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绝地逆袭(一)
() 黄宗伟被呛得半晌无语,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好狠的心,好毒的计!天狼,你够狠,够黑,以前我怎么就没听说过你这号人才呢?以你的心机和武功,早应该在中原混出名堂了,怎么会沦落到平安客栈当杀手?”
天狼“嘿嘿”一笑,豆大的汗珠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得他满脸满身都是:“黄左使,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一向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也不入你们的法眼。说这些没啥用,还是眼光向前看吧,俺答汗可不会这么快就对你们下手,你们英雄门是不是能躲过这一劫,说白了是看自己的表现。”
黄宗伟沉声问道:“什么表现?要我们去中原救回小王子,对吗?”
天狼眨了眨眼睛,代表摇头:“也对,也不对。”
黄宗伟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话又作何解?”
“中原嘛,当然是要去的,但也不可能直接就去抢回小王子,且不说现在俺答汗怀疑你们,你们要真是很爽快很积极地答应去中原,也许他还会以为你们是事情败露后的金蝉脱壳之计呢。”天狼笑道。
黄宗伟来回走了两步:“那你是什么意思,拒绝大汗的命令?”
天狼又眨了眨眼睛:“显然不是!你们大汗现在知道了你们和我有联系,但未必也会信你们和我天狼就真的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当着蒙古大汗的面,或者是当着他派来的使者的面,跟我天狼坐下来谈判。”
黄宗伟笑了起来:“所以你说我姓黄的不够资格跟你谈判?”
天狼收起了笑容,脸sè变得严肃起来,头上的汗珠子变得越来越多,说话也变得有些吃力:“不错,因为这事关国家大事,不是你一个武林门派可以拍板决定的。就是你们的尊主赫连霸,也未必能做得了主。”
黄宗伟停下了脚步,上前两步,微微下蹲,他直视着天狼的双眼,能感觉到天狼的呼吸都吐在自己的脸上:“说吧,你想要什么?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劝劝尊主,大汗的脾气不好,现在又在气头上,你如果赤-裸-裸地要挟他,只怕他也不会答应。”
天狼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要的嘛,很简单,就是要你现在躺下!”
还没等黄宗伟回过神来,天狼的眼睛突然一片血红,整个人的周身刹那间腾起一阵红气,劲风鼓满了整个囚室,而天狼那伸出去的双手,前端突然变掌为爪,五指箕张,一下子结结实实地击中了黄宗伟的胸口。
事发仓促,黄宗伟做梦也没想到,全身穴道都被点中,六条大经全部被封住的天狼,居然一下子又恢复了功力,这可不是靠冲穴就能做到的事。等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开始对自己攻击的时候,连后退也来不及了。
匆忙间黄宗伟只有一咬牙,右掌击出,正是他的成名绝技金针掌,而全身也本能地鼓起真气,连脸上也变得一片金黄。
两声沉闷的拳爪到肉声先后响起,首先是黄宗伟的胸前中了天狼的一招天狼怒血破,胸口的护心甲被震得粉碎,五根手指直接在他胸前那钢铁一样的肌肉上留下了五个血洞,而黄宗伟的周身黄气也被震得一散。
几乎与此同时,黄宗伟的反击之掌也打到了天狼那布满汗珠的右胸膛,却感觉如同击上了一块千斤钢闸,几乎手腕都有股要断裂的感觉,而天狼的浑身红气只是被这一下震得微微一收,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一口鲜血喷得天狼满脸都是。
随着天狼闷哼一声,血淋淋的右爪从黄宗伟的胸前抽出,带出五道激shè的血箭,溅在自己胸前,满胸的汗珠子一下子全变成了血珠。而随着天狼这只血爪的抽出,黄宗伟仰头倒地,左手虚弱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伤处,却是再也直不起身来,只剩下大口大口向外吐血的劲。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蓝sè的光团闪过,原来一直在门口来回踱步,压抑着自己胸中怒火的张烈已经杀到,天鹰爪使出十二分的功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天狼的背后穴道。
在场三人都是顶尖高手,天狼一时突袭制住了黄宗伟,却是把整个后心都留给了张烈,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咬了咬牙,运气于背,纵身向前一跳。
只听“呱”地一声,张烈那右手五只又黑又长的指甲如匕首一样,在他的后背划出了五道血淋淋的抓痕,而天狼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几乎要喷出口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就地打了两个滚,这才勉强躲过了张烈接下来的两记凌空飞爪。
天狼好不容易闪出一个空当,在地上一个旋子,也不起身,改用地堂腿法直攻张烈的下盘,逼得张烈也不能全力攻击自己。这一下果然有效,十余招一过,天狼虽然又在右肩头中了张烈一击,火辣辣地疼,但是也击中了张烈的膝盖两下,震得他护身的蓝sè天鹰劲也是一阵摇晃,不复刚才的威力。
又斗了几招,二人不知不觉地已经打到了囚洞的zhong yāng,昏暗的灯光中,只见张烈那枯瘦的身形如苍鹰一般,不停地在空中跳来跳去,找准机会就向着地面狠狠一击,所击之处虽然都被天狼躲过,却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深达尺余的巴掌大坑,带着五只爪印,足见其出手的威力。
而地上的天狼,却是不停地在滚来滚去,时而打着旋子攻击张烈的下盘,时而以兔子蹬鹰的招数对于飞击而下的张烈进行反击。
天狼健硕的肌肉在地上已经沫了一层灰,本来被汗水弄得油光发亮的这身美肌现在已经滚得跟泥猴儿似的,真真是叫灰头土脸,而周身的那道红气却是越来越强,尽管被压制在地上,处于绝对的下风,可是室内的红气却渐渐地开始压制起弥漫在半空中的蓝光了。
;
第二十八回 绝地逆袭(二)
() 不算狭窄的囚洞中真气激荡,爪影如电如光,而天狼在地上滚得多了,被地上的碎石屑也割得浑身上下到处是一道道血痕。
多数时间停留在空中的张烈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衫在上次恶斗时已经被打烂,而这身护身钨钢宝甲在这一回的搏斗中也是被打得千疮百孔,至少六七处中拳中腿的地方都深深地隐了进去,而他的口鼻间也隐隐渗出鲜血来。
张烈眼看在地上的天狼已经开始渐渐地闪出反击的空间了,从最初的十招里只能还手一两招,到现在几乎和自己攻势平分,只怕这样再打下去三四十招,对方就会找机会起身,到时候自己更非其对手。
而且这天狼的内息似乎源源不断,越战越强,自己这样停在空中,本是极占优势,却反而已经隐隐有些内息不畅,第一次交手时给天狼踹中的腹部那里更是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张烈心中一慌,手上的动作难免慢了半拍,本来三连击的鹰击长空,苍鹰搏兔,鹰翔苍穹这三招里最后一招的左边一爪没有来得及击出,天狼何等高手,左边的压力稍稍一减,顿觉头上的千斤压力为之一轻,趁势便向左一跃,一手扶膝,右手一招天狼啸月,向上一撩,就要起身。
连已经爬到了墙角,抚着胸不停吐血的黄宗伟也看出不妙,脱口叫出:“不能让他起!”
张烈把心一横,他也知道只要天狼一起身,自己就败局已定,胜负全在这一瞬间,咬了咬牙,张烈咬破舌尖,强烈的痛感让他已经有些模糊的意识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
张烈也不顾天狼上击的这一招所带来强烈的气浪,左手凝爪,直袭天狼的天灵盖,右手骈指,则狠狠地戳向天狼的肩井穴,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连护身的气劲也卸下了八成,力量全部集中在了这一爪一掌之上。
天狼大吼一声:“来得好!”不闪不避,整个身子如弹簧一样地冲天而起,右手的天狼啸月方向一变,直接对上了正抓向自己天灵盖的张烈左手,而左手则瞬间打出三道红sè气劲,连击张烈的右肩。
连着几声巨大的响声,室中一片尘土飞扬,张烈的右手骈指率先戳中了天狼的左臂二头肌,生生点出了个深达半寸的血洞,而紧接着他的右肩连中天狼左手的三记暴击。
幸亏天狼之前左臂受创,力量减弱得只有原来三分,可这一下还是打得他的右肩喀喇一声错了位,感觉象是断了一样,整个右臂一下子软绵绵地提不起一丝劲。
而与此同时,天狼的右掌也和张烈的左爪生生撞上,红蓝两道巨大的真气相撞,一阵巨大的轰鸣,天狼被直接从空中砸下,双腿深深地陷进地里足有尺余。
而张烈则干脆给打得真的成了天鹰,惨叫一声,身子向上飞出一丈多,生生地撞到山洞的顶端,然后象一片落叶似的,被落下的几块石头重重地从空中摔到了地了,压在他的身上,再也无力起身。
烟尘尽处,天狼傲然挺立,左臂上一个几乎贯穿二头肌的血洞触目惊心,右胸前那处被黄宗伟金针掌打中的地方,跟张烈动手前只是略有红肿,现在已经是足足一大片红肿,连里面肌肉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右肩处则是一片血肉模糊,除此三处大伤外,身上的一道道刮伤划痕,更是多到数不胜数了。
可是比起张烈和黄宗伟这两位已经直不起身,只能在地上鼓着眼睛瞪着自己的仁兄,天狼毕竟还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立着。
只听天狼哈哈一笑,中气十足,内息竟然没有一点运行不畅,双脚一震,足下陷着的那个坑一下子暴裂开来,从刚好埋着他的双脚,变成了两个尺余见方的大坑,整个人也一下子从坑中蹦了出来。
张烈被两块从顶上落下的石头压着肚子和腿,刚才那一下直接把他的气劲完全震散,全身骨头如散了架般,提不起半点劲。
天狼走到了张烈身边,飞起两脚,把他身上的两块数百斤重的石头直接踢飞,微一欠身,象拎小孩一样地把张烈提起,顺手点中了他胸前的十余处穴道,这下子张烈就和刚才的天狼一样,除了眼睛和嘴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地方能动了。
天狼重重地把张烈向着黄宗伟的身边一丢,走向了黄宗伟,在他身前蹲下了身子,黄宗伟鼓起全身的劲,勉强想起身反抗,却是连一点黄气都无法暴出,被天狼轻描淡写地拨开了手,一下子点中了胸前的三处穴道,这回他运不了气,连咳嗽都停止了。
天狼点完黄张两人后,自己也在黄宗伟面前一屁股坐下,先是点了自己左臂的穴道止血,紧接着左手揉了揉自己那血淋淋的右肩,咬牙一运劲,只听一阵骨骼移位的“喀啦喀啦”声,本来有些变形的右肩一下子又复了位。
天狼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几下是伤在别人身上,让一向凶残暴虐的英雄门两大使者也看得暗自心惊。
天狼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自己那已经肿得比左胸足足高了寸余的右胸处,居然笑出了声:“黄左使,你的金针掌可真是厉害,居然能把全身的内劲集中于掌上一点,饶是我这身十三太保横练,寻常刀枪都不能伤到,给你这一下居然打成这样。”
黄宗伟运不了气,话倒是说起来没什么问题了,他恨恨地道:“若不是你出手偷袭,我这一下只运上七成力,只怕当时就能让你站不起身!”
天狼淡淡地回道:“我当时的护体劲也只有六成,事发突然我也来不及运气,这一下是我意料中能承受的一击,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你的金针掌居然练到了第九重,大概再过三年,神功大成之时,你就可以大周天八脉尽通,成为象赫连霸那样超级高手了。”
;
第二十九回 绝地逆袭(三)
() 黄宗伟无奈地摇了摇头:“天狼,我黄宗伟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低估敌人,可是我还是小看了你,本以为你现在这年纪,最多也只能练到我的这个地步,还突破不了大周天八脉,成不了纵横天下的绝顶高手,是我错了,我们兄弟落得这地步,也是自找。”
张烈的脸sè一变,勉强动了动嘴:“二哥,你是说他已经突破了大周天八脉,步入了武圣的境界?”
黄宗伟叹了口气:“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练成少林派的洗髓经,可以移穴封经,以骗过我们的截穴闭经呢。”
天狼微微一笑:“黄左使,你虽然是漠北武人,但是见识却实在不凡,连号称少林派千年不传之秘的洗髓经也知道。佩服,佩服。”
“我有个师父也是僧人,曾经去过少林和那里的大和尚们切磋过武艺,知道过这么一门神奇的内功。”
“天狼,在你身上,有三清观,巫山派,少林派这好几门中原大派的功夫,而且全是各自门派的不传之秘,再加上锦衣卫独门的十三太保横练,你到底是什么人?”黄宗伟强撑着说了这许多话,一下子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天狼摇了摇头:“黄左使,你还是先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想想自己的处境吧。我刚才跟你说过,那个姿势很难受,让你解了我穴道,平等对话,可是你刚才自以为是,不肯跟我平等谈判,现在我只好换个角度跟你说话了。”
黄宗伟怒道:“天狼,用不着这样东拉西扯的,怪我刚才思虑不周,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一手,最后又离你太近,这才着了你的道儿。现在你也别得意得太早,展慕白你是找不到的,而你真正想谈的那个事还要见到我们家尊主才行,在我们面前逞能,除了满足你的虚荣心外,没有一点好处!”
天狼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黄左使,其实你刚才吊在这里时我就知道你是假扮的了,不然我也不会在那时就用上移穴封经的功夫,你也知道,全身经脉封闭,穴道移位的感觉有多难受。”
黄宗伟的脸sè稍稍缓和了一些:“其实我早该看出来的,以你天狼的本事,怎么可能给点个穴道半蹲在那里才一个时辰,就会浑身淌汗成这样。”
“哎,这说明我这门功夫练得还不到家嘛。”天狼神sè平静:“现在洗髓经我也只练到了第六层,到了第八层就可以随心所yu,没那么痛苦了。”
黄宗伟的脸上闪过一丝羡慕:“听起来真不错,有机会也真想练练这功夫。不过我现在还是有点奇怪,你又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
“这三天以来你在大门口每天用不同的身份摆摊,还时不时地暴露出自己身上的功夫,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可是你就不怕玩过了头,被我当时一下子震断心脉?我既然试过你的功夫,按说不会再起疑,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转个圈再潜回来,又怎么会知道展慕白就是我所假扮?”
天狼哈哈一笑:“黄左使,如果换了张右使,我是不敢那样玩的,他是真会说杀就杀。但你黄左使在英雄门内算是难得的智勇双全,以前在军中就是以智将而著称,所以你如果看出我故意隐藏功夫,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杀了我,而是会将计就计,主动引我上钩。”
“你甚至会给我设个套,把我的同伙一网打尽,就象你前年安排那个百变神君,跑到大同去给中原正派的人假地图,不就是想诱他们来你们总坛,好将之一举歼灭嘛!”
黄宗伟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连这个也给你看到了!”
天狼点了点头:“这是你露出的第一个破绽,那第二个破绽,就是你处理我的方式,你打伤了一个小贩,又安排两个手下把他远远地扔掉,还在他身上放一锭银子,就算脱儿哈不起歹心,把我扔在镇外的荒漠里让我自生自灭,这和你的那个不在居延海伤人的本意符合吗?”
“如果你不给钱,那个贪婪的脱儿哈只会随便找个帐蓬后面把我一丢了事。这样你就没有时间回来进行安排,至少你没时间让百变神君易容,假扮成展慕白在这里等我。”
黄宗伟叹了口气:“当时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既然武功高到可以隐藏自己的武功,不露出一点内息,定力强到能任由我的内力在你体内行走而不作任何反抗,一定是顶尖高手。顶尖高手来我们这里只可能为了展慕白,所以我才想着要用这样的方式把你拿下。”
“甚至我还想着让你把我当成展慕白带回你的巢穴,再把你们一网打尽,可是当我知道你是天狼后,我自己也忍不住出手了,因为我实在没把握跟你回到巢穴后还能按我原计划行事。”
天狼微微一笑:“你露出的第三个破绽,就是没和你的三弟张烈协调好,你知道他xing格暴躁,又不肯让你独占这擒获敌首的大功,一定会出来主动抢功的,所以你并没有告诉他,而是在这里假扮展慕白。”
“可是你万万没想到,哈不里跟我说过,展慕白每天都会被换地方关押,又怎么可能一直关在这个地牢深处呢?”
“你知道哈不里会想办法通过门口的守卫把有敌入侵的消息传给张烈,所以你就想先让你这位三弟出手,如果能擒下我,那你可以落个讲义气,给兄弟让功的名声。”
“而要是他失败了,你也能用他试出我武功的高低,甚至可以在我和张烈力拼之余趁我不备时出手,这样你既抢了功又救了兄弟,即使心胸狭窄的张三弟,也不会多往这方向想,只会感激你黄二哥神机妙算,又救了兄弟一次呢!”
张烈的脸已经胀得象个憋坏了的膀胱,看着黄宗伟的眼光中也充满了怨恨。而黄宗伟则是给说得哑口无言,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一句。
天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所以说黄左使你的修为还是差了点,在这英雄门里只能当老二,你们大哥才是真正沉得住气的豪雄。是不是呢,赫连门主?”
;
第三十回 大漠兽王
() 天狼冲着几十丈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哈不里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一直静静趴在地上不动的哈不里慢慢地爬了起来,他面对着众人,摇了摇头,全身的骨骼发出一阵炒豆子似的“噼哩啪啦”声,原本已经算比较魁梧的身形一下子又膨胀了一大块儿,足有八尺多高(两米开外),而那身本来紧紧裹在身上的灰sè弟子服,更是给撑得全部胀开,露出里面钢块似的肌肉。
而在他的脸上,一张jing致的人皮面具无风自落,露出一张五十多岁,满面沧桑,如同一张雄狮般的脸庞来。
碧绿眼珠,高鼻深目,嘴角微微有些上扬,脸上的棱角和线条分明地就象刀削斧凿出来似的,配合着那一头黄sè的垂肩长发,以及两颊横生的黄sè络腮胡子,虽一言不发,而那霸王般的气场却尽显无疑,可不是正是英雄门尊主,“大漠兽王”赫连霸?
天狼叹了口气:“赫连门主就是赫连门主,你的二弟虽也是难得的英雄,但跟你相比,还少了这份领袖气质,难怪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跟你比起来有所不及。”
赫连霸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步子很稳,步幅的大小也是分毫不差,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及寸余,分毫不差的脚印,他没有提气,但是那种压迫感却能让天狼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有些不稳,张烈惊喜地叫了一声:“大哥!”,而黄宗伟则是脑门上已经沁出了汗珠,嘴都不敢张一下。
走到离天狼五尺之处,赫连霸停了下来,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远远看去只是唇上的胡须动了动,而一个低沉粗浑的豺声却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囚洞内三人的耳朵里:“天狼,你真的很棒,本座纵横江湖四十多年,还没有见过你这样出sè的年轻人。如果你肯来英雄门,副门主之位就是你的。”
天狼微微一笑:“赫连门主,你现在好象应该担心英雄门过了明天还能不能继续存续下去,而不是为在下画这么一个诱人的大饼,对不对?”
赫连霸的脸sè平静如常:“天狼,本座现在不跟你斗嘴,之所以本座一直有耐心听你跟二弟和三弟对话,就是想知道你jing心设计这么一个局,到底想要什么,刚才你跟二弟说,他不够资格和你谈这个交易,那现在本座有这个资格吗?”
天狼点了点头:“不错,赫连门主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因为你不仅是英雄门的门主,也是蒙古的大将,就是俺答可汗,也要认真考虑你所说的话,所以涉及军国的大事,我只能和你说。”
赫连霸眼中的jing光一闪,透出一股慑人的寒芒:“那你又是南朝的什么官职,军国大事什么时候又轮到你说话了?”
天狼挺了挺胸膛,变戏法似地从裤子里摸出一块金牌,正面刻着“北镇抚司”四个大字:“锦衣卫副总指挥,内阁次辅徐阶徐阁老特使,代号天狼,与赫连门主交涉,请问够资格吗?”
赫连霸的的脸sè微微一变,上下又多打量了天狼两眼:“原来你真的是前几年江湖上那个掀起片片腥风血雨的锦衣卫杀手,只是本座没想到,你居然还是副总指挥。”他叹了口气,眼中突然流露出了一丝嫉妒:“陆炳好福气。”
天狼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自信和坚定,他淡淡地说道:“陆炳是陆炳,我是我!锦衣卫不是陆炳一个人的,它只不过是朝廷的一个部门罢了。就象你赫连门主,也不敢说英雄门就是你赫连霸的,而不是俺答可汗的。”
赫连霸微微一愣,转而笑了起来:“年轻人,你现在是在嘲讽本座现在的处境吗?气太盛了对你没好处。也罢,本座对你在锦衣卫的身份没有兴趣,不过你有这道金牌在,本座信你这个南朝命官,你现在可以和本座谈谈你的条件了。不过在谈交易前,本座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本座的身份?”
天狼点了点头,刚才一直紧绷着的眉头舒缓了一些:“这第一,我曾经探查过哈不里和脱儿哈这两人,因为他们虽然地位不高,却是张烈的亲兵护卫,平时欺行霸市,收些市面上的黑钱,主要是这两人做的,我既然要假扮成摊贩,自然要把这二人底细查清楚。”
赫连霸眼中绿光一亮:“所以你发现这哈不里其实比脱儿哈更贪钱财?”
天狼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微笑:“是的,脱儿哈其实是小贪心,但真要他下黑手杀人抢钱,他还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决心。反观那哈不里却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前几个月张烈在门口打伤一个扮成摊贩的华山弟子时,就是哈不里去灭的口。”
“赫连门主,你可能事情太忙,顾不到这两个小角sè,以为扮成哈不里就没事了。这实在是你的一个失误。”
赫连霸点了点头:“这点本座是疏忽了,可你为何就认定哈不里是我呢?”
天狼继续说道:“我当时也不能确定就是你,我能确定的只是哈不里是个真正的高手假扮,连隐藏自己和装样子的功夫都至少不比我差,英雄门里有这本事的也无非是你们兄弟三位,黄左使应该那时候去给我设局了,所以这个哈不里,只可能是你赫连门主或者张右使了。”
天狼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所以我也不敢真的给你吃什么毒药,在身上随便搓了一个泥丸子喂你吞下,反正大家都是在演戏,得罪得罪。”
赫连霸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笑了起来:“知道吗天狼,没人敢这样捉弄本座,当时本座还真的想杀了你,不过还是忍住了。后来当你看到三弟扮成老张头时,就认定了哈不里是我?”
天狼点了点头:“基本上确定了,还有个细节,那就是你不经意间的那种自我防范的能力,虽然你没有用内息,但是我今天连番打斗时你落下的位置总是恰到好处,身为一流高手的逐风苍狼兄弟四人都被我们打斗时的真气震得撞上岩壁而死,而哈不里的武功远不如这四位,却能躲过一劫?”
;
第三十一回 达成交易
() 赫连霸也跟着点了点头,浓密的黄须动了动:“其实我也感觉到你已经识破我的身份了,有些话你只怕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只是你又何来自信,你在和二弟三弟动手时,我会继续视而不见?”
天狼回头看了一眼黄宗伟和张烈,叹了口气:“因为你赫连门主的器量和手段比你的两个兄弟强得太多,张右使只想杀了我这个混进英雄门的激ān细,而黄左使却总以为我的目标只在展慕白。”
“只有你赫连门主才会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会跟我坐下来平等地谈这个交易的。所以你不会认为只有拿下我才能谈判,自然更是不会出手。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赫连霸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阵冷酷的杀机:“天狼,有件事你弄错了,我确实现在不会出手,因为现在你是南朝使者,我是蒙古大将,我们现在是代表两个国家在谈事情。可是我赫连霸同样是英雄门主,同样是武林中的王者,你今天戏弄本座,杀我属下,伤我兄弟,拒我招揽,此事一了,我必杀你!”
天狼嘿嘿一笑,神情依然是镇定从容:“这才是我印象中的赫连门主,北方的霸者,永远是这么气势十足,不过现在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我应该还可以多活上一段时间,赫连门主,你这么快就能回来,看来是和俺答大汗已经商量好条件了,对不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汗就在三十里外的军中。”
赫连霸的脸sè也恢复了平常:“天狼,你很聪明,可是未免自信过了头!其实昨天夜里本座就回来了,当时大汗一提到那个侍卫力吉说是你天狼指使他这样做的,本座就猜到是你设了这个局,就连和我们英雄门前一阵的丝绸交易,都是为了这个局来服务。”
“大汗是我们草原上的一代雄主,他当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不会被你的毒计所打动的。所以你不用费力挑拨我们英雄门和大汗的关系,更不用自以为是地说什么我们活不过明天这样的废话。”
天狼叹了口气:“赫连门主,自信地过了头的恐怕是你吧,虽然说谈判就跟做生意一样,在杀别人价之前总要把别人贬低一番,可你这样说也未免把我当成你的三弟了,如果大汗真的对你完全信任,还会亲自带兵前来?还会到了现在也不撤军?你是想说他带兵来是想攻进关内,亲自去捉小王子?”
赫连霸一下子给戳穿了谎言,眼中神光闪闪,却是不再说话。
天狼继续说道:“草原之上,强者为王,不要说属下,就是夫妻,父子,都是不能信任的。这次俺答汗丢了这么大的人,又不敢拿放走了孙子的可敦出气,就只有怪你们英雄门办事不力了。”
“再说了,这几年下来,你们英雄门势力大涨,又频繁进入大明,拿着大汗的钱去招揽了一大批身为汉人的各派叛徒,换了你赫连门主是大汗,会放心吗?”
赫连霸冷冷地说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狡兔死,走狗烹。现在狡兔还没死呢,大汗就算对本座有戒心,也不可能在没有入主中原的时候就对我下手,你也太小看大汗的胸襟了。”
天狼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小看俺答汗的胸襟,但是我也不低估他惧内的程度。他对伊克哈屯可敦的那种畏惧,不,我还是说尊敬吧,草原上人尽皆知。这几年他屡次攻击宣府大同不成,草原上的那些部落对他的不满也越来越厉害,所以他才被逼得扔出孙女去找人联姻,巩固自己的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他更不敢和自己那个有强大部落背景的可敦翻脸,这次他带兵出来,想必也是那可敦逼他出来把孙子带回去,不然以俺答大汗的脾气,怎么可能亲自带兵来讨伐你这小小的英雄门?”
“如果带不回把汉那吉小王子,至少也要灭了你们这个英雄门,因为在此事上你们就是勾结天狼,让小王子叛逃的帮凶,这可是那个侍卫力吉亲口招供的。只有灭了你们,俺答大汗回去后才能对可敦有交代,对不对?”
赫连霸双眼中jing光暴shè,却是一言不发,显然已经是默认,而黄宗伟和张烈看到他这情形,心都快碎了。
张烈长叹一声:“想不到我们为大汗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是逃不出这结果。”
赫连霸立即发话,打断了张烈进一步的感慨:“三弟,别说这话,大汗有他的难处,而且身边也有小人挑唆,我们都是蒙古人,是草原上的雄鹰,生是大汗的人,就得一辈子忠于他。现在正是我们为他分忧的时候。”
赫连霸说完后转向了天狼:“本座的话你听明白了吧。”
天狼哈哈一笑:“赫连门主果然聪明,果然爽快,那我也不用多废话了。现在我要带着展慕白,回平安客栈去,三天之后,在那里,我和赫连门主具体商量这次联手行动的事。到时候希望你能有个完美的行动方案。”
赫连霸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天狼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肚子饿了,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赫连门主,你既然答应联手了,是不是也该招待我一顿呢。再说了,展大侠被你们困了大半年,这临走时也应该表示一点意思吧。”
赫连霸冷冷地说道:“展慕白就在地牢外,你现在可以带他走,至于这顿饭,我看就免了吧,本府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办,你走吧。不送。”
天狼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赫连霸的身边走过,走到两边都是铁笼子的那些囚室时,天狼向里面瞄了一眼,只见那些被关押在这里的囚徒们已经个个口鼻流血,脸sè青紫,竟然已经全部断了气。
天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想必是赫连霸不想让这些人听到今天跟自己说的话,所以早早下了杀手,在给他们送饭的时候就暗中在饭菜中下了毒。
;
第三十二回 华山掌门(一)
() 天狼继续边走边想:也难怪今天自己在和逐风苍狼,黄宗伟,张烈等人连番打斗时,外面居然没有半点反应。霸气如雄狮,心狠如蛇蝎,看来这人面兽心的赫连霸还真的与传言无二。
出了地牢的大门,天狼只觉得一阵火光闪得眼睛疼,已经入夜,天空中月朗星稀,而在这牢门外足足有两百多名身穿英雄门制式服装的高手,有汉人也有蒙古人,男女僧道皆有。
这些人里,多数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一脸邪气,天狼这一眼扫过去,至少认出了一百多个熟人,不少都是中原**上的高手和各派被逐出师门的叛徒。
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sè中衣,在这大漠的夜风中瑟瑟发抖的展慕白,形容憔悴,一张俊美的脸上颜sè惨白,全然不见昔ri的奕奕神彩。从他衣服上的几处破口能看到里面的伤疤,显然在这段被关押的时间里吃了不少苦头。
这会儿展慕白被几个留着辫发的彪形蒙古大汉生生架着,他的个子本就只是中等,经过了大半年的牢狱之灾后更是身体虚弱。这下给封了内力,连站也站不稳,被那几个壮如熊罴的蒙古力士一衬托,简直就象是大人抓着小孩子。
天狼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些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英雄门人,运起丹田之气,把威严而平缓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送入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各位英雄门的朋友,在下天狼,刚刚和你们的赫连门主谈好了一宗交易。想必赫连门主也跟你们交代过,如果在下出来,就让在下带着展大侠离开。”
一个枯瘦的老者站在展慕白的身前,他的脸上用针尖也抄不出四两肉,一张脸瘦得跟个骷髅似的,两道寿眉有气无力地垂挂在脸颊上,整个人也裹在一袭黑袍之中。跟其他穿着纹狼绘鹰之类标准英雄门装束的人不太一样,他看起来三分象人,倒是有七分似鬼,左手缺了一只小指,格外地显眼。
天狼一出来就注意到了他,此人他认识,乃是当年魔教四大护教尊者之首的鬼圣,以僵尸功和yin风掌,搜魂爪独步武林,当年跟自己也有过一段渊缘。
鬼圣成名已有四十多年,当年魔教内乱,鬼圣所在的一派失势,为了保命才叛出魔教,加入英雄门。
即使在各派投靠英雄门的叛徒里,鬼圣也算是头号高手了,现在也是位居英雄门三兄弟之后,排在第四,那三位不在时,这英雄门上下也全权由他作主。
鬼圣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上身jing赤的汉子,他认识天狼,前几天大漠交易的时候,鬼圣也隐身于商队之中,当时就对他的强硬印象深刻,这会儿看天狼这架式,更是显然在那地牢中和英雄门的几大高手经历过一番恶斗。
尽管鬼圣不相信以天狼的年纪,真有可能胜得了赫连霸,毕竟赫连霸的武功他自己亲身见识过,百招之内便将自己打得吐血不起,自己纵横江湖四十多年,见过能与赫连霸在武学上一较高下的,天下之大,也不过数人而已。
这天狼就算打从娘胎开始练武,也不可能胜过赫连霸,更不用说看他身上的伤,分明还中了黄宗伟的金针掌和张烈的天鹰爪了。英雄门三大高手联手,天下只怕无人能挡。而且天狼身上并没有赫连霸留下的伤痕,这也证明了赫连霸并没有出手,天狼能这样出来,显然是已经和赫连霸答成了协议了。
可是鬼圣也不甘心就这么在自己手上放走天狼,于是他yin森森地怪笑两声,眼中绿芒一闪:“天狼,你确实有胆,前几天在大漠里就觉得你小子挺狂,却没想到还敢来我英雄门救人。今天这么多高手在这里,你以为自己还走得了吗?”
天狼看也没看鬼圣一眼,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脸sè苍白的展慕白身上:“鬼圣,你只需要听赫连霸的命令行事就行,他应该跟你说过,要是我出来,就把展慕白让我带走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把他带出来,对吗?”
鬼圣那枯瘦的老脸一红,被一个后辈这样当面打脸,实在这老脸有些挂不住:“小子,你别太狂,尊主只说你要是留了条小命出来,可以放了展慕白,他可没说不许留下你这条小命。”
天狼的眉毛一挑,嘴边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怎么,鬼圣,你是不是不太服气,想要比划比划?”
鬼圣眼中杀机一现,正要开口,赫连霸那浑厚威严,霸气十足的豺声却象是从地底传了出来:“本座说过,放他们走,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鬼圣快要到嘴边的口头风暴生生地被淹没在了嗓子眼里,他狠狠地剜了天狼一眼,站到了一边,黑袍中枯瘦的手伸了出来,按在展慕白的后心,稍一用力,便把展慕白推向了天狼,顺便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
天狼回头向头地牢的大门一抱拳,道了声:“多谢赫连门主,三天后平安客栈恭候大驾!”
展慕白揉着自己的双手,他被封住要穴和经脉已经有大半年了,每天都受着英雄门的拷打逼问,却是咬紧牙关没有吐露一个字,几个月下来他也渐渐地察觉到英雄门并不想真的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武功秘籍,纯粹只是想把他作为一个诱饵,用来捕杀上门营救的正派门人。
虽然展慕白不知道有多少武林同道已经为了自己命丧大漠,可是看到眼前的天狼,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欣慰,试着运行了一下周身的内力,全身却是软绵绵地很难发力,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天狼行了个礼:“这位英雄,多谢搭救,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天狼看着展慕白的脸,虽然憔悴不堪,却仍然难掩他的风采,多年来展慕白一向以俊美得近乎绝sè女子的形象传遍江湖,甚至在江湖上还得了一个玉面煞神的外号。
展慕白在华山派这二十年来历经人世间的沧桑坎坷,行事也早变得狠辣,与魔教和英雄门苦斗时出手绝不容情,死在他剑下的敌人足有数百。
;
第三十三回 华山掌门(二)
() 只是展慕白和他的师兄司马鸿手段过狠过辣,同时与魔教和英雄门开战,超过了其力所能及。这几年来,华山派被两大邪派联手重创,帮中jing英一个个战死,整个门派也是江河ri下。
去年的全真岩一战,华山惨败于英雄门,不仅四大弟子尽数死于逐风苍狼刀下,展慕白也被英雄门所擒,连华山总舵也陷落于英雄门之手,若不是出身峨眉的杨琼花这半年多来苦苦支撑,守住了作为华山分舵的恒山一片基业,华山派算是要在展慕白手上终结了。
天狼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回礼一抱拳:“展大侠,苦了你,是杨女侠托我来救你的。”
展慕白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只是一闪而过,他笑了笑,看着天狼:“大恩不言谢,他ri定当厚报!”
展慕白的这个神sè变化分明被天狼看在眼里,其实他对这位华山掌门的底细一清二楚。除了哀其不幸外,只能一声叹息,同情的成份居多,当年自己还没有成为天狼时,跟此人也算是一起战斗过的朋友。
所以即使杨琼花不上门求助,本来在他的计划里,也想趁着这次的任务将展慕白一并救出,只是他并不是头脑发热的傻瓜,不会傻乎乎地在没有任何侦查和把握的情况下,就匆匆来救人,和展慕白的关系也没硬到这一步,值得他豁出命来救。
天狼摇了摇头:“展大侠不必多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还是先离开的好。”
他对着鬼圣冷冷地道:“鬼圣,展大侠现在功力未复,难以施展轻功,劳烦你给我们两匹马,一天的干粮。”
鬼圣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臂,两眼向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天狼朗声说道:“赫连门主,你我三ri后有约,在下可不想在这路程上浪费时间,反正我不急,慢慢走上十天半个月地到客栈也行,只是不知道那位贵人有没有这个耐心。”
赫连霸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带了几分愠意:“都没听到本座刚才说的话吗?天狼是本门的贵客,而展掌门也在我们这里做客了很长时间了,要礼送他们回去。鬼护法,麻烦你给他们找四匹好马,带上两天的干粮和饮水。”
鬼圣不情愿地向着地面拱手称是,回头向着身后的几个低阶弟子努了努嘴,那几人匆匆奔去,不一会儿,便牵了四匹上好的骏马过来,鞍上两侧各挂着两个硕大的牛皮革囊,沉甸甸的,显然分别是水囊和干粮袋。
天狼看了一眼这四匹马,沉吟了一下:“还请赫连门主给我们两把剑防防身。”
鬼圣身边一个眉宇间透着一股yin邪之气的黑衣道人开了口:“天狼,这大漠南北都是我们英雄门的天下,尊主既然开了口让你们走,你们就是绝对安全的,根本不会有人敢打你们的主意,还要剑做什么?”
天狼看了一眼这个道人,正是白天对黄宗伟献媚的那个坏东西,而他也算是老熟人了。
天狼笑道:“火松子,你也该知道,现在这居延海外面并不安全,赫连门主肯让我们走了,难保外面的散兵或者盗匪会动什么歪心思,所以还是有些武器防身的好,你说对不对?”
同样身为英雄门护法的火松子冷冷地回道:“天狼,你既然有本事从这地牢里走出来,想必区区几个散兵游勇也不是你对手。”
天狼叹了口气:“不瞒火护法,在下刚才在那地牢里受了不小的伤,而展掌门更是功力未复,要穿越这大漠回平安客栈,手里没家伙,心里还真是没有底。反正赫连门主发了话,你也就好人做到底吧。”
鬼圣忽然抬了抬手,枯瘦的爪子一伸,从身边两名壮汉的腰里一下子连着鞘抽过两把佩剑,“呛啷”两声,长剑出鞘,寒光闪闪,鬼圣的手上一运气,“叮”地一声,长剑剑身微抖,发出一阵龙吟之声。
鬼圣还剑入鞘,yin森森地说道:“天狼,这剑你觉得如何?”
天狼笑了笑:“是两把好剑,我要了。”
鬼圣“嘿嘿”两声怪笑,那表情比哭还难看,远远地把两把剑丢向了天狼:“小子,这两把剑可要拿好了,我会亲自取回的。”
天狼双手接剑,顺便把其中的一柄交到了展慕白的手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sè,对着鬼圣沉声说道:“定当双手奉上!”
言罢,天狼也不再管这些眼前的英雄门人,搀着展慕白上了马,回头向着地下拱了拱手:“赫连门主,后会有期!”双腿一夹马腹,便向外奔去,而展慕白则紧随其后,二人四马转瞬间便奔出了英雄门,只留下原地的这两百多名高手,个个一脸yin沉地站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之中。
出了居延海,天狼和展慕白头也不回地狂奔了二十多里,这才稍稍停下,天狼的上身依然不着寸缕,而身上的那些伤口早已经凝结,不再出血。
他皱了皱眉头,打开马鞍左边的革囊,从中掏出两块肉干,放到嘴里大嚼起来,而右手则举起了另一个水囊,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大口,顺便举过头顶,向着自己的头上淋起水来。
展慕白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狼这样喝水吃肉,这一路之上他一直没有和天狼说过一句话,他也无数次地在记忆里找寻此人,可是想了半天,也还是记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只是那种感觉让他真的非常熟悉。
天狼把一囊的水浇完,哈哈大笑:“痛快,喝水吃肉,人生几何!展大侠,你何不试试?”
展慕白微微一笑:“天狼大侠,不用了。你我毕竟不是一路人,这次杨女侠能请得动大驾,不知道她出了多少钱,展某回华山后一定会把这钱奉上的。”
天狼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散了,他看着眼前的展慕白,仿佛象看着一个陌生人,良久,才叹了口气:“这些年你变得太厉害了,换作十年前,你至少会在我喝水吃肉前,提醒我一句当心这里面有毒。就算我天狼名声不好,不算你们正道中人,你以前也不会这样薄情寡义的,更不用说是救你的恩人。”
;
第三十四回 华山掌门(三)
() 展慕白摇了摇头:“正邪不两立,天狼大侠,虽然听你的话好象以前跟展某很熟,可是展某记不得以前在江湖上什么时候跟阁下打过交道。不过阁下的恩情我一定会奉还,展某不会欠你的人情,但也不会和你牵扯上什么关系。你也杀过我们华山派的弟子,这笔帐,展某迟早也会跟你算的。”
天狼盯着展慕白,眼中目光炯炯:“展大侠,你不觉得现在就向我这个邪魔外道吐露心声,是不是早了点?万一我不高兴,现在就取你xing命,你不是亏大了么?”
展慕白昂首傲然道:“死又何妨?!匡扶正义,除尽邪魔外道,这才是我正派侠士所为,如果不敢挑明了说,那和魔教激ān邪又有什么区别?”
天狼的话中带了几分讥讽:“是啊,这十多年来展大侠斩妖除魔,辣手过处,全家老小都不留活口,这种行为才是和魔教激ān邪没什么区别呢。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现在最好去平安客栈,然后跟你的杨师妹早早回华山去,再恢复你的功力,如果天蚕剑法不突破第八重,你怎么可能打得过赫连霸?”
展慕白这一下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连声音也变了调,一下子变得尖细起来:“你,你又是怎么知道天蚕剑法的?”
天狼叹了口气:“展大侠,听我的话,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本xing,想想你的师兄司马鸿吧,这些年来你跟着他联手确实杀人杀到爽了,可又能如何?魔教的势力还不是越来越强,你华山现在没有能单独跟魔教或者英雄门开战的实力,更不用说同时招惹两家了。这不是一两个人武功高就能解决的问题。”
展慕白的头又昂了起来:“天狼大侠,你救我的好意展某心领了,可是你并不是我正道中人,当然不明白我等舍身取义的觉悟,就是司马师兄,虽然与魔教力战身死,但也在武林中正气长存,展某不觉得有什么错误的。”
天狼冷冷地说道:“展大侠,要是人都死光了,这个长存的正气又有什么用?不是说你不应该和魔教对抗,而是说你没这个本钱,却又从来特立独行,在伏魔盟的其他几个正派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就四处出手。”
“而且你们华山派出手狠辣,绝不容情,所过之处,妇孺皆不放过,你没觉得这些年你的敌人越杀越多吗?”
展慕白厉声喝道:“够了,天狼,展某不想听你的说教,邪魔外道,本就应该斩尽杀绝,难道他们对付我们正道中人,就手下留情过?天狼大侠,我知道你黑白两道通吃,两边都混得开才会这样说,如果你经历过全家、恩师、爱人、同门全部都被魔教恶贼杀光的事情,还会说得这么轻飘飘吗?”
天狼暗自叹息一声,他也想不到多年不见,展慕白的脾气比当年的司马鸿还要倔强,想来除了他身逢剧变外,跟练的那天蚕剑法也有关系,以后还是找个机会让他放弃那门歹毒邪恶的剑法才是王道。
于是天狼冷冷地对着已经须发皆张,大口喘着粗气,人也变得多少有点癫狂的展慕白道:“展大侠,想必你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你只想用手中的剑来说话,既然如此,天狼无话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就先上你的大道吧。”
展慕白脸sè一变:“怎么,天狼,你想杀我?”
天狼摇了摇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不是脑子进了水,费这么大劲把你从英雄门弄出来,就是为了杀你?”
展慕白的眼中光芒闪烁,手却不自觉地开始按住了剑柄:“这可不好说,展某自认并不认识尊驾,而你的言语间却仿佛跟展某很熟似的,是不是展某曾经在斩妖除魔的时候跟阁下结过什么梁子,比如杀过你的朋友或者亲属,所以你才会想着找我报仇?”
天狼没想到展慕白还能往这方面去想,一时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展大侠,你的思维能力太强大了,我认输。好吧,我跟你交代,说实话。”
“现在你的杨师妹还在南边离这里三十里的平安客栈里等你,跟她在一起的还有裴文渊,欧阳可,钱广来这三人,你信不过我天狼,应该不至于信不过他们吧,尤其是你的那个师妹,为了救你,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展慕白的双眼在这月夜之下闪闪发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而要展某自己先上路?布衣神相裴文渊,虚无公子欧阳可,义也行贾钱广来这三人,在江湖上确实都是受人尊敬的人物,虽然亦正亦邪,但名头都很响,又怎么会和你天狼成了一路人?”
天狼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我虽然也杀人,而且杀起人时手也很黑,但我跟你不一样,多少还是留有余地和分寸。本质上,我是为别人解决麻烦,而你,是在为华山派不断地制造麻烦!所以我杀人之余,朋友也不少,而你展大侠杀人之余,朋友越来越少,仇家越来越多。”
展慕白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对,就算他们几个是你的朋友,可是你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走,你又准备去哪里?”
天狼的脸sè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展大侠,你是聪明人,应该能听出我今天最后在英雄门时说那些话的用意吧。”
展慕白冷笑一声:“你终于承认了呀,嘿嘿,天狼,你的一举一动别想瞒过我的眼睛,当着那明显想杀你的鬼圣的面,你说什么在这大漠里有可能会碰到敌军的散兵游勇,这不就是跟鬼圣说,如果他杀了你,也可以把责任推到那什么散兵游勇上吗?”
天狼的表情和他的语调一样平静:“不错,正是如此,在英雄门里我不能杀老鬼,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他。英雄门现在碰到大麻烦,赫连霸他们三个这时候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事,也料不到鬼圣居然敢来杀我。”
展慕白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可是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落下我呢?”
;
第三十五回 伏击鬼圣(一)
() 天狼没有料到,展慕白不仅看出了自己的意图,居然还有意亲自出手,他微微一愣,摇了摇头:“不行,你现在功力未复,留在这里帮不了我。”
展慕白哈哈一笑:“天狼,你也未必太小看展某了,其实这一个月来,展某已经冲开了他们的封穴手法,内息也早已经行走自如,只不过手中无剑,加上几个大狗天天在英雄门里,我即使冲出去了还是会被抓到,所以不如留在那里,多查探一下他们的虚实。”
天狼冷冷地“哦”了一声:“这么说来,我这次出手救你是多此一举了?”
展慕白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如果没有你的仗义出手,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出来。而且其实我很好奇,天下应该没有人能敌得过英雄门那三条大狗的联手,你又是用了什么办法,可以从地牢中走出来的?”
天狼的嘴角勾了勾:“不是所有事情都要用武功才能解决,展大侠,你什么时候如果能明白了这个道理,华山派的复兴就有希望了。”
展慕白的脸上再次闪过一丝不悦:“天狼,我不想跟你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现在我只想问你,鬼圣也看到了你能力挫英雄门三大顶尖高手,从那地牢里走出来,他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托大,难道他会以为自己的武功还要强过三条大狗吗?你又是怎么会认定鬼圣会来追杀我们?”
天狼叹了口气:“展大侠,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鬼圣开始看我从地牢里出来时,确实有些心惊,所以那时候他只强调自己身边的人多,想要倚多为胜,但是我在英雄门里几次示弱,又是向赫连霸要马,又是向他要剑,还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我跟他之间有某种约定。”
“那鬼圣一来被我在英雄门时对他的无礼所激怒,二来在我做了这些示弱的举动会,误以为我不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打出地牢,而只是靠着和赫连霸作了某种交易,才让他放过我,至于我身上受了黄宗伟和张烈的伤,这并不能代表我就赢了他们两个,也许是适得其反。”
天狼的眼光望向了北方大概十里处空旷的沙漠,在这皎白的月sè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道飞扬的烟尘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天狼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且鬼圣一定会想,天狼已经被重创,连施展轻功都困难了,所以才需要马来代步,另一个展慕白,更是功力未复,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已,此时不出手,这辈子怕是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展慕白那张俊美的脸上逐渐变得有了些神采,连眼神中也开始带了几分杀意:“这厮当年在我手下被打得屁滚尿流,使出僵尸功耗了十年的功力才逃得一命,在英雄门内就几次想杀了我报仇,只是三条大狗严禁他们这些魔教叛徒接近我,这才没让他得逞,现在也是他杀我的最后机会了,怎么会放过?”
展慕白的眼光投向了天狼:“天狼,我知道你对付老鬼不在话下,但是今天这个机会可以留给我不?受了这大半年的折磨,我今天也想好好发泄一下。”
天狼看了展慕白一眼,从他眼中弥散的杀气和周身开始隐隐聚起的紫sè真气来看,展慕白的功力至少恢复到了八成,对付一个鬼圣应该够了,如果此时出手阻止,显然会伤了他的自尊。
于是天狼点了点头:“好吧,你先出手,我给你掠阵,不过请记住,千万别勉强,要是你出了事,我这个委托可就黄了。”
展慕白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其实展某一直很奇怪,杨师妹并不是很有钱,就算她有个当官的爹,也在多年前因为她拒绝父命,没有嫁给当朝首辅严嵩的儿子严世藩当小妾,父女间早就断绝了关系,多年没有往来了。所以她家也不可能拿出多少钱来,你又是怎么可能接她的委托?”
天狼“嘿嘿”一笑:“以后你会知道的,而且她现在还没有把账付清,现在只付了一半,我只有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平安客栈,才能跟她去把剩下的账给结了。”
展慕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还是忍住了,二人谈话间,远处的烟尘已经到了离自己不到一里处,在月光下,为首的鬼圣那张骷髅似的鬼脸上,两点绿芒一闪一闪,离得远了还会以为是鬼火呢。
天狼看了展慕白一眼:“速战速决吧,我不想在这里拖太久,平安客栈那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处理。”说完后便下了马,换了另一匹备用的马骑上,打开干粮袋和水囊,继续往嘴里塞起肉干。
十余骑转眼间奔到了近前,全身裹在黑袍里的鬼圣为首,后面十几人则都是跟着他一起逃到英雄门的一些魔教高手,武功算不得很高,寻常的江湖二流高手而已,一个个长得也是奇形怪状,手里的武器则都是些判官笔、双钩、锯齿刀、哭丧棒这样的外门兵器,统一穿着红sè的英雄门弟子服。
鬼圣打量了一眼远处的天狼,又看了看正yin沉着脸盯着自己的展慕白,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们两个,是伤得连逃命的劲也没有了吗?看你们这样子,在这里呆了也有很久了吧。”
展慕白的眼珠子一转:“老鬼,在动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咱们俩的账就不用提了,你跟这位天狼大侠又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需要这样从英雄门赶来下手呢?”
鬼圣yin森森地说道:“老夫不认识这个天狼,以前只听说这小子够狠,够狂,却一直没有机会见他一面。今天这小子强闯我们英雄门,门主不知道什么原因放了他一马,可是要让他就这么走了,我们的脸往哪搁?再说这小子今天在英雄门里对老夫再三出言相激,凭这些,还不够死吗?”
展慕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他的语气中难掩失望之情。
;
第三十六回 伏击鬼圣(二)
() 因为展慕白本来想从鬼圣的嘴里知道天狼的身份,只是看来这鬼圣也和自己一样,对天狼的底细一无所知,可是刚才看天狼的架式,跟这鬼圣也有不死不休的死仇,要不然也不会故意设这个局引鬼圣上钩,展慕白的心头一时疑云密布,眉头也逐渐地拧成了个川字。
远处的天狼冷冷地说道:“老鬼,这些年你手上功夫一点进步也没有,脸皮的厚度倒是涨了许多,明明就是想趁着我天狼受伤,展大侠功力未复之机过来趁火打劫,非要说得自己多有本事似的,真不要脸。”
鬼圣的眼中顿时凶光四shè:“小子,尽管骂,你说话的机会不多了。”他慢慢地跳下了马,身边泛起一股淡淡的黑气,向着远处的天狼走去。
展慕白冷笑一声,身形一动,那些鬼圣的手下们只觉眼前一花,原来展慕白骑的那匹马马背上一下子空空如也,展慕白竟然一下子失掉了踪影。
鬼圣毕竟是老江湖,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顿时全力提起真气,周身一下子被浓浓的黑气所笼罩,而一张本来就没多少生气的脸上,更是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一点血sè也没有了,两只枯瘦的手全部伸出了黑袍之外,右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枝沉甸甸的鬼头杖,横在胸前守紧门户。
展慕白的面容一下子出现在了鬼圣的面前一尺左右,嘴角边挂着一丝残忍的微笑:“老鬼,这回你别指望再用僵尸功逃命了。”
鬼圣心头大骇,他万万没有料到,展慕白居然已经功力恢复了这么多,能使出配合天蚕剑法的顶级轻功无影迷踪步来,他之所以敢前来追杀二人,就是欺负他们一个有伤在身,一个功力未复,早知道展慕白这样,打死他都不会过来的。
可是事已至此,只有咬牙硬上了,鬼圣很清楚展慕白既然能使出这无影迷踪步,那自己即使逃命只怕也逃不出他手心。
鬼圣的身形向后暴退,左手打出一记yin风掌,带着扑鼻腥臭味道的黑气顺着掌风将展慕白的身形湮没,而右手的鬼头杖则一下子使出巴山夜雨这一招,舞得密不透风,瞬间在自己的周身形成了一道黑sè的气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展慕白冷笑一声,双足一动,整个人影在扑面而来的yin风掌前消失不见,只听到“轰”地一声,yin风掌的那道黑气打了个空,直接击中展慕白刚才所站的地面,泛起一阵碧绿的磷光,如同鬼火。
鬼圣就是需要通过这个结果来判断当前展慕白的实力,他和展慕白曾经交手过三次,第一次是十余年前,展慕白的剑法初成之时,当时自己还略占上风,只觉得展慕白的剑法虽快,充满着yin险恶毒的残忍招式,但自己还能应付。
过了五年后第二次交手,自己已经很难独自抵挡展慕白的单人攻击了,只是那时展慕白内力还不够强,招式虽奇,却也不敢和自己的yin风掌当面硬抗,四五百招内想胜过自己也是不易。
两年前自己到了英雄门后第三次与展慕白交手,已经是既无招架之功,也无还手之力了,展慕白的那套邪门剑法已经大成,加之修炼华山派的紫霞神功也有进展,可以完全不惧跟自己正面硬抗,一百五十招内,自己便被逼得使出僵尸功,损耗十年功力才逃得一命。
不过鬼圣这一掌,倒也试出展慕白现在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尤其是紫霞功这门极耗真气的玄门正宗内功,展慕白还无法使出,不然刚才也不会闪身躲开自己的那记yin风掌,而会硬碰硬地顶上一掌,然后直接追着自己后退的身形攻击了。
如此一来,自己一交手就会被压制得死死的,加上速度上远不如展慕白,只怕撑不了百招就要落败。就象最近的那次交手一样。
一想到展慕白的功力最多只恢复到了九成,鬼圣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大吼道:“都去宰了那天狼,快!”身后的那些弟子们如梦方醒,一个个抽出兵刃,跳下马来,就向着远处的天狼奔去。
刚才一下闪到右边三丈处的展慕白冷冷地道了句:“不自量力!”身形一动,紫光一闪,展慕白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在这月光下的沙漠中掠过。手中的那柄长剑如死神那邪恶的双眼,闪出点点寒光,所过之处,给人一种了无生机的感觉。
天狼的嘴里嚼着肉干,而手上的水囊却已经停在了半空中,他也有好几年没看过展慕白的出手了,以前只觉得展慕白的剑法狠毒邪恶,速度极快,跟峨嵋派的幻影无形剑有类似之处,都是追求速度到极致的剑法,只不过一正一邪而已。
现在看来,展慕白的紫霞神功也有了一定的根基,这使他的剑法又多了一些可以与对手正面硬碰硬的选择,而出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比起几年前显然进步了许多。
举手投足间,那群英雄门弟子中有四人已经中剑倒地。
其中一人被斩断左臂,一人被一剑穿心,一人被一记暴裂的剑气斩直接在空中分尸,五脏六腑流了一地,最后一人则是被前面那人死的惨状吓得呆在原地,直接被展慕白一剑划过脖颈,鲜血从伤口飚shè而出,发出一阵风吹过树叶般的“嘶嘶”声。
展慕白的身上没有沾血,右手持剑,剑尖下垂,剑身上也只有淡淡的几抹血迹,顺着血槽流到剑尖,再一滴滴地落到沙漠中,他的嘴角边挂着一丝邪恶的微笑,似乎很享受这种血腥的味道,而一个个木立在他面前,已经吓得没了魂的对手,在他眼里已经是一堆死人了。
鬼圣的脸sè越发地惨白,他没有料到,这展慕白的武功似乎比起半年多前被擒获时还要高了一些,看来这半年内他虽然身陷英雄门,但功力应该早就恢复了,而且有时间参悟一些剑法内功方面的东西,反而让他对武学的领悟更上层楼,至少半年前,他是做不到象刚才那样十招内就杀掉四名好手的。
;
第三十七回 伏击鬼圣(三)
() 展慕白没有说话,他冷冷地举起了剑,看都不看那几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英雄门弟子一眼,直指鬼圣,一滴血珠子停在剑尖上,竟然象是凝固了一样,动也不动。
而展慕白那冰到极致的话语再次响起,不带一分感情,也没有一丝怜悯:“鬼圣,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ri!”
鬼圣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他看到还站在自己面前的九个手下都在微微地发着抖,展慕白的超高武功和杀人时的残酷无情,让这些刀头舔血的前魔教高手们也都心生惧意。
鬼圣定了定神,哈哈一笑:“大家不要害怕,也就是一个展慕白而已,那个天狼已经不行了,暂时不用管他,展慕白内功未复,刚才就不敢硬接老夫的yin风掌,他的身形虽快,可是只要大家不要散得太开,照顾好侧翼,也就没事。”
鬼圣的这番话起了作用,刚才还象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的那九人互相看了一眼,三人一组地并肩站到一起,只觉得身边都有同伴保护,胆气一下子又壮了起来。
鬼圣看着远处的展慕白没有任何动作,继续笑道:“刚才此贼用了不少真气,大家别忘了,此贼在我英雄门这半年多天天都要受刑,刚才是强撑着用上所有的真气,装装样子罢了!我们大家一起上,只要缠住他一时半会儿,他真气一用完,就只能任我们宰割啦!”
鬼圣大吼一声:“大家并肩子冲!”右手的鬼头杖舞起一阵罡风,带着一股黑气,就向着展慕白冲了过去,而那九个手下一看老大冲在前面,个个胆气一壮,也都挥舞着兵刃吼着向着冲,九个人挥舞着的兵器带起一阵风沙,飘向了展慕白。
他们全然没注意到鬼圣的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先是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暗自向后退去。
展慕白的眼中闪过一阵杀意,周身的紫气一阵暴涨,连脸上也浮现出一阵淡淡的紫气,长剑一震,发出一阵清脆的剑吟,身形再次一闪而没,钻进了那风尘之中,三四声兵刃相交的声音后,一声惨叫伴随着一只握着鬼头大刀的前臂一下子飞到了半空之中。
鬼圣的手也微微地发着抖,看这架式,展慕白的内力足够支持他跟自己至少打上两百招,而他自己很清楚,在现在这个杀红了眼的展慕白面前,自己绝对走不过一百五十招,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虽然叫鬼圣,但也不能真在这大漠里成了孤魂野鬼,那可一点也不好玩。
一个“逃”字深深地印在了鬼圣的脑海里,心动不如行动,想到一定做到,这一向是他的做人原则。
鬼圣那宽大的黑袍如同一只大鸟的两翼,在空中张开,而他整个人也跟着飞到了自己的坐骑上,趁着展慕白这会儿还给自己那几个短命手下缠着的功夫,三十六计走为上,跑出五里,也就安全了。
想到这里,鬼圣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知道进退,才是江湖上保命的第一要务。老子能混到现在不是因为自己武功比别人强到哪里,而是因为自己懂得什么时候该拔腿开溜,无论是在魔教还是英雄门,都是如此。
鬼圣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两百多步,突然胯下的骏马一声悲鸣,一下子就栽倒在地,鬼圣匆忙间一个平步登云,身形凌空鹤起,在落下的这段时间,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马肚子已经被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肚破肠流,而马的嘴里吐着血沫,四肢则是无力地在空中划拉着。
身后的十几步处,从沙子里不紧不慢地钻出了一个人,上身赤膊,满是伤痕,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长剑,虎目中杀气四溢,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可不正是天狼!
鬼圣心头稍稍宽慰了一些,幸亏不是展慕白那个杀神追上,只要自己迅速打倒了天狼,还是有逃命机会的。
想到这里,鬼圣二话不说,功力提到十成,鬼头杖一招来者往生,直点天狼左臂的那个血洞伤处,而左手则是作爪状,使出成名绝技搜魂爪,带着凄厉的风声,直接向着天狼那受过伤的右肩抓去。
天狼微微一笑,剑身发出一阵龙吟之声,眼中突然变得一片血红,左爪箕张,迅速地从右手长剑的底部抓过,直抚剑身,阵阵红气被强行注入剑身,而那本来雪亮的宝剑,一下子变得通红,远远看去就象是一根烧红了的烙铁条。
天狼猛地一抬头,大吼一声“嗷”,声音凄厉惨烈,仿佛苍狼夜嚎,震得鬼圣的这一下雷霆万均的前冲也不免为之一阻。
天狼手中那柄通体火红的剑,散发出一股足以熔金化玉的热量,让远隔四五丈的鬼圣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灼热。
天狼那血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鬼圣,而手中的剑则化出风雷之声,一招“天狼啸苍穹”,右臂一勾一拉,斩出一道半月形的红sè剑气,势如惊雷地向着鬼圣卷来。
鬼圣人在半空之中,无法改变方向逃逸,而这道灼热的剑气来得如此之快,让他避无可避,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天狼的计算之内:
先是潜伏地上偷袭他的坐骑,然后逼自己起身上天,而自己在空中时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肯定会选择就势攻击天狼,这时候他再把内力注入剑身,打出这种灼热的斩波,自己在空中是完全无法闪避的,只能硬碰硬地对抗。
鬼圣不及多想,那道一路之上把沙子都烤得滚烫的红sè剑气已经杀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象是要着起火来,鬼圣大吼一声,运起十二分的气劲,双手同时紧紧地抓住手中的鬼头杖,一股黑sè的寒气暴起在身边,而强烈的黑气顺着鬼头杖的那只恶鬼之口,喷shè而出。
两道红黑真气在空中相遇,只听“轰”地一声,黑气象是被蒸发掉似的,瞬间消失不见,而那道红sè的半月斩也缩小了至少一半,但仍然不减去势,直接斩到了鬼圣的那支鬼头杖。
;
第三十八回 七步断魂
() 只听“叮”地一声,纯jing钢打造的这支鬼头杖,被这道骇人的剑气砍得直接断成了三截,纷纷落地,而一同被斩断的,还有鬼圣左手紧握着杖身的一根无名指和右手的半截小姆指。
伴随着一声闷哼,鬼圣在空中仰天喷出一口黑血,象颗迅速坠落的陨石似的,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饶是他算是准顶尖高手,情急之下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勉强站住,可是这一下重创也让他几乎支持不住,以手按胸,摇摇晃晃的象是随时都会摔倒。
漫天的沙尘中,天狼那高大魁梧的身影缓缓走出,两眼的红光已经褪去,而周身的气息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双手断指处血流不止的鬼圣,摇了摇头:“你不是说要取回这把剑吗?我也说过会双手奉上的。”
鬼圣的嘴角流着血,按着胸口,面目狰狞,本来只是三分象人,七分象鬼,这会儿看上去几乎完全就是个地府黑无常了,他的眼中绿光闪闪,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怎么会使天狼刀法的!难不成,难不成你是那传说中锦衣卫的杀手?”
天狼“嘿嘿”一笑,说道:“鬼圣,你已经中了我的天狼啸苍穹,这招还有个名字,叫七步断魂,就是说你七步之内,一定会全身爆裂而死,有这时间先忏悔一下自己这辈子的罪恶吧,想想你杀过的人,做过的孽,也好当个明白鬼。”
鬼圣的脸sè一变,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现在就给你走一万步看看!”
鬼圣嘴上放着狠话,脚下也迈开了步子,向着天狼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天狼的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一,二,三,四,五!”他饶有兴致地数着鬼圣的步子,而鬼圣的第六步脚伸出去一半,停在空中,竟然不敢落下。
展慕白那冷冷的声音从鬼圣的另一侧传了过来:“鬼圣,你始终只是个怕死鬼,刚才就让手下送死,为你自己逃命争取时间。现在嘛,呵呵呵呵,你难道这辈子都不再走路了吗?要是你这两条腿不打算用了,展某可以帮你砍掉,这样你就不用怕给那什么天狼剑法七步断魂炸死了。”
天狼摇了摇头:“展兄此言差矣!是天狼刀法,只不过我手上只有这剑,所以以剑代刀,也许因为刀换成了剑,鬼圣能多活两步也说不定呢,你看他走了五步,啥事也没有嘛。”
鬼圣咬了咬牙,第六步重重地落了地,与前五步不同,这一次鬼圣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得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但他根本不敢趴下来呕吐,害怕只要再挪动一小步,就会真的象天狼所说的那样,爆裂而死。
天狼看着鬼圣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表情:“老鬼,你不是还有个什么僵尸功么,用出来可以原地满状态复活,我看你也别等下一步了,先用起来,没准能把这七步断魂给扛过去。”
鬼圣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这僵尸功乃是湘西鬼宫的不传秘武,每使用一次要消耗十年的功力,但可以换来六个时辰内功力暴涨,而且之前无论受多重的内外伤,只要不是残肢断体,都可以瞬间恢复。
只是由于此功夫一旦使用,需要损耗十年修为,六个时辰后则是全身脱力,三天内武功全失。因此非到生死关头,鬼圣是绝对舍不得使用这门功夫的,终其一生,也不过用过三次而已。
天狼看了看鬼圣那犹豫不绝的模样,叹了口气:“老鬼,用一次就折十年的功力,你现在武功已经这么差了,以后再少十年的功力,在江湖上也就是二流货sè的水平,比起刚才你的那帮杂鱼手下也强不了多少,在英雄门里也只会给打发去看门,与其那样,不如现在死了好,也能保住这高手的名声。”
鬼圣再也受不了这个刺激了,怪吼一声,全身骨骼“噼哩叭啦”地一阵作响,脸sè一下子从刚才的惨白变成了金黄,象是突然蒙上了一层金纸。
而鬼圣那干枯瘦长的手也在瞬间变得孔武有力起来,身上的黑袍鼓满了风,象是个膨胀的气球,而原来干瘦矮小的体形也一下子涨了起来,瞬间从一米六八变成了一米八六。
天狼吐了吐舌头:“乖乖,还真用上僵尸功了!”远处的展慕白脸sè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他跟鬼圣交过手,也亲眼见他使出过这门邪功,当时自己差一点就折在他手上,即使过了几年,回想起来仍然是心有余悸,他的身形一晃,长剑震出龙吟声,浑身腾起一阵紫气,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鬼圣冲来。
天狼很潇洒地回剑入鞘,看着已经不chéng rén形的鬼圣还在继续地膨胀,很快他的个头就超过了天狼,而那身本来很宽大的黑袍,却一下子暴裂了开来,露出了里面气球般浮肿着的胖大身躯。
鬼圣哈哈一笑:“无知小辈,刚才不趁老夫变身的时候逃命,现在你们也没机会了!”右脚重重地踏了一下地面,周身的黑气再次涌现,而脚边的沙子却被他这一踩震得飞到半空中,足见此时他功力的骇人。
天狼冷冷地说道:“七步断魂!”说话间长剑出鞘,刺眼的寒光一下子照亮了鬼圣的脸。
只听到“噗”地一声,鬼圣的身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细细的纹路,浑身的真气就象是气球里的气体找到了出气口,开始飞速地散出。
先是黑气,继而是已经变黑的鲜血,从鬼圣身上成千上万个破口中喷涌而出,让他的身躯以比刚才的膨胀速度至少要快两倍的速度迅速扁了下去,活象一个被放了气的充气道具。
鬼圣低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因为他的七窍也开始流起黑血。
他抬起了头,在这个世界上,鬼圣留下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对面的天狼慢慢走到自己面前,双手把那支长剑深深地插进自己的胸口,而紧接着,自己的脖子一紧,感觉轻飘飘地向上飞,便再也没有任何知觉,空中依稀传来天狼的一句话:“我说过,这剑一定双手奉还。”
;
第三十九回 较真的展慕白
() 鬼圣那颗丑陋凶恶的人头被正好赶来的展慕白一剑从脖子上搬了家,断颈处迸发的鲜血和黑气象喷泉似的直接让这颗头颅顺着剑势飞上了半空,被展慕白凌空跃起,直接在空中拿下。而鬼圣那惊愕的表情还停留在那张脸上,到死也不信自己为什么使了僵尸功还没躲过七步断魂。
天狼潇洒地一转身,任由鬼圣的尸体无力地倒地,而那把剑也留在了鬼圣的体内一动不动。
展慕白一手拎着鬼圣的人头,与天狼并肩而行,他的心情很好,能亲手杀了鬼圣,实在是让他一出在这英雄门受罪半年的怨气,连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天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两人就这么走回了各自的坐骑,展慕白走到了原来天狼最开始骑着的那匹马前,鞍上的干粮袋和水囊都已经空了,他把鬼圣的首级扔到水囊里,紧紧地扎上。
天狼摇了摇头:“这家伙长得这么丑,杀了也就结了,为什么还要一路带他的脑袋?难不成你还想挂到城门口去宣告天下,是你亲手杀了鬼圣?”
展慕白跨上了马背,冷冷地回道:“当年司马师兄被魔教妖徒们激ān计算计,就是这鬼圣引他进的黑风林。”
“结果魔教自冷天雄那狗贼以下,东方亮,司徒娇,上官武这四条大狗一起围攻我们师兄弟,而鬼圣也在一旁出手偷袭,最后害得我师兄惨死。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亲手取下这些魔狗的首级,去祭奠我师兄,还有师父,师娘他们。”
天狼知道展慕白说的事情,他点了点头:“应该的。原来这就是你这么执着一定要亲自杀了鬼圣的原因。友情提醒你一下,现在是六月天,很热,你就是现在赶回华山也要十天左右的功夫,路上别忘了把老鬼的首级用盐腌了,不然带到司马大侠的坟前,估计他也认不出。”
展慕白长叹一声:“天狼,你忘了我们现在连华山也丢了,司马师兄的坟是在别的地方,而师父师娘的坟在华山,我这不肖的徒儿却是没本事去祭奠他们了。”展慕白说到这里,眼圈都有些发红,让一旁的天狼看得都有些心中不忍。
本想开口说你的师父师娘也只是个衣冠坟而已,想想还是闭上嘴,默默地也骑上了马。
展慕白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天狼说道:“今天还真的要谢谢你,多亏你截住了鬼圣这狗东西,不然我还真的追不上他,他娘的,没想到这家伙再次卖队友,把手下忽悠上来送死,为自己的逃跑争得时间。”
天狼微微一笑:“这不就是他最拿手的把戏吗?魔教里论资历他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之所以能活这么久,不是因为他武功最高,而是因为他最擅长逃命,当年慕容剑邪和冷天雄火并之际,这家伙都事先看出不妙,逃到了英雄门,可见他对危险的预判能力。”
“所以其实本来我是不准备出手的,因为很显然,你要杀掉他们这些人是有把握的,唯一的变数就是鬼圣的逃跑,因此我一直冷眼旁观,悄悄地转到了他们的来路上,鬼圣一上马,我就伏身于沙子中,直接废了他的马。”
展慕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天狼,你说好不动手的,把那鬼圣拦下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出手杀他?而且你早已经算到鬼圣在空中无法闪身,又不可能放弃对你居高临下凌空飞击的机会,这才一出手就是那个七步断魂的杀招,连让我赶过来的机会也不给。”
天狼摇了摇头:“你满心只想着杀鬼圣,却不好好想想这里还是在英雄门的势力范围以内,而且蒙古大汗俺答的军队也在附近虎视眈眈,拖久了会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要是鬼圣提前使出僵尸功,我们能不能这么顺利地干掉他,还不好说呢。”
展慕白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没见过僵尸功,没啥好怕的,最多跟他转圈子就是,六个时辰以后他就成废人一个,想怎么弄他都行。”
天狼也冷冷地回道:“这六个时辰不会有变数吗?英雄门的人看他一夜不归就不会出来寻找?我说得很清楚,迟则生变,而且最后他的头是你斩下的,这不等于就是你杀的他?非要计较这个有意思么?”
展慕白摇了摇头,恨声道:“不一样,我只不过是取下了鬼圣尸体的首级而已,真正杀他的人是你,我们都清楚,他是死在你的那个七步断魂上面,这不算是我报了仇。”
天狼虽然一直清楚这展慕白喜欢较真,但没料到他现在钻个牛角尖钻成这样,心念一转,哈哈笑道:“杀你师父和师娘,还有司马大侠的可是冷天雄,鬼圣也只是个帮凶而已。”
“你如果真的想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你要是继续跟我在这里纠缠不清,引来英雄门那三条大狗,那以后有没有机会报仇可就说不准了。”
展慕白怒道:“你以为我会怕了他们?”
天狼的脸上堆着笑:“展大侠何曾怕过谁来着,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这是他们的地盘,你我又连场恶战,实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先回去从长计议吧,再说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一派掌门,不能这么意气用事,你要是再出事,华山派可怎么办,你师父和司马师兄九泉之下能瞑目吗?”
展慕白听到这里,脸sè稍稍缓和了一些,略一沉吟,抬头说道:“天狼,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谢谢你帮我杀了鬼圣,毕竟如果没有你,可能我今天还真的杀不了此贼呢,刚才展某心中不平,有些话说得过份,还请见谅。”他说着在马上郑重其事地向着天狼行了个礼。
天狼笑了笑:“好说,好说,我们现在赶紧回平安客栈吧,已经耽误了一个时辰了。”
展慕白摇了摇头,正视着天狼的双眼:“展某还有一事请教,问完了再走不迟。”
;
第四十回 英雄集结(一)
() 天狼心中一阵不爽,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展兄请说。”
展慕白的脸上渐渐地浮上一股紫气,手也不知不觉地按上了剑柄:“我师妹杨琼花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肯答应来救我?”
天狼早就料到他迟早会问这个问题,从他在英雄门刚听到这消息时眼中的疑惑就让让天狼明白了这点,这点在天狼向杨琼花开出那个条件时就已经想得一清二楚,他面不改sè,平静地回道:“展大侠,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的杨师妹,行有行规,我们是不能透露雇主的开价和信息的。”
天狼顿了顿,直面展慕白的双眼:“展大侠,你就是想对我天狼出手,我也不会对你透露半个字,如果你的杨师妹自己愿意告诉你,那是她的事,但对于我来说,要守住这个底线,我在英雄门里面对赫连霸也没透露过是谁委托我来救你,对你也是一样。”
展慕白的脸sè随着天狼的话不断地变换,最后还是长叹一声,脸上的紫气尽数消退,而那只紧握着剑柄的手也放了下来。他的眼光看向了别处,幽幽地说道:“天狼,这事我会弄清楚的,如果你做了什么对不起琼花的事,我不会放过你。”说完之后,展慕白重重地一拍马臀,向着南边绝尘而去。
天狼yin冷的目光看着展慕白绝尘而去,那飘逸的长发被风吹得风中凌乱,诉说着他心中的怒火万丈,天狼叹了口气,摇摇头,也一拍马臀,向着平安客栈的方向奔去。
第二天的早晨,辰时一刻,平安客栈。
今天是个好天气,大漠里很平静,没有起风,连屋顶的风车也只是微微地转着,二十多匹马被拴在了客栈外面院墙内的马厩里,而十几头骆驼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行李,蹲在客栈的院墙外,嘴里悠闲地咀嚼着。
十几个伙计在奔来奔去,给马儿和骆驼喂着草料,而客栈内部却是灯火通明。大厅里坐着几个人,上次的打斗过后,只有三张桌子是好的,桌子前都坐着人,可是一个个都一言不发。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穿了身棉袍,戴着皮帽的年轻人不满地嚷嚷了起来:“喂,一个个都不说话,想啥呀?!那个天狼到哪儿去了,怎么现在都不来见我?”他穿的是一身标准的侍从的打扮,可是口气中尽显人上人的那副腔调,正是蒙古鞑靼部小王子把汉那吉。
把汉那吉身边站着的一个四十多岁,一直弯腰低头,象是个贴身奴仆的中年男人开了口:“王子,您稍安勿躁,天狼既然把我们接了出来,一定会赶来这里的,就冲着我们能给他带来的好处,他也不会不来的。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跟他们发火是没用的。”
上次在客栈里出现过的那个贵公子跟道士和胖子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听到这话后,向着把汉那吉望了过去,语调中透出一股寒冷:“小王子,我再说一遍,我们都是天狼的朋友,不是他的什么手下,你若是以为能象使唤外面的仆役一样地使唤我们,那可打错了算盘。”
把汉那吉从小在部落里养尊处优,一向颐指气使惯了,哪曾受过这种气,一听这话当即脸sè一变,就要发作,却被那中年奴仆轻轻按住了肩头,耳边却传来他的低声:“王子,这已经不是可汗本部了,这些汉人不会象部落里那些奴才们听话,您先忍着点,等天狼回来后再跟他谈事情。”
把汉那吉叹了口气,拿起随身携带的酒囊,打开塞子就向着嘴里灌。
那中年奴仆抬起头,以手按胸,对着贵公子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刚才是我说话不注意,冒犯了各位英雄,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贵公子“哼”了一声,转过了头,而那道人则冲着中年奴仆点头致意,胖子哈哈一笑,对着中年奴仆还了个礼:“好说,好说。”
道人对着胖子低声说道:“钱兄跟他们这么客气做什么,这一路上受这小鞑子的气还少吗?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依我的个xing早就拔腿走路了。”
贵公子冷冷地附和道:“我可不象裴兄,光是一走就了事,少不得还要教训教训他,让他长点记xing。”
胖子的脸上仍然是一副嘻嘻哈哈的表情:“和气生财嘛,每天想着这些事情,起码少活三年,你们看我,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就结了?没必要斗嘴的,你真的拿他的话当放屁,最后他不也照样只能自己动手?”
贵公子“哼”了一声:“他动手了?现在在外面喂马喂骆驼的好象是我的人吧。真要是他学会自己动手,我还会这样对他吗?一个蒙古的叛徒罢了,到了这儿还摆谱,真不知道他何来的自信。”
胖子的脸sè微微一变,叹了口气:“欧阳,现在天狼没有回来,我们也别跟他闹得太僵,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带到这里,别弄得他发起脾气来不肯走路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到了关内才安全。”
贵公子看了一眼正独自喝酒吃肉干的把汉那吉,小声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真要不肯走,绑了往骆驼上一丢,不也弄到关内了吗?还怕他跑了不成。”
道人摇了摇头:“不好不好,这小子脾气倔得很,没准真的一下子气死了,要是真坏了天狼的大事,我们可就对不起朋友了。”
贵公子不再说话,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胖子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焦躁不安,不时地走到门外远眺的杨琼花,叹道:“也难为了杨女侠了,天狼现在也没救回展慕白,你们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道人笑了笑:“他的命硬得很,我早就给他看过,不会有事的。就是那展慕白,依我看来也绝非司马鸿那样早夭之人。”
道人说到这里时,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只是我万万不曾想到,他什么时候还有个倭寇朋友呢?”
;
第四十一回 英雄集结(二)
() 三个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人穿着一身灰sè粗布衣服,脑后扎着一个很大的冲天马尾,脑门上的那块被剃得光光,直到头顶中间的地方,看上去三十七八岁。
他的五官颇为端正,只是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右角额头一直延伸到左嘴唇边。倭寇神sè平缓,没有一般倭寇的那股凶悍之气,两颊间有一些连鬓的虬髯,而下巴上则只有一些胡碴,下巴就象岩石一样坚硬,一脸的沧桑。
他的腰间插着一长一短的两把刀,刀鞘显得很一般,裤脚撸到了膝盖的位置,小腿之上尽是沾的黄沙,脚上却穿着一双草鞋。
那人盘着双腿,闭目打坐在客栈的一角,峙岳渊停一般,对客栈中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而那股沉静而凛然的气势,却在不经意间散发了出来,虽然他没有鼓起任何内息,但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位是真正的高手。
胖子看了一眼倭寇,笑了笑,低声说道:“虽然这一路之上从没见这人出过手,连他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五句,可是我相信他的武功是现在这客栈里最高的一个。”
贵公子点了点头:“这点在下也同意,扶桑武功我略有所闻,是从唐时的唐手和陌刀术传过去的,被他们加以实战化的改编,出手狠辣,不留余地。看看这人就跟传说中的倭寇一样,沉默寡言,但要是动手杀起人来,那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真不知道天狼什么时候会认识这样的人,还做了朋友。”
道人微微一笑:“我们应该相信天狼的人品,如果真的是那种传说中无恶不做,烧杀yin掠的倭寇,想必天狼也不会和他做朋友的,倭寇里未必没有好人,也许这个就是其中之一吧。”
胖子又仔细看了看那倭寇,笑道:“也许是天狼花钱雇来的呢,这家伙这两年应该也赚了不少,请个东洋高手也不奇怪。嘿,要是这家伙办事牢靠的话,回中原后我也雇他当商队的保镖。”
道人摇了摇头:“钱兄,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这可是倭寇啊,要在中原,你不怕自己落个通倭的罪名?”
胖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sè,转而笑了起来:“让他把那发型改了不就行了。他脸上又没写着倭寇二字。”
角落里的那名倭寇突然睁开了眼,向着胖子这桌看了过来,眼神凌厉如剑,他开了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如金铁相交,抑扬顿挫地说道:“我不是倭寇,我是武士,我不收钱。”
三人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一下子都说不出话,连正倚着门向外张望的杨琼花也被他的话所吸引,看了过来。
今天杨琼花的脸上没有带面纱,虽然形容有些憔悴,但仍然难以掩饰那绝世的容颜,除了胖子等三人还有这个不睁眼的东洋浪人外,把汉那吉那双sè迷迷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她的脸蛋过。
与杨琼花同一座的还有两人,一个是一名三十多岁,黑瘦jing壮,看起来有点木讷的和尚,穿的僧袍破破烂烂,而相貌则是粗眉大眼,透着一股粗犷,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两道眉毛,至少比常人的眉毛要多一倍,比寻常人的胡子都要密上许多。
而坐在边上的一人,则是个面sè红润,身材高大的花甲老者,穿了一身羊皮袄子,脑后扎了一根小辫,须发皆白,方面大耳,一对手掌显得比别人大了不少,而手掌心的那厚厚老茧,以及变得有些发黑的掌心颜sè,则分明地表现出此人乃是以一双铁掌纵横江湖的高手。
这两人本来虽然和杨琼花坐在一桌,但一直目不斜视,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连话也没怎么多说,这会儿那倭寇一睁眼,两人一下子感受到了房中的气氛有变,也不约而同地扭头向着倭寇看了过去。
胖子最先反应了过来,哈哈一笑:“武士先生,是我说话不中听,冒犯了尊驾,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实际上我们这六个人都是天狼请来的朋友,想必也没有哪个是为了钱而来!同行一路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能否见告?”
那个东洋武士上下打量了胖子两眼,点了点头,从他的嘴里迸出一句话:“柳生雄霸,来你们这里后我就改叫雄霸天了。”
胖子“噢”了一声,郑重其事地向他拱了拱手:“在下钱广来,广来钱庄的那三个字。大家都认识,嘿嘿。”
道人微微一笑,也向着雄霸天行了个礼:“在下裴文渊,江湖上人称布衣神相的就是区区了。”
而贵公子则冷冷地回道:“在下欧阳可,西域人士,在中原不过是无名小卒而已。”
那个浓眉和尚突然笑了起来:“甘州大侠,你可不是无名小卒,当年贫僧也去过你开的那个大会呢。”
欧阳可点了点头:“不忧大师,甘州大侠这个名号,早在十多年前就随着白驼山庄一起灰飞烟面了,现在我只不过是个活死人而已。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
浓眉和尚摇了摇头:“不忧这个名字也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欧阳施主,如果你现在只想当那虚无公子的话,贫僧自然没有意见,不过贫僧现在也早已经改叫无忧和尚了,不忧这个名字,以后不提也罢!”
胖子钱广来哈哈一笑:“无忧大师,你说你这个不忧改成无忧,又有什么不同呢?还不是一样?”
无忧还是摇了摇头:“不一样,差别大多了,以前不忧是因为不需要担忧,没考虑过烦恼,而现在,烦恼的事情太多了,索xing不闻不问,也就无忧了。”
道人裴文渊拍了拍手,笑了起来:“好名字,好禅机,无忧,贫道真的羡慕你,能这么洒脱自如。”
无忧苦笑了一下:“裴道长不必这样过谦,你我知根知底,年少的时候不知道愁滋味,现在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也只能起些名字聊以自嘲了。”
一直没开口的那个铁掌老者突然开了口:“若论人间的酸甜苦辣,世间的悲欢离合,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加起来,比得上天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