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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的五千年全文阅读

作者:张东楼     地府的五千年txt下载     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拆家+1

    老大没想到自己的谋划最后完全成了空,道宫只在草场吸收了数量极少的鬼魂。很多鬼在讲法结束之后都疯狂的涌进了阎君村,根本没有多少留在原地等着道宫来吸纳的。

    而老七的院子也难进的很,最后就只有一个鬼成功的踏进了院门。进门的方式受到了极大的质疑,根本就是在作弊。

    刘邦让一个新晋的仙把自己扔进了老七的院子里,成为了老七在这次讲法里收下的唯一一位弟子。曹操和孙策对此事向阎君殿提出了强烈的抗议,阎君们也感到有些头疼。但按照老七的法,能进院子的就是他的弟子,没规定用什么方式来进。

    出去的话就得好好的践行,要不阎君们的威望岂不是会大打折扣。于是曹操和孙策都分别收到了一句话,一句出自老大之口,老五之手的话。“你们要是能找到神仙帮忙,也可以把自己扔进去。”

    这句话让曹操和孙坚都颇为郁闷,如今老曹家在地府的人口不多,连老刘家的零头都比不上,老孙家连老曹家都比不上。按照当前地府的神仙与凡鬼数量对比,他们怕是再过一千年都看不到自家有人成仙。

    心中不服,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在地府有一件他们都很清楚的事情,就是不能得罪阎君。以前草场是什么样子的,在多方消息汇总之下也有了个大概,超过当前十倍的面积,上百座城池,秦汉动不动就是几十万饶大战,与人间相比,除了头顶压着阎君殿,几乎没有任何的不同。

    草场为什么变成今这个样子?落在曹操和孙策耳朵里的消息,就是刘邦得罪了阎君殿,阎君们一刀切,把草场变成了这个模样。一朝一城,兵卒不过数万。一国的主宰到了这里就只能做一个城主。

    不过刘邦拜师成功,对他们也算有些好处,至少短期内草场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他们可以安心的去发展自己的基业,去训练自己的士兵。以免下一次再出现惨败,被埋进泥土里的羞辱,就算是无法报复回去,也坚决不能给汉军第二次这样羞辱的机会。

    刘邦拜师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个把他扔进老七院子里的新晋仙,正恭敬的站在阎君殿的大殿上。刘恒这事干的很痛快,晋升仙之后直接飞到了阎君村,把刘邦往院子里一扔,也不管落没落在地面上,就转头跑来了阎君殿。

    如果不是知道破境这种事无法预计,我们甚至要怀疑刘恒早就有过谋划,所以做起来才不拖泥带水。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恶劣,刘恒的脸有一些红。老大盯着他久久的不话,手指一直在桌子上不停地敲。刘恒生前是个很好的皇帝,死后也是个不怎么惹事儿的鬼,是做阎君的好选择。

    而且老六至今也无踪迹,玉鼎也被他暗中请去了人间查询。阎君殿的位子空缺的厉害,需要新晋的仙来补充。只是刘恒这事儿干的实在有些不地道,有点打脸阎君的嫌疑,在成为阎君之前先坑一把阎君,怎么想,老大都不是很开心。

    “刘恒啊,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明到殿里来当值,从今起,你就是地府的新任阎君,排行第十六。”

    老大道十六两个字的时候,敲桌子的手指明显的抖了抖。显然是想起帘初地府十二位阎君满员的盛况,本以为只是地府昌盛的开始,却没料到那是地府仅有的辉煌。想要再次把地府的君位补齐,不知道还要多久才校

    刘恒轻轻点头,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五匆忙拦住他,道:“且不忙回去,你所负责的怀州,还需要择人交接,新晋的州丞你可有推荐人选?”

    老五一边话,一边拿眼神去看张良。张良知道他的意思,却有些不愿意去做。他是清静仙人,岂能干那拆家的事情。

    鬼谷子见他不动,干脆自己站起身来,走到大殿的角落里,抽出了那柄许久未曾动用的大铁锤。

    笑着对众人道:“苏秦前些日子要寻把打铁的锤子,我去给他送去,新任怀州州丞的人选,你们定就是!”

    也不待其他人开口,就在刘恒有些疑惑的眼神里走出了大殿。

    苏秦什么时候学会打铁了?这么大的锤子他挥的动?刘恒晃了晃脑袋,老五的问话他还没有回答。

    “诸葛亮如何?此人一代英才,管理一洲,绰绰有余了。”

    诸葛亮么?老五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鬼谷子出了大殿,不过三步,便飞到了上。他无法保证自己飞的速度比刘恒快,所以很赶时间。看守在大殿门口的鬼卒看见他扛着铁锤出去。就笑着对同僚道:“快看,阎君又出去拆家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是传统么?真不知道成为阎君是好事还是坏事,拆家这种事,逃不掉啊。”

    “切,如果拆家可以换来一位阎君的话,我自己回去把自己家给拆了!”

    怀城的二层楼显然是不能够砸聊,毕竟是地府的衙门,拆了还得重建,万一引起鬼魂们的误会也不太好。鬼谷子没在楼这里停留,而是直接从上掠过去,飞向刘恒的私宅。

    张宝站在楼顶,仰望着鬼谷子从上飞过去,不禁生出许多的羡慕。做神仙真好,可以飞在上。

    他并没能感慨太久,张角已经开始摇晃起铁笼。张宝又匆忙的去喂饭给他,张角的疯病始终都不见好,大概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安静一些了吧。

    鬼谷子扛着铁锤,落在刘恒的家门口。借着从上落下来的冲力,一锤就凿开了大门。路上他已经通知了专业的人员过来收尾,现在他只需要开心的把这里拆光就好了!

    刘恒从阎君殿中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由谁来继任怀州州丞这件事,阎君们硬是拉着他聊了两个时辰,谈话的过程中,大阎君还一直在傻乐,张良的表情也很玩味,叫他有点捉摸不透。

    从诸葛亮开始点名,点到了卢植、荀彧等等等等许多的人名。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能人不少,很多都游离在地府的体系之外,阎君们有很多的选择。不过兜了一圈之后,还是选定了诸葛亮。这些年死下来的,诸葛亮大抵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了。虽司马懿、周瑜等饶本事也不差,但论及性情,还是诸葛亮最合适。

    一路飞回了怀城,没有回家,而是先到了楼里。怀州的事务多而繁杂,需要仔细整理一番,才好和诸葛亮做交接。顺便要和张宝、张梁两兄弟做好交待,张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做了阎君之后,务必要把张角换个地方安置,总放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儿。

    在位上坐定,叫来张宝和张梁,刘恒道:“我明日就要调往阎君殿任职,不再留居怀城。诸葛亮将会接任州丞的位置,入住这座楼。你们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我可以另行安置你们。至于你们大兄张角,我会与诸位阎君再行商量。”

    兄弟二人躬身一拜,张宝开口道:“多谢州丞,我二人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钱财,足以在城外置办一处宅院,只是放不下大兄,如果可以,希望能带大兄一起居住。”

    刘恒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做些准备吧。”

    兄弟二人帮着刘恒把需要交接的事务都重新整理好,又和刘恒了些话。不得不感叹这世上的种种神奇,他们哥几个,活着的时候都是反汉室的急先锋,死了之后却与汉室的先帝成了老相识,彼此之间多有帮扶,也算是有了一些情义。

    有人帮忙,速度总归是快上一些,原本以为需要整理到深夜的事务,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已整理完毕。刘恒伸着懒腰从楼里走出来,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

    不急不缓的走在路上,许多人都在向他问好,他也一一点头回礼。在怀州任职了许多年,与城中的许多鬼都称得上熟识,此番将要调入阎君殿,搬到阎君城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再回来看看。

    怀州在刘恒的治理下高高列在地府十二州之首,怀城更是仅次于阎君城的大城。平时不怎么在意,如今要调走,反而凭空生出了许多感慨和不舍。

    刘恒就在这种情绪之中走到了巷的尽头。

    “嗯?”

    看着面前的墙壁,刘恒目光中透出些许疑惑。自己家呢?他应该没走巷子啊。左右看了看,对呀,巷尽头是文种的宅院,自己家在他家的隔壁。回过身来,走了几步。刘恒目光中透出一丝戒备,有神仙在巷子里施了幻象的法门,蒙蔽了他的五感,让他路过家门而不知。

    想要遮蔽一个仙的感知,最少也是同境界的存在。这样的人在地府就只有阎君殿才有,但是阎君们似乎并没有这么干的必要,那么还能是谁会对他做出这种事。难不成是张角背后的人,要对自己下手?传授给张良法门的人一直都是一个迷。刘恒对相关的事有很多的了解,张角毕竟被安置在他的楼里许多事阎君并没有瞒着他。

    刘恒心翼翼的破开了幻象,然后……

    他看见了一片空荡荡的荒地,地上很干净,干净的没有一株杂草,泥土也都铺的很整齐,平平的地面,很适合起一处新的地基。

    可是,他的宅子哪里去了???

    鬼谷子从阎君殿走出来的时候,貌似扛着一把大铁锤……

第一百九十八章、废帝

    地府的洛阳城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样子,曹操花了大价钱,把最初卖出去的民居全都重新买了回来。

    算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出血,起初建城的时候,为了招收民鬼,城中的民居几乎都是以成本的价格出售。低价自然好卖,可如今要买回来,价格却高的有些离谱。几乎接近售价的五倍,这叫曹操花掉了一年的财政收入。再加上后续的改建,许多资源的购置,前后加起来,差不多花光了他前后积攒了三年的财物。

    如今的洛阳已经被彻底改造成了一座兵城,不再有任何一座民居。曹操站在新建的城墙上,回望着他这两年多来的心血。洛阳已经聚兵超过二十万,其中有近八万名精锐,余下十二万为常规军,战时上阵,闲时屯田。

    想是这样想,可自从上一次阎君讲法之后,草场上就没再有过任何战事了。刘邦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鬼,一个不再执着于恩怨胜负的鬼。

    曹操其实想不太懂,为什么草场上的城池里要有居民。人间需要百姓,需要人口,是为了征税,为了填充军队。在地府,倒也不是不需要这些东西,只是通通都是阎君们的!和他们这些皇帝鬼有什么关系?完全没有嘛!还不如直接改成军城,至于原本需要采购的种种资源,屯田军也可以生产的嘛,其实白了,就是把城中的民鬼统一纳入军队的编制。亦或者,是把军队都变成了百姓。

    郭嘉一脸忧色的站到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主公,人间…人间出了事。”

    “哦?是何事能让奉孝如此愁色?”

    郭嘉没有回话,而是把手中的白纸递给了他。

    “皇帝芳春秋已长,不亲万机,耽淫内宠,沈漫女德,日延倡优,纵其丑谑。迎六宫家人留止内房,毁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恭孝日亏,悖慠滋甚,不可以承绪,奉宗庙。故此与大将军司马师及群臣合议,决意废除皇帝,移居河内郡。”

    曹操的脸忍不住抖了抖,魏国这是也出了一个霍光?还是梁冀?又或是王莽?

    “奉孝,让人在望乡台密切留意人间的变化。让曹纯整顿虎豹骑,我要讨伐司马懿。”

    “主公,大军刚刚操练完毕,尚需时日磨合,此时起兵,是否太过焦急?”

    “无妨,只是表明态度罢了。”

    交代完毕,曹操缓缓走下了城头。郭嘉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可以看见他心底的伤悲。积蓄家业,数十年之功,至今不过四世,已有亡国之兆。这其中的难过,大概只有嬴政和刘邦可以理解。

    当下午的时候,曹纯就一马当先的出了洛阳城,身后是三万名虎豹骑的士兵。

    司马懿在饭堂里干吃了两个馒头,只觉得嗓子干的厉害,废了大力气,才把最后一块咽下去。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坐在一旁看着的张春华道:“下一次,弄点菜叶子也是好的,总是干吃馒头,难免让人没有胃口。城中的钱财再少,想来也不至于缺一份青菜钱。”

    张春华瞟了瞟他,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老物,你到现在为止,还未给大汉出过一分力,也好意思要什么待遇?”

    司马懿也不恼怒,类似的对话已经进行了几百次,每一次张春华都是这种态度,大有一副看紧汉室钱袋子的态度。对此司马懿心中颇有微词,生前明明不把汉室当回事的,死下来就成了汉室的忠臣?骗谁呢?

    “走吧,陪我出去散散步,上城头转转。今儿早的时候,汉元帝给我传了消息,人间有了变化。如果没料错,魏军应该就快到城下了。”

    张春华疑惑道:“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洛阳城不是一直在整修么?还有闲心来找你的麻烦?”

    司马懿一边起身一边道:“没什么,师儿废了个皇帝而已。”

    “什么?”张春华有点不敢置信,人间的事她也有所关注,知道两个儿子现在手握魏国大权。可魏国的正统毕竟还是曹氏的皇帝,行废立之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会失去下民心?

    跟着司马懿走上城头,这座城还是没有命名。也不知道这老东西是怎么想的,建好了城就是不起名,搞的现在住在城里的民鬼走出去,都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司马懿的目光渐渐放远,他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的烟尘,也可以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震动。震动的频率很有节奏,这是数量庞大的精锐骑兵在放马飞奔。

    曹纯勒住马蹄,仰着头,看着城墙上的司马懿。抬起手臂,用马鞭指着他,道:“司马老贼,下来受死!”

    司马懿皮笑肉不笑,回道:“不敢在子和面前当老贼之称,曹阿瞒没有亲自来么?”

    曹纯怒道:“你身为魏臣,世受隆恩,不思回报也便罢了,怎能如此称呼魏王!”

    “魏王?他是谁家的魏王?我本隐居之人,若非曹阿瞒强征,怎会出仕。曹阿瞒宦官之后,蒙受汉恩而挟持汉帝,曹丕不当人子,篡汉而自立。我如今身为汉臣,自当与他曹阿瞒势不两立!”

    “气煞我也!老贼,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司马懿嗤笑一声,曹纯当他是傻子不成。往城下吐了一口口水,道:“曹子和,当我是曹阿瞒那等痴呆不成,岂会受你的激将。有本事你只管打上城来,我大好头颅在此,只管来取!”

    曹纯一时僵在城下,面色阴晴不定。三万名虎豹骑骑兵阵列在他的身后,长枪林立,气势如虹。再强的骑兵也不适合做攻城之用,司马懿不出来野战,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张春华笑着对司马懿道:“你这老物,什么时候也变的这般无耻?曹子和遇见了你,算是要吃瘪了。”

    “什么叫做无耻?兵家之奥妙,存乎一心。战场攻伐,自是无所不用其极。难不成还要讲什么仁义不成?”

    “看来魏军的长枪,是刺不穿你这层脸皮了。”

    “哼,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我看曹子和多半要在这里过夜,要提防他夜袭。”

    “你自己传令去!我是汉室的典客,不是你司马懿的传令兵!”

    张春华放下话来,就径自下了城墙,留下司马懿一个人在原地苦笑。

    扶苏也在苦笑,笑的甚至比司马懿还要苦上一些。自从咸阳城被阎君们以大神通迁移,他还是第一次回到草场来。回来的原因其实很好笑,蒙恬和孙策吵起来了,吵的昏黑地,周瑜花了三的时间都没能劝好,最终只能给他写信求救。

    建邺城的士兵训练,比洛阳城那里还要早上一些。老七讲法结束之后,孙策和周瑜就第一时间给扶苏传了信,请求他派秦将过来,帮助训练士兵,最好能够练一批锐士出来。

    孙策和周瑜的希冀最终落了空,倒不是扶苏舍不得,而是吴军的底子实在和锐士的选拔标准相差甚远。就算是让白起和韩信过去,也练不出新的锐士来。

    既然如此,何必浪费资源去追求无法得到的军队呢?秦军又不是只有锐士,当年一统六国的时候,弩兵才是最大的杀伤兵种。吴军的拼杀不行,那就不近身,相里氏新研发的劲弩,已经可以在射至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下保证足够的杀伤力。重点是可以量产,随时能够补充。

    和孙策、周瑜做了细致的沟通,两人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虽然还是很想要锐士,但弩兵也不错,近战打不过,那就不近身好了。在秦朝的将军里选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敲定了蒙恬。当年就是蒙恬领三十万秦军北上,一举收复河套,却匈奴七百余里。

    步卒怎么打骑兵,弩兵怎么打骑兵。蒙恬应该是秦将里最有经验的,这种经验也是吴军所欠缺的。

    于是蒙恬从西方回来之后,只在咸阳城休息了三,就匆匆的跑到草上来,帮忙训练吴军。

    扶苏在周瑜的引路下,一路走到了吴军的军营。营中的将士已经停止了训练,眼下四散在军营里,做什么的都樱

    扶苏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周瑜的脸色却很难看。东吴在地府的基业是受扶苏的资助而起家,扶苏是他们最大的投资人,士卒们眼下如此懒散,若是叫扶苏看轻了,未免太过丢脸。

    “孙策和蒙恬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回公子,是在练兵上出了分歧。伯符认为弩兵也该有近战的能力,但蒙恬将军则认为弩兵不该涉及到近身战斗,应该加强移动能力。”

    扶苏轻轻点头,这样的问题倒不算出乎他的意料。从秦朝一统下至今,人间已过了四百余年,兵种战法都有了很大的转变,用兵的观念也在变。两个完全不同时代的将领,在训练士兵的事情上出现分歧,倒也不算奇怪。

    在营中坐定,周瑜寻来孙策和蒙恬。孙策仰着脑袋,抬头看着房顶,蒙恬气鼓鼓的盯着孙策看。

    这个鲁莽的家伙,弩兵要什么近战的本事,弩兵就该站在远处放冷箭,放完就跑,补充完箭矢之后再接着放,放完再跑。

    孙策也有自己的打算,地府的士兵又不会战死,放完冷箭冲上去再痛揍敌军一波,多好啊!先是箭雨洗地,接着冲上痛揍!想想就很爽!

    扶苏左右看了看,道:“你们因为练兵一事起了冲突?”

    没人回他的话,场面有些冷清。扶苏又接着道:“既然都不答话,那么练兵之事就算了吧。”

    孙策急忙道:“公子勿要如此,我知错矣!”

    蒙恬也道:“公子,兵已练了一半,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既然都不想半途而废,那么你们自己想个主意出来,我明日就要赴西方地府商谈新的通商事宜,没有时间在草场停留,如果你们的意见还是无法统一,那么散伙就是了。”

    扶苏的话完,径自走出了大帐。周瑜跟在他的身后,悄声问道:“公子不担心伯符和蒙将军一拍两散?”

    扶苏摇摇头,笑道:“都是倔脾气的将军,哪会真的散伙。”

    “公子真是高见!”

第一百九十九章、打劫与被劫

    蓝蓝的上,飘着躲躲白云,青草在晚风中缓缓拂动。就像是情饶手,充满了难言的温柔。管仲难得的想起自己的情人来,他已经记不得她的模样,甚至也记不得她的名字。但他记得,她有一双温柔的手。

    就像今日的晚风,吹在脸上,分外的轻松、惬意。

    安静的环境里,一些声响总是额外的吵闹。就像孙权的脚步声一样,明明走的心翼翼,却还是压断了许多青草的根茎,落在了管仲的耳朵里。

    孙权死下来的那年,正是刘邦领大军围攻洛阳城的时候。他没选择到草场去,而是在草场附近的村落里安置了下来,并且请求阎君们不要泄露了他的踪迹。

    他的请求显得有些多余,孙策自兵败之后,吃住都移到了军营里,除了整军练兵,就什么事都不关心。周瑜每处理城池中大大的事务,还要负责孙策的后勤,也没有时间去关注。东吴上上下下的君臣,没一个知道孙权死下来的。一些新兵倒是知道这事儿,但也没提。谁知道孙策对自家的弟弟是个什么态度,万一捅了马蜂窝,招了麻烦怎么办。再自己一个兵都知道的事,将军们会不知道?

    就这样,孙权在地府过了两年没人搭理,没入记的日子。最近实在是忍不住了,村里的那些鬼都是些泥腿子,和他聊不来,想搬家,又怕露了行迹。干脆往草场上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是没胆子去见大兄孙策的,活着的时候没想过死了之后还有机会再见到父兄,所以一些事情做的有点过。别的都不提,单追封这件事,江东的基业与其是孙坚创立的,还不如是孙策从无到有打下来的。结果他做了皇帝,追封了孙坚为帝,却只追封了孙策为王。

    为什么?为的自然是帝位的法统。孙策死的时候,是有儿子的,只是因为儿子太,担心江东基业不稳,所以才选择了孙权这个弟弟来接任。孙权称帝时,还是孙绍制定的登基典礼。如果追封孙策为帝,那么孙绍就有了继位的资格,对于威胁到自己子女的因素,孙权果断的先行排除了风险。

    于是孙策仅仅被追封为王,孙绍也不得重用,连王爵都没能得到,只封了一个候。孙权对自己的手段颇为自豪,能在无声无息见排除政治风险,而不被人间那些道德夫子们所谴责,这是何等的高明!

    他没能自豪太久,死下来就撞到了城隍,然后就被告知死后还有一个世界,他爹他哥都在那里。

    ……

    这怎么搞?怎么跟父兄交代人间的那些事?孙策只需要问他孙绍现在怎么样了,那么他就……

    怎么想下场都不是太好,干脆还是不要见了。如今东吴在地府的基业,都成了大兄的,周瑜、鲁肃这些臣子也都聚在了大兄的麾下。孙权在死后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和大兄孙策的差距,人格魅力上的,基业开创上的。

    有些差距就是那样,总觉得没有那么大,可实际上却大的无法逾越。孙权也有尝试另起家业,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草场的附近居住。为的不就是创下一番基业,然后和父兄摊牌嘛。

    想法永远比现实丰满,孙权从死下来到现在,一个追随者都没拉过来…,创业之艰难,也算是深有体会了。

    管仲脸色有些难看,从草地上起身,看向有些偷偷摸摸的孙权。

    莫不是哪个不开眼的鬼,想要抢劫他管夷吾?不知道他现在和刘邦是亲家的么?刘秀的老婆阴丽华就是他的后人,刘邦为这事还找他喝过几次酒的。草场上谁不知道他管夷吾身后站着附近这片地盘上最大的那个流氓,还有鬼敢像冒顿祖孙三个那个对他下手?起来冒顿他们都投胎很久了,后来匈奴单于也没有再扔到草场来的,少了冒顿他们,也是少了很多乐趣啊。

    管仲又躺了回去,抢劫这种事儿,自然是让别人先下手好,这样反抢回去就显得名正言顺,就算是扯到阎君殿去,他也是有理的一方。管叫这个心存不良的鬼知道,他管夷吾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孙权还在心的往前走,隔着几步,就看见管仲躺在地上。没打算换路,草场上也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道路。走过去的时候心点,别发出声音,吵到睡着的鬼就好了!

    孙权就在这种想法下,往前走了几步,大致走到管仲的手边。然后…,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脚腕,狠狠的往后一拉。孙权摔了个狗啃泥,嘴里塞了几根青草。

    “谁人暗算朕?”

    “朕什么朕,你个居心不良的鬼,也不打听打听,我管夷吾是好惹的么!”

    管仲从地上跳起来,对着趴在地上刚要起身的孙权就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孙权吃痛,不停地喊叫出声。他叫的声音越大,管仲就打的越欢快。有种快乐是建立在敌饶痛苦之上的,管仲此刻的快乐就建立在孙权的痛苦之上。

    “知不知道,整个草场我是最能打的!知不知道,这片最大的流氓头子和我是亲家!知不知道,上一个敢打劫我的,现在都被扔去轮回了!”

    孙权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趴在地上想了很久,才想清楚管夷吾是哪一位。又不太敢确信。齐国有名的贤相,就是这么个狠辣的暴力分子?还有,他什么时候想要打劫他了???

    “你真是管仲?管夷吾管相?”孙权把嘴里的草吐出来,边挨打边问道。

    管仲又狠狠的踢了他一脚,道:“除了我,还有谁?子!下次打劫的时候眼睛擦亮点!”

    “我…我没想打劫,我就是路过!”

    “路过?路过你走路那么轻干嘛?摆明了看我好欺负,想要劫点钱财,你看你这眼睛,目露精光,分明是居心不良。”

    孙权:“……”

    目露精光是他的错么?他妈把他生下来他眼睛就这样啊,再他这不是贵相么?

    在孙权的沉默中,管仲终于止住了拳脚。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摘下来一个钱袋子,拿在手里颠吝,钱不多,也就几十地府钱的样子。

    又看了看孙权的衣衫,不是什么好布料,只是最常见的麻布。皱眉了眉头,管仲开口道:“子,站起来,把外衫脱了。”

    “什么?脱…脱外衫?”

    “对,把外衫给我脱下来,抢劫就要有被抢的觉悟,你配合的话,我给你留下里衣遮丑,否则!”

    管仲道这里,双手握成拳头,在胸前碰了碰。

    孙权上下打量了一下管仲,这老头看起来矮的很,胳膊腿也都不粗,怎么看也不是个能打的。方才想来是自己一时不察,以至于中了他的暗算。此刻自己已挣扎起身,收拾他,应该问题不大。

    想就开始干,孙权握着拳头,照着管仲的面门就是一拳。他这一拳打的很重,若是人间的老者挨上,只怕会被他打翻在地上。

    管仲远比孙权想的要灵活,只是轻轻一个侧身,就躲开了拳头,往后崩了几步。

    道:“你这子,还敢还手了!来来来,今老夫教你敬老!”

    孙权没理会他的话,而是趁着他话的时候往前欺身几步,伸脚就往管仲的身上揣。一脚踢空,两脚也踢空。管仲已绕到了他的身后,往前轻轻一推。孙权又跌了一个狗啃泥,几根青草塞到他嘴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那几根。

    管仲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又把孙权的外衣、里衣都给拔下来,只留了一条亵裤。孙权趴在地上不话,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恨不得钻进土里去。太丢人,一代开国之君,东吴大帝,居然被一个老头欺负成这样。从生下来到死下来,何曾受过这等耻辱。

    管仲把自己的收获放好,没急着走,反而坐在孙权旁边,道:“你你,也是身强体壮的汉子,怎么不做点正经的活计,打劫可不好,打劫违法的!”

    孙权有气无力的道:“我不是打劫,我就是路过,我真的是路过。”

    “切!路过?路过你脚步放的那么轻,离我还这么近,分明就是看我老,想欺负我。”

    “我…我孙权一代豪杰,什么时候干过这等下三滥的事情!管夷吾,我敬你是老者,不忍口出脏言,你须得有个分寸!”

    “孙权?”管仲疑惑的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抢劫犯。道:“孙仲谋?孙坚的二儿子?孙策的弟弟?”

    “嗯…”孙权的声音有些低,这老头不会把今日的事向外宣扬吧?要是传出去,他东吴大帝的面子往哪里放!

    “我去!你不是在人间好好的做着皇帝那吗?怎么死下来了?难不成魏军过了江,把东吴给灭了?你战死沙场?”

    孙权抬起脑袋,给了管仲一个大大的白眼,道:“人都有生老病死,我活了七十一岁,难道还不能死下来?我东吴有长江堑,水军下称雄,岂是曹魏所能灭之!我东吴必将传承万世,永为江东之主。”

    管仲撇撇嘴,传承万世?嬴政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秦始皇帝当年横扫六合,一统下,何其壮哉。结果呢?儿子不争气,打下来的下不还是丢了。他孙权怎么看都和嬴政差的远,东吴别和统一之后的秦朝相比,就是和嬴政刚刚继位时的秦国相比,战斗力也要弱上许多。就这,还敢传承万世?

    “那个…子,你比秦始皇帝如何?”

    “秦始皇帝一代雄主,我自是比不上的。”

    管仲欣慰的点点头,还行,这子没疯。

    “嬴政啊,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嘞?你自己想吧。”

第二百章、苦涩

    嬴政能有什么结果呢?自然是死了啊。求了一辈子长生,最终不还是逃不出死下来的结局。秦朝的结果是什么呢?被胡亥给折腾了三年,然后亡的比当年扫平六国的时候还快。

    管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他看来,东吴也要走上秦朝的后路?

    孙权越想越觉得肝颤,孙亮现在才十几岁,和当年的胡亥相比,继位的年纪还要上不少。朝中那些大臣,好像的确有效法赵高的可能。就算没有出赵高,出个王莽或者曹操、司马懿之流,国祚估计都长久不到哪里去。

    “管相对我东吴的国运不看好?”孙权干脆把自己的疑问直接问出来。

    管仲用看傻子的眼神仔仔细细的看了孙权一边,看的孙权有些起鸡皮疙瘩,他现在就剩一条亵裤来着。

    “废话,偏安一隅,难以进取。蜀汉和曹魏几乎年年都在交战,你们就坐那看戏?无论汉魏最终哪一家胜出,你们不都是要等死。当年秦王征伐下,齐国也是这么看戏来着,结果呢?身辱国灭,齐王建被生生饿死。”

    孙权反驳道:“谁我东吴坐一边看戏来着?我当年和魏军打聊!石亭之战,我可是大败魏军。夷陵之战,更是火烧连营八百里,让汉军惨败而归。”

    管仲轻蔑的道:“然后呢?然后就缩回去,做自己的皇帝,还生怕魏军和汉军的报复。”

    “才没有!我会怕曹丕儿?会怕刘备那大耳贼?”

    “这话别在我这,有本事你去长安城去,去成都城去。我保证你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或许干脆出不来。子,不行就是不行,别和嬴政比,就算是和刘邦那些不成器的孙子比,你也差零。”

    孙权气愤道:“你且我比不过哪一个?桓、灵二帝如何同我相比!”

    “哟!的好像你很厉害似的。刘志干掉了梁冀,江山坐了二十一年,下无大患。刘宏平灭了黄巾,江山也坐了二十一年,到死下来的时候,下尤未分崩离析。这二人都是下一统的帝王,你呢?你们东吴的底盘占到三分之一了么?”

    “桓帝宠信宦官,荒淫无度,置国家于灾厄。灵帝较之更甚,故此有黄巾之乱。此二人败家子也,我羞与之并论!”

    管仲蹲下身,在孙权的脑袋上拍了拍,道:“死鸭子嘴硬,论道做皇帝,你真的不成!从嬴政立皇帝尊号至今,死下来的皇帝也有二十几个,我见过其中的大多数。真的,除了那几个娃娃,都比你强。”

    孙权又把头低下,不想与他话,这老头,太不会聊。哪有一直人家这不成那不成的,争雄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很多时候都要受到诸多因素的干扰,让你无法进取。东吴进取不足的事他这个大皇帝也不是不知道,可是没办法啊,江东的步卒,撞上魏军就是个输,撞上汉军也一样。这些年大大的仗,打赢的基本都是守卫战,凡是向外扩张的战役,几乎没有赢过一次。

    他能有什么办法,强军练兵也不是没干过,没成效啊。江东那地方,除了水军能拿的出手,基本什么都没有了。曹操和刘备,都不是易与的对手,即便是曹丕,也是个雄主。唯独后来的刘禅要弱上一些,但这货有个几百年来最好的保姆,诸葛亮啊。诸葛亮死了之后还有姜维这些能臣、忠臣,也是不好应付的很。

    如果曹魏是个家大业大的富户,兵多粮足。那么蜀汉就是个传承悠久的世家,人才雄厚。而他东吴呢?简直就是个三代的贫农……

    除了父兄留下来的家业,还有自己辛苦开垦的一点薄田,就啥都没有了。

    孙权想到这里,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脑袋贴地面贴的更紧了一些,久久不抬头。

    他的动作让管仲感到了一点尴尬,自己是不是打击的太狠了一点,年轻鬼的心理还是需要维护的啊。

    “行啦,别垂头丧气的,不就是受零打击嘛。有什么的,年轻人嘛,知耻而后勇。以前比不过,又不是现在比不过。多和你哥学学,才死下来的时候不也什么都没有,现在也是个土财主了。”

    “死都死下来了,哪有再来的机会。”

    管仲又拍了拍他的头,这一次拍的比较狠,让孙权有些吃痛。

    “你才多大年纪,这才哪到哪!嬴政死下来还能奋起,成为地府的阎君之一,而今更是调到界去享受神仙日子。刘邦死下来也不曾淡了心思,依旧在草场上叱咤风云。你在人间才能活多少年,你在地府又能待多久,一点时间的帐都不会算。”

    孙权想了想,从地上爬起来,坐在青草上,咬着牙齿,道:“你得对,我在地府还有一百二十余年的阴寿,足以另立一番基业。”

    管仲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你这皇帝做了这么久,连一个地府永久留居都没弄到手,也太弱了吧?”

    孙权又躺在霖上……

    扶苏骑着马,走的很慢。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空闲过了,御史大夫位高权重,却也累的要命。在人间巡查的御史前些日子才回到地府来,很多卷宗都需要再次整理。六阎君依旧没有消息,倒是抓到了几个有些龌龊的判官,这些判官的卷宗都要单独提出来,移交给判官府。

    与西方地狱的贸易进行的很好,现在正打算进行更大宗的贸易,如果可以的话,扶苏希望能在那三十六个地府中,建立一些贸易点,这样更加方便商队落脚,也方便大宗货物盘点。

    对于即将到来的出行,扶苏有着很充足的信心。那些地府,除了金钱财宝,就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草场上的青草,长得密集且茂盛,阳光洒在青草上,撒发出它独有的清香。

    扶苏就在这种清香之中,见到了趴在地上的孙权,和坐在一旁不停话的管仲。

    管仲这是在做什么?手里拿的好像是一副,地上趴着的又是谁?为什么几乎光着身子?扶苏在疑惑中下了马,缓缓走进。看了看管仲,看了看孙权,目光中的意味深长。

    管仲在他的目光里往一侧跳了两步,大叫道:“这子想打劫我,被我给收拾了。公子今日怎么到了这里?自从咸阳城移走之后,很久没有见到公子了。”

    扶苏笑了笑,道:“刚刚去了孙策那里一趟,难得有些时间,所以过来转转。管相愈发的壮实了啊,不知是那个不开眼的蟊贼,胆敢招惹管相。要不要我直接带他去判官府?”

    管仲摇摇头,道:“不用了,这子是孙策的弟弟,多少给孙策留点颜面。”

    “孙策的弟弟?”扶苏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孙权,道:“他是孙权?他什么时候死下来的?”

    管仲又走近了几步,踢了踢孙权,道:“你什么时候死下来的?”

    孙权用双手捂着脸,道:“我也没太记日子,好像是死下来两年多了。”

    扶苏疑惑道:“那你怎么不去找你大兄孙策?又为何要打劫管相?在地府的日子不如意?”

    孙权悲愤的道:“我才没有打劫他,我只是路过,然后他就冤枉我打劫,揍了我一顿不,还把我衣服都给抢了!我…我…我招谁惹谁了,要受如此屈辱!我有何颜面去见大兄。”

    管仲白了他一眼,道:“还敢狡辩,脚步放的那么轻,你不是想打劫是想干嘛?亏你长得正经,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儿!”

    扶苏皱了皱眉头,若管仲在谎,他是不太相信的。管夷吾怎么也是有名的能臣贤相,不至于在这上面谎。可孙权也是个皇帝啊,国家再,他也是个皇帝,做皇帝的,应该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儿来。最流氓的刘邦也只是表现的像个流氓而已,可没干过抢劫的事儿。孙权,怎么看也不比刘邦更加流氓。

    “管相,此事是否有些误会。不如还是把衣服还给他吧,赤身在外,实在不雅。”

    听到扶苏情,管仲想了想,道:“那就依公子,把衣服还给他,也算和孙策结个善缘。”

    孙权得了衣服,迅速的穿戴整齐,向扶苏深施一礼,道:“多谢公子情,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扶苏笑道:“我姓嬴,叫扶苏。你大兄孙策与我也算旧识。”

    听见扶苏提起大兄,孙权的面色变了变,问道:“敢问公子,我大兄一向可好?我父今有如何?”

    “你父兄都很好,唯独你妹妹不太好,死下来这些年,都自己在城中独居,谁都不肯见。”

    “大兄他,没有好好照顾尚香么?”

    扶苏摇摇头,道:“孙策照顾她照鼓很好,但有些伤痛,不是一死就可以抹去的。”

    孙权的头颅低下来,面色涨红。

    妹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好,大概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她是孙刘联媚牺牲品,是一件筹码,一件有感情,有爱恨的筹码。

    孙权也好,刘备也好,谁曾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呢?他们的眼睛里,就只有下。

    大丈夫胸怀四海,那么妻子呢?妻子又被放在了哪里……

第二百零一章、鸟

    司马师从判官府走出来的时候,气有些阴沉。厚重的云彩积压在空中,堆出浓浓的黑灰色。

    这像极了司马师此刻的心情,沉重,担忧。人间的事还并未完全清晰,帝都之中还有不少忠于曹魏皇室的臣子。曹髦年纪虽轻,却是个聪明的皇帝,与当年的刘协相比,手中也有更多的底牌。弟弟司马昭能否稳住朝局,司马氏将来的发展,都让他放心不下。

    抬头看了看空,已经开始下起了雨。云很重,雨却很轻,像极了江南的绵绵细雨。他没去过江南,那是东吴的地盘,他很想去一次江南,但已经没有机会了。江南的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判官已经通知了他父亲司马懿,只是路程有些远,大概要两三才能到。

    临出来的时候,判官还塞了一张很大的白纸给他,纸上有地府的大概地图、阎君城的详细地图,还有新鬼死下来之后的注意事项。这东西算是地府对于新鬼的体贴,是判官府新研究出来的。

    在图上看了看,确认了少府的位置。司马师还需要在阎君城里等待两到三,身上总得有些钱财才好。

    地府的少府,起来还是范蠡在任的时候所建。主管地府的财政事务,当下由张良来负责。起来职责很大,职权也很重,但实际上,每做的最多的都是给新鬼提钱。

    人间那么大,每死下来的鬼无数,绝大多数从判官府出来的鬼,都需要取些陪葬来用。因此少府这里,总是鬼来鬼往,一直都排着长长的队。

    等到司马师的时候,月亮已经上了中,办事的鬼卒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名字?是全部提出去,还是先取一部分?”

    “我叫司马师,先取一部分支用。”

    鬼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在案上的一堆竹简里翻了又翻,许久才道:“司马师,你在人间还没有下葬,故此陪葬品还没有下来。你在地府里有亲戚没有,要不你写信问问,从别人那先支取些?”

    “也好,只是我眼下没有刀笔火种,不知能否从贵府借取?”

    鬼卒递给他一根竹简,又给他一把刻刀,道:“你先在一旁写好,然后交给我,我们会代你发信过去,如果对方同意,那就从对方的陪葬中给你支用。”

    司马师点点头,道:“多谢差官。”

    地府有什么亲戚?司马氏也算望族,亲戚当然多的是,最亲的自然是自己的父母。司马师没有丝毫迟疑,拿起刀,在竹简上刻下了父亲的名字。

    地府的传信效率让司马师目瞪口呆,虽从判官府给的介绍上已经了解霖府的通信方式,但当真正看到的时候,依旧难免震撼。人间如果有如此便捷的方式,又何愁下不定。

    司马懿的回复也很快,不过却是由张春华代笔。儿子死下来了,甭管夫妻是否和睦,立场如何对立,都该暂时放下争执,抓紧时间去接儿子才是正经事。

    判官府的传信到了司马懿手里的时候,张春华就在他身边。等到他看完了书信,张春华已经备好了马车。赶车的自然是司马懿,张春华自然不会去做车夫。哪有女子赶车的道理,有些事本就该由男子来做。

    少府的鬼差收到了司马懿的回信,又让司马师看了看内容。道:“回信了,所有的陪葬品都可以由你支用,你看看你需要多少。”

    司马师想了想,道:“只需在阎君城三日之用,我不知地府物价如何,还请差官帮忙定夺。”

    “嗯,三日啊,地府的东西大多都很便宜,单吃住的话用不了多少钱。不过你才死下来,应该多转转,先支用五百地府钱好了,足够你用了。”

    “那就五百,劳烦差官了。”

    五百地府钱揣进怀里,司马师觉得安全了不少。人未必会害怕一个陌生的环境,但一定会害怕身上没有可以支用的钱财。钱财有时候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钱财足够,没有什么去不得的地方。

    从少府走出来,街道上灯火通明。阎君城的夜生活比人间的洛阳还要多彩许多,商贩们各自在街道两侧摆好摊位,做着自己的生意。

    司马师看到许多眼熟的吃食,还有许多在人间未见过的东西。死后的世界,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人间就从未有过这等兴盛的时候。

    随便寻了一个还在营业的酒馆,被伙计迎到座位上。酒馆里有许多的的客人,各自聊着生活中的长短,倒也颇为热闹。

    伙计带着笑脸问道:“客人,你看你要用些什么酒菜?”

    司马师敲了敲桌子,道:“我才刚刚死下来,不知道地府都有什么吃食,你给我推荐几样可好?”

    伙计来了精神,道:“那客人可得好好尝尝人间吃不到的,牛肉怎么都得来上一盘,一斤重的螃蟹也该来一只的,再来一坛杜康家的好酒,管叫您吃得开心!”

    “地府可以吃牛肉?”司马师有些疑惑,人间的牛要比最底层的奴仆还要昂贵,官府更是命令不准宰杀,但有老死病死之牛,都要上报官府,葬进土里去,而不是端上餐桌。

    伙计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道:“人间那是耕牛不够,吃一头少一头。地府可没这个烦恼,地府这什么都长得快,不止庄稼,牲畜也是,您就放心的吃,想吃多少都有!”

    司马师一拍桌子,豪气道:“那给我来两斤!螃蟹也来俩,你的那个杜康家的酒,也给我来一坛!”

    “好嘞!客人您稍等,这就给您准备!”

    酒馆上材速度比司马师预计的还要快一些,不过半刻钟,伙计已经把他的酒菜摆到桌上,还附赠了一碟青菜。红红的牛肉装在一个大碗里,两只螃蟹各自占了一个盘子。

    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酒香迎面而来,倒进杯子里,可以看清杯底的颜色。地府的酒似乎也要比人间的更为美味许多,饮入腹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有多久没有这个样子,一个人,没有丝毫目的的喝过一杯酒了呢?司马师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到这个时间有多长。

    在人间的时候,位高权重,有的是人希望和他一起喝酒。他也常常和许多人喝酒,只是每一次都带有强烈的目的性。而许多个深夜,或是和弟弟司马昭对饮,或是自己在房中独酌,也都止不住心思,不知不觉的去思考那些权势所带来的种种烦恼。

    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走出判官公房的时候,判官所的这句话,当真是至理名言。那些争斗,那些恩怨,无论是想与不想,终究都随着一死而化作镜花水月,不复存在。

    喝光了酒,吃完螃蟹,又把牛肉填到肚子里。司马师在伙计惊讶的目光里结了账,才只花费了五个地府钱,当真是便夷很。

    司马懿在张春华的催促里,鞭打着赶车的马匹,马儿已经跑了很久,实在有些跑不动。

    往后白了张春华一眼,道:“马已经跑得累了,你催也没有,左右已经到了阎君城,何必焦急。你先给师儿写封信,问问他在哪里,也让马儿休息休息,攒攒力气。”

    “就你的有道理,若非你这老物太过拖拉,作夜就能进城来的。”

    司马懿没有理会她,而是径自停下马车,又把绑在车辕上的袋子解下来,拿青草去喂马。

    张春华写好信件,扔进车厢中的火盆里。这才从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在车里坐了这么久,也是累得很。

    “老物,人间的局势你怎么看?昭儿能不能稳住朝局?”

    司马懿头也不抬的道:“问题不大,昭儿虽不如师儿,却也较其他人聪慧。加上我和师儿留给他的积累,曹氏已经回无力。”

    张春华看了看他,有些担忧道:“若是司马氏代魏自立,必将与蜀汉、东吴成为死敌,草场上,将无你立身之地。你何以自处?”

    司马懿笑了笑,问道:“你是在担心我?”

    “哼,我只是担心两个儿子,谁管你这老物的死活。汉室在地府底蕴深厚,孝文皇帝已成阎君,一旦被汉室针对,我看不出你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你得对,我的确没什么办法。如今城池是汉室出钱出人建的,若没暗中埋下地道,布好钉子,我是不信的。城中的将士都是汉军,官员也大多是汉臣,若是汉室对我下手,我只能从草场退出来,放下所有野心,安心的等候投胎。”

    张春华眯了眯眼睛,司马懿会这么干?在人间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还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若被曹操强征之前的司马懿,有几分做隐士的心思,那么被征辟之后,那几分心思便已如烟云般消散,再不见一丝痕迹。

    他一定有别的主意!这些事是否要报到长安去?汉室的皇帝会如何处理?又会不会牵连到师儿和昭儿?

    张春华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感受过的纠结,不是人间种种、一死成空的么?为什么她还是感受不到解脱的滋味。

    抬头看一看今日的空,没什么云彩,蓝蓝的,几只鸟儿在自由自在的飞。朝着遥远的方向,不知休息,也不知疲倦。

第二百零二章、重逢

    司马师收到信的时候,正坐在房间的窗前,看着远处的蓝。地府,就像是另一个人间,死后的世界也充满了阴晴之间的变幻。街上的鬼又开始了忙碌了一,充满了一种向上的希望。

    所谓尧舜治世,想来也无过于此。人间若有这等国度,又怎会有那许多的纷纷扰扰。张春华的信在他的眼前浮现,看过内容,司马师不禁露出一丝喜悦。父亲和母亲,多么遥远的词汇,当初只道是生离死别,却未想过还有死后重逢的一。

    匆忙拿起刀笔,刻了书信,扔进房间的火盆里,看着竹简在火焰之中化作灰烬。空的篮,火焰的红,还有火焰中升起的黑灰色烟尘。许多种色彩在他的脑子里汇成一团,凭空生出许多的感慨。恍若隔世,恍若隔世,他不是隔世,他是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司马师住的客栈并不难找,距离判官府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即便如此,司马懿还是找了许久,才找到客栈的门口。阎君城他实在不太熟,只在才死下来的时候来过一次,许多地方都不认得。

    张春华倒是来的比他多上一些,但每一次都是来匆匆、去匆匆,来不及去看许多的风景。她其实是被卫子夫给拉到汉室阵营的啊,那时候她刚刚死下来,被司马懿后来的移情别恋伤透了心。

    “老物可憎,何烦出也。”这是何等的羞辱与委屈,当年司马懿躲避曹操征辟,装病在家,她为了消息不外泄,还曾亲手杀过侍女。多少年陪着他提心吊胆的过活,结果倒成了被嫌弃的老物。

    阎君城的夜,在那一晚似乎格外的寒冷,她坐在不知名的街上,一个人悲伤。卫子夫把她从街上捡了回去,在问明了她的身份之后,问她“你是想安安静静的在地府过日子,还是想为自己出一口气?”

    张春华当然选择了出气,一生错付所带来的怨气岂能不了了之。于是卫子夫写了信,由刘据带着信把她引见给刘彻,再经刘彻得以觐见刘邦,受任九卿之中的典客一职。

    而后在司马懿死下来之前,经常从草场跑来阎君城,探望卫子夫。再后来司马懿死了下来,她就每日跟着司马懿,嘲讽他,揶揄他。倒也有两年没有到这里来了。此刻来接儿子,心中也是五味陈杂,有些激动,又充满悲伤。

    四十八岁,一个长寿不长寿,短命不短命的年纪。人间有很多人都活不过四十岁的,有些底层的农户,甚至活不到三十岁。可凡事都是和好的比,不是和差的比。司马懿那个老东西都能活到七十三,凭什么师儿就只能活到四十八。

    张春华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司马懿,让司马懿有些不理解,这是又发作了什么情绪,要这样看着自己。此刻即将与儿子团聚,难道不该欢喜一些?

    司马师远远的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却只认得父亲,没能认出母亲。张春华的面貌太过年轻,和他记忆里的那个慈母,相差很大。

    快跑了几步,在司马懿的面前跪下,磕头道:“儿子叩见父亲,父亲一向可好?”

    司马懿仰着脑袋瞟了瞟张春华,眼中充满撩意。

    “为父很好,快去拜见你母亲!”

    “母亲?母亲何在?”

    张春华焦急道:“师儿,连为娘都不认得了么?”

    司马师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张春华,疑惑道:“你是母亲?母亲,怎生如此年轻!”

    “哼,鬼的相貌因执念而定,你不也年轻了许多。”司马懿的声音中有些嫉妒,他试了很多法子,依旧改不掉当前的这副老相。他也很想像刘启那样,维持一副年轻的好皮囊,而不是做一个糟老头。

    每次走在路上,都有许多鬼喊他老丈,老什么丈!他才死下来几年,论年纪比他们年轻多了,就是长得有些老嘛!

    司马师又对着张春华叩首,道:“儿子叩见母亲,母亲,我…我和昭弟都很想你。”

    “嗯,我在地府也很想你们兄弟。你死的这般突然,昭儿能否稳住朝局?”

    “母亲放心,昭弟自幼聪慧,早已能独当一面。我虽死的突然了些,但昭弟控制住局势,应该不成问题。”

    张春华放心了些,道:“快上车吧,咱们回家。”

    司马懿自觉的拍了拍马匹,准备跳到车辕上去。

    司马师迟疑道:“哪有父亲给儿子驾车的道理,还请父亲上车,我来驾车。”

    司马懿正想点头,却看见张春华直直的看着自己,只好摇头道:“无妨,你们母子许久未见,该好好聊一聊。且上车吧,为父带你回家。”

    司马师见父亲坚持,也就没有再什么,老老实实的走进车厢里做好,陪着母亲话。

    司马懿叹了一口气,望了望长街的尽头,挥起马鞭,朝着草场行进。

    草场的青草,长势很高,有些甚至长到了腰间。曹昂正蹲在青草里,注意着远方的动静。司马懿离开草场这件事,并不算多隐秘。探子在他出去的当夜里,就把消息报给了曹操。而曹昂正是领命前来伏击的主将。没带骑兵,清一色的步战精锐。此刻都与他一样,躲在青草丛中,等着司马懿回来。

    曹操这一次训练的士兵,素质都很高,在这里等了五,却依旧没有丝毫的不耐。曹昂由衷的感到满意,手底下有这样的兵,是个将军都会很满意。

    上一次曹纯领着虎豹骑,在司马懿的城下无功而返,大战没能打起来。这事儿叫不少魏国的臣子们郁闷,兵精粮足,敌人不和你打了,这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尤其是那些将军们,他们从来都不畏惧战场,他们只畏惧没有仗打。封侯只在马上,功劳只在战场。死后的世界虽然封不了候,功劳也没什么大作用。但是活着的时候打仗打习惯了啊,现在叫他们去做别的,他们实在提不起兴趣。

    将军们大概都有这个毛病,很多老兵也樱这是很让阎君们头疼的事,人死下来,生前的一切都该忘在脑后,再无瓜葛的,偏偏是个鬼都有些生前的执念。这些将军的执念就是打仗,打的越厉害越好。太尉府到现在都有许多空缺,可是没几个将军鬼愿意来。

    地府的环境太过和平,几年年只针对从来的匈奴地府用过兵,在这样的体系里做武官,鬼也不知道要哪年才能上阵杀担于是阎君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出色的将军们各找各主,在草场打的快活。为这事儿,老大还又白过一圈头发。

    远处传来有些急促的马蹄声,曹昂连忙捡起来放在地上的长枪。上阵和单独较量不同,战阵上,长枪比刀剑更加具有优势,毕竟人间的战斗,生死很多都是一瞬间的事,枪长一寸,就意味着更早的刺入敌饶身体,意味着先一步,把敌人给送到地府来。

    司马懿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长期在战阵之上所磨练出的直觉,让他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对。眯着眼睛往前方望了望,不过一丈的距离,他们就会进入到草场的地界。青草正在随风舞动,几只鸟儿在上一圈一圈的飞。

    司马懿还是止住了马车,在距离草场边界一步的距离上。

    察觉到了马车停下,张春华在车厢里问道:“怎么不走了?”

    “我感觉不太对,所以停了车。”

    “有什么不对?”

    “不清楚,就是觉得可能有伏兵。”

    司马师疑惑道:“伏兵?哪里的伏兵?难不成是阎君要对咱们家下手?”

    张春华狠狠的拍了他的脑门,道:“怎么死下来傻了这么多,若是阎君们要下手,你能从判官府里走出来?一群神仙犯得着跑到这来埋伏。”

    “母亲教训的是,是我糊涂了。只是这伏兵,不知是何处而来?”

    “晚点再和你讲这里的事情,我去看看。也未必是伏兵,可能是你父亲这老东西也傻了。”

    司马师没敢再话,父母晚年的不和睦他都是见过的,当初他还和弟弟们陪着母亲绝食过。身为儿子,不好在父母的争斗中插手,即便是插话,也是不应该的。

    张春华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往前方和左右望了望,道:“老物,你紧张过了吧。吴军一直在练兵,没时间来打埋伏,魏军上次被打的那么狠,不应该起什么心思。汉室的皇帝们,现在可有不少想再收拾下曹操的。”

    “或许是我感觉错了,咱们走吧。”

    司马懿收起疑虑,又自赶着马车往前行进。的确是他感觉错了,这里非但没有伏兵,连一个民鬼都没樱

    曹昂才没有那么笨,距离边界太近,司马懿不就随时都有时间往外跑。在草场里斗殴没什么罪过,但在草场之外,斗殴是要背石头的。

    没人愿意背石头,又沉又重的,傻子才愿意干那活。聪明人自该避开可能踩到的坑,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

    曹昂就是这样的聪明人,他设伏的地点,距离司马懿进入草场的地府,还有五里的距离。如今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司马懿的到来。

    他现在很想快点等到司马懿,方才文种骑着马从他这里跑了过去,看方向就是去洛阳城的。能值得文种亲自跑一趟,十有八九是父亲的大事。他很想知道这件大事会是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挟持

    马车被紧急的停了下来,司马懿紧紧的勒着缰绳,任凭马匹如何摇晃,都抓的稳稳的。突然间的停下,让车厢内的张春华和司马师都险些摔倒,整个车厢险些翻了过去。

    紧急的停车让司马懿也感到有些慌乱,但他没办法不停下来,魏军已经从青草里冒出来,挺着长枪,笔直的杵在马车的前头。停下来的时间再晚几息,拉车的马就会直直的撞到长枪的枪头上,到时候怕是一定要翻车的了。

    “老物,你在搞什么?”张春华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语气里充满愤怒。

    司马懿冷冷的道:“别吵,咱们被魏军给围住了。我稳住他们,你马上给汉室发信求援。”

    张春华闻言色变,匆匆取出刀笔,开始写信。而司马师则从车厢里走到车辕上,提着一把长剑,虎视周边的魏军。大有一副猛张飞的架势,可惜他没有张飞那样的体魄,没什么气势。

    魏军并未被司马师吓到,也没有立即展开攻击。打打杀杀的,其实没什么好的,能够好好谈谈的话,就没什么动刀兵的必要。

    曹昂从军士之中走到前面,直面司马懿,道:“仲达,我父王让我请你回去好好谈谈。”

    司马懿松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笑道:“魏王想要见我,大可遣一卒,手持旨意,我必欣然前去,何劳长公子费心前来。未免有些大材用了吧,许久不曾前往拜访,不知子桓眼下如何?听已经从洛阳城搬了出去,莫非是嫌弃城中太过杂乱?烦请子修代我问候子桓,就我那没别的,就是清净、干净。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那暂住一段时日。”

    听司马懿提起曹丕,曹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曹丕的事情,现在俨然是魏王府的禁忌,提都不能提。魏国的帝位,是从曹丕开始的,曹操到现在都不敢以魏帝自称。曹丕走后,魏国面对汉室,凭空多了名义上的掣肘。

    唉,父亲还是太在意史官的笔锋了。生前畏惧名声受损,未能再进一步。死后还要受这种限制,依旧自称魏王。那些史官真是可恨,人间的史书写的还不够,死下来居然还要继续修史。修史、修史,修出来的史书,给鬼看了又有什么用?真的把地府当成人间了么?

    想了想,曹昂还是开口道:“子桓不过是出去散散心罢了,不敢劳烦仲达。我父王已经在洛阳等候多时,还请仲达不要让我为难。”

    眼看着曹昂的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司马师急忙从车上跳下来,拔出剑来,护在父亲身前。

    司马懿神色未变,依旧笑道:“子修,非是我让你为难,实在是多年不曾与魏王相见,不好空手前去,应当准备一些礼品才是,否则太过失礼了一些,未免叫魏王不喜。”

    “哈哈,我父王常人间有才之士,唯诸葛孔明与司马仲达可入他的眼,父王对仲达疼且不及,怎会不喜。主邀客往,客若不往,才是失礼。仲达,我的可对?”

    “子修不愧是大公子,气度风采胜过子桓远矣。若非不假年,子修必是一朝之主!不知魏王可有再立世子之意?若是有意,我必保举子修为魏王世子,他日在地府重建魏国,子修还需记得我的功劳啊!”

    曹昂握在剑柄上的手,又紧了一些,道:“仲达何必离间我父子,父王身在地府,论功上等,自是永居洛阳,建我魏国荣耀。昂之阴寿,所余不过几十载,何敢言建功立业。仲达,多无用,且随我去吧。”

    司马懿这才从车辕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马鞭,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言道:“子修,我一人跟你前去便是,我夫人太过暴躁,儿子也不太成器,只怕会恶了魏王,便不必跟着前去了吧。”

    “父亲!”司马师大声喊着,为人子,岂有坐视父亲被人掳走之理。

    司马懿挥手止住司马师,直直的看向曹昂的眼睛。希望能够从中看到哪怕是一点点的野心,饶野心总是从到大,只要有一颗种子,他就有把握把它放大,成为埋在魏国阵营里的一颗钉子。

    司马懿还是失望了,曹昂的眼中除了坚定,再没有别的颜色。曹操花费大力气培养的长子,比诸多的弟弟都要正直的多。曹昂是一个极具个人魅力,又懂得摆放自己位置的人。若非过早的死在了宛城,只怕曹丕断然没有夺储之望。难怪曹丕要从洛阳城搬出去,在这样的兄长面前,哪有出彩的时候。

    曹昂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父王了,要请仲达一家赴宴,若是少了夫人和公子,未免显得我办事不力。仲达休再多言,走吧。再不走,我便只好强请了。”

    司马懿按了按司马师的肩膀,止住他的暴躁。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直了一些。又看了看从车厢里露出头的张春华,目光中透着一丝询问。

    张春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轻轻点零头。求援信已经发给了汉室,援军想来已经在路上。眼下暂时委屈一下,没有什么大不了。

    司马懿这才开口道:“既然公子盛情,那我们一家便却之不恭。不过夫人是女眷,受不得惊扰,还请子修约束军士,不要扰了车厢。”

    “自是应该的,仲达,请吧。”

    “子修请!”

    队伍走的不快不慢,司马懿跟着曹昂走在前头,张春华坐在马车里,司马师在车辕上赶车。

    司马懿越走越心焦,求援的书信已经发出去很久,却迟迟不见援军的踪迹。往前望去,洛阳城的影子已经落在眼里。魏军已经遣人去洛阳城通报消息,一旦城中守军出来接应,只怕援军来了也没用。

    就在他的焦急里,听见了马蹄的声音。

    “戒备!”曹昂大声的喊着。

    魏军迅速的止住行军,围绕着马车列好阵势。司马师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人间的魏军可没有这么良好的素质。难道曹操时期的魏军比当前人间的魏军要强上如此之多?

    银盔银甲银枪,白马白袍白缨。蜀汉的将军里,除了赵云,就没有第二个有这样的装扮。

    一马当先,千骑在后。蜿蜒绵长,宛若游龙。

    曹昂的面色大变,赵云上一次踏阵接应黄忠的事,早已被孙策通报给洛阳城知晓。长安的汉室将军善于战场指挥,而成都的汉将则是出了名的惯于拼杀。

    步卒面对骑兵,本身就存在弱势。眼赵云来势汹汹,魏军所能做的,也只有列阵准备迎接冲击。

    曹昂看了看即将冲到阵前的赵云,对司马懿道:“看来,想请仲达一家做客的,不止我们魏王府啊。”

    司马懿笑道:“只看哪方的诚意更足了,不是么?”

    曹昂迅速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横向司马懿的喉咙。

    “锵”的一声,两把长剑撞在一起,司马懿居然后发先至,剑刃抵住了曹昂的进攻。

    “想不到仲达看着老态龙钟,却还如此矫健。”

    “子修折煞我了,年迈之人,哪里有什么矫健,不过是形势逼人而已。”

    赵云已踏入阵中,长枪在手中上下翻飞,迅速挑飞了马车周边的魏军,招呼司马师道:“快走,汉中王与诸葛军师就在两里外接应。”

    司马师还有些发懵,什么状况?前面刚刚被魏军挟持,转过头来,汉军就成了援军?他们司马家在人间的时候,不是魏国的阵营么?什么时候和蜀汉的关系这么好了?

    张春华在车厢内匆忙喊道:“师儿,快依赵将军所言,跑!”

    司马师得了母亲的命令,挥动马鞭,驱着马车快速从赵云冲杀出的缺口冲了出去。

    赵云又杀向曹昂,曹昂只得弃了司马懿,抽身躲避。

    “子修,代我向魏王问好,他日有暇,你我再会!”

    司马懿搭着赵云的手,跃身上马。由赵云带着,飞奔而去。

第二百零四章、召见

    曹昂很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上一些骑兵。成都的汉军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已护着司马懿消失在视线之外。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手下的这些步卒,累死了也追不上远去的汉军。

    曹纯带着虎豹骑赶到了现场,他的速度其实很快,曹操接到奏报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虎豹骑出城,曹纯连人数都没点,就带人冲了出来。可是依旧慢了一步,此刻只能看见汉军的马蹄掀起阵阵烟尘。

    “子修,你且回报魏王,就我领虎豹骑追击汉军去了,定然要抢司马懿父子回来!”

    “子和,方才赵云言刘备与诸葛亮据此不远,心埋伏!”

    曹纯的战马已经窜出去了二十几步,曹昂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喊话。思虑片刻,还是回城中禀报为好。也好再领骑兵前往接应。

    司马懿再见到诸葛亮,心情实在算不上太好。在人间对阵的时候,彼此也算是有来有往,若按人间大势来看,他还略占一些上风。可自打死下来至今,就一直是诸葛亮在大放光彩,而他司马懿就只能老老实实按照汉室的吩咐来做。同为一个时代的俊杰,司马懿着实不太服气。

    不服气归不服气,场面话还是要有的,朝刘备和诸葛亮施了一礼,道:“多谢汉中王与孔明来救,今日若非赵将军,我一家危矣。”

    刘备笑道:“仲达无需如此,你如今也是我汉室臣属,自当守望相助。这位就是令公子?”

    司马懿忙对司马师道:“师儿,快拜见汉中王与诸葛军师。”

    司马师依言下拜,道:“拜见汉中王,拜见诸葛军师。”

    “无须多礼,太祖高皇帝要见见你,你随我走吧。”

    诸葛亮的声音落在司马懿的耳朵里,引起了一丝警惕。刘邦为什么要见自己的儿子?难不成是为了人间之事?如今蜀汉与曹魏尚在交战,双方互有胜负,蜀汉迟迟不得北上,莫非现在就要算账了?这比自己预料的要早了很多。

    司马师还没有回话,他再看父亲的脸色,地府当下的关系纠缠他都不太清楚,不敢擅做决定。

    “师儿,你随诸葛军师去吧,如今吾家与汉室是一体,你无需担忧。”

    “是,父亲。”

    诸葛亮点点头,对刘备道:“主公,我便先带司马师去见高祖皇帝,劳烦主公在此阻担”

    “军师放心,定使曹军败兴而归。”

    刘备与曹纯的交锋实在有些无趣,无非是骑兵与骑兵之间的相互冲锋砍杀。虎豹骑虽然精锐,白毦兵却也不是吃醋的。双方你来我往,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老大看的无聊,把镜子收了回去。看了眼桌案,不知不觉间已堆满了如山的竹简。

    “最近的事情怎么这么多?人间不是没什么大乱子么?”

    老五瞟了瞟他,道:“人间是没什么大乱子,都是地府的杂务。地府现在的事务比当年多了太多,好久没闲下来过了。”

    我叹了口气,道:“从前没有这么多鬼的,也没有什么商贸,更没有眼下这些复杂的体系。时代在进步啊。”

    刘恒疑惑的问道:“从前没有这么多鬼么?”

    老七点头道:“是啊,从前地府的鬼魂数量还不到眼下的十分之一,这些年,地间又多了无数生魂。”

    刘恒:“生魂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何只增不减?”

    老大晃着脑袋道:“这事儿涉及到此方地起源,我们也不清楚,或许三位道祖知道吧。”

    鬼谷子抬头看了看,每个阎君的面前都堆着不少竹简,再看看妲己,妲己那干脆已经在身后摞成了两人高的山。

    “要不咱们把玉鼎转正得了,现在事务这么多,阎君不够用啊。”

    老大第一时间道:“不是办法,阎君最多也只有十二个,处置这些事务依旧捉襟见肘。”

    刘恒提议道:“要不选些人才到阎君殿来做幕僚,负责出谋划策,辅助决议?我以前在人间做皇帝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玄女难得的开口道:“此事可行,此外我建议加强各州官员管理,诸葛亮接任了怀州州丞这么久,都没有去过几次楼,这怎么能校一个月总得有几,是在衙门里坐着吧。”

    老大狠狠拍了拍桌子,道:“就这么干,拿着地府的工钱,就得按着地府的规矩办,总在外面翘班,这不行!”

    张良点头道:“那就下命令吧,幕僚的话,我建议让诸子充任,他们人多,什么都懂。”

    “好。”

    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正如人间从不会有永恒不变的规矩。规矩、律令、体制。白了,都是群体之中,限制个体行为的工具。当这些工具无法再适应于群体的时候,也就意味着需要作出相应的改变了。凡事不预则废,不变则朽。这地间的道理尚且随着时间而有所转变,我们这些阎君,自然也不会做腐朽之辈。

    刘邦与司马师的第一次见面,场面并不大,只是安排在未央宫的一间书房里。

    书房的面积并不,但看起来却不大,只因为这间屋子里,四下都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是一卷又一卷装在袋子里的竹简,一颗的珠子被随意的镶嵌在一排书架的柱子上,看上去,有一些违和福深色的书架上镶着一颗白色的珠子,和一张雪白的纸上被染了一滴墨汁一样显眼,一样的让人看着不舒服。

    刘邦其实很少来书房,他没有那么喜欢读书。而且地府的书,也很难读的过来。诸子每个月都有点新的理论,被商人们买来誊抄出卖。诸子们拿钱去修整学宫,去吃用。而商人们拿书卖钱,赚取利润。一方得钱得名,一方名声虽然差一些,但得的钱也更多。诸子和商人,也算得上是各得其利。

    每当市面上有了诸子的新作,刘奭都会购置两份,一份存于所谓的禄阁,一份摆进这间书房。汉室的皇帝们有闲的时候,都会过来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这书房和那座禄阁,大概是地府里藏书最全的地方了。地府没有类似于界书阁的建筑,阎君们没有看书的兴趣。

    神仙其实都没有这种兴趣,界的书阁也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智慧累积。为这片地存一份清晰的脉络,不至于使后来者,对那些消逝的光阴一无所知。

    司马师并未抬头去看刘邦,下位者去看上位者,是一件很失礼的事。何况汉高祖的大名,在人间已有些神话,开国的君王,总是分外的受人尊崇。

    刘邦却并未显现出自己骄纵的一面,他此刻坐在桌案之后,面上挂着笑容,很像寻常人家的老伯。

    “你就是司马师?”

    “回高祖,卑下正是司马师。”

    “你不是我的臣子,何故称什么卑下。”

    司马师单膝跪地,道:“回高祖,卑下生于建安十三年,尚是汉室江山,自是汉民。既是汉民,自当为高祖臣属。”

    “你很不错!”

第二百零五章、交易

    刘邦轻轻拂过桌案,看了看屋中的书架,最终视线落在那颗白色的珠子上。

    问道:“你可识得此珠是何物?”

    司马师摇头道:“卑下眼拙,不曾识得。”

    “倒不是你眼拙,而是你刚刚死下来,还不知地府的种种神奇。休是你,便是你父亲,只怕也未见过这种东西。这叫避尘珠,只此一颗,足以使周围数十丈不落半点灰尘。”

    “世上竟有如此神物?”

    “呵呵,你我第一次相见,你是后辈,我是长辈,总该给你些见面礼,你走的时候,便带一颗避尘珠回去吧。这东西我这还有不少,回头你弟弟死下来,也可以来拿一颗。”

    “卑下谢高祖赏赐。”

    刘邦摆摆手,道:“起来话,曹芳是你废掉的?”

    司马师站起身,却依旧把头压的很低,回道:“是我所为,曹芳不亲万机,耽淫内宠,沈漫女德,日延倡优,纵其丑谑……”

    “不必多,霍光与梁冀,当年的所作所为,都是落在我眼里的。你也一样,我这有关于你在人间的记录,你要不要看看?有些事情还是挺有趣的,夏侯家的那个闺女,起来与曹操还是同宗吧,你下手倒是挺狠。”

    夏侯家的闺女?夏侯徽?司马师不由得冒出一丝冷汗来。他这一辈子,因为权力争斗,也算弄死了不少人,但要这些人里他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他这位叫做夏侯徽的妻子了。

    夏侯徽是个很聪明、很有见识的女人,曾给他提供许多谋划协助。更为他先后生育了五个女儿,最终却因为家族立场,被他生生毒死。如今想来,夏侯徽死时的场景依旧清洗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感到深深的愧疚和一种至今都无法摆脱的恐惧。

    “大丈夫,何惜妻儿也!能掌下之权,皆可抛也。”

    司马师的这句话得很用力,也正因为太过用力,反倒让刘邦听出了他的底气不足。

    “好一个大丈夫何惜妻儿,既然你对夏侯徽已经没了情义,那么想来不会反对她改嫁了。”

    “还请高祖明示!”

    刘邦挥了挥衣袖,道:“夏侯徽死后被判官府发往地府州郡安置,恰巧遇见了许平君,也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位汉宣许皇后。我这个孙媳妇心肠软,得知夏侯徽的生平,很是同情,于是就留在身边,做个伙伴。前两年刘奭去他父亲那送信,刚好遇见了她,两人相处的不错,我有意撮合,故此请你过来问问。毕竟你与夏侯徽是人间的夫妻不是。”

    夏侯徽要改嫁汉元帝刘奭?司马师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刘奭与夏侯徽,两个人差了一百三十多岁,这怎么可以。何况丈夫仍在,哪有妻子改嫁的道理?只是前面已经把何惜妻儿的话了出去,这时候也不好改口。

    刘邦见司马师久久不话,便道:“若是你有异议,那我便不做什么了。只是这刘奭与夏侯徽,时常在一起讨论学问,你若是对她还有些情愫,可得抓进时间挽回。我那个后世孙你也知道,治国不行,做学问是一等一的,皮囊长得也还算不错。”

    “高祖笑了,孝元皇帝正人君子,岂会夺人之妻。”

    刘邦没有接他这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道:“你弟弟司马昭接了你的位置?我听上次姜维北伐,就是被他所阻,起来,司马昭的任命还是你的手笔吧。”

    司马师连忙辩解道:“高祖不知,姜维当初是要攻打狄道,实际上却只是虚晃一枪,昭弟并未与其有过交锋。”

    “哦?”刘邦敲了敲桌面,道:“无妨,都是一些事,你且回去吧。刚刚死下来,多和父母聊聊,日后有空,可以多来我这里走走。你知道的,我那些后世孙不争气的太多,似你这种君俊杰,实在太少,不然怎么丢了人间的家业。”

    司马师不敢接话,刘邦口中的那些不争气的后世孙,对他来都是汉室的诸多先帝,是他的前辈。刘邦可以随意的指责点评,他却不校如今名义上是汉朝臣属,岂有以臣议君之理。

    从书房走出,蹇硕塞给他一颗白色的珠子,道:“这是高祖赏赐给你的避尘珠,放在室内,灰尘不落。你好好留着,这东西放在外面,可是仙家宝物。”

    司马师故作推辞道:“如此宝物,我怎敢收,还请回报高祖,便司马师寸功未立,不敢收受。”

    蹇硕笑道:“这东西对外面来是宝物,对高祖来就不算什么了。且不高祖的师父是地府的大罗金仙,就孝文皇帝,如今也是阎君之一,神仙人物,避尘珠也不过是玩意罢了。”

    “啊!”司马师的嘴巴大概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司马师还是收下了避尘珠,同时也收下了这些惊饶消息。汉高祖成了仙溶子,汉文帝已是仙人之一。汉室在地府的底子,竟已深厚至此。这等势力,他司马氏如何能夺得方寸之地。人间三国,征伐不断,蜀汉与曹魏打的最狠,如今魏国是曹家的皇帝,还不如是司马氏的口中之肉。日后若是两方打的太过,他司马氏一族又该如何在地府立足?

    司马师带着忧虑,被送回了司马懿的城池。而另一头的曹纯,则是带着失落,回到了魏王府。

    曹昂脸色的失落还要比曹纯更多一些,人是在他手上丢的,他难辞其咎。

    曹操背着双手,在房间里一圈一圈的踱步。司马懿的事情,到底,他也有些思虑不周,没有料到汉军会来的这般快。非但救出了司马懿一家,还给曹纯埋下了伏兵,若非曹昂又去接应,只怕曹纯要吃个大亏。

    难不成汉室早就收到了消息?只是一直按兵不动,等着司马懿求援?不然何以解释赵云来的如此之快,何以解释曹纯追击中所遇到的伏兵。

    曹操狠狠的踢翻了桌子,怒道:“刘备儿欺我太甚!”

    “父亲息怒,孩儿愿承担此次失败之责。”

    曹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此事与你二人无关,我料刘备与诸葛亮必然早已猜到司马懿之事,只是引而不发,只等你擒下司马懿一家,至洛阳附近时,再另赵云踏阵救人,同时以关羽、张飞伏击子和。若非你引兵接应,只怕子和已有危险。”

    曹纯有些不敢置信,道:“刘备与诸葛亮如此筹谋,就不怕被司马懿知晓?”

    “哼,司马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只是汉室的傀儡,哪里敢发作。”

    曹昂问道:“此事后续应该如何?是否要报复回去?”

    曹操摆摆手道:“不用,我观人间之势,久必生变。我魏国基业难保,但他司马氏也必然要和汉室撕破脸。明日遣使去建邺城,务必要拉住孙策这个臂助。”

    “是、父亲。”

    “嗯,你们先下去吧,把兵马整顿好,受赡士卒要多加抚慰。”

    “是!”

    曹昂与曹纯前脚刚刚出门,文种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边走边道:“孟德此番处置,当真英明。”

    曹操拱手笑道:“文种大夫何必挖苦于我,不知方才与大夫所言之事,能否…”

    “嗯,此事我会再与墨子商谈。你知道的,这老头脾气倔,很多好东西都不肯卖。只是墨家所产弓弩虽好,产量却不高,比不得相里氏。孟德为何不向相里氏求购?”

    “此中缘由,不足道也。大夫勿要深究!我听闻当年大夫献伐吴七术,勾践只用其三而吴国社稷尽毁。我读史时,每至于此,常扼腕叹息,勾践难共富贵,害了先生性命,以致七术不全,使后辈不见其神妙。却不曾想死后还有机会见到先生,能向先生当面讨教。还请先生教我,余下四术为何。”

    文种笑而不语,伐吴七术在他死后,一些史书上都有所记载,虽有偏差,却也不算相去甚远。以曹操之才,哪有悟不透的道理。此番哪里是问计,分明是想把自己也给拖进来。可惜了,他文种也不是个傻子。

    曹操见他不话,只是微笑,就打哈哈道:“先生,弓弩之事若是谈妥,还请早些传信与我,我好早做准备,以免为汉室所察。”

    “孟德放心就是,我回去之后就会寻墨子商谈,若是妥当,会尽快给你答复。”

    曹操深施一礼,道:“有劳先生!”

    “无妨。”

    文种轻轻推门走了出去,从大夫到先生,曹操也算是个精明的客人,好在自己有做商饶准则,不然岂不少赚了不少钱财!

    曹操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暗自欣喜。墨家新研发的强弩,比从前的弓弩,射程还要远上五十步,且借鉴了诸葛连弩,虽达不到十箭连发,却也能接连射出五箭。这等兵器,他能抢在汉室与孙吴之前拿在手中,怎能不喜。更兼文种已经应下,此物不会卖予第二家,如何不喜啊!

    孙策请蒙恬帮忙训练的弓弩兵,撞上这种强弩,大概会输的很惨吧……

第二百零六章、握手

    世上有许多的人,地府也有许多的鬼。人有饶烦恼,鬼有鬼的忧愁。有些可以想通,有些完全不同。

    无论是人,还是鬼,家业都是烦恼的来源。什么是家业?祖宗披荆斩棘,辛苦积攒,为的就是子孙们能够好过一些,能够多享受一些。但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越大的家业往往意味着越大的麻烦。当家业扩张到整个下的时候,麻烦也就大到了一个极点。

    很多皇帝都会面临托孤的问题,对大臣的选择,会在很大的程度上影响家业的承继。刘彻当年选择了霍光,然后汉室的皇帝提心吊胆了许多年,曹叡选择了司马懿,结果朝权皆被司马氏夺取。孙权选择了孙綝,此刻也面临了类似的问题。

    他儿子孙亮被废了,废掉孙亮的就是他选定的托孤大臣之一,老孙家的自家人,孙綝。这个消息还是从管仲那里得来的,自从上次和管仲对殴了一次,两个鬼现在的关系不错,也算是不当不相识。当然,上一次孙权完全是在被动的挨揍。

    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识人不明,再一次懊悔为什么对孙绍那么提防。哪怕废帝的是孙绍呢?那也是自己大兄的亲儿子,吴国的基业也有他的一份,充其量算是把家业再还给大哥一脉罢了。但这个孙綝,那是他爹孙坚的弟弟的曾孙。距离现在的皇室正统,差的有些远。有种家业被外人给抢聊感觉,这感觉让孙权很难受。

    可他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一个鬼能影响到人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他在地府也没有丝毫的势力可言,东吴的臣属,现在都在他大兄的麾下聚集。他似乎永远比不上他大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孙策永远都能压着他一头,永远都是东吴的主心骨。

    带着一坛酒,孙权叩响了管仲的家门。管仲的家不难找,草上上除了那几座大城,就只有他这一间草屋。草屋不是很大,以管仲曾经的身份来,实在是憋屈的很。但管仲对此并没有什么不快的,房子是他自己盖的,一个人最不该否认的,就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何况他这也算是在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女闾现在在人间彻底的沦为成一个悲惨的行业,他的铜像被那些老板们高高的供在案上,每日香火供奉,四时祭祀不曾有缺。但这种供奉和祭祀越多,管仲就越郁闷。一时不慎,以至于坑了自己一千年之久的,地府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

    这些年或多或少也见到了一些陷在这个行业中的女子,都是些苦命人。生前受苦,死后还要受那些庸碌鬼的指责。这是一件多悲赡事情啊,活着被千夫所指,死了依旧不能解脱。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这话在地府了不止多少年,可时至今日,依旧无法贯彻到每一个鬼的心里。

    虽这世上的事,他管仲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来做。女闾这种东西,迟早都会在人间大行其道。可开了这个头的,终究是他管仲。

    他已无法改变人间的什么,死了就是死了。愧疚感这种东西或许会跟着他很久,大概只有投胎才可以摆脱这该死的愧疚。可他不想投胎,也没办法去投胎,他现在名义上都依旧是在服刑,刑期没有一个准确的日子。阎君们给了他远远高过地狱的惩罚,没有什么太过直接的痛苦,只是在看不到头的岁月里,为自己的过错来承受结果。

    敲门的声音,把他从神游中惊醒。走过去,把门推开,看见孙权那张难过的脸。能把难过的情绪如此直接的写在脸上,管仲还是头一次见。

    “管相,我来寻你喝酒。”孙权的语气有些落寞,似是一个濒死的人。

    “正好,昨日刘秀那孩子送零野味过来,还没来得及吃,边吃边喝。”

    于是孙权就跟着管仲一起,在屋子外架起火堆,又把刘秀送的鹿肉、兔肉拿出来,放在火上炙烤。

    酒到底有多少种喝法?大抵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的。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酒,似乎都有不同的喝法。

    眼前应该用哪一种呢?自然是要用大碗的!大碗酒、大碗肉,才符合这茫茫草原的豪情,才符合热血男儿该有的本色。

    管仲与孙权,此刻都不再是男儿,也都冷却了热血。但他们曾经是顶立地的大丈夫,年少时的火热即便已随着时间退却,却依然留着一颗火种在心里。这颗火种,偶尔也是会蹦出火花的啊。

    重重的撞了一下酒碗,一碗酒灌进肚子里。

    管仲擦了擦嘴角,问道:“怎么?为我上次和你的那件事烦心?”

    孙权放下酒碗,道:“管相,那终究是我的心血所在啊。我死前选定了孙峻孙綝兄弟,而今孙綝却废了我的儿子,我怕啊,我怕吴国会出一个王莽啊。”

    管仲安慰他道:“王莽?你高看孙綝了。王莽那等人物,哪里是那么好出的。没什么好担忧的,我看孙綝早晚要做梁冀,跑不出一个被诛杀的下场。吴国现在不还是在你儿子手里,我看孙休也不错,比孙亮强,知道隐忍。”

    “唉,内有权臣,外有汉魏,吴国之基业,只怕真如管相所,无法长久。”

    “问题的根源还是不在此处,归根结底是东吴有长江堑,过于偏安。国家偏安一隅,难以向外进取,短时间尚可守,时间一长,唯有亡国之图。你大兄看的比你清楚,可惜他死的太早,空余开拓之志。”

    “大兄是比我强得多,大兄总是比我强。我活着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若是大兄执掌江东,是不是已经占有江山之半,虎视下。”

    管仲把烤好的兔子分了一半给他,道:“未必,你大兄虽然进取,但时如此,以曹刘两方的谋划来论,东吴无论是谁主掌,都无法做的比你更好。一个国家,皇帝的话,也未必有效,那些世家大族,不都是一方的土皇帝么?你已经很不错了。”

    “唉,如今只盼望国祚能多延续几年,便知足矣。”

    管仲又给他倒满了酒,问道:“你死下来这么久,也该去见见你大兄。人间的变动如此之大,孙策也不会不知道,你死下来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你还打算躲下去?”

    “能躲一刻是一刻吧,我实在无颜去见父兄。若是此番国祚不存,我便投胎去。把前尘往事统统忘了,免得总是在脑子里不停打转。”

    “投胎,投胎真的是件好事啊,一碗孟婆汤下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管仲的有些羡慕,又有些苦涩。

    仰起头,又把一碗酒灌进肚子里,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兔子。

    投胎、意味着一种新生,一种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新生。这地间最大的慈悲,大概就是每个鬼都有投胎的机会。都可以抛却前尘,让一切从头再来。

    能够遗忘,也是一种幸运。能够彻底的遗忘,那就是一种大大的幸运。

    管仲看着眼前的火光,似是有某种东西,在他的心里,被重新点燃。孙权依旧有些恍惚,迷茫的心情,酒水的刺激,让他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东,哪里又是西。

    “孙权,有没有兴趣在地府另开一番家业?”

    “家业?呵呵,自然是有啊,可我尝试了这些年,还是一事未成。可能,我真的没有我大兄那般的魅力吧。”

    管仲大笑道:“想在草场争霸?别做梦了,那需要阎君殿的批准。没有阎君点头,谁敢聚在你手底下当兵。私自畜养士卒,难不成是想造阎君的反?子,跟我联手,咱们做生意,做地府最大的商人!”

    孙权直直的看着管仲,看了大概有三息的时间,道:“既然管相有意,那就干了!”

    二饶手隔着火堆重重的握在一起。

    “那个…管相,我没什么钱了,你得出本钱啊!”

    管仲:“.…...”

第二百零七章、孙氏兄弟

    一张白纸有多重?大概和一根羽毛的重量差不多。

    孙策手上就拿着这样的一张白纸,似是泰山那样重。重的不是纸张,而是纸上的字。

    “大将军孙綝废孙亮皇帝位,孙亮降为会稽王。琅琊王孙休应召进京,立为皇帝,改元永安,孙綝被拜为丞相,领荆州牧。”

    “孙綝大胆,竟敢废立皇帝!真是气煞我也,给我集结兵力,我要…我要……”

    “你要怎么样?”周瑜瞥了瞥孙策,有些揶揄的说道:“怎么?孙将军还想打到人间的建邺去?”

    孙策无力的垂下脑袋,把白纸往地上一扔,怒道:“这群不争气的玩意儿!除了惹我们这些死下来的人心烦,他们还能做点什么?曹魏和蜀汉打的有来有往,他们就只会和自己人掐架!”

    周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死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孙策把脑袋猛地扬起来,道:“仲谋呢?仲谋哪去了?皇帝什么时候换成孙亮了?”

    “仲谋啊,不知道,孙亮好像都做了六年的皇帝了。”

    周瑜看了看窗外,这些年光顾着练兵发展了,也没怎么注意人间的消息,孙权什么时候死下来的都不知道。不过知道和不知道,貌似也没有什么关系。孙尚香死的时候不也不愿意来见父兄的么,自己住在穷乡僻壤里,还是孙坚去劝了许久,才给劝到建邺城来。不过还是自己一个人过,平时谁也不愿意见。

    孙权在这个家里,貌似还没有孙尚香值得注意。主公这东西,有了更好的,就往往会忘掉先前那个还过的去的。何况周瑜原本就是因为与孙策的私交,才效力于东吴。孙策也的确比孙权更加具备领导魅力,跟在这样的上司身边,孙权在哪来着?

    孙策皱了皱眉头,妹妹当年死下来的时候就不愿意到家里来,弟弟现在也这样,不说父母感受如何,就是他这个做长兄的,心情也不好受。

    人间的种种算计,哪里有亲情重要。他真心的来找自己认个错,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还能不原谅他么?

    “公瑾,你帮我想想,仲谋会去哪里。毕竟是一家人,不好让他流落在外。”

    周瑜叹了口气,道:“我也猜不到,地府太大了,鬼也太多了,仲谋会到哪里去,实在无从猜起。”

    “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仲谋。绝不可让他一人在外,兄弟,还是应该同心戮力。”

    “伯符便不担心仲谋与你争权?一国不容二主,东吴的皇帝,毕竟是仲谋啊。”

    孙策缓缓走出房间,边走边道:“如今领土不过一城,麾下兵马不过数万,这么点东西,又有什么好争的。再说我的阴寿不长,能够执掌这里多久?公瑾啊,该放下便放下,死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明日,你就代我把仲谋领回家里来吧。”

    话音落下,孙策已走出门口,转身去了。周瑜看不见他的身影,却仿佛看见了他的内心,那颗真诚,而有火热的内心。

    孙策不是一个傻瓜,他只是不愿意多动脑去思考。周瑜的确知道孙权的下落,望乡台、鬼门、判官府,这三个地方都有他事先安排好的人手。孙权在人间刚死,望乡台那边就给他烧了书信,接着他就安排守在鬼门和判官府的人手密切留意孙权的动静。

    孙权的选择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也不算出乎太多。一国不容二主,孙权若真的跑到建邺城来,反倒会是东吴的麻烦。毕竟城中虽多是心向孙策的臣民,但肯站在孙权那边的也不在少数。

    两方若是起了冲突,着实没有半点好处。孙权不肯来,反而让周瑜松了一口气。

    “唉。”叹了一口气,既然是伯符想找,那就找吧,明日去把仲谋带回来就是。他最近好像和管仲的关系不错,是否可以通过管仲,和汉室缓解一下彼此间的气氛。

    论起人间的恩仇,还是和曹操的仇恨值高上一些。

    孙权睁开眼皮,又迅速的闭上。清晨的阳光太多刺眼,让他不是很舒服。宿醉带来的头痛有些强烈,青草地里的青草香也很强烈。

    昨日和管仲喝的太过欢快,喝光了带来的一坛酒不说,还喝光了管仲家里的藏酒。管仲家里的酒比他带来的酒要好,也是刘秀送的,光武帝比吴大帝要富裕的多,给妻子的祖宗送酒,自然要送最好的。

    好酒总是更加容易醉人,醉的孙权已经不记得作夜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管仲说要和他联手做生意,然后他们两个就围着火堆瞎跳,跳的不伦不类。一点也不像草原民族的篝火舞蹈,反而有些接近最原始的傩戏。

    再然后,孙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眼下他躺在青草地里,手边还倒扣着一只酒碗,昨日的火堆也只剩下一滩灰烬。

    管仲还在睡觉,鼾声很大、很响。这个老头的忧虑大概也不少,不然应该不会把自己喝成眼前这个样子。

    “你醒了?昨天和管相喝的不少嘛,有心事?”

    “嗯?”孙权像只猫一样,迅速从草地上跳起来,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周瑜微笑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和此刻的阳光一样刺眼。

    “公瑾!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士兵们昨天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说看见管相在和人饮酒,那人看起来很像你。”

    孙权有些局促,道:“那…那我大兄是否已经知道了?”

    “伯符自然是知道的,他交待了,务必要带你回家。”

    “大兄,他不怨我么?”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怨的,跟我走吧,老将军和伯符都在家中等你。”

    孙权沉默了很久,才道:“好,劳烦公瑾带我去见父兄,死下来这么久,也该前往拜见。”

    周瑜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不少的骑兵。上一次魏军挟持司马懿的事情,给各方都提了一个醒。现在凡是重要人物,都需要带上护卫才能出行,以免被其他势力劫击。

    骑兵们在外围散成了一个圈,距离管仲和孙权喝酒的地方,差不多有一百步。在周瑜的命令下,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便完成了集结。

    孙权有些惊讶,人间的吴军可没有如此良好的素质。大兄当真比自己要强得多,能够练出这等精锐。

    周瑜看的出他的想法,说道:“这是蒙恬将军帮忙训练的骑兵,比起咱们在人间的队伍,要精锐的多。”

    “蒙恬?秦时的蒙恬?”

    “对,就是那位蒙恬将军。

    我东吴之所以能在地府起家,皆因扶苏公子的恩德。蒙将军就是受扶苏公子所派,助我们操练士兵战阵。骑兵只是顺手而为,饶是如此,依旧是我等所不能及。”

    秦朝君臣在地府的事情,孙权也多少知道一些,尤其与管仲熟识之后,很多外面的鬼不知道的事,他都听管仲说了一遍。秦朝的强悍他有所想象,但没想到的是秦朝比他想的还要强悍的多。

    如今的汉室,大抵已经有了昔年强秦的味道。像是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一条巨龙,吴与魏都在它的脚下苟活,生怕巨龙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翻一个身,就把自己压个半死。

    东吴与曹魏都想成为这样的巨龙,但显然他们的成长时间还不够。汉室积累了四百年才有今天,而他们两家,存世的时日都还太短。

    有些差距是可以很快追上去的,有些差距是需要时间的。建邺城,这座和人间那座帝都同名的城池,带给了孙权许多震撼。人间有的,这里都有,人间没有的,这里也有。孙策和周瑜把这座城打造的无比稳固,城中的一切,也都井然有序。

    所有的景象落在孙权的眼里,都是他理想中的模样。大兄,真的很了不起呢……

第二百零八章、孙綝

    气愤这种情绪,可以影响一个人多少?应该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一个人的情绪总是没有办法按照一个固定的值去衡量。孙綝不知道自己眼下是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心里的怒火简直烧到了天上去。

    他死了,刚死。身体还在地上趴着,胸口上插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剑是丁奉的,杀他的人是张布的手下,而下了这个命令的,不用脑子他也知道是孙休。

    生气就生气在这里,孙休的帝位可以说是他给的,若非他废掉了孙亮,孙休到现在也只能做个有名无权的王爷。可孙休并没有感谢他半分,如今更是联合张布、丁奉,将他当街捕杀。

    “唉。”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等在身后许久的鬼卒道:“走吧,不是说要送我去地府么。”

    鬼卒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他,寻常的鬼都希望在人间多留几日,能不去地府报道才好。还是头一次看见孙綝这种不愿意在人间多留的。

    这也好,孙綝愿意配合,鬼卒也没有必要给自己添麻烦。拉着孙綝就往鬼门那里走。

    越过鬼门,一阵天旋地转。跨越两界的的神奇,让孙綝有很大的不适感。这或许就是真正的隔世之感,让人恍惚,似是被剥离了什么,又似是从什么东西上被剥离。

    鬼门的壮阔,阎君城的雄伟,判官府的神奇。种种与人间不同的地方,都无法勾起孙綝的兴趣。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权臣,似是失去了曾经所有过的雄心。他比不上霍光,也远远不及王莽,甚至都不如梁冀。过高的权位,却没有相应的耐性与智慧。

    很多道理,都需要年纪到了,才能真正的印在脑子里,印在行为里。人的想象可以囊括整个世界,但人的手脚却远远跟不上自己的想象。这个世界也不会真的像人的想象那般运转,多的是出人意料的东西。

    对孙綝的一生做出审决的,是一个新晋的判官。在看到孙綝的卷宗时,额头冒出了很多的汗水。这样的人物,不应该交给那些年纪更大,任职更久的判官来审理么?发到他这里,是不是上面搞错了?

    心有疑虑,但也不敢去问上级。商君出了名的不好说话,比阎君们还不好说话,若是惹得商君不开心,开革倒是不至于,但少不了被训斥。没人喜欢被训斥,判官这种工作算是地府所有职务里最辛苦的,再被训斥几句,日子就不要过了。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孙綝。判官开口说道:“孙綝,你且捎带,我先将你生平核算清楚,再来宣示审决。”

    孙綝拱手道:“判官核算就是,无需顾虑于我。”

    四下看了看这间不大的公房,还没有自家在人间的茅房大。一张草席就在判官的屁股底下坐着,一张桌案也摆在判官的身前。屋子里还放着一个火盆,在桌子一侧的位置,从判官的座位上,抬手就能够的到。搞不懂为什么要在屋子里放一个火盆,现在的天气明明就没有那么寒冷。

    再看看四周,只有靠西墙的位置放了一排架子,上面放着许多的竹简,摆放的算不上整齐,大概是相关的公文。地府的官员,未免太过拮据了一些,这样的官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执掌权势,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好一些,活得比所有人都更好一些。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在拼了命的往上爬,都想做更大的官,为了不就是更大的权势。

    孙綝在脑子里想了许多事情,却迟迟没有去想与吴国先帝相关的内容。孙坚和孙策对他来说有点遥远,孙权死下来也有些年,孙綝已经记不得他的模样。他也没必要记得。送他来的鬼卒不是已经说过了,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活着的时候是东吴的臣子,死了就再无半点瓜葛。

    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与他孙綝,再无什么关系了。

    判官在竹简上核算了一遍又一遍,核算的内容写满了三卷竹简。这才算大致把孙綝的生平算得清楚,把眼前的竹简推到一边,把记下核算结果的竹简摆在眼前。

    道:“孙綝,现经判官府审决,定你考功中等,考过下等,阴寿一百一十八年,寿尽投胎。你可心服?”

    一百二十年阴寿,加上在人间活过的二十八年,也就是说他这一世生前死后加起来,有一百四十八年可用。二十八年他就已经成为吴国最大的权臣,甚至废立皇帝。一百二十年又可以去做什么?大概可以做许多许多的事,混成地府的权臣应该也不错。说是死后世界,但从进入地府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有什么和人间完全不同的地方。

    孙綝点点头,道:“我心服,劳烦判官了。”

    判官摆手道:“职责所在,你再等一等,待我行文阎君殿,阎君们复审之后,我遣鬼卒送你出去。”

    “敢问判官,可否送我去见我堂兄孙峻?”

    “好说,好说,你且再等一等。”

    判官说完话,便把竹简往火盆里一扔,火焰上升一寸,顷刻间把竹简化为灰烬。孙綝疑惑判官的行为,却没有开口问询,想来是地府的习俗。未了解的,还是不要多问。

    大约三息的功夫,灰烬又自火盆中升腾而起,在判官眼前化作竹简的样子。阎君们没在上面添加什么意见,只是爽快的盖了大印。看印上的文字,应该是七阎君所批。

    判官又从桌下取了一张叠起来的白纸,隔空抛给孙綝道:“这是地府的地图,和一些注意事项,你好好收着。你要去见你堂兄孙峻是吧,我让鬼卒送你过去。”

    孙綝收好纸张,躬身道:“多谢判官,綝感激不尽。”

    判官没再与他多说什么,只是喊来鬼卒,交待好孙綝的去处,让鬼卒带着这位人间的权臣去了。权臣这东西,听起来总是比看起来唬人。孙綝在人间位高权重,死下来不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么。地府从来都不会顾虑什么权臣的吧,难怪那些鬼拼了命的想要考进判官府来任职,看着这些人间的大人物从高处跌落,真是让人舒爽的一件事啊。

    孙峻住的地方,其实距离孙权并不远,他就住在距离孙权家五里外的一处村落。他从死下来就开始搜集地府的消息,尤其是和东吴有关的消息。

    孙策在地府重建了建邺城,打出了东吴旗号,这消息差点把他吓到去投胎。地府里他的仇家太多,先去弄死的诸葛恪,他爹诸葛瑾现在还是东吴的大臣,他叔诸葛亮也还是刘备那里的二号人物。后面弄死的孙鲁育,那干脆就是吴大帝孙权的女儿,现在吴国大当家孙策的侄女。

    想了又想,孙峻还是选择了冒险。最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他离草场这么近,孙策大概是想不到的吧。

    孙策的确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想过任何有关于人间的事情。孙权也没想到,他有心关注,但他没有获知消息的渠道。村子里的那些农夫,能有什么消息。无非是谁家的儿女死了下来,谁家的长辈要去投胎。

    兄弟两个没想到不要紧,周瑜想到了,和孙权一样,孙峻打死下来就在他的视线里蹦跶,只是暂时没心情去收拾他而已。

    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了,孙綝也死了,他不找孙峻,也就无人可以找。那一脉,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至于其他人,早已经被他周公瑾想办法催着去投胎了。

    东吴只需要一个主公,也只需要一个声音。只有这样,力气才能用到一个地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弥补与曹魏、与汉室之间的差距。

第二百零九章、酒菜

    收到判官府烧来的书信,孙峻有些意外。孙綝手中的权力是他交付过去的,这股权力有多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权在手,他连吴国的长公主都敢杀,皇帝也没敢说半句有意见的话。这样庞大的权力,孙綝也不是一个傻瓜,怎么就突然死了下来?难不成是发了急病?

    疑惑归疑惑,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他在地府没找到一个直系的亲人,东吴在地府的宗室,都是孙坚那一脉的子弟。孙綝死下来也好,至少他们兄弟算是一脉,有人一起说说话,也不至于太过枯燥无味。

    刻意去了最近的县城,打了两壶好酒。又取了很久未用的弓箭,去射猎了一些野味。他住的地方是草场的边缘,出了村子,走上不到三百步,就是遍地青草的草原。这样的环境最适合在野外烧烤,清风拂过面上,会带来难以言喻的轻松与舒适。

    得知了孙峻的动作,周瑜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原本还想安排一下,把孙峻和孙綝都骗进草场来收拾。现在好像是不用了,这两个傻子估计要自投罗网。如此,倒是不必担心会触犯到阎君们的威严,毕竟是这兄弟俩自己进来的,不是他周瑜用计赚来的。

    其实周瑜想的有些多,正如我曾对金蝉子说过的。地府从来都不禁止聪明人从傻子身上赚取什么,当初刘邦让人忽悠冒顿去草场的事,不也没有被追究过。不讲地府规矩的事情,只需要放在草场上,那么阎君们就没什么意见。

    孙策和孙权在书房里谈了三天,期间除了吃饭休息,就没再停下来过。兄弟二人见了面,总是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孙坚也来过一次,在里面待了一天,然后带着笑容走出来,轻松又愉快。孙尚香那里倒是也派人通知了,但她没有回信,更没有来。

    她大概还无法原谅自己这位兄长,孙刘之间的联姻,对蜀汉与东吴都没什么损害。双方还是该联手联手,该下黑手下黑手。争霸天下本身就不该是牵扯到女人的事情,但男人们总是把家里的女人作为一种政治筹码。用来表达结盟的诚意,用来拉进彼此的关系。

    孙尚香或许也算得上是一件牺牲品,只是她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也只有她留下了满腹的伤心。而她的二哥与她的夫君,全然没有半点怜惜的意思。

    周瑜也不知道该拿孙尚香怎么办,联姻的事,他在里面充当的角色也不是很光彩。真要细论,孙尚香的怨气,也该算在他头上一份的。周瑜最终安排了小乔过去陪这位孙家的小姐,女人和女人总是更好说话一些。或许哪一天,就给劝好了呢。

    书房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孙策和孙权并肩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等在外面的周瑜,兄弟二人露出了默契的微笑。周公瑾啊,东吴的臣子中,最为忠诚,最为出色的人。他们这三天谈了很多事,其中有不少与周瑜有关。东吴能有今日的基业,怎么能少得了周公瑾。

    孙策笑着说道:“公瑾这是在等我和仲谋么?是不是已经备好了酒菜,打算请我兄弟喝个痛快?”

    周瑜也笑着说道:“酒菜是备好了,不过不是我备下的。你要是想喝个痛快,那得跟我走一遭。”

    “哦?”孙策眼珠子转了转,道:“是在哪里?需要带上人马么?”

    “要带,不过也不用太多,带上百八十人就够了。”

    “好,我去点兵,仲谋,你跟公瑾去城门口等我,咱们去尝尝公瑾口中的酒菜。”

    说罢,不待孙权和周瑜回话,便径自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孙权有些感慨的说道:“大兄还是从前那副样子,心急的很。”

    “哈哈,他若是能沉稳下来,也就不是江东小霸王孙伯符了。”

    “哈哈哈哈哈,公瑾所言极是。”

    周瑜和孙权走到城门的时候,孙策已经带着人手在城门外等候。高头大马,全身胄甲。长剑挂在腰间,长枪横在胸前。

    周瑜调侃道:“伯符,又不是上阵征伐,穿成这般做什么?卸了卸了。咱们是去喝酒吃菜,又不是打打杀杀,文雅一些。”

    孙策翻了个白眼,狐疑的问道:“当真是喝酒吃菜?不打架?”

    周瑜没搭理他,径自带着孙权,上马走在前面领路。

    炊烟几缕,在微风中缓缓消散,浓郁的香气飘进孙綝的鼻子里,让他食欲打动。抬手就像把烤熟的兔肉往嘴里放,却被孙峻止住。

    “里面还没有熟透,需要再烤上一会。别心急,想吃到美味,就必须要有耐心。”

    孙綝只好又把兔子架回到火上炙烤,咽了两下口水,道:“兄长一直在这里隐居?此处的风景倒是不错。”

    孙峻转了转手上的烤肉,道:“是啊,地府大概难有胜过这里的地方了。每日读读书,打打猎,比在人间的时候轻松多了。”

    “兄长可有先帝与长沙恒王的消息?”

    “哼,什么先帝,什么长沙恒王。不过是受曾祖与祖父相助,才创下的家业罢了。凭什么他孙坚一脉就能称孤道寡,而我等只能俯首做臣。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当年陈涉不是说过的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孙綝只身跪起,长揖一礼,道:“我便知道兄长绝非沉溺安逸之人,兄长若有东山再起之意,弟愿舍命相随,但凡兄长驱使,绝无半点怨言。”

    “眼下说这些都还太早,吴国的正统不再你我兄弟这里,草场上建城没有咱们的份。还是要耐心等待时机,如果可以,还是寻些办法,顶了孙坚一脉的位置。”

    “何不出仕地府?若是能窃地府之权为己用,何惧孙策、孙权。”

    孙峻摇头说道:“你想的太过简单,等你在地府的时间长上一些,就知道你说的有多可笑了。你我生时是凡人,死后也是凡鬼。不能做那些神仙梦。”

    孙綝不明白孙峻说的话,但也没有追问下去。眼下知道的事情还是少的可怜,判官给他的那张纸,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地府或许真的有自己还未理解的事情,不过也没什么,他还有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好过,足够去了解很多的事情。

    在人间的时候,总是担心自己余下的时间太少,不够去做那许多的事情。孔夫子说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说的就是时间如同流水,不分昼夜,永远在无止尽的流。流啊流,不知道要流到哪里,才会停休。

    人是没有机会知道自己还余下多少时间的,因此总是急于完成那些想做的事情。鬼清楚自己能在地府停留的时间,可以更好地安排自己的一切,让自己不留任何遗憾。

    孙綝对自己在地府的未来很有信心,过往的二十八年他已走到了一国的臣子所能走到的最高的位置。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再立一份基业,也没有什么难的。他不认为自己会不如孙策和孙权那对兄弟,孙策与孙权。也不过是占了一些时间上的便宜罢了。

    孙峻没有这样的信心,他比孙綝更加的清醒。一个人最大的本事,并不是认清楚敌人,而是认清楚自己。对自己有一个客观的认知,比其他的任何事都更加重要。孙策眼下有周瑜相助,建邺城亦在地府重建,麾下三军满额,军备充足。

    而他眼下,和人间的猎户生活的差不过。一个猎户如何去和一位城主相比,猎户应该去和农夫争高下,慢慢的把自己变成城主。

第二百一十章、火

    孙策兄弟和周瑜带人到达现场的时候,孙峻和孙綝还没有对烤架上的美味下口。忍耐是一种很好的素质,但有时候,忍耐并不能等到一个很好的结果。肉能吃的时候就该快些吃到肚子里,而不是等它变的更熟。

    肉是吃不到了,酒也喝不到了。火焰旁围坐的人,已经换成了孙策他们三个,而孙峻和孙綝,只能趴在一旁吃板子。板子很大、很硬,不好吃。

    烤好的肉,开封的酒。缓缓流淌的时光,随风舞动的青草香。板子落在屁股上的声音不绝于耳,孙峻与孙綝的嘶喊成了最好的乐声。

    孙策喝的很豪气,他是提着酒坛喝的。但他喝的并不过瘾,孙峻只在这里准备了两坛酒,分给他一坛已经是很大方的一件事了。他也不好和周瑜、孙权去抢剩下的一坛酒喝。

    撇撇嘴,把空了的酒坛扔到一旁,问周瑜道:“公瑾,怎么处理他们两个?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打下去吧。”

    周瑜摇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打算和汉高祖学一学,也弄个队伍出来,专门背石头,让他们两个去背石头吧,背到投胎,也算是偿还人间的欠账。”

    “这样啊,也行,袁绍他们真惨,死下来就被刘邦给忽悠了。按汉室的意思,大概会一直背到投胎吧。”

    孙权感到自己狠狠的出了一口气,在地府无法干涉人间的郁闷,在孙峻与孙綝的吃痛声中一扫而空。和周瑜撞了酒碗,又咬了一口烤好的兔肉。舒服!很久都没有这样舒服过了啊。

    孙策又在火上架起了一块鹿肉,漫不经心的说道:“仲谋,我打算把建邺城交给你,从此以后你来负责城中的所有事物,我来专门负责对外的事项,你我兄弟联手,一定能赶超汉室,一扫从前之耻。”

    周瑜拿着酒碗的手轻轻动了动,却并未有所动作,也没有说什么话。

    孙权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极为诚恳的说道:“大兄勿要如此,东吴本就是大兄所创基业,弟窃据数十年已是罪过,怎敢再如此。我已和管相谈好,打算一起做些生意,草场争雄之事,我无意参与。”

    孙策皱眉道:“做生意?管仲那老头靠谱么?我听说他当年和朋友合伙,总是出小头、拿大头。仲谋,你在地府的日子不长,不要被他给蒙骗了。”

    周瑜喷了一口酒,道:“管鲍之交在你嘴里,倒成了管仲占朋友的便宜了。管相是青史留名之人,怎会如此不堪。”

    孙权也笑道:“大兄不必多虑,我与管相很是相熟,管相不会误我。”

    “切,难道你能比鲍叔牙和管仲更熟悉?真要是那样也不错,搞个管孙之交出来,在地府多流传一些年头也不错。到时候父亲和我都能沾沾光!”

    没理会孙策的取笑,孙权又和周瑜对饮了一碗酒。周公瑾还是那副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的样子。叫孙权有些羡慕,虽说他眼下的这张脸没有司马懿那般苍老,但也是一副中老年人的面相。和周瑜这种小白脸比不起啊!

    孙峻和孙綝已经不再喊叫,板子挨的多了,疼习惯了,也就不那么疼了。兄弟二人趴在地上,像是两头放弃挣扎的母猪,对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做反抗。

    孙峻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自己和孙綝是怎么被抓到的,就出来烤个肉的功夫,肉都没熟透一切就都变了一个模样。肉是吃不到嘴了,挨了一顿板子不说,还有背石头的风险。

    雄心壮志,皇图霸业,一顿饭的时间就成了成了一场空。孙綝算是重重的挨了一拳,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脱身。落在孙策兄弟手里,他有一种要再死一次的直觉。

    吃饱喝足,孙策拍了拍屁股。把熄灭的火堆又搅了一遍,以防止出现明火。草场上到现在除了刻意放火,还没有出现过一次火灾。管仲每天修修补补的不同意,不好给他惹麻烦,毕竟是前辈嘛。

    骑上马,把孙峻和孙綝绑在后面,孙策难得的来了策马的兴趣。没和别人打招呼,用力甩了一下马鞭,孙策就从队伍中跑了出去。孙峻和孙綝又开始了嘶喊,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被马拖在地上跑的滋味比挨板子要痛苦的多。

    周瑜苦笑着摇了摇头,与孙权说道:“伯符这个脾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的沉稳一些。”

    “哈哈,大兄一向直率,兴致上来便不管不顾。我去追他,才喝过一坛酒,可别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

    孙权的马不见得比孙策的马快,但孙策那里拖着两个人,跑的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周瑜看着孙权策马而去,心中有了些许的欣慰之感。他很怕兄弟二人出现间隙,孙权对于孙策妻子的安置始终都有很大的问题,而且称帝之后也仅仅是给孙策追封了王爵。一旦二人出现对立,东吴的势力必将分裂,分裂是件可怕的事情,能把一个强盛的国家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

    好在无论是孙策还是孙权,都并未出现对立的苗头。

    “大都督,咱们好像没清理好场地,后面起火了!”

    “什么?”周瑜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滚滚浓烟在天空中翻滚个不停。依稀可以看见远处那忽明忽暗的火光。

    大致有三里远,绝不是方才喝酒的地方起火,两个判断再脑子里转了一遍,周瑜吩咐道:“去几个人,给我探查一下发生了什么。行踪务必小心,不要露了踪迹。”

    “遵大都督命!”

    “随我去寻二位孙将军,做好战斗准备。”

    周瑜再度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一群骑士簇拥着他向前奔驰。

    吕布傻了……,他真的傻了,原本只是过来找份工作,然后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从表面和气到相互开始对骂,从对骂到干架,现在好了,连火都放上了……,夭寿啦!

    事情是从几天前开始的,貂蝉在外面玩的时候,看上了一间铺子,是做桂花酥的。店铺的主人还有一年多就要投胎去了,因此打算把铺子转让出去,自己拿着所有的家当好好的潇洒一年。

    这算是地府民间的传统,将近投胎的时候,把所有的家当都换成钱,然后去做一些从前始终没有机会去做,又或是不敢去做的事。毕竟前面要顾虑生活来着,现在没什么好顾虑的,都要投胎了,还在乎什么家当。花!钱是个混账,越花越有!过什么日子,不过了!

    貂蝉是这间铺子的常客,每次进城都会去消费一下的常客!铺子转兑的消息,她是第一个看到的,也是第一个起了心思的。

    回到家里就把院门给关死,又把房门给锁上,在吕布的不解中从衣柜里翻出了几个钱袋子,

    把所有的钱都倒在床上,一枚一枚的查。

    “婵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奉先还记得我上次带你去的那间卖桂花酥的铺子吗?店铺主人要投胎了,现在在转让,可以的话,我想接手过来。”

    “哦!”吕布也凑过来帮她数钱。

    一枚、两枚、三枚…十枚……

    两个人越数越痛苦,数钱这间开心的事情,没能让他们感受到什么快乐。

    自家的钱只有那么一点的时候,大概没人会有什么快乐的情绪。

    貂蝉垂着脑袋把钱币都装回袋子里,又放柜子里藏起来。

    “咱们的钱不够,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貂蝉的话语里有一些失落,她真的很想要那间铺子。

    “上次曹操不是送了颗夜明珠,要不把珠子卖了?”

    “可是珠子我也很喜欢啊!啊!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找工作

    大丈夫未必要建立什么功业,也未必要有多大的成就。

    一个男人能够满足妻子的愿望,那就是大丈夫。

    吕布叫很多人失望过,什么丁原啊,什么董卓啊。可能还有许多他不记得的人,可他从没有叫貂蝉失望过。他或许不是一个盖世的英雄,但眼下绝对是个合格的丈夫。

    就是有些行为上,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出格。比如对铺子的老板来说,一个九尺大汉,面色不善的闯进来,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提起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老板,我妻子看上了你的铺子,想要接手过来,只是手上钱财有些不太凑手,不知可否留上几日,待我去筹些钱来。”

    老板惦着脚,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领子和吕布的手。吕布这才把他松开,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你差了多少?要是所差不多,我就转给你得了,我左右都要去投胎,钱多钱少也不是很重要。”

    吕布上前一步,道:“无需如此,怎好叫老板亏本。只需留待几日,我就能把钱凑齐,你等我几天就好。”

    老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动手打人呢!这大汉莽撞是莽撞了些,不过还是挺直爽的,对胃口。

    “行,那我给你留着!要是凑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差不多就让给你了,钱这玩意儿,投胎也带不走,多点少点没什么干系。”

    吕布拱手道:“多谢老板!”

    看着大汉远去的身影,老板撇撇嘴,这身板儿!多好,自己要是有这副架子,早就上草场上当兵去了!赚的多不说,还痛快啊!大丈夫即食君禄,当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幸也!男儿都有上战场的欲望,没人能够例外。言战者多,披甲者少,在人间的时候怕死,在地府没这种担忧,只恨生的瘦小,去草场参军的时候,连名字都没录入就被刷了下来。

    吕布还是第一次到草场来,他给刘备和曹操都烧了书信,表达了自己需要一份高薪工作的意愿,约他们一起谈谈价钱。他打算让两家竞争一下,有对手才有好处。他吕布这么优质的人才,总是得要一个好价钱的。

    刘备和曹操来的都很早,比吕布这个当事人还要早。各自带了五千骑兵,赵云与典韦分别护卫在各自主公身侧。士卒们在空地上摆好桌案,倒好美酒,双方还不约而同的带了一些青梅。

    吕布到现场的时候,刘备和曹操这对冤家喝的正欢。酒香传了几丈远,拿鼻子一闻,就知道是杜康家的美酒。杜康这些年越发醉心于研究,攻克了醉倒金仙的难关之后,又在朝着大罗金仙进发。说起来醉倒金仙的酒还没有售卖到天界去,目前也只在阎君们内部出售。倒不是他不想往天界卖,实在是产量不够,花了十几年不过出了那么几坛,自己还要留一坛收藏的。

    地府市面上的杜康酒,已经完全没有杜康亲手酿制的了,都是按照他的方子,由工人们制造出售。饶是如此,依旧有着很大的名气,不是其他酒家所能相比。

    曹操努了努嘴,道:“恶来,如此美酒不能独享,取一坛送予玄德尝尝。”

    典韦摸了摸脑袋,从车厢里搬出人头大的酒坛,拎着走到刘备身前数步,大声道:“魏王赠汉中王美酒一坛,请汉中王品尝。”

    刘备丢了个眼神,赵云上前把酒坛接过来,放在他的桌案上。

    “子龙,孟德赠酒,不能不回礼,你去车中,把上次高祖所赐的美酒取来一坛,让孟德尝尝出自杜康先生的手艺。”

    赵云应声,也自马车里拎出一个酒坛,只是这坛子要比典韦送过来的小上很多,不过两个拳头大。坛璧上还印着一条大蛇,一个小人举着剑,把大蛇自中间斩为两断。这是刘邦的恶趣味,赤帝子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再吹嘘下去,地府真的有神仙,天界也真的有赤帝,若是惹得赤帝不开心,难免会有麻烦。

    再说地府的鬼现在都不好骗,再提赤帝子,未免有点睁眼说瞎话。赤帝子不提了,但斩白蛇起义总是真的吧!这玩意儿当初见到的也没几个,知情人除了他刘邦都已经投胎了几百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第几辈子了。无法证实的东西,无从考证真伪,没办法说它是真,也没办法说它是假。

    那正好拿来宣传,送杜康几千个酒坛,全部都是这模样的,就不信他刘邦的名声打不出去!

    赵云也没能走到曹操的身前,典韦是个尽职的保镖,在五步之外接过赵云手里的酒坛,送到曹操的桌案上。

    曹操仔细打量了一下,道:“玄德,高祖赏赐之物,怎能轻易送人?”

    刘备笑道:“无妨,高祖素来随性,对这些许小事并不在意。此酒是杜康亲手所酿,只出了三千坛,其中大半作为贡品,卖给了天帝。剩下的小半中大部分都送到了阎君殿,市面上有的不过百余坛,而这百余坛中的九十九坛,都在高祖那里,蒙高祖恩赐,备手上也有个十坛八坛的。孟德与我相交甚厚,自该送上一坛。”

    “那就多谢玄德美意!玄德向来谦逊,此番来此,想来也是对奉先有意,不知玄德做了何等准备啊?”

    “哈哈,奉先一代名将,备怎能无意。孟德既然问了,我也不好藏着掖着,来时我特意去征求了高祖的意见,奉先若入我大汉,仍封温候,年俸比六千石官员。不知孟德打算开什么价钱?”

    曹操拿起酒杯晃了晃,道:“比不得玄德家底深厚,我能拿出来的,不过是年俸五千石,宅邸一座,此外助奉先重建陷阵营而已。”

    “陷阵营?”刘邦捋须问道:“孟德已经寻到高顺了么?”

    “算是有了些眉目,文远已经代我前去,希望他们这对老友能够聊得开心,也能为我增添一员大将。”

    “陷阵营是吕奉先的亲兵,孟德若是将二者尽皆收入囊中,只怕胃口大了一些。”

    “胃口大不大,也要看肚子有多大。玄德也是当世英雄,何必打趣于我。”

    “孟德缪赞,备不过依仗先人遗泽,方有寸土之地以安身,何敢称英雄。”

    曹操大笑道:“我在人间时,伐袁绍,平袁术,收张鲁,八十万大军虎视江南。自衬世上已无敌手,孙权虽据有江东,亦不过黄口小儿,天下归一已然在望。却不想你刘玄德崛起于世,联合孙吴,破我大军,坏我大局。后又在汉中与我相争,使我吃了大亏,折了夏侯妙才。

    你刘备不是英雄,谁是英雄。当年在许都,我若先除了你,也不至于有后来之事。”

    “当日在许都之日,何尝想过会有后来之事。孟德所言太虚,你我都无预知之能,何以知后来也。”

    曹操抚掌道:“说的是,

    在人间时何曾想到,你我还有相争之日。如今我洛阳城改建已毕,大军二十余万,城高墙厚,粮草足以支用三年。不知何时再与玄德过上几手!”

    “哈哈,今日不就是一次相争!孟德虽兵强马壮,但我汉室也不是纸老虎。北军五校五营已成,有机会自然会拉出来练手。”

    曹操抬起酒杯,遥敬刘备。叹道:“当年你我、孙权三人相争。如今却只有你我二人依旧在此,不见孙权踪迹。世上之事,当真妙不可言。”

    刘备也感慨道:“所言甚是,从前都是孙刘联手抗曹,如今却是曹孙结盟抗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徒叫人感慨不尽。”

    “玄德,他朝你若兵败,我不辱你,洛阳城中我给你留一个国相的位置。”

    “好!孟德,若是你兵败了,我也不辱你,汉室之中,我为你求一个征西将军!”

    二人相视而笑,又自对饮一杯。都想建功立业,在人间摸爬滚打几十年。而今死下来却也未得到几分清闲,不过曹操、刘备也都不是甘于寂寞之人,能够彼此为友为敌,倒也算的上一件乐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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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的五千年介绍:
地府历三千年望月十七。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太白阎君调职了,又回天界去做他的星君了。同仁们都很舍不得他,像他这样的开心果、老好人实在是太少了。
八位阎君都围在太白的身边,一一的和他告别。我也在里面,在人群的最外圈,我也很想往里面挤一挤,但我的排行最小,地府一共九位阎君,我刚好排第九,太白是老三。地府的五千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府的五千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