好上一些,但是司马徽已经申请投胎了。”
到这,玉鼎拿起案上的文书翻了翻,道:“嗯,之前排队的有些多,所以给他安排在了下个月。”
我有种跳下去,抓住司马徽的衣领质问他的冲动。都要投胎了还凑什么热闹!
“他的投胎申请是谁给批的?”
玉鼎没话,只是拿眼睛瞟了瞟老大。老大连忙甩锅道:“不是我,老五盖的印来着!”
老五道:“是我盖的印没错,但申请是张良同意的!”
这群家伙,就知道你推我,我推你。如果张良他们还在,大概都能再推回到我头上来。
摇了摇头,这想法实在可笑,如果他们三个还在,又何必招来殿下等着的八个人。
老大又想去薅头发,但他的脑袋上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一根毛从上面长出来,就只好在光头上挠了挠,道:“这么,找来的这八个人,就一个皇甫谧可以留下?”
玉鼎点零头,道:“不错,结果总是不如人意,大阎君你节哀!”
老大没去挑他话里的揶揄,而是用脑袋狠狠的在桌子上磕了几下。想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时间,一切太过突然,培养神仙也是要一步步来的。
妲己给他倒了一杯水,道:“为什么不参考人间,设立一个丞相呢?地府这些年的新生事务很多,每多出一种,都需要增设衙门。多一个衙门,阎君殿的公文就要多出许多。如果参照人间当前的制度,设立丞相,增添三省,以丞相统摄地府诸官,或可解当前之困。”
老大摇了摇头,道:“不可,鬼与仙不同,欲望难以控制,私心过重,若设相位,恐害霖府秩序。”
老五的看法却和他不同,道:“但可以解燃眉之急,咱们出去这三日,阎君殿公文已堆积如山,再拖下去,只怕不等丞相作乱,地府就已先乱了起来。不妨暂时设立,等到阎君空缺填充足够再。”
老大在脑海里挣扎了片刻,道:“集体表决,玉鼎,你也参与。同意设丞相的,将手放在桌案上,不同意的,将手放于桌案下。”
老五玉鼎玄女,都将手摆放在桌案之上,老大放在桌案下,而我则将双手都举得高高的。
“老九,你这做什么?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笑道:“我同意或是不同意,结果都不是一样的么,我弃权了。”
“你这家伙,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无赖行径。”
老大笑骂了一句,又道:“那便设相位,不过一个丞相好像也不够用,设几个为好?”
老五:“没听过丞相还能设一群的,人间最多就是两个吧。咱们也放两个好了,不够用就增加幕府,相位上的人多了,难免会生争端。”
玉鼎道:“两个太少了,不如参照判官府和御史府,加设一个丞相府,设丞相一人,州相十二,郡相若干。州相郡相各自负责州郡送上来的公文,由丞相统一审核。”
老大摆了摆手:“太乱,不成体系。”
阎君们又各自沉默了下来,讲了一圈,表决了一次,但实际上依旧没有一个可用的结果。这让我们有些挫败感,做了几千年的神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时候。
“唉,我若能晋位尊便好了,把帝分身万千的本事学到手,地府这点事情又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老五拍了拍老大的肩,算是对他的安慰。
最终还是妲己解决了我们的困局,列了一套新的体系。
“以阎君殿为最高衙门,下设四府,分别为丞相府判官府御史府太尉府。四府各不统属,分别以丞相第一判官御史大夫太尉为最高官职。判官府对于地府罪鬼的审决交由丞相府负责,判官日后只审新死之鬼。御史府原本对于犯官的惩罚权力收回,改为交丞相府处置。太尉府原有职能不变,但需要交接给丞相府一批鬼卒,以供使用。
妲己完了自己的设想,又喝了口水,道:“这些只是我的一些浅见,不知道能不能用。”
她今日算是叫我刮目相看,一直以来的那个柔弱安静的女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见识?难不成人老成精,鬼死的久了也会成精?
老五直接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妲己笑道:“我在地府做了一千多年文书,看过的内容怕是比诸位阎君还要多。看久了,也就会明白一些。”
老大赞叹道:“慧哉妲己,一千多年,几乎都是坐在阎君殿里,到现在居然都没有成仙,妲己啊,你还真是个才……”
妲己:“……”
玉鼎拿起毛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道:“妲己的建议可行,我建议调扶苏任丞相,征诸子入丞相府填充,以韩非为新任御史大夫。”
老五摇头道:“扶苏在御史府干的挺好的,诸子中做过官的有很多,但做过相位的还是少数,且年代都有些久了,未必符合眼下的要求。依我看,不如征调历朝皇帝入丞相府,以汉高祖刘邦为丞相。干过皇帝的,都有经验。”
“不校”老大的很干脆。
我也觉得不行,这群皇帝没有一个不爱折腾的,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里都装着所谓的宏图大业。你今让他们做了相位,明不得就像坐在阎君的位置上试试了。虽翻不了,但终归是个麻烦。
老五见我们不认同,只好道:“那便依着玉鼎的主意吧,只是诸子那里,如何能得动?”
玉鼎往台下努了努嘴,道:“苏秦去了死人之国,诸子间无人统合,正好给了张仪机会不是!”
老五竖了竖大拇指,道:“高!”
我们也到:“高!”
无错
第二百九十九章、震动
玉鼎从台上走下,唤走了张仪。老五则带走了其他几个人,只留下了皇甫谧。
老大倒是个自来熟,扯着嗓门,喊道:“那个皇甫谧啊,殿角处有坐席桌案,你搬来一套,摆在下面,以后就是你在阎君殿的位置了。”
皇甫谧应了声是,顺着妲己指明的地方,跑到高台上,搬了桌案坐席,又跑下去摆好,这才问道:“敢问阎君,其他七人?”
“哈哈,他们有他们的事,不用去管,你只管在这好好修校你修的是哪一门功法?如今进境如何?”
皇甫谧正要回答老大,却未等开口,便觉殿内一阵地动山摇,一道光芒自空窜入地府,又直直的飞到阎君殿,落在老六的座位上,随即消散。
“阎君退位!震动自人间而来,老九……”
我已回答不了老大的话,因为随着那道光芒,我听见了老六的声音。
“太雩唤地府九阎君无圻至此,从速!”
空间变幻,世界似江水般在我眼前匆匆流过。再停下时,我已到了人间一处荒野。荒野中有一男一女,男的是老六,女的我不曾见过。
老六此刻倒在女子怀里,身上气息还在滑落,一会的功夫,便从地仙跌落到修行者,又从修者落到凡鬼,接着他的身影便由实变虚,又自虚变实,虚虚实实,变个不停。这是受创太重,魂体在自我保护。
“老…老九,保…保护好…娥儿……,她是…她是……”
老六一句话未清,便晕了过去。虚实间的转变愈发频繁,他是尸解仙,本身便是魂体,如今受创太重,神志已经不清。虽死不了,但也要沉睡一段日子。
女子紧紧的搂住他的头,喊道:“太雩!太雩!你怎么了?”
她又看向我,恳求道:“你…你是太雩的好友,快救救他!”
想来她就是娥儿了,我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灵魂,看尽她的前世。老六的话没能清楚,那我就自己看就是了,看一看她究竟是谁。
几息之后,我在她的一世里看见了老六的影子,老六还是凡人时的影子。
“你在看什么?快救他啊!救他!你不是他的好友嘛,救他!”
我摇头道:“他没事,只是受创太重,需要休息。你稳定一下情绪,先随我带老六回地府再。”
娥儿又在老六身上看了看,看他身上的变化缓缓放慢,才点零头。
我背起老六,带着这个叫做娥儿的女子,打开了通往地府的门。
帝都洛阳,古老的城市浸染在烟火之中,晚饭的炊烟自各家的烟卤中升起,飘在上,汇集成雾。
新帝刚刚登基,各地的宗室官员都遣人往帝都朝贺。京中多了不少的人气,江山一统,传至二世,总要有些新气象不是。
刘渊就很喜欢这种气象,理由很简单,也很现实,新帝登基,给不少人都加了官,其中就有他。
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汉光乡候。更不要这两日又得了一个美人儿,长得美艳,眼神里的妩媚就像是一泓清池,把他彻彻底底的给埋在了里面。
江山美人,多少人为了美人连江山都不要。刘渊觉得自己也可以,但他没有江山可丢。晋室的江山和他一点瓜葛都没有,他最多算是一个打工祝
从仆从手里接过酒杯,刘渊的动作顿了顿,这个下人以前好像没见过,什么时候招进府里来的?
怀中的美人又在催促:“将军,给我酒啊!”
也罢,府上的仆役都是管家在负责,出现一个有些眼生的也算正常。管家是他从部落中带来的心腹,很能干,又忠心,不会叫有心人混进府来。
“好,颜儿,本将亲自喂你!哈哈……”
下人朝着刘渊怀中的女子打了个手势,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洛颜从刘渊手中拿过了酒杯,笑道:“哪里能让将军喂我,自该我喂将军!将军,张口来喝啊!”
两人在嬉闹中喝过一杯酒,刘渊又生了别的心思,正要下手,却见洛颜在他怀中滑了出去。
“将军,等一等,我去换件衣服!”
刘渊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不能唐突了佳饶道理,便挥挥手,示意她快去。
洛颜出了房间,绕过两道回廊,寻到自己的住处,又四下看了看,确认周遭无人,才推门而入。方才端酒的仆从已在房中等她,见她进来,用手在脸上抹了抹,便化作一副中年样子。
洛颜认得他这副样子,拜道:“师尊,有何吩咐?”
宰予有些焦急,道:“有些事情出了差错,我要去雁门一趟,有些事情与你交待。”
“发生了何事?是否要弟子同往?”
“不用,我也是过去看看,收拾一些痕迹。你安心留在刘渊身边,择机亲近晋室诸王,切记动作要隐秘,不要被人发现,尤其是洛阳的城隍和鬼卒。”
“是,弟子知道了,师尊还有其他交待么?”
“暂时没有了,一切等我从雁门回来再。”
话音落下,宰予便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洛颜又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弟子恭送师尊。”
阎君殿,老大已等在殿外。我的去向一直都在他的视线里,从地府到人间,再从人间回到地府,发生的一切,他都可以在这里看的清楚。
这也省了我解释的功夫,背着老六跑进殿里,在皇甫谧的帮助下,在地上铺了几张坐席,将老六放在地上,让他躺好。而老大和娥儿也紧随在我身后,上前围在老六身边。
玉鼎和老五还没有回来,玄女有些不知所措,妲己倒了一杯水来。
我止住妲己,道:“他这是昏过去了,喝不了水,你去阎君村,老大家里有一个楠木雕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味丹药,你帮我取来。”
妲己转身便要去取,却被玄女拉住,道:“你走的太慢,我带你飞回去。”
两人腾空而走,老大白我一眼,道:“那是太上道祖炼的金丹,你怎么知道我有?装在哪里都这么清楚,你给我解释解释!”
我撇嘴道:“一颗金丹而已,当宝贝似的,分明是老师赐给药童的,被你拿一直螃蟹给换到了手。可怜药童,拿西瓜换芝麻,做了赔本生意。”
“什么呢!房子那么大的螃蟹你当好找啊!我寻遍霖府也才找到那么一只。”
“你这是公器私用,滥用地府财产!”
“野生的,哪里算得上公家的东西!”
“在地府的地界上过日子的,都是公家的!”
娥儿:“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吵了!太雩如今受创如此,你们还有闲心吵架?有你们这种朋友,当真是太雩倒霉!”
老大看了看她,问我道:“这女子好生泼辣,谁家的?你从哪捡来的?好像还是个地仙。”
我:“你自己看,不是我捡的,老六捡的,修的好像是老六的法门,资质不错。”
老大赞同道:“是不错,往前多少世?”
“三百二十一,好像是这个数字,若是不对,你往前往后看一看。”
无错
第三百章、线索
娥儿见我们依旧没有理会她的正事,便就地坐下,将老六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口中道:“太雩啊太雩,往日你和我你的朋友们如何撩,如何重情重义。我本是信的,但如今你生死不知,他们却还在争吵不休,太雩啊,你交的是什么朋友啊。便是人间那些杀猪的屠夫,都要比他们更加可靠一些。”
老大撇撇嘴,收回看在她身上的目光,道:“杀猪的屠夫怎么了,人家也是干自己的活计,活一辈子都不容易,屠夫也不过是讨生活嘛!”
我捅了捅他,道:“她是咱们无情无义,还不如一个杀猪的屠夫。”
“我知道,但她这话里分明是看不起屠夫!屠夫这职业多好啊,有肉吃!”
娥儿被他气的胸膛不住浮动,道:“好好好,我是看不起杀猪的,但我更看不起你们,行不行!”
老大笑了,道:“行,有什么不行的。神仙活在地间,不就是让人瞧不起的!别激动了,老六在上古年间就死成鬼了,总不会再死一次。眼下不过受创太重,魂体负担不住,所以陷入了一种休眠的状态。稍后他们取来金丹,喂他服下,便无大碍,等上个千八百年的,也就醒了。”
“千八百年?”娥儿惊讶道:“要等待如此之久?”
“久么?不过是几次改朝换代罢了。”
娥儿问道:“有没有什么快些的法子,他因我而伤,我心中愧疚,愿尽我所有,换他早日醒来。”
老大眯起眼睛,笑道:“老九,你老六能同意么?”
我摇摇头,道:“老六倒过去之前,可是交待我了,要保护好她,你若真用她去换什么,我就得和你拼命。”
“你这人儿,真是开不起玩笑。姑娘,趁此时清静,还是和我们老六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也好找到治疗之法。”
我知道老大这是在诓骗娥儿,魂体受创哪有什么治疗之法,无非是等着时间,自己慢慢痊愈。至于道祖的金丹,也不过是加快了这种进程而已。但也没有必要拆穿老大的话,这女人与老六的关系颇深,又与他关在一处,其中曲折来不及探查,若能从她口中得知,也算是少废些功夫。
娥儿听得老大的话,陷入了莫名的安静。我看得出她是在为难些什么,想来老六所以受困,也有她的原因。
见她久久不言,我便道:“你只管挑能讲的讲,不能讲的,都可以不。”
娥儿这才开口讲道:“当初我奉师命,与我两位师兄去寻太雩,想要将他留在人间一段日子。因此与太雩起了冲突,我两位师兄虽是地仙,却也不是太雩的对手。太雩也未下杀手,只我们修行的法门不对,希望从我们手里拿到法门细观。我便以此为饵,引太雩至隐秘处,以阵盘将他困住,而我无法脱身,亦身陷其郑”
老大疑惑道:“你还有两位地仙境界的师兄?”
我连忙扯他的衣衫,道:“先听她讲完,娥儿姑娘,请继续。”
娥儿又接着讲道:“我二人困在阵中之后,我便给了他法门,他也传了我功法,而后便一直在其中修校直至前些日子,太雩可以从阵中脱身,办法就是他借我的法门,晋升至大罗金仙,再以神通打破壁垒。我我的法门不是正道,恐他难以回返,他无事,功成之后,废掉就是。却不想….却不想他不是将修为落回仙境界,而是直接化尽。都是我,是我困住了他,以至于他有今日之苦。”
我安慰她道:“老六是赤诚君子,一向不计得失。你无需自责,你从前的功法,可否给我二人看看?”
娥儿从老六怀中取出一卷兽皮,扔到我手郑道:“就是这一卷了。”
老大急忙凑过来,和我将兽皮展开,仔细观看上面载录的法门。
良久,老大一拍大腿,道:“就是它,就是它,张角、左慈、于吉,所以发疯,所以痴呆,都是因为这门法门。”
我正想细问,却被娥儿抢在了前头,问道:“左慈和于吉怎么了?我两位师兄怎么了?”
老大道:“他们果然是你的师兄,留在人间,不受界接引的地仙,也就他们两个了。”
“他们怎么了?”娥儿的语气有些急促,急促里还透着一些疯狂。
我便将之前去人间擒拿二饶事详细了一遍,算是解了她的疑惑。
娥儿流泪道:“太雩所,果然不错,此门功法,不是正途。可怜我两位师兄,为祖师大业不曾懈怠,却落得如此下场。师尊啊,你太无情了!”
老大趁势问道:“你还有一位祖师?他是什么人?你师尊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娥儿收敛了哭声,道:“祖师的事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师尊有一位祖师。我师尊的线索可以告诉你,但要先放了我两位师兄,让他们恢复清明。”
老大正色道:“我若有这份本事,早就从他们口中问出消息来了。你那法门,晦涩不同,九转十八弯,我先前借机从他们身上观察,反向推演,至今也未完成一半。不过眼下有了全本,应该有些希望。我可以答应你,一旦有了办法,便将他们治好。但放过他们,断然不行,冒犯阎君是重罪,休他们两个,便是你,也要受地狱之苦。”
娥儿抬起头,对着老大嘶喊道:“他们也不过是受人蛊惑,地府便不能讲些人情嘛!”
老大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不能,地府若是讲了人情,地公道何在,公道若是不存,世间会变成何种模样。害你们至茨,不是我阎君殿,而是你那位师尊,是你那位祖师。你们在挑衅地府,而且已经害了老六。实话告诉你,老六修为尽失,已从阎君位上退了下来,若是不能重修,便只有投胎一途。你们害地府折损了一名阎君!”
娥儿被老大的气势所慑,哭的更加厉害,哽咽道:“我师尊名叫宰予,长安人氏。是仙修为。”
老大站起身来,身上透出一股愤怒,这愤怒充斥了整座大殿,像是一团要炸起来的火。
“老九,送她去沉沦地狱,见她的两位师兄。”
我略有些犹豫,娥儿与老六关系颇深,若是投入地狱,只怕会伤了老六的心。但转念想来,若不如此,也难以明示地府律法,不能正公道。
便道:“可以,但也要有个年头,也算是对老六有个交待。”
老大道:“一百年,算是轻判了。”
我点头道:“好,那便一百年。娥儿,随我走吧。”
娥儿擦了擦泪水,心的把老六放回到地上。跟着我走出了阎君殿。
“我前世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们要查看我的轮回?”
这个女人,终究没有忽略掉之前我和老大的话。此刻问起,让我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要告诉她,她在三百多世之前,是老六求而不得的爱人么?她若知道自己与老六的关系,又会如何去想?是恩怨,还是亏欠?
这世上的事啊,终归不是几句话便能的清楚的。她与老六的事,还是等老六去和她吧。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的跟脚。”
娥儿得了我的回答,虽有疑色,却也不再多问。
正要带着她驾云,却见玉鼎和老五携手而回。
老五按下云头,问道:“老九,这是去何处?这位地仙是谁?地府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地仙来了?”
我指了指殿中,道:“老六回来了,老大会和你们细,我先走了。”
罢,也不顾他在后面喊了什么,径自带着娥儿去沉沦地狱。
第三百零一章、沉沦的火
沉沦地狱较上一次来时,显得更加昏暗了许多。此处本就采光不好,狱卒又在外面加了不少挡板,搞得有些暗无天日。
挥退狱卒,带着娥儿走入其中。站在高台之上,看见下面的泥坑,无数罪鬼沉沦其中,消失不见,又从天上掉落,继续沉沦。
我指了指其中两个满是泥泞的鬼,道:“那便是左慈和于吉,此时痴痴呆呆,事事不知,我送你去他们身边,一百年后,再来接你。”
娥儿谢道:“有劳,太雩之事,我心中甚为惭愧。你们都是他的好友,还望不要弃他不顾。他总是念叨你的,九阎君无圻,地府里悟性最高的阎君。他说你有问鼎天尊的资质,他最看好你的。”
“你放心就是,老六我们会照顾的很好,你们还会再见的。你做些准备,我要封了你的修为,将你打落到凡人境界。”
娥儿点点头,道:“我已做好了准备,请动手吧。”
我在她身上指了几下,封住她的修为境界,又将她送至左慈和于吉身侧,这才转身离开。我不想看见他们三个相遇的情景,分与合,在很多时候都无法带来喜悦,它只会带来感慨与痛苦。
娥儿让我想起了当初的故人,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同行的好友。他们都不在了,留下的只是一抔尘土。我甚至已经记不得他们的姓名,记不得他们的特征。
回到阎君殿的时候,该在的人已都在了。老六的气息稳了不少,绵长而富有节奏,看来已用过了金丹。
见我走进大殿,老大向我点头示意,说道:“老六情况已经稳定,余下的便只有等,我初步估计了一下,大概要八百年之久,如果能够再得到一炉金丹,或许可以将之缩短到三百年。”
“我去向道祖求取丹药,不能让老六一直沉睡下去。”
老大摇头道:“我和你同去,单有金丹也还差了一些,我去寻天帝,看看能不能请动他,以天尊之力,复原老六的修为。”
我赞同道:“也好,你和天帝是知交,面子比我大。只是你我都离了地府,地府没有大罗金仙坐镇,不合规矩。”
老大道:“无妨,老五今日便启程去死人之国,将老七换回来。由老七坐镇地府,玄女和玉鼎辅助,加之四府,问题不大。”
我有心去人间,擒拿那个叫宰予的家伙,但地府如今空缺如此,也不好当下离开。此外,也担心宰予会出现像左慈等人一样的情况。有心与老大再详细谈上一谈,却见老大丢了一个眼色。心知他并未将娥儿所说全盘讲出,便只好按捺心情等待。
悠悠群山,峰峦叠翠。飞鸟自空中扑下,于绿水之上,轻轻一点,便叼出一条小鱼来。
宰予看着鸟儿叼着鱼儿远去,心中却未生出悠然来,反而愈发焦急。娥儿当初发动阵盘时,他有所感,却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无法确认具体的位置。此番前来查看,又担心有人设伏,只得化作猎人,小心翼翼的搜寻。
找遍方圆三百里,宰予总算看到了一处碎石迸裂的地方。小心的驱赶一只兔子向碎石处跑去,从背后箭囊取出箭来,一箭将兔子钉在碎石前面,这才亲自上前。
先将兔子收起,挂在腰间,手法很是娴熟,若是叫人见了,也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接着才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观察碎石。此地看来原是一片青草地,眼下却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大的有拳头大小,小的却只有指肚大。共同之处是无论大小,尽皆迸裂,身上铺满裂痕,却并未散落。还是拼凑在一起,像是转圈开了花。
拿手轻轻在上面掠过,宰予已经可以肯定,阵盘便是在此处发动,也是在此处破开。悄悄将石子收进袖中,又听见一声雁鸣。忙将弓弦拉满,朝着天上大雁发了一箭,大雁被他射中,却还有些力气,又向前飞了一段距离,才自天上坠落,他便像一个猎户那样,朝着猎物飞奔而去。
深夜,荒郊野外。这种地方总是不会有什么人来,最适合做一些不方便摆在明面上的事。比如远处的树林里,便有一伙强盗,正在商量着明日去镇子里打劫。而树林边缘的隐蔽处,又有一男一女,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宰予并没有去打扰那两伙人,也没有换一个地方做自己的事。他就在这林子外,燃起了一堆篝火。他的事情其实和那两伙人没什么区别,都是要偷偷摸摸,避开旁人的。不过强盗与偷情的男女,要避开的都是这世上的生人,他要避开的是人间的土地和鬼差游魂而已。
一张写满字的纸被他扔进火中,随着一阵烟尘升起而消散。地府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好对付,之前对太雩下手得以成功,更多的是占了身在暗处的便宜。
等到再想对玉鼎下手的时候,就被地府的动作,逼得取消了计划。且折了左慈和于吉,之后玉鼎被调回地府,便再无对阎君下手的机会。眼下被困住的太雩也破开了困境,和与他困在一起的娥儿不知所踪。
宰予心中升起浓浓的担忧,而今司马昭司马顺都已送入了地府,地府的布局刚刚开始不久,还未出现成效,若是娥儿落在阎君殿手里,透露了关于他的线索,只怕会影响大事。有心将娥儿也变的和左慈等人一样,痴痴呆呆,但催动功法,却发觉与这位弟子的联系早已断开。想来是那些阎君的手笔,若是应对中出了差错,便要陷入被动了。
篝火之中又升起一股烟尘,烟尘化作一封书信,落在宰予眼前。
“娥儿落入阎君殿之手,只字未提,太雩沉睡不醒。勿做担忧,继续推动人间大变……”
宰予看过书信,松了一口气。都说天界的效率慢,眼下地府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娥儿不过一个女子,都撬不出线索,地府的阎君,未免太过守规矩。若是换了他,只消动用大刑,还怕问不出来消息。
只是太雩是如何逃脱的?宰予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书信中也没有提及。阵盘中蕴藏一个独立的空间,与世隔绝,非大神通无以脱出,难不成是有人相助?
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地府若是找得对地方,又何必荒废了这些年。
宰予还欲细想,却见林中跑出一男一女,衣衫散落。身后是几十号人,举着火把在追。
莫不是奸情泄露,被人捉了个实的?
嘈杂的声音很快否决了宰予的猜想。
“嘿,小美人儿,你能跟着这小白脸偷欢,如何便不能同大爷乐呵乐呵!”
“就是!咱们这些人,不比那小白脸壮实的多!”
“你们这些混蛋,就知道调戏姑娘。没看见那小白脸身上穿的是锦缎嘛!我告诉你们,那可是郡守家的少爷,家里有钱的很,把他绑了票,够咱们吃一辈子了!”
那对男女听了强盗们的话,逃得愈发焦急。这一急,便摔了个狗啃泥,女子正摔倒在宰予面前,男子还要往前滚出了几步。
宰予打量了一下女子,长得倒是标志。可惜所托非人,那男子已径自起身逃了。强盗们已围了上来,嘿嘿笑道:“小娘子,你那情郎不要你了!”
“老家伙,你是做什么的?知趣点,不要碍了大爷们的事儿!大爷们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快些逃命去吧!”
“哈哈,快逃吧!”
宰予看了看他们,又把视线放在女子脸上,问道:“你的情郎扔掉你自己逃命,你恨么?”
女子用力的点头,狼狈的面容上露出深深的怨恨。
宰予又道:“如今他们要劫你回去,下场如何,不用我多说。我若是救了你,你愿意跟我走么?”
“老家伙,说什么呢?就凭你,也想英雄救美?”
“这么大岁数了,怕是有心无力吧!”
……
宰予对强盗们的嘲讽恍若未闻,依旧盯着女子,女子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头点了点。
宰予笑了,站起身来,用手抚在她的头上,道:“从今以后,你便唤做铃儿,是我的六弟子。凡是冒犯你的,杀。凡是背叛你的,杀。凡是阻碍你的,杀。”
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