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她看见了
“咚咚咚。”怺
房门被敲响,过了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拖鞋走近的声音,一个女声谨慎地问:“谁?”
虞幸让自己无视扑面而来的腐臭,声线正常又礼貌:“请问,是高一菱向导吗?我们是今天刚到镇上的游客,是你负责吧?”
一听到这个话题,里面的人好似松了口气,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刚才在楼下和人争执的那个少女的脸。
少女还有点不放心,僵了一会儿,确认外头这几人没有凶神恶煞才松开手:“是的……应该是我负责,对不起,我因为私事耽误你们游玩了。”
“带南水镇这个团的向导一直就我一个,旅行社也没法给你们换人,都怪我……”
“没事,你的事情我们在楼下也看到了。”虞幸对只到他胸口那么高的高一菱笑了笑,“因为有点奇怪,所以我们才想着上来看看。”
高一菱眼神黯淡,她自然听得懂什么叫“有点奇怪”。怺
就她家这情况,她也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菱菱,是谁来了?”
忽然,屋里传来一个有点虚弱的声音,高一菱恍然回神,转头扬声道:“爸爸,没事,是我的游客来了,你睡你的。”
还真有人?
虞幸眸光一闪,不着痕迹侧了侧身体,把更宽阔的视野让给了身旁的魇。
他能看见高一菱身后的客厅,客厅风格简谱,不少家具还是木制的,没什么装饰,沙发靠着墙,上面空无一人。
“既然是客人,把人家请进家里坐坐啊,在门口站着……咳咳咳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后,那声音才接着道,“像什么样子。”怺
“哦,对,对!”高一菱这才想起要请人进屋,她歉意地扯出一个笑,“快进来歇会儿吧,我记得之前跟你们通知的集合时间是下午三点,在此之前我还有事要忙,不过你们可以先来我家坐会儿休息休息,家里比外面暖和。”
三人被放进屋,老实说,这房间可没比外面暖和到哪里去。
偏偏高一菱就穿着件一看就很薄的上衣,下面居然还是裙子,在一个有不少人被冻死的镇子里,她的存在还真是足够突兀。
虞幸坐到沙发上,垂眸望向面前的茶几。
木茶几不是很干净,表面残留着一些油污,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孔洞,不论怎么看都已经不适合继续使用了。
花宿白和魇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很有客人的自觉,并不随便乱碰东西。
高一菱端来一个茶壶和几个杯子,也不整些虚的:“你们想喝水自己倒吧,我还得照顾我爸,先失陪一下。”怺
说着,她就转身往卧室走去了。
卧室的门被她打开,反手又换上,角度问题,虞幸等人没能在那瞬间看清里面的情况。
“……怪。”魇小声道,“虽然她爸爸出声了,但这味道根本不像能住得下活人的样子,我还是更倾向于她爸已经死了。”
死人怎么说话?
巧了,推演者看得最多的就是死人说话,变着法儿的说话。
“呵呵,整个屋里都是死气,这水,我劝你们也别喝。”花宿白嫌弃地把茶壶往远推了推,又擦擦自己的手。
【当前主线任务已完成】怺
系统突然蹦出来,这回虞幸听到的又是冷冰冰的机械音了。
然而在完成的通告出现后,没有再给出新的任务。
“看来下午三点之后才会由新任务出触发,在这之前,还是去镇上更值得,说不定能碰到支线任务。”魇若有所思,“但向导这边也很让人在意啊。”
虞幸整理了一下衣服褶皱,把随身携带的画筒扶好,思索片刻:“虽然这屋子里古怪的地方很明显,但我没感觉到恶意,这么一来,我反而更想看看卧室里的情况了。”
是那位“爸爸”开口让高一菱请他们进来的,如果没有恶意,又为了什么?
魇忽然想到什么:“交给我去看!”
虞幸瞅她。怺
“我是女人,这种情况下我比你们更容易得到信任,等着吧!”魇信心满满地站起身,直接去卧室门里敲了敲门。
“向导,我们在这里干坐着也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当过护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半晌,高一菱有点惊讶地开门,手里还拿着一块湿毛巾:“你做过护工?”
她打量着狼尾小姐姐酷酷的模样:“……真是没想到。”
“出来玩当然要按心情打扮,当护工的时候我可不这样。”魇耸耸肩,眼神已经开始往高一菱身后飘,“让我来帮你吧。”
卧室面积不大,床铺也是空着的,不过门边有一个颇为厚重的大衣柜,挡住了离门最远的那个角落。
她看见那边摆放着两个热水瓶,还有一个脸盆,盆里正往上冒着氤氲热气。怺
肯定就在那了!
可恶,要是她能再往里走两步,就能看见那个死角了。
她已经做好被高一菱拒绝的准备,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博得往卧室看一眼的机会,结果恰好看不见,多少有点不甘心。
结果,高一菱眼睛亮起:“真的太感谢你了,我一直觉得我自己照顾的不到位,你顺便来教教我,该怎么照顾病人吧。”
说着亲亲热热地拉着魇的手就往里走。
魇在这一瞬间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自投罗网的猎物似的,她迅速回头,想给幸使个眼色。
然而就在这瞬间,她灵感触动,整个客厅如同片片剥落的相片,墙上出现点点霉斑,地面一片污秽,脓液深深浅浅地覆盖在上面,虞幸和花老板两人坐着的沙发上爬出蠕动的虫子,茶几被密密麻麻的蛆占领。怺
有蛆趴在茶壶口,一扭一扭的,下一秒掉进去了。
“我操!”魇脱口而出一句粗口,胃里一阵翻涌,尤其是在看到虞幸和花老板安然坐着恍若未觉的时候。
她这次没有主动用能力去看,而是在进入卧室的时候被变换的磁场牵动了能力,被动感知到了这个空间掩盖之下的模样。
高一菱好像并没有听到她中气十足的粗口,依旧拉着她进了门,魇下意识挣扎一下,结果发现高一菱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
一般这种与外表不符合的巨大力气,都是鬼怪的专属……
魇手里被塞了块毛巾,高一菱还直接把卧室门给关上了。
女孩的笑容真心实意了不少:“拜托你了哦?”怺
门外,花宿白坐直了点。
“她刚才,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虞幸挑眉。
那原本只是想警示,却在刹那间变得惊愕又厌恶的眼神,显然是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冲着身后瞄了一眼,沙发后只有一面光秃秃的白墙。
好像没什么值得魇那样失态的东西啊。
嘤
还是姨妈问题,有点难受,再请个假,明天补更o(╥﹏╥)o
第二十五章 他急了他急了
虞幸有点好奇魇的视角,悄悄开启了通灵之眼。
深邃的幽蓝色如同冻结的冰一样缓慢附上瞳仁,老破的房间里顿时有一股股黑气弥漫。
那丝丝缕缕的薄薄黑气从四面八方延伸出来,又穿过墙壁,看走势,最终都汇聚到了卧室里的某一处。
“啊,鬼气怎么这么浓郁。”虞幸嘀咕着,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
他的通灵之眼擅长捕捉一切与灵异有关的气息,鬼气、死气、血腥气,乃至残留的阵法,以及怨念形成的影像。
因此在他眼中,此时的世界黯淡无光,房间里的黑气仅仅冰山一角,窗外的黑气反而更加浓稠。
来往的镇民与之前没有区别,按照他们自身的生活轨迹行走着,有人脸上含笑,有人冻得步履匆匆,唯一的不同就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黑色雾气幽幽向上浮动,小部分逸散开来,弥漫在街角巷道,大部分飘至天穹,黑压压一片,甚至遮盖了太阳。
这是……混杂着很多负面感情以及死亡气息形成的鬼气,光是看到的这些,已经能让虞幸称这镇子一句“鬼镇”。
但他依旧看不到魇所看到的景象,上浮的鬼气依存于虚幻,通灵之眼看不破这盛大假象后的真实。
虞幸也不可惜,术业有专攻嘛,鬼沉树的力量就是没这方面的能力,也不能强求。
“你这眼睛,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得到了什么新的能力吗?”花宿白果然没过几秒就凑了过来,颀长身形靠在窗边,目光掠过外界热闹的景象,定格在虞幸的幽蓝眼珠上。
“让我猜猜,蓝色……是通灵吧,能看到各种灵体的气息和残留?”
有些东西经验使然,通过颜色也可以猜一猜用途,但都不是绝对。
虞幸的眼睛被大片大片鬼气刺痛,他解除了通灵,阴阳怪气地回了花宿白一句:“不愧是花老板,果然对‘植物’的力量了解颇深啊。”
“哪有哪有,瞎猜而已,如有雷同不胜荣幸。”花宿白油盐不进,真论起脸皮,虞幸从前还是受了这人影响。
虞幸笑着摇摇头,忽然想起在巫师教派水晶球里看到的一幕,轻声感叹:“不愧是骗子。”
一切因花宿白而起,可他却像是毫无愧疚与挣扎,即便别人提到鬼沉树,他也像是个无关的听众。
凭什么啊,连伶人的理智和灵魂都在痛苦中时时被凌迟着,花宿白却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
伶人的骗从那场大火后终止,而花宿白的骗,在实验室外的天光开始。
真累啊,一个两个的。
时至今日,虞幸的情绪早已变的更加复杂,因为与世上的其他人有了种种牵扯而愈发鲜活。
恨意已然变得不那么强烈和纯粹,只剩下复仇的宿命感沉淀在眼前。
虞幸真的不想再跟这两个和他一样的怪物虚与委蛇了,反正或许他们的痛苦就快要走到尽头,到时候且看结局就好,谁死,谁活。
现在又何必呢,多累啊。
虞幸又看了花宿白一眼,就离开窗边,前往卧室了。
花宿白笑吟吟想去搭虞幸肩膀,跟他掰扯掰扯自己怎么就又是骗子了,但这回,虞幸恰好快走了一步,刚好完全避开了他的手。
很多次,虞幸被他搭住再扒拉下去,其实都是自己愿意罢了,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碰都不会给机会碰到。
花宿白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一股“拒绝再聊”的意思,好像那句骗子已经让虞幸没了所有和他说话的兴致,甚至有些疲惫的厌恶。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花宿白徒然有点心慌,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可不兴厌恶他啊!
花宿白精神一震,立刻回想起自己骗过虞幸多少回。
哦,好像很多回了,都集中在虞幸被他从思维怪圈强行拉出来,所以最信任他的时候。
那会儿他逗这个从少爷转变为怪物的青年逗得不亦乐乎,骗虞幸接花控制他这种缺德事也有过,虞幸总会特别生气,一点点消磨掉对他的好感和信任,最后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生怕他又搞出什么来。
可即便如此,虞幸也都记着他的好处,更像是将他当成和顽劣不堪的人,因为纠正不了,所以干脆无奈避开。
花宿白跟踪虞幸的时候,还能从虞幸对别人说的话里听到“我有个喜欢花的朋友”。
虞幸是把他当朋友的,甚至是曾经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朋友。
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针锋相对的,但自有一种默契,虞幸对他和对伶人那种真正的仇恨完全不同。
但是……
花宿白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错觉,刚刚那一眼,虞幸好像真的不再把他当朋友了。
不可能啊,他以前那样虞幸都没有真正失望,最近他什么坏事都没干,怎么会?
他们的关系纽带很难被撕裂,除非,奠定他们为“友方”的基础条件的某一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崩塌了。
花老板眨眨眼睛,陷入无言。
要真是这样,那就坏了。
他确实是骗子,可有的谎言无伤大雅,有的谎言一旦被发现,便大厦将倾。
虞幸失踪的这一年里,到底接触过什么?
身后的人阴晴不定正想些什么,虞幸并不关心,他抬手摸了摸冰冷的门扉,居然半点属于鬼物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明明通灵之眼看见了,可一旦关闭通灵,这里又像个被完全封闭起来的壳子,半点端倪都不漏。
有门票的活动,说明南水镇这里有阴阳城中某个邪神的注视和干涉,会是哪个神呢?
总之不像他已经有所猜测的那几个。
如果是没接触过的邪神,那信息太少,但是不必去想。
虞幸将心思放回眼前,刚才魇那一眼不乏警示求援之意,即便感觉得出不算危急,虞幸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管。
让魇被拉进去走走剧情,经历点危机去获取情报,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他敲敲门:“魇?你项链忘在外面了,要不要拿回去?”
还有一章,困的朋友就先睡,明天再看叭
第二十六章 尸体护工
卧室的最里面放着一张竹藤躺椅,能摇的那种,晃起来嘎吱嘎吱响。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但由于过分的阴暗,所以向导开了灯。
魇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睛就是那种花钱找罪受的典范,若是“真相”美好乃至普通也就罢了,在荒诞的游戏里,显然可怕的真相占大多数。
她总是能看到一些令自己反胃的东西,还要装作一无所察,面色淡然,不然会被那些东西撕碎。
就像现在,她被向导拉着来到躺椅前,与躺椅上一具已经腐烂多时的尸体面面相觑。
那具尸体的脸上呈现出枯死的老态,皮肉早已腐烂的看不出原状,身上整整齐齐穿着冬日的棉袄,但那些蠕动的蛆虫和留下来的腐烂液体总是将棉袄的各处弄得脏兮兮。
“你看,我爸爸病得这么重,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了,但总是乱动,刚给他换上的衣服又脏了。”高一菱向魇苦恼的笑笑,有一点点的抱怨的意思。
不过不等魇回应,她又立马转头对着那具尸体撒娇:“哎呀爸爸,我都跟你说了,冬天洗衣服很冷的啦,你现在不能到处走,就先安心躺着嘛,别乱动了,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出去到处玩好不好?”
“我带着你,把我在旅行社带过的团都给你报一遍,我们去旅游,再也不待在这个冷死人的镇子了。但是你要乖乖吃药,先好起来哦~”
魇有些怔然地看着这一幕,高一菱的眼神和语气都那么真诚,似乎真的不认为尸体和死亡有什么关联。
是高一菱疯了。
“那个,麻烦你给他擦一遍身子吧,我看看你的手法,学习一下。”高一菱向魇比了个拜托的手势,就乖乖坐到床上,以一个很近的角度观看起来了。
在魇的视角里,那张床也早已留下了腐烂尸体躺过的痕迹,液体里生了密密麻麻的虫卵,有些已经破了卵,细小的虫子钻出半截,疯狂扭动。
仔细听,还能听到因为数量太多,集合起来也变得嗡嗡嗡的虫子们扭动的声音。
高一菱一屁股坐在床上,黑色的裙子染上脏污,她身处在虫堆里,向魇投来注视。
魇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地上都掉着虫卵,她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到那具尸体旁边。
关注着他们这边行动的观众们此时大多汇聚在魇的直播间,因为三人共同行动,而很明显触发了剧情的是魇。
客厅那两个可能有点点无聊,相比之下,暂时来魇的直播间看一下剧情是很多观众十分乐意的事情。
直播间的视角和魇的视角共通,于是无数观众也看见了显露出冰山一角的真实。
[操,这场面真掉san,我宁愿伺候一个鬼,也不想和这么多虫子共处一室]
[太恶心了,代入感很强,我已经感觉到有虫子在我脚背上爬了]
[所以现在事实是,高一菱是鬼,她爸爸是死尸,对吧?那她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两个可能吧,一种是她真的不相信爸爸已经死了,以为爸爸还活着,可能是个执念鬼]
[接,第二种是她知道爸爸已经死了,让魇进房间帮忙,是带有目的的]
[我觉得楼上想的有一点简单,这种地方还得看大环境,说不定还有无数个可能性]
[那不就没有讨论必要了吗,你说了跟没说似的]
[啊啊啊,我是魇的粉丝,谁能告诉我她现在危不危险啊!]
[难说,我也觉得奇怪,高一菱的反应太模糊了,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地上的热水瓶里似乎是刚烧开的干净热水,倒了一些在圆圆的脸盆中,魇将手里的毛巾浸入盆中热水,起码触感是正确的。
她将毛巾拧到半干,得先给尸体擦脸。
有句话她倒是说的没错,她真的做过护工,只不过是在她早期经历过的另一个副本里,被污染的福利院有着各种各样充满恶意的病人、护工,还有院长,而他们这些推演者则像是误入的小白花。
那些鬼护工对病人倒是尽职尽责,堪称纵容,但对他们这些推演者却吹毛求疵,一旦他们做的哪里不对,就给了鬼护工杀掉他们的理由。
为了活着,魇拼命地学习鬼护工照顾病人的手法,在随时会被自己的病人杀掉的恐惧中,她最终活了下来。
一共是八个人的推演,只有她和另一个女生两人活着离开。
魇恍惚间又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要照顾的不是活人,危险性未知,而身旁还有一个高一菱,就像那时的鬼护工一样监视着她。
而且现在比那时更难,那时的病人虽说是鬼怪,起码零件损坏得光明正大,不像眼前这具尸体,皮肉都烂了,她生怕自己一擦就给擦下去一大块。
可高一菱盯着呢,魇摒气凝神,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耐心,小心翼翼地擦拭上去。
耳朵下面,下巴底下,脖子……
魇做这项工作的时候免不得要和尸体凑得很近,那些烂肉里钻出的蛆时不时往毛巾上甩着头尾。
比起脚下和床上那些生出来的密密麻麻小虫卵,蛆这种东西还算熟悉,不少推演里都要接触,魇渐渐面无表情,在察觉到高一菱似乎没有怎么限制她动作的时候,手疾眼快将一只只蛆挑了出来,扔到一边。
有些地方的蛆太多了,察觉到危险组成团拼命往肉里钻,魇也面不改色全部挖出,过了一会儿,起码表面看起来,尸体的头脸干净多了。
衣服底下不知是何等可怖光景,魇灵光一闪,转头对高一菱道:“现在天气冷,需要保暖,你不能经常脱掉他的衣服给他擦身子,能够让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热气流失。”
“那怎么办呀?”高一菱着急地问。
“这种天气,只需要给他擦擦脖子,还有手脚,隔个一周左右再仔细的清洗一遍身体就好。”魇尽量把时间说长,反正一周之后,她要么走了,要么死了,肯定没她什么事。
就在这时,魇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她心一突突,猛得转头,就看见尸体的眼珠子在不剩什么神经组织的空荡荡的眼眶里微微动了动,那条包裹在衣服里的胳膊上抬,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搭到了她的手上。
腐烂到几近看不出人形的尸体张开嘴:“谢谢你,明明是我女儿的客人……却让你干了这种事情。”
高一菱立马也道:“对对,真是不好意思,太谢谢你了!”
尸体僵硬地挪动头部,发出一道气音,而后抓紧了魇,另一只手极为缓慢地指向地上那堆被挑出来的蛆:“那些……你……能看得到。”
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虫子和肉块一点点往外掉。
魇:“……”哦,操。
第二十七章 九分钟
敲门声传来的时间刚刚好。砤
魇一个激灵,借用转头去看的茫然样子避开了对尸体那个问题的回答,下一秒,她听见幸在门外说:“魇?你项链忘在外面了,要不要拿回去?”
她下意识想摸一摸自己的脖子,却瞬间想到自己的手刚刚都碰过什么恶心人的东西。
何况说起项链,光是她现在戴的,都有三条了——只有一条是为了好看,另外两条都是祭品。
魇反应过来这只是幸叫她出去的借口,顿时惊慌地呀了一声,顺势将手抽回:“不会是那条镶了钻的蝴蝶练习吧,什么时候丢的!”
高一菱:“怎么了?”
“我项链——额,没什么,你爸爸这样就可以了,我先出去看看。”魇一副对项链极其在乎,却强压下心急的样子,成功让高一菱没了挽留的理由,她匆匆开门,真像着急忙慌似的,一抬头便对上虞幸目光。
虞幸不着痕迹打量她一遍,见人没事,只是衣服上蹭到了一些可疑的污秽以及更重的腐烂味道,虚虚抬手:“是这个吧?”砤
他手里空无一物,但利用了角度,高一菱绝对看不见。
魇配合着感激:“你要不说我还没发现,谢谢啊……”
说着说着走出房间,近乎虚脱地松了口气。
屋子里的臭味好像淡去了,也可能是他们的鼻子已经习惯这种味道。
高一菱跟出来,微微鞠躬:“麻烦你了,谢谢你!那个,离集合还有段时间,你们再出门逛逛吧。”
再待下去也不合适,更别说屋里有个不稳定因素在,魇还要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分享给临时盟友……三人这回离开得很果断,跟高一菱告了别就要走。
“诶等等。”高一菱看着即将关上的大门,忽然道,“闲逛的时候,记得别去东区,那边很奇怪,有……”砤
她嘴巴张张合合,可偏偏“有”后面的几个字怎么也听不清,像被什么东西轻飘飘抹去了似的。
门被魇迫不及待地关上,关了之后三人一言不发,先是从楼道撤了出来,又穿过阎理的阵一路出了小区。
阵外,倒是能望见几个不远不近的推演者,步伐匆匆,能看出在找些什么,表情都很不好看。
虞幸猜,他们或许是刚被阎理敲了竹杠,也不知答没答应。
镇民一如既往,看不出异常。
直到距离足够,三人才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下,虞幸道:“她说有什么?”
花宿白:“有什么?”砤
魇:“啊,有什么?”
那看来是没一个人听见了。
“或许她想告诉我们的信息不被允许直接暴露,所以,我们的认知无法捕捉那个词。”花宿白摊手,虞幸一瞥,发现这人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副轻薄的皮手套,手套表面泛着皮革特有的冷光,花型暗纹随着动作浮现又沉寂。
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虞幸淡然道:“东区就是信息。”
向导口中的“别去”,对普通人可以翻译成“危险”,对推演者则得翻译成“哪里有重要线索,你早晚得去”,他们都明白。
但依旧要分情况,高一菱的立场就是现在最大的变数。
魇连忙把自己刚才经历的事情告诉了虞幸和花宿白,一边说一边嫌弃地拍打自己的袖子,还顺手在巷子里一块用来盖破三轮车的白布上擦了擦手指。砤
两边一核对,一个细节浮上水面。
“我们在外面感觉只过去一两分钟哦。”花宿白都不用刻意回想,虞幸只跟他说了几句话——他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话时他余光悄悄瞥了眼虞幸,见虞幸还是不想和他说话,便承包了情报交流,继续对魇道:“他怕你出事,好心去叫你,本想确认你是不是陷入了危险,结果一叫你就出来了,还直接给我们使‘赶紧走’的眼色。”
“但按你的说法,你在里面待了很久?”
“和你们一比肯定是久的,我可是认认真真给那具尸体擦拭了一遍啊。”魇都不想回忆那恶心巴拉的触感,“起码十几分钟!”
时间开始出错了。
“有一种可能……你当时处在‘真实’里,对时间的感知和我们不同。”花宿白沉吟片刻,“如果南水镇的时间也是混乱的,就太令人讨厌了。”砤
原本就虚虚实实分不清了,再加上时间,可以想象会有多么不可控。
虞幸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有种感觉,花宿白好像突然一下子积极了很多,像是刻意在表现。
魇也不希望南水镇更加复杂,窥探真实她擅长,时间她可不擅长。
“啊对了。”她忽然眼睛一亮,“幸叫我的时候,我接到一个支线任务,还没来得及看。”
在卧室时没有任务,出来了才有,本身就有点奇怪。
魇眸光微微凝固在虚空的某个点上,几秒后道:“任务要我在七天之内再次给高一菱父亲擦拭一次身体……呃。”
她脸色变得有点不好:“这次那具尸体已经注意到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了,下次再去,我怕是不像这回这么安全。”砤
不过有这些收获,也不亏。
起码他们见识到了这个镇子遮掩的东西。
“放心,下一次的话……我陪你一起。”花宿白笑吟吟地安慰她,“有我在,就没那么危险了。”
魇:“咦?”怎么大佬忽然不装了?
面对魇睁大的眼睛,虞幸挥手在魇眼前摇了摇,扬唇:“我想到一种可能。你系统几点了?”
系统虽不是始终,但任务的倒计时一直在走动,由此可以轻而易举的推出时间。
魇不明所以:“换算一下应该是,十一点十八分。”砤
花宿白眉心一动。
已然算出自己的系统时间的虞幸笑意更深:“十一点零九。”
魇:“嗯?”
“我们的时间,是十一点零九。”虞幸语出惊人,扶了扶身侧的画筒,“刚好,差了九分钟,和我们认知中的时间差距差不多。”
花宿白惊讶道:“难道说?”
虞幸可懒得看着浮夸的演技,花宿白真正惊讶的时候可不会是这种表现。
他道:“我们之中有了九分钟的差距,这个差距,连系统都是承认的。”砤
第三十章 医院
小镇面积不大,很多必要设施都只建了一座,医院也是如此。駪
医院位于南水镇中央区域,周围有两个住宅区和一条商业街——说是商业街,其实就是小吃街和卖服装之类的店铺的集群。
虞幸他们之前所在的向导家附近是比较靠近小镇边缘的位置,此时徒步走到医院,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和边缘区域大为不同。
“我真是服了。”张羽正一边吃刚在路边买的饼子,一边跟虞幸吐槽,“我们自己都要把南水镇逛遍了,那个向导究竟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虽说是因为家里原因,但占着导游身份拿工资还不做事也太离谱——”说到一半,张羽猛的噤声,差点儿被饼子噎住。
隔了两秒,他才小声道:“队长……这里的人,好像都很沉重。”
虞幸也在观察。
他们刚才路过小吃街那边时,还感觉这边的节日氛围很浓,许多地方都挂上了瑞雪祭的红绳结,镇民说说笑笑,人流量甚至称得上极高。駪
虞幸甚至有种感觉,这镇上的人都不待在家里的,全在外面游荡。
可一踏入医院的范围,整个气氛骤然下沉,人少了很多,有穿着病号服出来透气的病人,也有神神叨叨不知在念叨什么的病人家属。
每个从医院大门来去的人都一脸麻木,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身上都带着几乎凝成实质的病气,宛如行尸走肉。
要虞幸评价的话,病人和家属不过是衣服不同罢了,内里没什么区别,都一副将行就木的死相。
医院的主楼只有四层,旁边有栋住院楼,反而比主楼还高,是个六层小楼。
惨白的墙体坑坑洼洼,有数次翻新的痕迹,导致颜色深浅不一,某些裂隙填不上就任由之爬上外墙,视觉效果十分残破,是会让病人失去安全感的程度。
好在南水镇的人想看病,除了这儿也没得选。駪
两栋楼外围了一圈围墙,正面来了个口子,做出一扇简易大门。
“文和医院”四个鲜红大字就印在大门边,油漆恐怕是在当初刷上去的时候就没弄好,丝丝缕缕向下流淌的红漆已经干涸在墙上,平添诡异。
虞幸看了看病院门口的门卫室,那儿有个穿门卫制服的老头,阴翳的目光跟随着每一个走进走出的人,似乎想活生生用眼神在那些人身上戳个洞。
正常人想进去恐怕不太行,他道:“你装病,我装你家属。”
张羽一口应答:“行。”
恰好这时,有个穿着病服的女人跌跌撞撞走出来,虞幸第一时间看向她,微微挑眉。
哪怕她刻意融入周围其他病人的氛围里,那微微颤抖的腿和连鞋都没穿的脚还是出卖了她的特殊。駪
门卫老头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也看出来了,抄着棍子就走上前:“站住,谁让你偷跑出来的?!”
周围的人不知为何都是一抖,那女人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赵医生说我可以出去走走……”
“说谎,你这种想跑的,我见多了!”门卫老头一棍子抽上去,把女人打得哀嚎连连,然后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往里拖。
挣扎的女人皮肤磨在粗糙的地上,轻易就磨破了,在地上留下两道长长血痕。
张羽吞了口唾沫:“队长,还是你装病人吧,我遭不住啊……”
看着门卫老头和女人的身影往主楼去,虞幸呵了声:“还装个鬼,直接进。”
他一把将张羽拦腰扛上肩膀,飞快利用门卫老头背对大门的机会溜进了围墙,速度快得连周围其他病人都没能看清。駪
张羽肚子刚好被虞幸的肩膀顶住,像块坚硬的石头似的,颠簸之下他觉得自己刚吃的饼都要被顶出来了,只能涨红着脸,内心灰败——遭了,冉冉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觉得他太没有男友力,好丢脸……
队长出去一趟怎么变得这么猛男,根据以往的记录推断,队长他不是走这个风格的啊!
像阵风似的旋到围墙里,虞幸停在了医院住院楼下的小花园中,把张羽放在景观矮灌木丛后。
“等门卫回岗坐着,我们就去楼里看看。”虞幸冷静吩咐。
张羽回答:“哕。”
虞幸:“……”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队员,开始疑惑这家伙是怎么从赵谋的魔鬼体能训练中逃脱的。駪
这体能,也就比他以前虚弱的状态好点吧!
破镜里只有他可以弱不经风,其他人,不行。
双标的虞幸默默考虑着出去后要怎么折腾张羽,毕竟他自己弱不经风是一回事,他无论受什么伤,只会痛苦,不会死。
张羽这种,死一次,就没以后了。
正想着,那门卫大爷已经“解决”了偷跑的女人,甩着染血的棍子施施然从灌木丛前面经过。
他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坐会门卫室的小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继续盯梢。
张羽揉着肚子缓过来了,严谨道:“明明有病人自由出入,门卫却不允许刚才那个女人出去,说她是‘偷跑’,看来,医院里自有一套决定病人能不能自由的标准。”駪
虞幸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望着主楼,片刻后招招手:“张羽,做好准备。”
张羽:“……心理准备?”
“学聪明了嘛。”虞幸嘴角勾起一瞬。
医院这边的情况和镇上完全不同,明晃晃地弥漫着危险气息,恐怕医院就是一个存在不少“真实场景”的地方。
然而危险越明显,破绽就越多,那些麻木的病人,反而比外界乐呵呵的普通镇民能提供的信息更多。
想必门卫大爷只是个开头,楼里的医生护士,才是进入医院后最大的阻碍。
虞幸垂下目光,忽然脸色一白,软趴趴倒下去,身体上开始出现被冻伤的痕迹,额头冷汗溢出,转瞬间打湿了鬓角。駪
张羽眼疾手快扶住人,心想队长真好,还真就自己装病人了,装的是冻伤,他们目前唯一能确定这个医院会接受的病症类型。
而且这装的真像啊,一看就很有经验,连他的侦探视角都没看出什么破绽。
他拉起虞幸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两人缓慢的朝主院门口移动,顺利混了进去。
主楼大厅有人在排队挂号,张羽看虞幸垂着头,表演了个出气多进气少,不太好观察周围,于是努力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四处偷瞄。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维度,数条粗壮枝干咔啦啦从虞幸身下探出,延伸至整个大厅。
那些枝条路过了排队的人,穿过柜台,在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们身后停驻。
护士们看起来并无异常,拿号的,开药的,手脚很麻利。駪
直到某根枝条听见一个年轻护士对新来的病人身旁的家属说:“很好,送去病栋203室。送到之后继续出去巡视,我听说今天来了个旅行团……别让旅游团的人看出异样。”
病人痛苦又绝望地被家属钳制着,挣扎不停,那家属却呆滞地点点头,转过身时,脸上骤然浮起和普通镇民一样的鲜活笑容。
只是这笑在这里却不那么合群了,反而暴露了一股非人的怪异。
虞幸动了动,试着将枝条往楼上延伸。
“你们是哪里来的?”忽然,毫无预兆的,一个冷漠女人的声音出现在他和张羽身后。
他被张羽带着转了个身,眼前出现一双冰冷的白色高跟鞋。
高跟鞋之上是黑丝长腿,直到大腿根部,才被护士服的衣摆遮住。駪
不能说是原住民……虞幸被刘海遮掩的双眼里闪过流光,显然,在这个医院里,“家属”并不是真正的家属。
所以他们在外面商量的东西,是行不通的。
就看张羽有没有在短短几步的观察中,意识到这件事了。
第三十一章 心理暗示?
【医院的护士们似乎对每一个“家属”的底细都心知肚明,伪装家属蒙混过关,被拆穿并遭遇危险的概率是98%,不能这样做。】搪
【大厅里的所有在视线内的患者都有一定的冻伤表现,冻伤应为普遍现象,且还有特殊意义,应该将重点放在这个意义上。】
在与那个面容严肃的护士对视的瞬间,张羽脑海里迅速闪过条条推论。
他自身的想法和系统赋予的祭品能力混杂在一起,在脑子里形成了档案记录一般的“思维记录”,随时可以查漏补缺,甚至是翻找至从前。
张羽眼中闪过一道道黯淡得微不可查的数据光流,飞快将护士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护士的穿着就是非常常见的那种护士服,粉白色明明是很鲜嫩的颜色,却在周围的凝固范围里显得有那么点突兀。
这个护士年龄明显比周围的护士都要大一些,气势也要更强,在其他护士说话还比较温和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冷着一张脸,以此来展现自己更高的地位了。
这模样……似乎和那个门卫老头一样,代表着某种有恃无恐。搪
【也就是说,她和门卫老头相同,都有某种特殊权限,这种权限赋予了她与旁人有别的行为模式,在不清楚底细的情况下,暂时不应该招惹。】
【通过左手第二个护士的口型判断,旅游团这种外来人士对他们而言尚属于需要好好对待的人员。】
这些分析对张羽来说只占据了短短的一瞬,下一刻,他露出惊慌表情,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着急道:“我和我哥是来旅游的,谁知道今天早上一下车,他就这样了……您快给看看!”
说着,还把怀里的虞幸往前送了送,扒拉着虞幸脸上的冻伤痕迹:“您快瞧瞧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都没有这种症状,我也是,虽然南水镇很冷,但也不至于一来就冻成这样啊!”
“会不会是我哥以前就有什么病啊!”张羽好似急得嘴巴都要起泡了。
听他坦言自己是旅行团的,那护士的神色似乎一下就和善了起来,同时欲盖弥彰地露出些许护士应有的关切,掩去了刚才的审视。
“可真是不幸。”她虽然眼里还藏着点疑惑,但显然已经不打算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伸手撩起虞幸的头发看了看,看到那些严重的冻伤,眉头一皱,“外来的人这么早被冻伤,还是头一回。”搪
“对吧,我打听了半天,知道镇上只有这一家医院,就赶紧带着我哥赶过来了,现在怎么办?是要先挂号还是什么……”张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把他交给我吧。”护士说着,就看似温柔实则强硬地将虞幸从张羽手里接过,严肃的脸上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跟僵尸牵动肌肉有的一拼。
“我会带他去治疗,他情况特殊,我认为需要给他安排住院观察,在此期间得静养,即便你是他的家属,也不可以一直跟着。”
“你们不是参加了旅游团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羽一眼,“你也不用担心,就跟着旅游团玩吧,等你的旅游结束,你的哥哥应该就康复了。”
张羽不放心:“我哥都这样了,我还能安心去玩吗?”
护士摇摇头,轻声道:“不用担心这么多,去吧。”
张羽感到脑子被一柄锤子敲打了一下,那一瞬间,整个人懵了,耳边嗡嗡响。搪
他瞳孔涣散,看到护士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睛里涌起鲜血般凝稠的红色。
注视着张羽的时候,那红色好像缓缓地旋转起来,最中央的颜色愈发深沉,直至形成望不见底的深渊。
恍惚间,张羽仿佛看见眼前护士的双目流下细细血线,嘴唇红得过分,整个人像是披着人皮的厉鬼,护士服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撕扯的裂痕。
她狰狞又可怖地盯着他,嘴里重复着:“去吧,去玩吧,去享受这趟旅程吧。”
医院被鲜红色覆盖,护士身边的所有病人、家属,都变成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血人,直直地站立在原地。
“不要管,不要想这些,等旅行结束吧……”渐渐的,女护士的声音逐渐被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替代,那声音带着暗示与安抚的能力,把张羽所有的拒绝意图都抹除掉。
“我数到三,三声过后,你会放心地把哥哥交给医院,并忘记此刻看到的画面。”搪
那声音醇厚,像是沼泽里溺死人的甘甜,一边吞噬生机,一边予人香甜的毒药。
“三……二……一。”
叮铃铃的铃铛声响,给浑浑噩噩的脑袋敲了一记涤魂铃。
张羽浑身一个激灵,忽而清醒。
眼前是医院门口略感萧条的空旷街道,与不远处的小吃街形成鲜明对比。
他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游魂一样走出了医院。
那门卫老头刚刚又开始盯他,不过并没有说他哪里不对,在他踏出医院范围之后,门卫老头就不再注意他了。搪
张羽甩甩头,像是要将脑子里的浆糊甩匀,他心中暗想,刚才脑子里的声音……是什么声音来着……
咦,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
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我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我是跟谁起来的,啊,是队长。
我为什么把队长留在了医院,自己出来了?
张羽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好歹他是个推演者,并不是普通人,精神的暗示于他而言有着很显眼的引线。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记忆上,努力地回想。
啊,刚才听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人好像是在催眠?是医院的心理医生吗?搪
他被那声音蛊惑了心神,此时还真就没有任何想把虞幸从医院里接出来的想法了。
【好在队长并不是我的哥哥,这种催眠从前提上就有错误,破绽很多,下的暗示不至于根深蒂固,只要我找到其中关键错误,就能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
理智和条理重新占领智商高地,张羽想起了刚刚他转身离开时,虞幸悄悄对他打的一个手势。
那手势的意思应该是——我会再深入看看,你先滚。
第三十二章 某个存在的歌谣
哒。韄
哒。
高跟鞋的鞋跟踏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声隐隐回荡,从隔绝的人声的玻璃门,一直飘荡到走廊幽深的尽头。
虞幸头无力地垂着,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女护士的胳膊上,她冰冷的体温透过护士服薄薄的布料,时不时贴上虞幸的脖颈,带来森然凉意。
空气太冷了,哪怕是虞幸这种不再怕冷的人,也为冰窟一样的温度打了个颤。
刚才在大厅里,虞幸并没有听到和张羽一样的内容,但他能感觉到有一个很恐怖的存在将视线投向了这里,并且对张羽说了些什么。
灵感触动的瞬间,他就让枝条们彻底隐入另一个维度,切断了和他所在的位面的连接,免得被发现。
但在那之后,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一直没有离去,这不禁让虞幸想起,南水镇是有“邪神”象征的,或许医院就是和那个邪神象征牵连很深的地方,所以邪神不放心他一个异数进入?韄
总之,因为不想被那视线察觉出什么,虞幸现在是彻底放弃了视觉,全靠听、闻和感觉。
可他听不见护士的呼吸,也闻不到医院应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此时更感觉不到属于医院的氛围。
他只能从护士的动作里,判断出他被带着离开了大厅,拐入了一条空旷的走廊,然后环境骤变。
如果说医院大厅还能勉强维持着秩序,那么从进入这条走廊开始,虞幸只能感觉到一股无所不在的无序,走廊长度无限蔓延,护士已经带着他走了很久很久。
虞幸试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但他还没有这么做,脑海里就有种预感疯狂预警,告诉他不能睁眼,不能睁眼!
行。
虞幸很听劝,尤其听自己的劝。韄
他知道他和张羽出现得突兀,即使他模拟出冻伤模样,能骗过护士,也很难骗过那道注视,在护士带他到达“病人”应去的地方之前,肯定会被那个存在试探,现在这怎么也走不完的走廊,八成就是试探的内容了。
护士不知疲倦地走着,每一步的节奏和步伐都一模一样,像是被设定了好的精密仪器。
虞幸就跟彻底死了一样,走路全靠护士拖,一点儿都不乐意动了。
终于,漫长到模糊了时间的行走之后,某种禁锢咔嚓一声松动,如同封闭的玻璃忽然裂开了一条缝似的,护士终于有了别的动作。
她脚步一停,双臂一捞,居然将虞幸公主抱了起来——要知道虞幸有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而这个护士虽然看上去很有气势,但只有一米七不到,女性的躯体更是在他面前显得娇小。
虞幸被托着后背和腿弯,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
要是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很怪异吧?韄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女护士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实打实的笑,以一个毫无疑问的男人声音,缓缓哼唱起来。
“哑巴想说话,所以他成了哑巴~”
“归来的孩子啊,看见爸爸在地上爬~”
“红色的灵魂欢笑着,人头开出花~”
“你呢?你呢?扮演哪个身份啊?”
流畅的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意,沉浸在残忍歌词中。韄
最后一句表示着疑问的歌词,像是本就属于这首歌谣,又像是声音的主人通过女护士的身躯,向怀中的“病人”发出询问。
虞幸一动不动,安静地蹙眉,扮演被疼痛侵蚀的可怜虫。
他觉得“女护士”好像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才继续向前。
哒。
哒。
依旧是高跟鞋的声音,但不再行走于平坦的走廊,而且向上的楼梯。
“终于要去二楼了吗?”虞幸心想。韄
医院一共两栋楼,病栋住着病人们,那么那些诊断病症的科室,就都集中在同一栋楼里。
若说病栋会因为各种各样疯狂古怪的病人们而遍地危险,那么主楼,不曾出现的医生们,就是医院秘密的知情者。
听过这个男声的虞幸特别想见见对方的本体,而不是女护士这种傀儡一般的存在。
楼梯并不长,或者说,从上楼梯开始,整个空间都恢复了正常。
女护士抱着他很快上到了二楼,又七拐八拐的,路上偶尔经过了其他的脚步声,似乎有一些人与女护士擦肩而过。
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交流。
虞幸在一扇门前被放下来,他听见女护士用钥匙将锁住的门打开,又半拖半抱地把他移动到了一张冰冷的床上。韄
这时,那股不能睁眼的预感缓缓退去了,虞幸听着女护士脚步声远去,悄悄地眯眼,一抹白色通过缝隙挤进视野。
等等,白色?
那不是病房的颜色,而是一个白色的立状物体,就杵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通俗来说,他躺在床上,那白色的东西就站在床边。
“中午好,虞幸。”
那东西笑着说。
虞幸心跳漏了一拍,刚才女护士把他放上床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旁边还有别人,甚至哪怕是现在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了对方,他依然没有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任何气息。
而且这人居然直接喊了他的名字。韄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虞幸睁开眼,呻吟了一声:“嘶……疼,你是……医生吗?”
这么一来,他算是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这是个男人,看不出年龄,不论是判断为刚成年还是三十多好像都可以。
男人容貌很难形容,分明是清晰的容颜,却总给脑子带来一种模模糊糊的错觉,只知道很好看。
男人穿着一件长款医生白大褂,脖子上挂了个听诊器,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记录板。
一通观察下来,虞幸只觉得对方处处是古怪,反正不是人,应该是某种难以被观测的鬼物类型。
像是……难以名状,难以理解,有点像鬼物意识形态下的赵一酒。韄
“嗯,我是医生。”医生弯腰看他,嘴角弯起略大的弧度,“看来你对我很感兴趣。”
唱歌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同,但距离这么近,虞幸还是认出来了。
就是这个医生,通过女护士的嘴,给他哼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歌谣。
第二十八章 必死时间线
时间紊乱不少见,连系统都承认的紊乱呢?遽
少见。
没见过。花宿白和魇的目光牢牢锁定虞幸,几乎是用眼巴巴的目光催促他继续说。
虞幸不动声色地斜了眼一侧墙头,如他们所愿继续道:“刚才我就在想,南水镇有自己的规则,不该再混入一个足以打破所有既定规则的时间陷阱才对。”
“又听魇说她所看见的真实并不来源于她的主动能力,而是在踏入卧室的一瞬间,灵感被牵动,假象自然破除。”
“这种情况对魇来说可能并不稀奇,因此,在她的想法中,能看见那些,是因为她自身的能力。”
“那如果不是呢?”
虞幸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换言之,如果任何一个人进入卧室都会触发这样的结果,都能看见真实,是否代表着,这就是南水镇要我们做的。”遽
“诶?”魇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是说南水镇的规则和我的能力刚好体现方式有一定重合,导致我判断失误了。”
因为他们太在乎南水镇隐藏的东西,反而忽略了鬼怪出现时常见的气氛转变。
就算是个别的推演,有鬼和尸体让她做护工,也很有可能搞出些可怕场景来吓唬她,增加她的恐惧。
而这次,不同的只有,可怕场景本来就存在,她只是从看不见变成看得见罢了。
“我想……”虞幸将他的猜测堪称详尽地说了出来。
南水镇是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之所以显得如此欣欣向荣,应该是某个存在将真实的南水镇隐藏在了假象之中。
掩盖的方式,并非直接给南水镇套了个壳子,而是蒙蔽了每一个踏入南水镇的人的眼睛和感知。遽
这一点并非无地放矢,虞幸提到了他和花宿白在进镇之前看到的那个胖胖的大妈。
他们在镇外还能看到大妈真实的样子,她拿着刀,充满恶意,对推演者垂涎欲滴。
进镇后已然被蒙蔽,因此再见到那个大妈,就只能看见大妈一脸和善的在浇花了。
“原来如此。”
虞幸还没说完,阎理的声音便从墙头上响起,男人脚边的阵图一闪而过,几乎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半蹲在了墙头。
他在下面三人的视线里施施然跳下,落地拍拍身上的灰,沉稳道:“抱歉,路过刚好感知到你们,就没打招呼直接过来会合了。”
本来也是同行者,阎理觉得自己此时出现并没有什么问题。遽
谁知他拍灰的手还没放下,就听虞幸阴阳怪气道:“阎理大佬上学的时候肯定是翻墙的一把好手,瞧瞧这帅气的姿势,不羁的动作,门卫肯定从来没撵上你吧。”
阎理:“……”
虞幸又道:“但是你光顾着自己跳,我们家好学生张羽可从没试过翻墙,你看看他,下不来了呢。”
阎理一扭头,终于发现虞幸针对自己的原因。
张羽是跟着他的,他布置阵法转移到离几人气息最近的地方,张羽自然也一并转移,现在正尴尬地蹲在墙头,双手死死扒着,生怕自己掉下去。
不仅如此,他待在上面越久,越有被巷子外的人看到的风险。
阎理索性重新跃上去,像拎鸡崽子一样把哭丧着脸的张羽拎了下来:“抱歉,因为很久没见过会被一面墙拦住的推演者,我疏忽了。”遽
张羽感到膝盖中了一箭,难过地跑到虞幸身旁:“队长!”
虞幸也就怼两句,肯定不会跟阎理纠结这个问题,他无视了张羽,头一歪:“我刚讲哪了?”
花宿白笑着提醒:“我们的眼睛和感知被遮蔽。”
虞幸:“唔,对。”
他刚才开始梳理推测之前,就已经在墙头感受到了阎理和张羽的气息,二人凭借那个阵法的掩盖没有第一时间现出身形,但该听的应该都没漏。
虞幸才懒得再说一遍,便接着刚才继续分析。
他的推测是,这针对每个人的遮蔽是分开来算的,一旦某人靠近危险地带,接触携带剧情的鬼物,覆盖在眼前的假象就会暂时褪去,进入真实场景。遽
真实场景中的时间流速是虚假场景的十倍,然而即使对于旁人来说,真实场景的经历者的时间是被压缩了,但事实上在这位经历者眼里,他是实打实的度过了等量的时间。
他的系统也记录了这些时间。
一旦经历者重新回到虚假场景,那些已经过去的时间也不会重来。
这就意味着……去到的危险地带越多,看到的真实越多,这个推演者身上的时间就过得越快,相当于在大环境中,他一个小小个体抢先一步独自迈向了未来。
最后,虞幸总结:“我怀疑,七天的时限,是一个必死时间线。”
即一旦第七天结束推演者还停留在南水镇,就没有生还余地。
花宿白已然明白他的想法,接道:“想活下来,就要主动寻找有真实场景的地方,让自己的七天更快过去,从而在完成自己的‘七天时间’时,避开大环境七天的必死时间线。”遽
就像魇,她的时间已经领先九分钟了,这也意味着当她度过了七天,会比其他人早九分钟传送走。
张羽对于这种讨论融入的非常快,他简明扼要点出一个重点:“虽然不知道你们刚刚谁经历了‘真实场景’,但我大概听出来了,真实场景很恐怖,相当于直面鬼怪。”
“但我们都知道直面鬼怪对精神的消耗很大,一旦多来几次,我们的人格异化度会……飞快上涨,甚至直接疯掉!”
大多数推演者每次结束一个推演,人格异化度就会长一大截,必须依靠商城售卖的道具才能重回安全值。
推演里没有削减异化度的道具卖,除非提前准备了大量的道具存放在身上,否则,在推演里挥霍异化度,就是在挥霍理智,挥霍作为人的可能。
阎理淡然点头:“这一点不出所料。副本从来不吝啬给推演者制造各种死局,即使知道是坑,也不得不跳下去。”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明确一个目标。”虞幸竖起一根手指,“调查整个背景,必须将必死时间线精确到小时。”遽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待够七天肯定是必死的,但他们还不能确定,这七天的时间里是否有留给失败者垂死挣扎,最后一搏的机会。
如果有,那么必死时间线还得往前推,有可能第六天,有可能第五天,甚至第四天第三天……
这就要看南水镇究竟想多快将人逼疯了。
[???为什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几个人在小巷子里就把目标解析到这种程度了啊]
[明明连剧情都没开始啊喂,是不是有点过于夸张了,不是应该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得到一系列提示后才能得出这种结论吗!]
[换我,我们这高低得死20来个人,才能有人吸取教训,得知真正的任务内核]
[这就是顶尖的那个梯队啊,真的见识到了]遽
[就没注意到一件搞笑的事吗,我刚从阎理直播间过来,阎理路过,蹲在墙头,听着底下说话,表情从完全不知情肉眼可见的理解了一切]
[他能装逼,换我懵逼]
第三十三章 神明博弈(四合一)
医生一弯腰靠近,虞幸的视线反而落到了医生的身后。鰢
他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病房,而是一个放了许多金属器材的房间,靠墙的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着各种颜色的药剂,一旁的桌上,还乱中有序地摆放着一组做实验用的玻璃器皿。
深红的液体经过软管在器皿之中穿行,咕嘟嘟冒着泡。
他躺的是一张铺了白布的铁床,硬得硌人,这可不是用来给病患们睡的,根据虞幸的经验,这分明就是个实验台。
他本应该第一时间获取这些信息,可偏偏一睁眼就完全被医生吸引,竟然将周围的一切都忽略了。
打量了一圈,虞幸目光落回来。
医生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和那不太协调的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端详着他。
仿佛只要虞幸不回答,他就会一直这么看下去——或许会越凑越近,越笑越不像人类,直到发生一些无可挽回的灾厄。鰢
虞幸凝神,这回有了准备,他对医生身上的异常抵抗力高了不少:“我当然很关心医生能不能治好我。”
不仅思维能力重新回归,连戏精能力也一并回来了,他颤颤巍巍指了指脸上的冻伤,像个重症病人一样绝望:“医生你看我,是不是要死了?”
医生微微直起身体,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虞幸,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不会,你瞧你,活蹦乱跳的呢。”
不等虞幸继续表演,医生伸手在虞幸脸上轻轻一抹,那冻伤的痕迹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露出完好的苍白皮肤。
虞幸:“……”
他没有冻伤,谈不上救治,医生这个举动并不是以什么神秘力量将伤口瞬间愈合,而是……将他设下的障眼法消除了。
他弄出来的冻伤表象轻而易举骗过了女护士,却没在这个医生眼底下走过一个回合。鰢
这力量,这仿佛来自另一个高度的气息和手段,这有些熟悉的风格……难道说这就是阴阳城邪神之一在南水镇留下的“象征”?
这象征可以是一尊神像,自然也可以是一个“活人”。
但,就这么简单地被他找到了吗?
不,也不能说简单。
对上医生似笑非笑的眼神,虞幸心中了然,恐怕刚刚在大厅,这个医生在投下注视的时候,就已经拆穿了他的把戏。
但对方还是让女护士将他带了上来,为的恐怕就是……和他面对面接触。
如果不是这个医生主动放行,无论是他还是其他推演者,想在整个南水镇精准见到一个人形态的医生,还要穿过刚才那条不知究竟是什么模样的长廊,绝对不容易。鰢
虞幸想罢,勾了勾嘴角。
索性把戏已经被破,虞幸完全没有身为骗子的尴尬,他只是摸了摸刚刚被冰冷手指触碰到的皮肤,用诅咒之力将对方刻意留下的一丝气息给引了出来。
那缕轻微的气息随着诅咒之力黑纹的显现仓皇溢出皮肤,刚在空气里冒了个头,就被黑雾包裹起来绞杀掉了。
有那么一瞬间,一旁实验台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里多出了一声轻微的“噗”,而后虞幸抬眼和医生对视,无辜极了,好像那声“噗”不是他方面毁灭那缕气息的证明。
“呀,这不是……”医生似有意外,轻轻瞅了眼黑纹和黑雾,话里有未尽之意,好像认识着力量的源头。
虞幸也算有恃无恐。
他已经猜到鬼沉树是阴阳城邪神之一,那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身也是邪神漂泊在外的一个“象征”。鰢
眼前的医生是另一个邪神的“象征”,无论怎么看,他俩都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先不论能力如何,起码在位格上,他不会被压制。
就算是在阴阳长廊的千结蛇神神像那里,他也只不过是经历了一些事后被扭曲抹除了记忆,那是一瞬间的事儿,他还活着就表明,在他已经不记得的那段时间里,他行动自如,并不受千结蛇神神像的压制。
“难怪,原来是同一个层级的力量。”眼前的医生思量半晌,仿佛有读心能力一般肯定了虞幸的想法,然后奇道,“你串场子了?”
虞幸一时没说话。
“你是那树的……怎么出现在我这里?怎么做到的,难不成,你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毁掉了?”医生便自己猜了下去,但他转眼看见虞幸平静的神色,便笑出声,“看来不是,不然你就不会沉默以对,期待从我嘴里听到更多秘密了。”
虞幸叹了口气,这非人医生恐怕很精通人类的心理学。鰢
他只能出声,眼睛弯了弯,好似十分友好:“虽然起因不同,但我们也算殊途同归,大家都一样嘛。除非你——你那位,和我的树——关系很差?”
他后半句说得极其隐晦,一是不确定在阴阳城里,鬼沉树会不会有别的什么称呼,二是还顾及着正在直播,他总不能当着广大观众的面将自己的底裤都抖露出去。
而且虞幸也是运用了一点点语言的艺术。
他和这个医生可不同,他不是任何邪神的象征,相反,认真来说的话,他可能是个一直在偷鬼沉树权柄的小偷。
但这个医生再聪明,再懂揣摩心理,也不可能得知这一点。
医生闻言,笑容更加灿烂:“还真巧,七位之中,就‘我们两个’关系最好了,你是不是在想,我是因为这个才让你上来的?”
这的确是虞幸刚刚脑海里闪过的众多猜测之一,不过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鰢
医生看见他的诅咒之力时,惊奇不似作假,说明在他被护士抱上来之前,医生并不知道他体内有什么。
虞幸摊手:“我知道不是,那是为什么?”
“要不要猜一猜?”医生的目光逐渐诡异,嘴里轻轻补充了一句:“猜错的话,哪怕是‘最好的关系’,也不妨碍我在这里给你做些特别的医治哦,我的病人。”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丝殊途同归,虞幸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理解了没有被说出口的言下之意……
鬼沉树和医生的那位邪神只是普通有仇,而和其他的邪神们是特别有仇,所以算是他们俩关系最好?
虞幸思维极速运转。
他不怕这个医生的威胁,真打起来,他就算打不过也能跑,更何况还不一定打不过。鰢
只是这才副本第一天,他不能将所有的精力放在跟医生的对抗上,更何况医生可以沟通,已经是他从进镇以来遇上的最好的信息源。
那就猜一猜吧,邪神的象征不等同于副本的boss,医生的存在代表的是门票,而不是南水镇诡异的真相。
目前看来,医生的这种不可名状的特质,和南水镇的虚假表象对不上号,导致了南水镇异变的很可能是另一个东西。
要是能让医生变成友方,他就在这场游戏里多了一个巨大优势。
只是信息太少,猜起来有些困难。
虞幸不知医生给他留了多少思考的时间,总之垂下眼睫,争分夺秒地去想。
医生悄悄的在他体内植入气息,虽然直接被诅咒之力发现了,但也能证明医生想在他身上找到些什么。鰢
拆穿他之后并没有立刻动手,看起来并不想杀他,可让人把他带上来,又没有要让他走的意思。
比起伤害和图谋,更像一种“探寻”。
一些难以捕捉的想法在脑海里闪现,虞幸试图抓住,可总差那么一点。
直到又一次想到医生外貌上的难以解析,虞幸忽然灵光一闪。
医生选择直接和他交谈,现在还让他猜测,太像是想从他身上“求证”什么了。
而他接触过的,和医生相似的只有鬼酒。
赵谋和赵一酒都跟他说过——鰢
赵一酒体内的厉鬼意识,是融合了一只被赵家长辈带出副本的克系厉鬼得来,那只厉鬼也算是偷渡了吧,在悄悄躲进那个赵家长辈体内之前,不知道在多少个副本流窜过。
可再怎么流窜,总会有个源头。
源头。
虞幸精神一振,倏尔抬眼:“你从我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同类气息,而你,或者说真正的那个‘你’,一直在找那个同类?”
医生眼睛骤然睁大,像是听到了这个答案后忍不住兴奋起来。
“你果然与它熟悉。”
虞幸默了默:“也不算熟悉。”鰢
他熟悉的是赵一酒,而这个“它”,虞幸也没接触过多少次。
早在他第一次见赵一酒的时候,“它”就已经和赵一酒融合了。
现在还能不能称为“它”都难说,因为虚弱的它没能争夺走赵一酒的身体,已经被赵一酒同化成一抹相生的意识了。
换句话说,当初那个厉鬼已经死了,只有力量被融合,然后又倔强地在赵一酒脑子里滋生出来,化为了一种极恶性格,可主体已然彻底改变。
哪怕是鬼酒,也是叫赵谋“哥哥”,认定自己是“破镜”的成员之一的。
毕竟当初提交成立队伍的申请时,鬼酒还单独站了一栏成员名单。
在它认知中,它就是赵一酒,只不过是另一种性格,连人格都不算。鰢
医生却不管到底熟不熟悉,那张笑脸上闪过一抹病态,忽而轻轻哼起个调子。
是刚才从女护士口中听到的那个调子。
只是这一次没有歌词,虞幸听着,反而灵魂都颤了颤,像是睁着眼睛陷入了一场很虚幻的梦。
梦里,天空是血红色的,星辰被血雾笼罩,到处都是巨大的怪异身影,有断颈里伸出无数条乱舞触手和利齿的巨人,有从天上爬过的遮天蔽日的混沌。
某颗星星闪了闪,忽然就成了一只没有边界的团状肉块,无数的生(防屏蔽)殖器官在肉块上律动,密密麻麻,就像地球上生长的人类。
红色之下的深海浓得像墨,不停歇地翻涌着,海水下隐隐游过难以丈量的庞然大物,吞噬着世间的理智,而无垠大海的最深处,是一张永不合拢的大嘴,以及没有尽头的喉管深渊……
虞幸还清醒。鰢
他并没有疯狂,也没有沉沉睡去,更没有幻听幻视,只是在听着医生的哼唱时,脑海里莫名多出了那些影像。
毫无预兆,极度自然,就好像他本来就看过这些,本来就理解这些。
不对,他真的没有疯狂吗?
虞幸想,疯子可能也不认为自己已经疯了吧。
但,他确实不会疯,早在那个实验室里,他被改造得不再是人类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疯”的能力。
他的思维和灵魂本就不再属于人类,又怎么会和人类一样陷入疯狂呢。
或许正是这样,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居然极度清醒,在多出了那些地狱一般的“认知”后,虞幸还扬起了一个笑容。鰢
他甚至听见自己在夸赞:“这曲子不瞎填词的时候居然这么好听。”
那些看似诡异的歌词,根本不及曲调本身的万分之一,或者说有了歌词,这曲调才能入人类的耳。
医生哼了一会儿,调子并没有到达结尾的样子,但他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你感受到了吧?‘我’的喜悦。”医生叹息着张开手,嘴角咧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可能是耳后,也可能是天上。
虞幸的脑子没能解析出医生此刻的表情,只是在刹那间,他脑子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怪物和景象涌动着融合,最终归于一体。
归于……【祂】。鰢
虞幸忽然就知道了那个邪神的名字,所有的不可名状在阴阳城只属于一位邪神,那个邪神就叫做【祂】。
怎么办,他忽然觉得和人身蛇尾的【千结】相比,【祂】的逼格高了好多好多。
医生目光灼灼,兴奋得连人形都好像不那么准确了,他伸出可能是胳膊的胳膊,握住了虞幸的肩膀。
“它在哪儿?”
虞幸被各种它他祂绕得有点迟钝,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表演完才艺的医生打算回归刚才的话题,问他那只偷渡的厉鬼的事儿。
可这牵扯到赵一酒,更牵扯赵家,乃至破镜。
虞幸真正确定自己还清醒的原因,就是他发现自己仍然记得顾虑这些。鰢
“冒昧问一句。”他不闪不避地迎上可能是个医生的医生的目光,语气不容置喙,“你,或者说‘祂’,和‘它’是什么关系?”
最好别太坏,是个来寻仇的。
也最好别太好,是个来寻亲的。
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给本就是被迫融合的厉鬼的赵一酒带去灭顶之灾。
……
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在观看。
早在虞幸被女护士带走的时候,直播间的信号就变得诡异了起来,不仅时有时无,屏幕上还总是出现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扭曲色彩。鰢
在那条长廊里,观众们足足看了二十多分钟扭曲色彩,早已在弹幕中刷屏。
[刚来,这啥?]
[不是,刚到精彩的时候呢,护士要吧幸带哪儿去?!怎么忽然看不到了!]
[曾莱:别嚷嚷,这是被屏蔽了。]
[啊,敢问大佬,系统的直播间还能被屏蔽吗?这次直播不是没有小黑盒道具么?]
[任义:所有位格逼近系统的鬼物,都有可能影响到系统创造的直播间,直播间的画面会受那些鬼物支配,产生相应无效画面,这在高等级直播推演里有极小概率会发生,并不是第一次。]
[吕肖荣:衍明!!!你到底在哪!别让他一个人装逼!!!]鰢
[所以???幸碰到了逼近系统位格的鬼物?!]
[萌新弱弱问一句,什么是伟哥]
[对不起打错字了,什么事位格]
[什么是违和]
[位格]
[……你可以粗暴的理解为逼格,咱们系统很有逼格,但很多副本里存在跟系统一样有逼格的东西,它们甚至知道系统的存在,超脱了本身的世界]
[另外劝你换个输入法]鰢
等长廊走完,直播间的画面倒是恢复了。
观众们看到女护士走上楼梯,一路上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同一个表情,干着自己的事,去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但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宛如一人,只有女护士的表情比较生动,那阴暗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幸身上,嘴角却微微勾起。
之后女护士走进了一间功能不明的诊室,房间里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模糊人影,女护士将装死的幸放在床上,就忽然失去了表情,也和外面的同事们宛如一人了。
女护士走后,幸“醒来”,和医生说了些什么。
奇怪的是,无论观众们怎么竖起耳朵听,都只能听见幸说的话,而那模糊不清的医生人影不论在说什么,传到他们耳中的都只有“滋滋滋”。
再之后的交谈,观众们抓心挠肝,只能从虞幸并不多的话里听到些似是而非的东西。鰢
[医生是不是往幸脸上弄了下啊,他在干嘛?可恶,看不清!]
[幸在说什么殊途同归?他和医生?]
[什么关系好?什么你的树他的树?]
[什么同类气息?什么真你假你?]
[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不论弹幕怎么发癫,任义这回都没有给他们任何解答了,不仅是任义,其他有名的大佬也都神隐起来。
等虞幸问起厉鬼和【祂】的关系,观众已经麻木,面无表情、例行公事地发出整活弹幕——鰢
[请用100字解析此处“你”、“他”、“她”或者“它”直接的联系,满分十分。]
……
直播间的闹腾建立在一无所知的幸福上。
而此时此刻,虞幸正少见地有些紧张,等待着问题的答案。
医生歪了歪头,端详虞幸片刻,好像在揣摩要不要回答。
最终,他还是看在那黑纹和黑雾的面子上,抛出了答案。
“它是‘我’的孩子,‘我’亲自生下来的孩子。”鰢
虞幸沉默。
原来是寻亲的。
可他没想到这么亲。
他抱了一丝希望,对着这位男医生近乎荒谬地问:“是你生的……你这个医生生的?”
如果是这样,他今天就是冒着死好几次、跟不上主线触发系统惩罚等等风险,也要把这个医生直接干掉。
以绝后患。
医生神态间并不觉得他的问法有什么不对,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这个医生,是‘我’。”鰢
或许是觉得反正已经开始解释了,解释多解释少都没区别,医生坐到了铁床边,一副医患关系和谐,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你可能见过其他家伙的‘象征’?祂们就喜欢把一个分身分离出去,不管是当一个人还是当一个物件,往某个世界一丢就完事儿。”
“‘我’和他们不一样,不管是哪一个世界里存在的‘我’,本质上都没有区别,每一个都是‘我’,只不过身份不同,性格不同,存在的意义也不同。”
虞幸尽管知道对方正在说一些很了不得的秘密,科普得也很正经,但还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都这么多不同了,也能叫没有区别吗!
“但我们的记忆都是一样的。‘我’和其他的‘我’之间的连接,从来没有断过,‘我们’是一体,从来都是。”
医生好像又看出了虞幸的想法,他笑着,贴近坐在铁床上神色不明的虞幸,低喃道:“别分心。因为无论是哪一个‘我’……”
“都可以是【祂】。”鰢
“随时随地。”
最后一个字落得很轻,好像在那一瞬间,医生的语气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虞幸似有所感,悚然看去,瞳孔一缩。
他居然看清了医生的长相——无比清楚。
之前的所有模糊的,非人的地方都悄然消退,医生在此时此刻达到了最像普通人的顶峰。
虞幸耳畔却忽然警铃炸响,疯狂预警,就连在他理智的情况下不怎么会异动的【咒怨之舌】都瞬间失了控,伸出来舔了舔唇。
像人,却不是人。鰢
从能看出破绽到达看不出破绽,不是医生变普通了,而是医生的扮人能力在此刻有了质的飞跃,难以名状的特质变得收放自如。
为什么?
只能是因为……这具躯壳里的灵魂变了。
虞幸不算害怕,但当他低头,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那是他这具身体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无形压制,从而展现出的接近崩溃的反应。
就像他曾经虚弱的身体,无法承载诅咒之力。
虞幸的舌尖蜷了蜷。
舌头大概是他浑身上下最不受影响的地方了,舌尖红纹隐隐发光,舔过口腔,发出一个简短而笃定的问句:“你是【祂】?”鰢
【祂】笑得自然又温润,还是以医生的性格回答:“是的。”
“我想这样,应该能让你跟轻松地理解……它是‘我’亲自生下的,这句话的意思。”
厉鬼是【祂】的孩子。
虞幸的左腿忽然崩成了血块,哗啦啦的染红了铁床上铺着的白布,其他地方也皮开肉绽,即将步入后尘。
没办法,他的身体的确承受不住。
这毫无预兆的……邪神亲临。
虞幸的脑子也要因为硬件跟不上而崩毁了。鰢
但这也是,从未有过的绝佳机会。
他顶着即将四分五裂的身体,艰难地问:“也就是说,你同时存在于阴阳城和很多个世界,每一个都是你,只是阴阳城的你是神明,其他世界的你……是医生,是作家,是小孩,是老人。”
说起来很难理解,但虞幸忽然想到鬼酒的状态。
“每个你都知道自己是神明,但受限于那个世界的身份,依旧会有普通人的懦弱,崩溃,疯狂……”
鬼酒也认为自己就是赵一酒,只是被激发出的另一种性格。
“但身为神明的那个你,随时可以接管任何身份,去往任何世界……是吗?”
他们都觉得厉鬼已经不复存在,这种认知是从赵一酒的两种状态中得来的。鰢
但……这和【祂】何其相似。
厉鬼,是【祂】的孩子。
医生笑眯眯看着马上就要死掉的病人,轻轻开口:“是的。”
虞幸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了然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整个人瞬间崩成血雨。
【祂】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捧起一大团碎肉:“这个身份毕竟是医生,哪怕病人已经这样了,我依然要把你治好呢。”
“你还没告诉我,它在哪儿。”
肉块和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液蠕动起来。鰢
它们一点一点聚拢,【祂】耐心地看着人形重聚,飞快地恢复成虞幸的样子。
骨头,血管,脂肪,皮肤。
拼凑的尸体完好无暇,就连浸透衣服和白布的血都在祂的注视下一点点抽离,回到了虞幸的体内。
衣服和白布变得干干净净,虞幸的身体也干干净净。
【祂】等待虞幸睁眼。
虞幸曾经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无限复活是一种诅咒,没遇上克制这个能力的存在时,还能说是有用的能力,幸福的烦恼。鰢
一旦遇上,就是千刀万剐,无限轮回的死亡,真正的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痛苦。
【祂】可以让虞幸崩成血雨无数次,只为问一个问题。
而虞幸,连死都没法死。
……
过了一会儿,虞幸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祂】眨眨眼,凑近了看。
明明已经治好了,怎么还不醒呢?鰢
嗯?
【祂】忽然伸手,撬开了虞幸的嘴。
那口腔中空空荡荡,舌头不翼而飞。
没有治好。
这具身体并不完整,无法复活。
如果不复活,祂就问不到想要的了。
“……这样啊,是【书】插手了,给了他高位格的舌头。”治不好病人的医生神明有些懊恼,“【书】是在告诉我,不能用神的身份来找这棵小树么?还是那么讨厌啊。”鰢
“也对,【书】可是他们的系统,不会不管他们。”
【祂】喃喃着,因为此刻是医生,所以言行举止都和医生一般无二。
只见祂的手一松,已经凝聚好的虞幸尸体又一次成了一盘散沙。
这回,祂直接用能力把这些稀碎的血肉蒸发掉了,铁床上依旧干干净净,但已经没了虞幸的痕迹。
虞幸不会死,所以,没了尸体碎片的束缚,他会在南水镇另一个无法预知的地方复活——得看那条舌头逃逸到了什么地方。
眼睁睁把到手的答案送出医院,祂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白大褂:“我还是走吧,让医生去找他。”
神明亲临问话行不通。鰢
虞幸的身体无法承受,就会崩毁,崩毁后【书】给虞幸的舌头会在瞬间转移,如果【祂】扣着尸体不放,虞幸就永远无法复活,祂也就永远问不到答案。
只能把人的尸体放了,换成和虞幸实力相当的医生,再去友好地谈一谈。
医生思维的【祂】在这一刻异常讨厌【书】,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医生的表情恢复了似人非人的样子,他活动一下筋骨,脱下了身上的白大褂。
没办法,虞幸被阴阳城的那个“祂”放跑了,他只能亲自离开医院,去镇上将人找回。
这次再找到人,他得顾着虞幸的心情,不能再随随便便把虞幸杀死了,因为他治不好。
哼。鰢
系统真讨厌,不,应该说,其他六个邪神,每一个都很讨厌。
医生皱眉想着。
他一皱眉,医院里的所有医生护士都皱起了眉。
一楼大厅和病栋病房里,病人们被吓得瑟瑟发抖,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要出事了。
但过了一会儿,无事发生。
医生护士们又恢复了那虚假的笑容,只是脚步快了点,隐约透着一点急切。
也不知道在急切些什么。鰢
……
从【祂】接管了医生的身体的那一刻,直播间彻底黑屏。
好在过了没多久,信号就恢复了。
观众们吐了口气,定睛一看。
[?]
[这是哪儿?怎么有个胖胖的大妈在厨房做饭?]
[医院呢?医院剧情呢?!有什么事是我尊贵的VIP不能看的!]鰢
[咦,幸怎么晕倒了,哦他醒了]
虞幸幽幽睁眼,感受着自己恢复完好的身体,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推演者死亡,直播间就会关闭,而他是身体拼凑完才复活的,因此倒也不担心被别人亲眼看到他复活的过程。
他舌尖顶了顶腮,莫名有种邀功的意思。
可惜,每次刚一复活,虞幸几乎都不具备任何感情,像个刚被格式化的手机。
他环视一圈,确认自己的复活位置在一个镇民的住宅客厅里,厨房传来水声,是一个大妈居民在洗菜。
回忆起在医院经历的事,虞幸理智到称得上冷酷。鰢
有这条舌头在,虞幸依稀了解死后发生了什么,因此很清楚,起码在这个副本里,【祂】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但那个医生一定会来找他。
没关系,只要不是邪神,他都不在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就在这时,洗菜的大妈似有所感地回头,看见了他。
巧了。
虞幸和大妈对上视线,认出她就是进镇之前看见的那个古怪镇民。
大妈顿时震惊,手里还拿着根胡萝卜就冲过来:“啊!你从哪儿——”鰢
咔嚓。
虞幸收回扭断大妈脖子的手,淡漠地看着她倒在地上。
似乎有一层迷雾悄然散去了。
已然成了尸体的大妈脸上还残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不是虞幸看见的惊讶和惊恐,而是一种看见食物的垂涎兴奋。
她手里拿的也不是胡萝卜,而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虞幸垂眸,沉默片刻,调出系统查看时间,然后冷静地想——
嗯,快到约好的集合时间了。鰢
走吧。
就是不知道直播间里,赵一酒体内的厉鬼意识看到了多少,又理解了多少。
要是赵谋已经回来了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谁也不能阻止八卦!
灿烂的艳阳天过了正午开始有转阴的迹象,至始至终不曾化开的雪开始散发更明显的冷气。徝
小巷子是个不错的地方,巷头巷尾一览无遗,任何人有接近意图都能被提前发现,虞幸将目标梳理好后,阎理干脆也留在这,表示就在这里给大家分享一下他从其他推演者那儿交易到的情报。
据他诚实地说,向导的住处是他们几个人一起发现的,虽然隔绝他人的阵法出自他手,但另外几人没有拆台打扰他贩卖这个情报,已经是一种默认要分一杯羹的行为,因此,阎理只当自己是个出力的,并不抱着独占情报的想法。
带上张羽一起,正是全程让张羽旁听,来佐证他不曾私藏什么。
魇自觉地站在那里,大概是没想到她中途跟上虞幸,居然这么快就能获得如此大的收益,当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扯扯虞幸袖子,小声道:“我真能听?”
“来都来了。”虞幸无所谓地说,“目前阎理能交换到的都是各个推演者背景故事里的基础信息而已,还不涉及真正需要探索的秘密呢,你心虚什么?”
阎理也转头看了看魇,大约认出了她的身份,矜持点头:“可以。”
“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白嫖了。”魇这才松了口气。徝
“白嫖?”虞幸挑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承诺过的事?”
魇立马摆手,干笑两声:“哪能啊,我现在干的可是雇佣生意,诚信为本嘛!”
“当然——”虞幸伸手,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没看清他怎么做的,回过神来就看见他将魇的下巴捏在手里,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极有恐吓意味的笑,“白嫖是不可能的,你听了我们的情报,到我需要你做事的时候,你可就没法拒绝了哦~”
魇被捏的仰头,知道幸这是在提醒她不要毁约——因为他们做出约定的时候,并没有做能保证约定顺利的系统契约,现在她马上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出尔反尔,幸会像被戏弄一样血亏。
她睁大眼睛使劲点点头,才得以从幸手里解放。
阎理和花宿白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他们自己可能也经常干威胁人的事儿,唯有张羽认真看着这一幕,末了像感同身受似的摸了摸下巴。
“队长好帅。”徝
虞幸:“说正题。”
阎理简单描述了下成果,他目前已经和二十一推演者完成了交易,其中只有三个是不擅长找人且迟了一步路都被其他人堵死了的,其余十八个推演者,皆是卖了明面上的荒诞最强推演者一个面子。
阎理风评一向不错,除了在作为敌人时会感受到他“活阎王”的一面外,他十分令人信服,没人会觉得他稀罕在情报上作假。
“经过总结,整个南水镇值得注意的有七处,第一处就是由我们自己发现的,向导及她父亲的事,重点在向导身上。”阎理并不长篇大论,而是已经将情报中的有效部分提取出来,结合张羽的能力,精简到极致。
“第二处是南水镇最近的寒潮,近三个月来,被冻死冻伤的镇民人数大大增加,而面对这种严重的天灾,镇民态度过于无动于衷,所以‘冻死’对他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需要我们判断。”
“第三处是镇上唯一一家医院,文和医院,这里负责接受所有需要住院的病人,有推演者和某个医生认识,医生给她寄的信中提到,很多病人忽然失踪了。”
“第四处就是瑞雪祭!”张羽给阎理疯狂打眼色示意让他在队长面前表现表现,成功获得了介绍的权利。徝
他说:“瑞雪祭在后天开始,奇怪的是,每个提到瑞雪祭的情报里,都说‘这天过后我们又会迎来无病无灾收获满满的一年’,好像忘记了寒潮死人的存在。”
“嗯,是很怪异。”虞幸点点头,“继续。”
第五处,是镇上对东区的传言,似乎很多人都知道东区不能靠近,但他们只有这样的概念,却完全不知为什么。
第六处来自一个小孩,那小孩总是一本正经说些奇怪的话,比如“为什么奶奶还没有老死,为什么爸爸还不回家,为什么我总长不大”,听起来就是个能引出支线任务的好苗子。
“最后一点是关于镇上最有名的一个家族的,方家。”张羽想了想,“据说这个家族曾经是南水镇富甲一方的乡绅地主,时代变化后,方家就没落了,但仍就留存了一些传说。”
虞幸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目前情报太少,只能说方家非常神秘,有传言方老爷子快要病死了,似乎是冻伤拖垮了身子,家里能做主的本该是他老来得子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行事有点狠,不讨镇民们喜欢,小儿子失踪许久,一直没回来。”徝
“所以现在只有大儿子一个人当家做主了。”
阎理接过话头,沉着地说:“这个方家属于是把诡异摆在明面上,无论是风评,还是他们深居简出的状态,以及镇上关于他们家的各种小道传闻,都意味着方家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甚至我认为,门票的位置——只有东区和方家两种可能。”
虞幸没说话,魇拍了拍脸:“好幸福,我终于能体会一把信息轰炸的快乐了。”
花宿白一手环胸一手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其中有些可以看出明显关联,冻伤的方老爷子,冻死的向导爸爸,忽略冻灾的瑞雪祭,以及治疗严重病症的医院。”
“恐怕他们当中存在一个关键点,只要我们找到那个点,相关联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虞幸还惦记着雪时花,因此可以确定:“这些不是全部疑点,我们绝对漏了不少。”
张羽插话:“肯定的,堕落线的人怕阎哥,被他逮到的那部分人都交代了,倒是和美杜莎比较亲近的那些人,直接拒绝交易。总之我们手里只有一半的信息,只能寄希望于随着主线剧情找到更多吧。”徝
虞幸:“这样啊……阎理,我听说美杜莎和你有点矛盾?”
一说到这个话题,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想起那个美杜莎馋阎理身子的传闻。
传闻中美杜莎早就看上了阎理,但阎理一直对其爱搭不理,美杜莎也不是放下身段追人的类型,虽然她没有阎理强悍,但手底下的深夜公会是名副其实的最庞大的公会。
于是之后两人便一直是有些针锋相对的关系,美杜莎想把阎理拉下神坛,这样更好得到他,而阎理则对美杜莎的这种想法嗤之以鼻,不给好脸色。
然而这些只是传言,大家都懂,一则八卦在传得人尽皆知的时候,肯定已经经历过好一番人云亦云的扭曲了,不能信。
现在正主就站在眼前,又有美杜莎那边的人不愿意信息交换的事,虞幸这时来求证这个问题,就显得非常一针见血了。
虞幸保证,他真不是趁机八卦,真不是……嘻。徝
面对四双充满了求知(八卦)欲的眼睛,阎理扶了扶额,沉声道:“没有那回事,她不是馋我,也没有针对我。”
“只是亲近她的人都知道,她一定有办法找到向导,与其和我做交易,不如直接跟着她,这是很理性的选择。”
[真的吗,我不信]
[其实若真说针锋相对,确实没有,我也没见过他们对对方喊打喊杀,反而时常有种大佬之间的处事默契,但,美杜莎可是公开表明过她馋阎理身子的!]
[阎理还是好心,给美杜莎留面子了]
[但是美杜莎表示她不需要这个面子,她只要阎理身子(别打我)]
弹幕聊得欢快,直播画面中的几人已经根据刚刚总结出来的东西,各自挑了一个异常地点分头行动了。徝
虞幸和他们约好两点半重新在这个小巷子碰面,在这之前,他想去探一探那家医院。
张羽没自保能力,只能跟着他,充当一个侦探挂件。
第三十四章 看直播的破镜
个人直播间的画面里,虞幸毫无刚杀了一个“人”的自觉,确认过时间之后就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东西。
这次转换地点的复活,衣服和画筒都还在,像是这些外物也跟着血肉一起重新聚合了。
虞幸说不上是什么原理,可能……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只要没人看见,就有各种可能。
如果这个世界无法解释源自于诅咒之力的复活能力,为了不打破世界逻辑,就假装他从没死过……也是有可能的。
观众们还在因为虞幸的位置转移而讨论,就看到虞幸检查完衣服后又打开了他的画筒。
不少人开始好奇。
虞幸从一开始就背着这个画筒,虽然人设是画家,但在危机四伏的副本里背个不利于行动的东西,实在是累赘。
[他又不是来画画的,不是跟着旅行团来的吗?干嘛非带着这个,多麻烦。]
[我也觉得,看着可不爽了。]
[可能里面是没画完的画,随时有灵感随时画吧,又不是幸带的,是他这个角色本身带的啊……]
[让我康康是什么画]
观众们期待的等着康画,就看见……就看见虞幸从画筒里抽出一把细长唐刀。
[???]
虞幸取出他的唐刀摸了摸,这把刀还是那么锋利,刀上血槽的血色停在接近中间的位置,煞气凛然。
很好,没有更多磨损。
虞幸面无表情地将刀装回去,盖上画筒盖子,把画筒背背好,打开了住宅大门,像没事人一样离开了。
他下了楼,从一开始进镇的那条路重新出发,直播间主视角跟随着他,把南水镇古朴又热闹的景色一并收入。
只是那身影行走得过分利落,甚至带着点和那唐刀相似的煞气,就连路上原本热情洋溢的镇民们都默默离他远了点。
弹幕有人道——
[是不是在医院里经历了什么事,导致他心情不好啊,看起来好凶,我又想起他把獴刀秒了的事了……]
[凶凶我,凶凶我啊!冷面帅哥赛高,我是你的狗!拿刀威胁我!快啊!]
[lsp基金会的姐姐还是那么逆天]
观众们毕竟隔了个直播间,就算观看的明星推演者再凶残,也凶残不到他们头上,因此一向插科打诨,非常快乐。
但总有些人比他们知道更多,此时已经冷若寒霜,眯起了眼睛。
“他死了一次。”曲衔青一字一顿地说着,一眨不眨看着虞幸毫无情绪的脸,搭在桌上的手指曲起,仿佛马上就要拎着她的血剑跳进直播间。
破镜的人都在,包括已经回来的赵谋。
他们在虞幸失踪的那一年,就很喜欢在虞幸家里集合,凡是需要共同商议的东西,全都在虞幸的客厅里完成。
就好像虞幸也参与了一样。
现在虞幸回来了,他们的习惯也没有改变,这次观看虞幸直播也是一起。
赵谋刚做了点心,曲衔青和卡洛斯在餐桌边品尝,厨师本人则单独拿了一块,往窝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看直播的弟弟嘴里硬塞。
因为赵一酒不太配合,赵谋直接把弟弟按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弟弟阴郁却无奈的张嘴,赵谋都能乐出声。
听到曲衔青带着寒意的话,赵谋手一抖,差点把糕点怼赵一酒眼睛里,他松开摁着弟弟肩膀的手,直起身轻咳一声:“冷静……”
医院那段,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有高位存在干扰了信号,那个无论如何都窥探不到底细的医生,很可能就是邪神象征。
但当时,从虞幸的只言片语里,他们判断这个医生对虞幸并没有强烈恶意,以虞幸的能力应当不会出事。
结果,他们听到虞幸和那个医生说起什么生孩子的话题,连赵谋都有点懵逼。
怎么扯到生孩子上了?
这医生依稀可见是个男人,虞幸为什么问医生孩子是不是他生的?
再然后,屏幕就黑了。
直播间重新亮起,破镜的人看到虞幸那个状态,就知道对方是刚刚复活。
房间里一时冷气弥漫,曲衔青怒火中烧,赵一酒阴沉不语,赵谋和卡洛斯对视一眼,主动承担了活跃气氛的责任。
赵谋没有和曲衔青赵一酒一样生气,因为死亡对虞幸来说,的确可以称得上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虞幸醒来的行为也表示,他并没有对这次死亡有任何不甘,既不马上去报仇,也不警惕四周,防止导致死亡的东西再次来临。
这说明虞幸接受这一次死亡。
以虞幸的能力,甚至有可能是主动死亡的,反正虞幸也不怎么拿自己的命当命,就算把命当做计划的一部分,也没有多出奇。
但这是赵谋理性的判断,他相信虞幸,所以不急。
但是他亲爱的弟弟,以及亲爱的曲衔青,属于是即便知道这些道理,也依旧会为虞幸受到的伤害气到自己的人,只能哄哄。
当然了,他弟弟看上去并不领情。
赵一酒好不容易等到赵谋松手,他有些狼狈地撑起胳膊,在沙发上坐好,拿回了大腿边被赵谋胡乱扔到一旁的书,嘴里还叼着硬塞的点心。
“……”赵一酒无言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心想,这个哥哥,真是仗着身体比较脆弱,越来越喜欢对他动手动脚。
就是认定他不敢还手。
否则他一个没控制住力道,就得跪在地上哭着求赵谋别死。
余光瞥见赵谋去劝曲衔青了,赵一酒抿唇,重新把书翻开摊在自己大腿上,低头去看。
他的目光却穿透空气,落在了系统呈现出的直播间画面上。
黑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拥有厉鬼意识的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医生身上熟悉的气息。
那是和他同源的力量。
是那个医生杀了虞幸一次吗?用这种力量?
阴阳城……邪神……
赵一酒脸色难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颈子上的金属项圈。
被项圈掩盖的某处皮肤,正隐隐发烫,彰显着存在感。
他专注地看着失去情绪的虞幸,觉得画面有点刺眼,似乎,还是那个会笑会装的戏精比较顺眼。
他叼着糕点,忘了咽下去。
第三十五章 失约
两点半,虞幸准时到达约定地点。鯌
花宿白和魇已经提前到了,张羽几乎与虞幸同时冒头,只有阎理又迟一步。
“队长!”张羽眼睛一亮,眼神迅速扫过虞幸全身,见他好像没有受伤,顿时长松一口气。
虞幸冲他点点头,走进小巷里,感知了一番,随后看向花宿白:“你身上有鬼物气息。”
南水镇的鬼物是隐匿起来的,隐藏在虚假的表象之下,一旦某人身上出现了能被感知到的鬼物气息,就说明他刚刚接触过真实场景下的鬼物。
“你也有。”花宿白靠墙而立,手里把玩着一朵不知从哪儿摘的小野花,黄嫩嫩的野花竟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存活下来,还真是少见。
虞幸刚刚杀了一个拿刀冲向他的大妈,还见过医院里的医生,身上留下气息不足为奇,他当下也懒得费口舌解释,又看向魇。
根据分开行动之前商量好的分工,他和张羽前往医院,花宿白是去调查那个别人口中奇怪的小孩,魇探查瑞雪祭准备工作,阎理去查“方家”。鯌
魇的状态是他们之中最差的,虽然看上去也没有外伤,但这姑娘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那双在她上最为重要的眼睛神光黯淡,要是看的不仔细,甚至会误以为她是个盲人。
虞幸用眼神询问情况,魇被那毫无感情的目光吓得一抖,结巴了一下:“我、我犯什么事儿了吗?幸你怎么忽然这么凶。”
“……没有。”虞幸顿了顿,垂下目光,“说说,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只是能力使用过度就是这个样子。”魇抹了把额头上渗下来的冷汗,解释道,“镇上节日氛围有浓有淡,我跟着街上的彩绸,一路到了西区那边,那边的人似乎是最兴奋的,每个店家都有一些跟瑞雪祭有关的东西,就连到时候表演用的祭台都位于西区。”
“我在一家扇子铺感应到异常,在里面找到了一面团扇,那团扇上用金线绣着一个伏案书写的男子,好看是挺好看,但我察觉不对,就用能力看了眼。”
她说到这里浑身抖了一下,心有余悸:“然后我就看见,每根金线都变成了血色,扇子上的男人缓缓转头,双目流血,和我对视,他好像朝我伸手,想把我拉到扇子里。”
张羽听的津津有味:“然后呢?”鯌
“然后?”魇翻了个白眼,抓了抓有些凌乱的狼尾,“我当然是把扇子扔到了地上,然后被扇铺老板骂了一顿,在他要我赔钱之前,我赶紧跑了。”
“当然,这还没完。接下来我就发现,那条商业街上每一个铺子里都有一股让我不太舒服的感觉,和那团扇给我的感觉一模一样,我没再贸然用能力。”
“在我的询问下,我得知那些东西都是商家们为瑞雪祭准备的‘镇祭物’,是要在瑞雪祭当天献给风雪的。”
虞幸眉眼间的淡漠已经褪去一些,他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如何献给风雪。”
“我问了,但是那些商家跟我说,答案在向导那里。”魇摊手,“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我是旅行团的人,对我还挺热情,总往我身边凑,但就是不愿意直接跟我说答案,而是告诉我,节日的习俗还是要有向导跟我们分享,否则就败坏了我们旅行的新鲜感。”
“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会能力使用过度?”张羽逻辑清晰,直接抓住了魇言语间的漏洞,有点怀疑地问。
“……因、因为。”魇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角,“我看已经探查不出什么,就离开了那条街,可就这么走了又不太甘心,所以我回头,看了一眼。”鯌
那一眼,她开启了能力。
层层遮掩被剥开,一片尸山血海般的景象忽而展现在她眼前。
热闹的店铺只剩死寂,雪覆屋檐,冰棱挂悬,滴答滴答落下的不是化雪的水珠,而是粘稠的深红。
那些她刚才感知到不妙的物件,比如晃动的招财猫、摇曳的红灯笼、精致的山水画……每一个都纠缠着无数血气,宛如无尽怨灵哀嚎尖啸。
她耳边一瞬间涌入很多声音,她似乎听见婴孩的啼哭响彻云霄,男人女人的尖叫恐惧入骨,老人幽幽叹息,还有不知谁的窃笑不已。
等等,窃笑?
鸡皮疙瘩忽然爬满魇的后背。鯌
保命的本能反应让魇立刻切断了能力,耳边恢复清静,脑子里却还留有混沌的遗响。
其实她这一眼也不过两三秒而已,可当她回过神,才意识到浑身都在颤抖,腿仿佛坠了千斤重,一步都走不动了。
“我撑着跑回来,看到花老板才敢歇,西区太可怕了,那些瑞雪祭的物件各个都沾了人命。”魇摸着心口,“很多条人命。”
有时候,一个死人,一个执念,一个怨气乘载物,就能演变为厉鬼复仇的惊悚故事。
而西区那些商铺里,足足有几十个这样的东西。
也不知究竟死了多少人。
要是那些怨灵一同暴发,即便是最顶尖的推演者,也很难全身而退。鯌
花宿白突然感叹:“不愧是魇啊,这双眼睛太完美了。”
他指尖黄色小野花还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但他浑然不在乎,只是勾起一抹亲和的笑:“换做别人,想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探听到这些,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魇小姐,只用一眼就能做到。”
“想必魇小姐这种极端路子,体力应该很差,就趁现在好好歇歇吧,过会儿旅行团集合,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魇点点头,略感疲惫:“嗯。”
她算是毫无保留地交代了收获,这是她请求同行的代价。
其他人……要说多少,想公开多少,那就不一定了。
就像花宿白,他分明在那个小男孩那里经历了事,可现在,却毫无要具体提起的意思,只草草说了句:“那个小孩和主线没有关系,现在也已经不在了,之后不必考虑他。”鯌
虞幸瞬间听懂:“你把‘人杀了?’”
花宿白五指一合,将掌心的小黄花碾成了粉,微笑道:“是啊。阿幸,恐怕你也不会在这里说起医院的事了吧。”
旁人不懂,花宿白却看得分明,虞幸死了一次。
能让虞幸以死亡为代价得到的情报,绝不会被他轻而易举分享出来。
张羽见队长默认,也沉默相对。
不过他没沉默一会儿,就忍不住道:“阎理迟到七分钟了,我记得他是去打探方府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虞幸转头,隔着厚厚巷壁望向虚空中某一点。鯌
阎理这种级别的人,只要不自己往死局里跳,就没那么容易出事。
而且阎理主动和他“结盟”,显然有着某种筹算,因此即便是探听到了特别了不得的情报,也不至于一声不响的消失。
会失约,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方府啊,他的“家”,真这么厉害么,连阎理都能陷住。
虞幸眨眨眼,手指一动。
他感觉到了,在镇外被他干掉的那个叫獴刀的,似乎也在方府附近,并且停留了有一段时间了。
阎理和獴刀,他们难不成在一起?鯌
或者,除了这两个人,是不是还有推演者也去了方府,集体被绊住呢?
第三十六章 被困于此
在一部分已经得到向导位置的推演者开始朝向导所在小区靠近集合的同时,南水镇北区尽头——闒
斑驳的院墙泛着深灰色,沉重门环上雕着繁复金纹,一股厚重而陈旧的气息沿着院门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缀金的府匾造价不菲,端庄的“方府”二字墨色褪去,却依旧不减入木三分的苍劲。
霜雪到了院墙处就悄然化开,周围银装素裹,唯独方府内伸出的树梢枝头光秃秃的,像一根根锋利尖刺。
獴刀站在方府外,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些枝条,一看见就想起了镇外的遭遇,一想起就浑身隐隐发疼,几近颤栗。
他握紧了手中的双刀,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颊上新鲜的血迹,眼中阴翳一闪而过。
不过这次闪过的阴暗想法不再针对虞幸,而是针对当时诱哄他出手的寻花人,以及此时此刻怎么也走不出去的鬼打墙——
“阎理,你找到阵眼了没?”闒
獴刀身后不远处,美杜莎并腿坐在一截倒下的粗壮树干上,一边欣赏自己指甲上新染的深红蔻丹,一边有点不耐地斜睨蹲在地上鼓鼓捣捣的阎理。
单薄的衣服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一头长及脚踝的黑发蜿蜒散落于身后的地面,像条化作人形的柳仙。
美则美矣,这幅不做事只动嘴的做派还是很让人不爽,阎理维持着蹲的姿势,没好气回头嘲道:“要么让你那小男朋友过来帮忙,要么闭嘴别打扰我。”
被提到的“小男朋友”蓝无沉默地站在美杜莎身后,袖中手指动了动,盯着美杜莎后脑勺发呆。
这种时候没他接话的份儿,他知道的。
果然,美杜莎轻笑一声,放下手,双臂微微向后撑在树干粗糙的表皮上,十分随性:“瞎说什么~蓝无并非我的小男友,你明知这个事实,还非要提,莫不是吃醋了?”
“美杜莎会长想多了。”阎理扭回头,望向他在地上留下的道道阵法演算痕迹,皱起眉又用石子添上一道划痕,“只是你的小男友身上有很特别的演算力,这个时候正好能帮我的忙。”闒
“为了让我们大家早日找到离开的路,还请美杜莎会长忍痛割爱,把蓝无借我用用。”
蓝无忍不住上前一步,刚想说“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就被美杜莎一抬手挡了回去。
美杜莎勾起艳红的唇,颇有些倨傲地把玩着自己一缕墨发:“堂堂‘最强推演者’阎王爷,不至于连个鬼打墙都破不了吧,还需要借我的人?”
“蓝无还很弱,他的精神力恐怕经不起阎王爷的折腾,现在借给了你,后面要我一直带着昏迷的拖累吗?”
阎理冷下脸不吭声了。
失神于院墙的獴刀忍不住道:“就算他醒着,不也一样是拖累?”
蓝无脸色一白,感觉像是獴刀直白的话刺中了膝盖。闒
美杜莎笑出声来,愉悦道:“这可不同,醒着的蓝无有腿,会自己跟在我身边,我一转头就能看到这张脸——多赏心悦目啊~”
“会长。”蓝无低下头表示臣服。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在意美杜莎把他当个看脸的玩物,毕竟他正是靠脸得到了现在的地位和资源,又有什么资格否认?
美杜莎盯着他看了两眼,果然像是心情好了不少,又想起某人还在一旁蹲着,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阴阳怪气:“要是蓝无没得看了,我难不成得去看天天一脸严肃的阎理?我还怕伤了眼呢。”
阎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有点无奈地打断这个话题,妥协道:“不借就不借,起码别在这里打扰我解阵,安静一点。”
现场果然安静下来。
薛守云紧了紧肩上染了点点红痕的雪色狐裘,近距离听两个会长夹枪带棒的交流,压根没有插话空间。闒
要她说,现在局势可不容乐观,事情还得追溯到一个多小时前……
方府的特殊很多推演者都意识到了,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探查。
可奇怪的是,那些用各种手段偷溜进方府院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出来的。
薛守云这次是与沙漏公会的一个成员一起来的,那个成员进了方府就没有回音,时间一长,她也只好亲自进入查看情况。
直到她进来了,才知道——方府竟然是个空空荡荡的空府。
这么说也不恰当,府里只是没有镇民口中的方老爷、方家大少爷、保姆等人,薛守云倒是在府中找到好几个推演者……的尸体。
很难想象,这才推演第一天,就有好几个探查方府的推演者死了,其中,也包括她沙漏公会的那个实力还算不错的成员。闒
那成员站立在空荡的方府花园里,下半身化作了坚硬的木雕,腰部以上还是血肉,软绵绵地后折着,残留着惊恐的双眼望着灰暗的天空,无声而诡异。
这里根本不是方府。
起码,不是镇民口中那个方府。
薛守云在府中行走,除了偶尔会路过一具推演者的尸体,还总感觉有人在窥视她,无影无形,但怎么也摆脱不掉。
再后来,她受到了攻击,一个拿着刀的白裙女人披头散发,带着阴冷的笑声从角落冲出来,离谱的是,薛守云的攻击根本落不到那白裙女人身上,只能被动逃跑。
她跑到方府一间屋子前,白裙女人悄然消失,而她在那间屋子里遇到了阎理、美杜莎、獴刀和蓝无。
阎理美杜莎还好,蓝无一脸苍白,獴刀更是又沾上了不少新鲜血迹,有他受的伤,也有来自他人的血。闒
互相交流一番,薛守云才知道,一共有十二个或强或弱的推演者偷溜进方府,现在只剩下他们五个活人了。
这方府处处诡异,在花园一不小心就会触发规则化为木雕,中途会有白裙女人、看不清的血人肉块、无形的死亡诅咒出没,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他们居然都没办法反抗,最多是规避。
晋升到他们这份上的推演者各有各的通灵手段,不至于像新人一样缺乏触碰灵体的手段,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了。
而且,这座诡异的方府还出不去,每每有人冲出去,就会遇到鬼打墙又走回来。
但府内确实太过危险,他们五人就商量着,先转移到了方府大门外那一小片空地,由精通阵法的阎理来推算鬼打墙的缝隙位置。
阎理已经在地上算算画画弄了二十分钟,似乎遇到了困难,但已有眉目。
薛守云最担心的,是他们被困在这儿,赶不上三点的旅行团集合。闒
现在已经……两点四十五了。
第三十七章 非要这么惊险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推演者们陆陆续续来到了向导家楼下。荽
虞幸几人去的时候,看到向导高一菱已经拿了个比她人还高的导游旗,站在小区外面挥舞着。
之前那股难以忍受的尸臭味已经悄然消失了,高一菱还是穿着那套压根不怕冷的裙装,脸色看不出异常。
小区外来往的镇民很少,显得有点安静。
走近点,虞幸听到高一菱不断地在给推演者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通知了时间却忘了告诉你们地点,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实在是对不起!”
推演者们的神色各有不同,不过中心主旨只有一个——原来你也知道这是你的工作疏忽啊。
这样的向导已经不能用不合格来形容了,简直是害人不浅。
有个堕落线的银发女在寻花人的授意下对高一菱问道:“向导,你忘了通知集合地点,我们一路找来已经够憋气的了,那没能找来的人怎么办?”荽
高一菱面色一苦:“这个……我们的参观流程都是确定的,如果他们没来,我也没法等啊。还是整个团的行程最重要吧。”
“但这不是你的错吗?”银发女眯着眼,勾起的嘴角颇有些咄咄逼人,但现在所有推演者可都太需要她这样的莽人冲锋了,“因为你的通知失误,导致一些游客啊来不及体验旅游行程,这样的损失怎么补偿?你们旅行社就是这么办事的?”
“没错,大家都知道你家里现在正处于困难时期了,所以你的失职我们都没怪你,但总不能因为你的失职,反过来损害了我们旅客的权益吧!”人群中还有个声音在帮腔。
高一菱埋下头,鼻尖和耳朵都浮上一层红色,也不知是被骂而羞耻的,还是忽然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温度而冻的。
“我……之后我会跟旅行社说,把你们交的钱退还一部分,但是我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整体流程耽搁,后面的环节就赶不上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导游杆,又提出:“还有,我们在流程进行的时候应该也会碰到没有进队的旅客们的,到时候再让他们中途加进来吧,补偿什么的,只能之后再谈了。”
一听到还能让人中途加进来,不少人松了口气。荽
有她这句话,起码证明没有集合并非死亡条件,只要确定了这一点,什么补偿不补偿的都不重要,他们又不是真正的游客。
听他们提到这个话题,虞幸看了眼系统时间,再次环视周围。
已经是两点五十七分了,来集合的却只有三十四个人,足足少了十分之三还多。
集合队伍里,寻花人长条形的身影十分显眼,那尖锐锋利的长剪刀寒光泠泠,一如主人的眼神。
好几个虞幸勉强脸熟的人都不在。
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獴刀的气息长时间停留在方府的位置,没来是意料之中,阎理很可能和獴刀在一起,也不用说。荽
可美杜莎居然也没有来,还有在旅行巴士上和他搭过话的薛守云……
奇怪。
“咦,不至于吧。”看得出魇观察力很强,在镇外就已经把所有人的脸和名字都对上了,她一连报出了十六个推演者的称谓,有些震惊,“找向导的任务确很麻烦,但不至于直接淘汰这么多人吧?”
“更何况还有阎理和美杜莎,这十六个人是干嘛去了?难不成他们都在一起,遇到了比集合更重要的事情吗?”
花宿白摊手,用最温和的笑容说着最无情的话:“也不一定,你是见过真实场景的,或许有些人运气不好,死在真实场景里了呢?”
谁死,阎理和美杜莎也不可能死啊!魇睁大眼睛,顶着那张虚弱的大白脸左顾右盼,仿佛坚信那些大佬会在最后一刻忽然出现。
虞幸一手搭在画筒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画筒上的凹凸纹路,忽而点名:“张羽。”荽
“在呢队长。”张羽一精神,背都挺直了不少。
“向导说中途也能让掉队游客加入,还说会给补偿,这点你怎么看?”虞幸余光瞅他,像极了上课忽然点名的老师。
“我觉得她说了不算。”张羽目光落在虞幸鼻梁上的金链条眼镜上,认真回答,“找到向导是第一个主线任务,集合虽然不在任务里,但确实我们身为旅客,旅行的第一步。”
“如果第一步都可有可无,那这个镇子也太宽容了。向导是导游,她站在工作角度,说的话或许发自真心,但对我们推演者来讲,能决定生死的本就不是她这个导游,而是镇子的规则。”
“所以,不集合我还是觉得是个死局。”
“很好,我也这么认为。”虞幸低声喃喃,眼看系统时间已经到了两点五十九。
还剩一分钟。荽
张羽能想到的,他相信阎理他们也能想到,即使付出再大代价,他们都得在这最后一分钟时间里赶到集合现场。
伴随着周围推演者们都窃窃私语越来越密集,虞幸灵感一动,忽然感觉到他留在獴刀体内的诅咒之力距离近了。
与此同时,在场的人都被一阵冷风吹过,脚下踩着的地面隐隐透出数道黯淡光线,交错着织成一张大网。
五个人影在扭曲的光影中骤然闪现,带着一阵血腥气味,稳稳落在大网中央。
三点整。
带着伤的五人抬起头,迎接着众人心思各异的目光。
一滴血滴从美杜莎指尖滴落,她不在乎地甩了甩,轻声笑问:“怎么样,蓝无?说了会护住你吧?”荽
身旁的蓝无咬牙:“会长,我给你包扎一下……”
阎理闭了闭眼,朝虞幸这边走来,离他不远的獴刀有些忌惮地看了眼虞幸,又恨恨瞥了眼寻花人,最终一个人窜到一边。
可以看到,忽然出现的五人身上都带了伤,像是刚从哪里强行突破。
主直播间刷起问号,弹幕滚动着,来自阎理等人直播间的观众解释起来。
[方府太危险了,阎理找到鬼打墙的缝隙,是在方府的夫人卧室里,他们又进了方府,受到了一个白裙女疯子的追杀]
[还有血肉块呢,怎么打都打不掉]
[在经过那个裂缝的瞬间,蓝无差点被血肉块吞掉,是美杜莎出手挡了一下,但美杜莎的手受伤了!]荽
[我都觉得她对蓝无真好]
[然后阎理在离开鬼打墙的瞬间转移到了向导小区门口,这里有他之前留下的一个阵法,就是他用来做生意的那个隐匿阵……]
[总之,方府真的很可怕啊!感觉手段都失效了]
直播里,向导高一菱似乎并没有看到突然多出的那几个人是怎么来的,面色如常地点了一遍人头。
“只有三十九个人……”她叹了口气,“剩下的人真可惜啊。”
不知怎么,本来已经因为她说的话而放下心来的一部分人,听到这声叹息,忽然毛骨悚然。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可惜了。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