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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困了,请假一天【是请假!】明天两更补上,蟹蟹|•'-'•)و✧
第十九章 拒茶
伶人在房间喝茶。
简陋的屋子看起来和第一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柜子虽然摆得端端正正,周围的灰却比其他地方更多。
像是因为碰撞移动而洒落下来的。
虞幸和赵一酒进来的时候都趁机好好观察了一番,因为他们之前没机会踏入伶人的私人领地。
——或许机会也有,但是与那可能需要承受的代价相比,他们没有选择冒险。
虞幸有点在意伶人说的那件事,看了一眼伶人的床,那上面似乎确实残留了一些床单被撕裂的凌乱布条,想必有过争斗。
他又想象了一下那场面,面色古怪些许。
想象不出来……
“是来和我做交易的吗?”伶人一派从容,放下茶盏,一手撑住下巴,打量似的看着两人。
虽说显得有点懒散,但他的嵴背挺得很直,自带一种沉在骨子里的仪态。
“交。”虞幸也没走近,在原地插着兜,“亦清不会答应你,而且跟你做交易的是我,我不会将其他人扯进来。”
言下之意,伶人就算是想让赵一酒做什么也是不行的。
“好啊。”伶人答应得很轻松,他把耳边垂下的一缕碎发别的耳后去,抬起眼,浅色的眼珠一转不转地凝视住虞幸,“那就用你自己跟我交换信息。”
赵一酒打断:“太过分的要求不行,大不了信息不要了。”
“哎……你家队长都说了是两个人的交易。”伶人轻笑,语调又在半句话之后忽而转为阴森:“哪有你说话的份呀,小东西。”
赵一酒神色一动,大步走向前,双臂撑在伶人的茶桌上,从上往下俯视着伶人,神色阴郁而澹漠,从视觉效果上来看,甚至分不出他们两个谁更阴森:“和你相比,我可不小。”
这个姿势让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更加显眼,仿佛在耀武扬威。
确实,他肌肉比较大。
赵一酒还记得曾经伶人的九分之一切片对他做过什么,现在他们的实力差距没有当初那么大,他绝不允许这个人再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将他看作可有可无的蝼蚁。
而且他着实对伶人怨气满满,每次看到他,虽然心理阴影已经谈不上了,但嘴角似乎仍在隐隐作痛。
赵一酒冷嗤一声,面无表情:“如果你说的是年纪,那倒确实,你是老东西了。”
伶人缓缓抬头,饶有兴趣地看看他,把手伸向赵一酒的胳膊,似乎是想摸一摸他的肌肉有多硬:“你要是这么说,其实阿幸也是老东西。”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赵一酒的时候,赵一酒不知从哪拔出一把刀,带着扎穿伶人手背的气势狠狠往桌上一扎。
伶人自然是很及时地缩了手,但仍旧碰到了冰冷刀刃,他的手没事,刀刃却从触碰的那一点开始迅速爬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的纹路,然后沿着这个纹路消解崩溃。
卡啦啦几声,一把刀瞬间碎掉。
“哎呀,可惜。”伶人摩挲着指尖,用一种很平静地语调说出了他刚才的打算,“你速度慢一点,碎掉的就是你这个人了。”
虞幸在旁边离得很近,自然能感觉得到伶人伸手时手上附着的那股诅咒之力。
伶人和他力量同源,使用时彼此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感应,只是他们的力量在与身体融合之后有不同的体现,伶人的红色纹路似乎更有攻击性,更锋利。
有一点伶人说错了,如果赵一酒没有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反应慢了一点,那么虞幸会及时出手,不可能让伶人的毁灭性诅咒落在赵一酒身上。
“你在低估我。”赵一酒毫不可惜那把刀,那就是个普通的东西,连祭品都算不上,只是他在想,刚刚那一下如果能扎中就好了。
“以你目前的力量,我还不至于要对你高估些什么。”伶人笑道,“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不会说话的样子,现在这张嘴多少有些让人讨厌了。要不,把你的舌头融掉?”
虞幸挑眉:“你试试呢。”
赵一酒也很平静,丝毫没有被一个真实级推演者威胁的觉悟。
他又不傻,这里又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虞幸在呢。当时伶人单独拉着他进了阴阳长廊的时候,他不就安静得很么,完全没做惹伶人生气的事情。
嚣张也是可以分场合的。
伶人听着虞幸话里的维护,眉间终于出现了一点厌烦,他揉了揉额角:“我确实不想在阿幸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动你,那……出去之后,就折磨一下你那个哥哥吧。”
赵一酒:“你——”
虞幸上前拉开赵一酒,似笑非笑地盯着伶人:“真想对赵谋动手,以你的性格应该是折磨透了才会说出来,而不会提前预告。老师,你只是在开玩笑对吧?”
伶人望着他没说话。
虞幸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坐下了,微笑道:“不是在说交易的事儿吗,气氛这么僵硬做什么,来,话题扯回来,别生气,生气伤身体。”
最后五个字拉的有点长,说着是别生气,听起来却好像巴不得对方伤身体似的。
“来,喝杯茶,我亲自给你倒的。”虞幸嘴角笑容扩大,把茶推到伶人面前。
伶人垂眸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居然算不上好,那不是戏子游刃有余的表演,高兴伤心都带着点夸张的痕迹,而是一股更深层次的沉默。
赵一酒心想,伶人此刻心情似乎特别不好,不像是因为他的挑衅,反倒像是想起了别的事情。
几秒后,伶人才拿起虞幸给的茶,望着清澈茶水中的倒影,他似笑似叹地说:“小少爷,你本不是这样的。”
没人知道他指的到底是什么,又听他叹:“……也不必这样的。”
说罢,手一翻,将茶水尽数浇倒在地上。
这是他头一次拒绝虞幸给的东西。
民国时,他身为戏子不曾拒绝小少爷给朋友身份的他的任何礼物,大到一幅画,小到一颗长相特别的石头。
撕开伪装后,他身为敌人,也不曾拒绝虞幸的任何辱骂和恶意,就连虞幸不屑于掩饰的阳谋,比如针对韩彦的那次,他都受了。
但是这杯茶,伶人拒绝了,他喝不下。
第二十章 无解的城
倒尽的空杯被重重放回桌面,冬的一声。
然后那柔和的好嗓子褪去阴森,只剩一股空寂:“水蛇铜像代表的是来自阴阳城的一种邪神供奉。”
虞幸和赵一酒都没有想到,在倒了那杯茶之后,伶人忽然冒出了这么直白的一句话。
明明还没有开始谈交易的具体条件,伶人却罕见地主动将信息告知,停也没停:“阴阳城中生死混乱,进去的人要么被同化到不想离开,要么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困死在里面。”
“这座城没有城主,没有卫兵,没有战乱,没有饥荒。”
“但有神。”
神?
虞幸想,果然绕不开这个字。
古代背景下,“神明”就是最恐怖的鬼怪,她们影响的是人的思想,比惊吓更加根深蒂固。
他本想问得更清楚一些,但莫名的,他觉得自己现在不该打断伶人,于是干脆沉默地听了下去。
“我在毁掉那座铜像的时候接收到了这些信息,阴阳城是一个神治的世界,所有人家里必有一个信仰,一种供奉,这些神在我们看来无一例外都是邪神,但对于那里的居民来说,从来就没有邪神和正神的区别。”
伶人幽幽道:“有的神喜欢拿走信徒的命,于是供奉她的人将死亡看作永生。”
“有的神喜欢看着信徒一点一点变成怪物,于是供奉她的人在她的意志下活得比谁都久。”
虞幸心勐得一跳。
“在那里,生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能只是看了一眼邪神,死亡便如期而至。”
“可,阴阳交汇之处,居民数量永远保持在一个固定数字,他们并不会真的死,只是换了一个方式继续生活,他们依旧是阴阳城的居民。”
“他们可以结婚,但永远不会有孩子,他们可以被杀,但不会死。他们可以永无安宁,但连老去的希望都看不到。”
“等等!”虞幸童孔放大,久违的感受到了从心态往身体蔓延的浑身冰凉。
伶人描述的……不就是……
“嘘,别说出来。”伶人露出一个浅澹的笑,伸出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虞幸突然想到亦清说的“错误”。
他手脚发冷的呼了口气。
伶人便继续道:“在不知多少年中,恐怕整座阴阳城已经没有一个是原来的人了。他们经历死亡,又经历复活,是一个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唯一让这静止的阴阳流动起来的方法,就是……”
他忽然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以及手臂上一个古怪的蛇形烙印:“我们。”
“每有一个外人进入,就意味着有一个居民可以彻底死亡。”
“而我们会代替一个居民,成为阴阳城永远的一部分,在诸多邪神的注视中,走向‘永生’。”
这就是阴阳城的永生。
是永远的生命,也是永远的死亡。
虞幸头皮发麻,这种无法自己决定生死的感觉有多绝望,他一直能体会到。
到那时,“永生者”绝不会高兴,只会感到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伶人展示着胳膊上的烙印:“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我已经被水蛇的力量锁定,那条水蛇确切来说应该叫‘千结’,是阴阳城的七个邪神之一,她擅长蛊惑和诱引,最喜欢歪曲信徒的认知。”
“荒屋中这个,只不过是某个住户偷偷凋刻供奉的一座铜像,被千结认可之后,拥有了千结的一缕微不足道的力量,也因此,荒芜在人们的认知中成了‘避世之屋’,每每提起,竟不觉得哪里不对。”
“所有居民都必须有一种供奉,这个千结的烙印,本来应该是阴阳城的门票的。”伶人放下袖子,笑了一声,“可惜。”
虞幸接收并消化着这些信息,哪怕只是听,他都恍然有种眩晕晦涩的感觉,感受着一种怪异的思想逐渐扎根在他脑子里。
这是污染,比任何鬼怪都恐怖的,不可拒绝的污染。
他转头看赵一酒,赵一酒却面色如常,甚至朝他投来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虞幸摇摇头表示没事。
在伶人说“本来”两个字的时候,虞幸就知道事情恐怕出变故了,原本的门票不再是门票,那么新的门票又是什么?
说恰好这时,伶人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瞥了虞幸一眼:“一次长廊只会给出一个门票烙印,我的烙印不作数,是因为这里出现了比铜像更高层次的东西,那东西,同样给出了一个门票。”
“阿幸,你把衣服脱了吧。”
邪神千结擅长蛊惑,诱引,扭曲认知。
虞幸的思路被连接起来,他的鼻腔里涌现潮湿的空气,耳边是密密麻麻的爬行声,大腿根仿佛又被一只蛇头顶过。
蛇窟。
他进过蛇窟,但是不记得了。
在虞幸自己毫无所觉的时候,他已经将胸前衣领拉下,露出起伏有点剧烈的胸口。
虞幸回过神,低下头去,赫然看见自己胸膛正中央,也有一个蛇形烙纹。
更加严重的眩晕感顷刻间席卷而来,恍忽之中,虞幸感觉自己被一个冰冷的东西围困住,他一惊,脑子出现一阵刺痛,终于彻底清醒。
围住他的是赵一酒,而且赵一酒只是在他旁边扶了他一把。
“没事吧?”赵一酒有些心惊地看着虞幸的烙纹,“这难道是,门票?”
虞幸昨晚拿到了门票。
只是给出门票的东西比铜像更高级,属于千结邪神的力量也更强,她扭曲了虞幸的认知,让他暂时无法回想。
原来是这样。
虞幸额角流下一滴冷汗,顺着脸侧没入脖颈,又从胸口滑进更深的地方。
他一松手,领子就弹了回去,将一切遮盖。
“果然如此。”伶人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笑着恭喜,“阿幸,你赢了。”
虞幸自己站稳,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情绪此时有点亢奋,因此思维也更加敏捷,一条条信息被他理好,重点缓缓呈现出来。
所以,门票都是烙纹形式。
阴阳城将在之后某天开启,在此之前,所有想要进入那个副本的推演者,都要先拿到某个邪神的烙纹才行,而一进副本,他们就会自动被归为这个邪神的信徒,这应该是一种阵营选择。
成为信徒,意味着污染,这就是推演者要经历的最恐怖的考验——到时候别说要完成什么任务,恐怕光是抵抗污染,不让自己被同化,就要费好一番力气了。
但更无解的是,阴阳城只进不出,居民数量永远固定,他们拿到门票能进得去,却出不来。
难怪,阴阳城是等级如此高的推演副本,在所有的传闻里都……无人生还。
第二十一章 注定的命运……吗
伶人相当于把一个得到烙纹的“信徒”能从中接收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虞幸了。
这样的毫无保留,很难让人相信是出自伶人之口。
虞幸没错过“七个邪神”的概念,人身蛇尾的千结是其中之一,明面上也是他现在接触过的唯一一个来自阴阳城的邪神。
但实际上,他觉得其他神也好熟悉。
他体内流动的诅咒,来自鬼沉树的同源力量,却和阴阳城完美契合,加上伶人的态度,他很难不想到,“鬼沉树”的力量根源很可能也是邪神之一。
然后是亦清,他看起来知道很多,而且强大到这个份上,和系统都那么不客气。
从亦清流露出对阴阳城的熟悉时,虞幸就已经怀疑,亦清是否就是来自于阴阳城了。
属于摄青鬼的力量,会不会也来自于某位邪神?
最后是……赵一酒。
他没有被信息污染,有两种解释,一是因为体内厉鬼意识的存在,对污染抗性很高,但这就意味着,那道厉鬼意识居然是接近邪神强度的东西。
第二种解释——赵一酒已经听过这些信息,自然不会二次污染。
虞幸怀疑,厉鬼意识也是从邪神的力量里分离出来的,因为他记得,赵一酒小时候和厉鬼意识融合之前,这个厉鬼其实是自己从某个副本里偷跑出来的。
它藏在赵一酒的长辈体内,直到来到现实世界,才暴露存在,制造了一场噩梦。
衡量一个鬼物强弱,不仅要看战斗力,还有它们所表现出来的特殊性。
要什么样的鬼物,才能主动摆脱荒诞系统的注视?才能从自己所在的世界离去?起码,它要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并非唯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从许树那缺心眼的小孩的态度就看得出来,能混入现实中的厉鬼有多稀少,否则,他至于心心念念一定要找一个契约鬼物吗?
虞幸怀疑,自己实际上已经间接接触过四个邪神了。
没想到从过去到现在,所有的一兜兜转转,竟然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就像是某种命运的指引,万途归一。
更有甚者,他还想到了巫师教派,想到了那个神神秘秘的女巫。
这恍惚之间给他一种错觉,仿佛他所看见过的一切,各种纷杂的力量体系,其实都……都是从阴阳场发散开来的。
当然了,他没有证据,只是有一种直觉而已。
虞幸将种种猜测压下心底,目光平静而清醒地看向伶人,只问了一个问题:“阴阳城,会是终点吗?”
“终点。”伶人眸光闪了闪,“是,那就是终点,但究竟是谁的终点,还不知道呢。”
“终点意味着什么?”赵一酒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喜欢这种带着悲剧色彩的词,尤其是用在虞幸身上。
之前听到伶人说起这个词时,他就已经感觉不妙了,他又不傻。
他问的是虞幸,虞幸耸耸肩:“也没什么,那些宿命之类的东西本来就虚无得很,不用在意……”
伶人淡淡道:“当然是意味着永远消失。”
赵一酒:!
虞幸皱眉:“伶人。”
“你应该知道,你这位队长和我一样,已经得到了超出自己生命太多的时间了。”伶人望着浑身紧绷的赵一酒,神色有些感慨,“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则,人的生命短暂,但也就该短暂。”
“我们拥有了超出规则的生命,也就意味着,我们和人类渐行渐远,本身就是一种怪物了。”
“所以我叫你小东西,也不算侮辱你。你知道吗?你希望阿幸活着,但他却不一定。”
赵一酒:“……”
虞幸张嘴,却发现在伶人面前,他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稳住赵一酒。
一旦那些虚假的话说出来,就像一层薄薄的白纸,明明稍微一捅就破了,却还自欺欺人,平白让人看笑话。
“你有没有想过,阿幸的时间永远定格在23岁,你现在25岁了吧?你们看起来差不多,是适合的队友,也是聊得来的朋友。”伶人站起身,轻轻踏出桌椅的范围,抬头与赵一酒对视。
“可,10年后呢,20年后呢,30年后呢?”
“等你55岁的时候,阿幸还是23岁,你看起来会像是他父亲。”
赵一酒呼吸一重,后退了一步,背后无端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伶人似讥讽,也似悲悯:“再过20年,你75岁,出行都要拄着拐杖或是坐着轮椅,阿幸还是23岁,你的身体机理开始溶解,面容出现沟壑,说不定连牙都剩不了几颗,那时候你还有勇气……以那副丑陋的样子站在他面前吗?”
伶人擅长诱导、操控,每一句话都可能引诱人陷入深渊,但是这一次他什么力量都没夹杂。
因为没有必要。
关于这种事,最真实的答案就已经是深渊之下的光景。
好可怕。
赵一酒胃里一阵翻涌,有种想吐的欲望,头也昏昏沉沉。
那个场面,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推演都要可怕,光是想象,都觉得像是地狱。
但伶人还没说完,他的余光看见虞幸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凝固,哼笑一声,摇摇头,继续对赵一酒说:“这也只是你的绝望而已,你应该也从来没想过,在你希望阿幸活着的时候,他却会见证着你们——你,你的哥哥,你们破镜中的每一个人,逐渐衰老,直到死亡。”
“你们是会死的呀,自私的小东西,到最后,再一次体会孤独的人,还是阿幸。”
孤独是一种凌迟。
每一个长生者,都要被千刀万剐。
“我……”赵一酒急促的呼吸着,这一刻,他突然惊恐地发现,他觉得死亡也还不错。
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
可是,对虞幸来说,死亡,才是更好的归宿……
不!这是不对的!
“哈哈哈哈哈……这个人真的很会洗脑啊,你也就这么弱,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灵魂深处,一个被压抑着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恶意翻涌上来。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要是你接受了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这么狼狈的一面,赵一酒。”那声音说,“你不想让虞幸死,那就让自己也一样永生啊……愚蠢。”
“你知道伶人后面要说什么吗?他要说,所以呀,只有他最适合站在虞幸身边,他们都是怪物,可以永远永远永远永远的,一起活着。”
“你觉得虞幸会认同吗?”
“为什么你不能变得和伶人一样,加入那场孤寂的狂欢?把你自己,把哥哥,把所有你在乎的人,全都变成一样的怪物。”
“怪物也没什么不好,虞幸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他是个怪物,他却这么好。赵一酒,别太废物了,还没到那时候,你到底怕什么?”
喋喋不休的呓语冲破了理智,赵一酒的眼底涌上一片血红,他喘了口气,碎发下已然是一双属于鬼物的眼睛。
伶人笑意深了点。
但他没再继续说,厉鬼意识预判的那些话,一句都没有。
他只是彬彬有礼地退后两步,转向虞幸:“其实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但这种事情,一直瞒着也没用,他们迟早该想到的……哪怕他们并不愿意想。”
“你不会有永远的朋友的。”伶人眼中竟然生出些许歉意,“你只会拥有永远的敌人。”
“或许吧。”虞幸恹仄起来。
他觉得,可能是胸口那个烙纹的原因,影响着他的大脑,扭曲着他的思维,让他在此刻有点累,所以不想去编织另一个美好的愿景去安慰他的队友。
因为。
伶人说的并没有错,曾经那么多年他都执着于孤身一人,就是早知这个结果。
只是凭什么,这些话偏偏是由伶人揭破,他还想……再找一个更好的机会……
“不是这样的。”赵一酒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似乎随时都会破土而出的痛苦和分裂,他的手紧紧攥住虞幸的小臂,有些艰涩地重复,“不是这样的。”
虞幸愕然看见了一双深红鬼眼,他心头一紧,本以为是厉鬼意识占据了赵一酒的神智,但再看一眼,他就知道并没有。
赵一酒阴郁的面容染上一丝丝不易察觉地恳求:“没有终点,不要说这个了。”
“虞幸,我——有点压制不住‘它’,你把我打晕,快点!”
他忍耐着,与另一个自己争夺自我。
虞幸根本来不及问什么,对赵一酒的信任占据了完全的上风,毫无迟疑地张开手,摁在了赵一酒额头。
诅咒之力随之笼罩,瞬间让赵一酒失去意识。
人软软的倒下,虞幸将他扶着放到桌椅边倚靠,抹了把他被汗湿的额头,叹了口气,转向伶人:“你今天话有点多,多得不像你。”
或者说从伶人倒掉那杯茶开始,他就觉得伶人有些微妙的不同。
“交易成立,你欠我一个条件。”伶人不答,只提醒了一句,然后道,“带上他吧,我们该出去了。”
“指引我们来的那个老人,是个不喜欢打扰别人聊天的人啊,我们说了这么久,他在外面大概也等累了。”
“门票已经有了归属,该走了。”
第二十二章 系统抢劫了!
荒屋的大门没了任何禁制,一推就开。
入眼还是一片荒凉,没有半朵花草,远处是茫茫浓雾。
浓郁之前,一个身穿黑袍的佝偻老者拄着拐杖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寂静得如同一座坠入凡间的神像。
他的黑袍边缘仿佛融合进浓雾深处,扎根在涌动的虚空中,点点灰烬似的飞絮从天上飘落,覆雪般还在老者肩头。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几人从中走出。
虞幸背着昏迷的赵一酒,和伶人隔了几步距离,亦清脚不沾地地飘在他们身后,与老者遥遥相望。
“结局总是这样预料之外。”老人的声音好像比之前少了点庄重威严,他抬起沟壑纵横的脸,望着荒屋的大门。
众人回头,才发现大门两侧都有干涸血迹,墙上木屑也震下来不少。
“荒屋本来给你们留了三天时间,但它最终没有撑三天。”老者幽幽一叹,若有若无地瞥了虞幸一眼,才道,“预期之外的来客打破了平衡,也打破了规则。”
“原本的考验没了用处,既已这样,就到此为止吧。”
他转过身,浓雾翻涌向两侧,露出一条延伸向黑夜的道路,逸散的雾像是无数道扭曲的灰触手,张牙舞爪。
老者踏入路径,身影很快模糊不清,几人立刻跟上,却依旧没能捕捉到老者的残影,反倒是雾气纷纷包围上来,阻隔了入口。
失重感骤然来袭,虞幸背紧了赵一酒的身躯,隐约感觉到自己正一点点与这个空间断开联系。
在最后一刻,他听见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门票在生效之前,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消失,但是记住,不要让任何非人的事物看见它。”
……
【欢迎重新连接荒诞推演游戏】
黑暗并未很快散去,虞幸在思维清晰的时候久违地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检测到推演者“幸”失联回归,正在接收数据……】
【正在更新人物数据】
系统顿了几秒。
【人格面具??幸】
【持有者:虞幸】
【基本信息:男,身高187cm,体重71kg,年龄???,人格清醒(极度)】
【……发生隐藏错误,正在评估】
【身份:异化推演者-真实级(积分剩余???)】
【发生错误,重新评估】
这一次,系统停顿得格外久。
【身份:异化推演者-绝望级(下场推演成功完成则晋升真实级)】
【称号:暂无连接】
【推演明星等级:老生常谈(特殊,因你失联期间破镜仍在活跃,观众时常谈及你,你已产生一定人气)】
【公会:破镜】
【面具比重:疯狂1%、混乱1%、冷静1%、善良1%、邪恶1%、野心1%、未知44%】
【持有者描述:人格面具缺失过多,难以得出准确描述,但你究竟是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人格祭品:鬼诅*|*^(数据错误)(未进行佩戴决定)】
【人格异化度:90%(人格异化度超过20%即会对推演者人格产生负面影响,你的人格异化度过高……随便吧。)】
算起来虞幸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个面板了,他听着系统一点点播报,到后面某些描述和提示的改动都显得有一丝喜感。
虽然喜感背后的代价确实都要由他自己来承受。
虞幸悬在黑暗里,还能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于是出言询问:“之前说好的补偿和死寂岛的奖励呢?”
系统说:“现在就给你。”
虞幸精神一振。
不是因为系统马上要给他什么,而是,系统说的这句话不是像以前那样直接生成在脑海中,而是……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有别于冷冰冰的机械音,这个声音是一种偏向女性低沉的人嗓,语气里透着几分嫌弃和无奈,又偏偏有一种不知是做出来还是发自真心的“喜悦”。
就好像系统虽然对他这出乎意料的数据感到无语,却依旧十分欢迎他的归来似的。
天呐。
系统拟人了。
这感觉……有点新奇,十分微妙。
“上次的活动,”那女音说,“死寂岛毁灭,按照贡献排名,你将得到以下奖励。”
“自选规则级祭品一件,积分3000。”系统稍作停顿,用节奏弥补了语调上的平淡和不足,“或者一张副本脱离卡。”
“副本脱离卡?”虞幸以前没听过这玩意儿,他猜大概是这一年中系统整出来的新活。
“使用副本脱离卡,可以在任何时候连接本系统,我将立刻将你接出副本,中断游戏,并且本次游戏算作成功完成。”
“如果是在阴阳城呢?你也能把人接出去?”虞幸立刻想到这一点。
大概是不行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阴阳城的位格并不比系统低,系统很难干涉阴阳城本身的规则。
系统烦死了,语气比刚才还要生硬一点:“……只有阴阳城是例外,除了那个地方,副本脱离卡在任何地方都能生效。”
虞幸:“哦。”
“你可以从两个奖励中二选一,但由于在死寂岛上我将你遗落,作为补偿,我将给你第三种选择。”它,或者现在勉强可以称作她,竟然模拟出了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似乎做出了一个对她而言很郑重的决定。
“我知道你已经得到了进入阴阳城的资格,你可以放弃活动奖励,并献祭所有积分和已拥有的除了摄青梦境之外的祭品,向我换取一个核心祭品和一个与之配套的称号。”
虞幸简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系统在说什么?
第三种选择,一个祭品和一个称号,需要花费他目前的所有积分、五个祭品,以及他本来能够得到的奖励。
他不知道系统界有没有银行,但他第一反应是觉得的系统在抢。
但虞幸很快意识到,这似乎也并不算亏。因为核心祭品真的很恐怖。
虞幸熟悉的人当中,拥有核心祭品的只有曲衔青,作为邪异恩典的拥有者,她的灵魂永远隐藏在虚空,向操控傀儡一样操控身躯,只要灵魂不灭,她就永远不会被杀死。
在这个前提下,邪异恩典还有外在凝聚武器的能力,曲衔青的剑,一度强大到被情报人员误认为是邪异恩典的本体。
拥有这个核心极品,曲衔青压根不需要什么其他祭品的辅助。
除此之外,他也收集过情报,未亡调查组的衍明拥有的那本古书也是核心祭品。
因为那本书,衍明成为了整个推演系统里演算与预测最无解的人,更别提那恐怖的信息收集能力。
这就是核心祭品的恐怖。
现在虞幸拥有的那些祭品对他来说用处早就没有从前那么大,他体内的诅咒之力就是他最好的工具,控制起来细致入微,操作也方便。
如果再加上一个和核心祭品匹配的称号的话……
“系统,虽然这个提议让我很心动,但我怎么觉得,你有某种谋划?”虞幸笑道,“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给我个大礼,是要把我当成刀去捅谁吗?”
系统道:“我确实希望你拥有这个祭品和称号,只有规则祭品、核心祭品,以及称号,可以在阴阳城中生效。”
“我希望你变得更强,然后替我在阴阳城里做一件事,这件事只有你最适合做。”
她意外的诚实。
虞幸笑意更深:“明明是你有求于我,还需要我付出这么大代价去换啊……”
系统:“规则如此,每一种超出常理的力量的获取,都需要代价。”
“好。”系统这么诚实,虞幸便也答应得很痛快,“这代价我给了,跟我说说,什么祭品,什么称号?”
第二十三章 就像喝多了一样
系统好像觉得做比说更快捷,她决定现在就给出祭品和称号。
于是虞幸听见那个女声道:“核心祭品融合现在开始,融合会很疼且有些奇怪,请你忍耐。”
一尘不变的黑色蠕动着,隐隐透出不同的色块,像是黑暗、阴影、无光、失明的聚合物,挤在一起鼓鼓囊囊。
虞幸刚想着核心祭品就是不一样,融合还有痛楚,就觉得周遭的黑暗有变成实体的兆头,表面之下,逐渐出现了一个无法形容的东西。
一只黑暗凝结成的大手抓住了虞幸,接着掰开了虞幸的嘴。
虞幸:“?”
一阵措不及防的惊人剧痛出现在口中,一时间他也分不出那是撕裂还是切断,只知道血流如注。
汩汩鲜血顺着他口中往外冒,他对疼痛的耐受力很强,因此近乎是过分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舌头被“摘”下了。
面前的东西——也有可能不仅仅是面“前”,那东西的气息如此深沉庞大,或许整个黑暗都是它的主体——在这东西严丝合缝的包裹中,虞幸的神经一阵阵跳动,他额角青筋不自觉暴起,差点被血堵住喉咙口。
听闻古时候有拔舌地狱。
他如今也像身处地狱。
“再忍一下。”系统适时出声,让他意识到她还在,目前的情况是可控的。
虞幸含糊着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舌头没了,他可能会反过来告诉系统——他连头上开五个血洞都能面不改色,现在也不算大事。
然后他的嘴巴里被黑暗塞进来一点什么东西。
软软的,大块的,还在蠕动的……肉块?
那肉块将他的口腔堵得严严实实,以血为温床,在里面活跃地搅动。
痛感飞快降低,很快,虞幸只剩下丝丝麻痒,似乎有成千上万条丝线与断裂处连接起来,血管融合,表皮粘连……
诡异的压迫感充斥在虞幸脑海里,他清醒着见证了一块让人不适的异物一点点和他连接,古怪的形状变得贴合口腔,最后缩小、与神经相连。
血液渗透进表层,如同从没流出过。
所有感受沉寂下来的时候,不需要系统再说,一个新的面板已经出现在虞幸意识里。
【祭品:咒怨之舌】
【形态:一截鲜红的软体组织,也就是你的舌头。它好像变长了一点点,舌尖有一个简笔眼睛红纹。】
【该祭品已与“人格面具•幸”融合,融合能力为:①形态转化:咒怨之舌将以你的舌头为载体,与之合二为一。因为拥有不属于人类的舌头,你会逐渐与未知存在同化,你的诅咒力量大大增强,可以从虚无中召唤枝条藤蔓,除了提供视野,它们也是你的唇舌,可以替你感知与传递。】
【你召唤的枝条也是你的一部分,它们会诞生一点微不足道的自我意识。】
【②你的每一句话都将附加一定因果律,影响命运线路径。你的所有负面话语(例如诱导、诅咒、欺骗等)都必将生效,效果与承受对象有关。每次生效,你获得一层反噬,一段时间内无法说话。】
【③激活舌尖纹路,你会短暂拥有■■状态(未找到解析方案),身体向未知存在方向异变,无法被伤害,无法被杀死,赋予绝对清醒能力,不会被欺骗和诱导。但恶意上升,你的毁灭欲和忄生欲大幅提升,人类认知对你的束缚力降低。】
【能力③不可使用超过一分钟,否则将无法恢复正常。持续时间结束后十分钟以内,你的死亡会是真实死亡,即一旦被杀则彻底死亡,无法复活。】
【描述:一件彻底与你的能力融合的核心规则祭品,它只承认你本身拥有的力量,因此排斥其他祭品存在。但除了这些,融合它还会给你带来一些额外体验,比如你偶尔会说些自己都意外的话,无聊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和枝条们聊天。虽然这算是自言自语?】
【注:我期待这件祭品能帮你完成你在阴阳城的任务——系统留。】
紧接着,接着,一个称号面板随之浮现。
【称号:无法直视的锚点(唯一)】
【无法直视的锚点:①你所拥有的记忆越多,锚点就越坚固。当你陷入绝境,舍弃一些记忆可以帮助你暂离危险,你的所有能力都无法让你彻底失控。但记忆的失去不可追回。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便也不是你了。】
【②拥有此称号,你可以让其他事物无法看向你,一旦直视你,最深刻的记忆就会被你偷走,理智下降。(主动使用)】
“融合之后,你会处于短暂的认知扭曲里,但以你的能力,持续时间不会太久。”系统说,“在你好之前,我不会给你抽取任何推演游戏,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庞大的力量在体内乱窜,虞幸听见了,但迟钝地做不出回应。
他好像花了一段时间来适应,然而在这片活着的黑暗里没有时间概念,他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可能只有一瞬间吧。
渐渐的,眼前的光影明明暗暗,系统早就和黑暗一同离去,他闻到了人间的烟火气,耳边的人声嗡嗡作响。
直到某一刻,他终于从中清醒,遮盖于意识上的重物轰然倒塌。
人声入耳,一片通透清明。
“真的好好看啊,拍那个山尖!”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了,你别不戴手套!”
“哎哟,怎么还没到啊,累死我了……”
“前面就是亭子了,还有卖烤肠的,到那儿在休息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雪地里,天光耀眼,生命络绎不绝。
虞幸站在一棵树下,面前是一片雪景,冰冷的风吹拂在他肩上,他发现自己举着一部手机,拇指刚刚按下某串号码。
“……?”
他在干嘛?
一清醒就看见这么多现实世界的普通人,而且自己还完美融入人群中虞幸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有点断片。
这是哪儿,他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他要干嘛?
这谁手机?不是,他给谁打电话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虞幸少见露出懵逼的表情,这回一点没装,他只看出这片雪景似乎是某个旅游景点,周围都是爬山的游客。
天寒地冻,游客们穿得跟个企鹅似的,连他也穿了一身白色羽绒服,毛毛领凑在耳边。
他身上残留着扭曲视觉和感觉的力量,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就在虞幸陷入沉思时,电话接通了。
“喂?”对面传来祝嫣的声音,“谁呀?”
虞幸有点绷不住了,他给祝嫣打电话干什么!
他失踪回归的事祝嫣还不知道,要是现在通话,祝嫣肯定会哭,会追问,会……反正场面不一定控制得住。
两秒后,他没回应,有些歉疚地挂断电话。
缓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这情况,是系统所说的认知扭曲。
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喝多了似的,完全不知道自己酒后断片干了些什么事,在酒醒后原地凌乱。
努力回想了一会儿,虞幸终于找回点记忆。
他好像从从黑暗里出来后,就被系统投放在现实世界的一个山林附近。
他身上生成了符合现实世界认知的衣服,还有一部分现金,赵一酒昏迷着,被他背在背上。
然后……可能他本来是想回弥今市,但中途他听见有人在夸穹顶雪山最近的雪景特别漂亮。
于是他莫名其妙跑去看雪景了。
虞幸揉揉突突抽动的太阳穴。
还好哪怕是“醉”了,使用融合后的力量遮掩行踪也刻在了本能里,他一路上居然还带着昏迷的赵一酒坐了火车,没人记得他们。
再然后……再然后的事他还没想起来,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
虞幸环顾四周,所有的生命气息、埋于雪下的死亡气息,那些枯萎的枝条,沉寂的种子……全部分毫毕现。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搜寻一下被他带到雪山的赵一酒。
他应该没把人弄丢吧?
他不会把赵一酒当雪人埋了吧??
虞幸自己都不敢保证他干了什么,毕竟他断片起来自己都怕。
第一章 认知扭曲进行时
“虞幸?”
明媚的酒店房间里,赵一酒撑着上身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喊了一声。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
优越的听力让他听见了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传来早起的低语,声音陌生,还带着一丝晨间特有的暧昧。
哦,隔壁住了一对情侣,也可能是夫妻。
赵一酒控制着自己不去偷听别人隐私,他带着些许困惑翻身下床,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他穿着很正常的现代短袖短裤,款式简单到想不出卖家不破产的理由,就好像是被随意制造出来敷衍一下似的,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那圈绷带还残留着怨念曾经环绕的痕迹。
拽了拽衣服,赵一酒再也找不到比这还普通的布料,他想了想……这可能还真是被系统随意生成出来的衣服。
他之前也经历过了过几个这样的游戏副本,副本占用现实时间,他穿的衣服有极大可能在副本中损毁,所以回归现实后系统会顺手给推演者们送套衣服蔽体。
看来,他已经不在阴阳长廊里了。
想到这,赵一酒忽然神经一紧。
他最后晕过去了,只有昏迷,才能给他一个专心致志和厉鬼意识对抗的环境,那时候他情绪不稳,如果还清醒,很容易被厉鬼意识钻空子。
也是因此,他并不清楚荒屋的考验最后是什么结局。
虞幸……虞幸呢?
为什么虞幸没有在这里,他难道没有被一起传送回来吗?不是已经拿到门票了吗……是和系统的连接又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伶人又干了什么事,影响到了他……
虞幸才刚刚找到回来的路!
因为有过一失踪就是一年的前科,赵一酒绷紧了身体,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心跳默默开始变快。
他怕虞幸又消失了。
一旦升起这种想法,隐晦的恐惧就像藤蔓一样顺着脊柱爬上脖颈,赵一酒被自己吓到急促呼吸,转而告诉自己要冷静。
这里可是酒店房间。
如果没有别人办理住宿,他不可能躺在这,因为即使是遇上了随机地点回归机制,系统也只会把他们仍在人烟稀少的户外。
所以他昏迷期间,肯定有人在做事。
这一刻,赵一酒为了抑制住心底的烦躁,静静站在原地把赵谋平时暗戳戳用天津话骂人的场面都回忆了一遍。
堪比听了一场相声的效果让赵一酒诡异平静了许多。
他睁开眼回过神来,再次打量四周,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虽然房里没别人,但这是个标间,有两张床,另外一张床被子凌乱,枕头也没有规规矩矩放着,显然有人睡过的痕迹。
除了虞幸也没别人了。
“……”赵一酒极其细微地松了口气,尽管脸依然绷着。
只要正常传送回现实世界了就行,他没见到虞幸,应该是对方有事要做吧。
只是……
赵一酒有些古怪地看着凌乱的被子,默默想到,虞幸会放任床铺凌乱,不整理就出门吗?
直觉告诉他这事有些不对。
他在房间里到处走了走,没有看到任何提示时间的设备——他自己的手机本来就没带,房里也没有配电脑。
电视或许可以,但赵一酒现在懒得开电视看,他干脆从意识里唤出系统面板,直接进入直播板块。
直播板块是会提示时间的。
他随意进入了一个新人王的竞争直播间,并不在意直播间自动提示身为明星推演者的他进入了直播间。
弹幕顿了顿,然后开始刷问号。
【不是,这谁?冷酒??他不是从来没看过直播吗?】
【溺羽:小赵哥??】
【染:咦……】
【难道是天乩让他看到,莫非这届新人王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确定,再看看】
弹幕刚热闹起来,只见提示一闪而过,名字闪闪发光的“冷酒”又退出去了。
这下真的只剩问号了。
赵一酒却已经得到了时间信息,他推测了一下,末世副本的时间流速差他是知道的,如果阴阳长廊不占用时间,距离他昏迷应该已经过了两天。
根据身体饥饿和疲惫的状态,赵一酒基本确定是这个算法。
两天啊……
卡洛斯应该已经把虞幸回归的事告诉队里了吧?也不知道虞幸有没有和破镜里其他人联系,如果没有——赵一酒刚才在弹幕里看到了张羽和曾冉冉。
如果没有,现在这两人看见他,也回会去告诉赵谋的,起码能确认平安。
不过虞幸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弥今市呢,难道是想给他一个更安定的休眠环境?
赵一酒脑子有点乱,他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入眼是一片白雪皑皑。
这里是雪山。
他好像看到外面的街上有一群裹成粽子的人正热热闹闹往景区大门走。
……景区?
赵一酒更茫然了,虞幸是有什么急事要在这里做吗?
他想了想,决定出去找人,反正现在他已经稳定下来,让他待在房里也不现实。
不过短袖短裤出现在雪山未免太惊世骇俗。
赵一酒观察着这房间应该是挺豪华的,想必很贵,那服务应该很好。
他打床头的电话,试着叫酒店的人帮他送一套羽绒服和牛仔裤来。
对面客房服务听到他恶魔索命一样阴沉的嗓音,哆哆嗦嗦应下了,没过多久就将衣服送到,看都没敢多看他一眼。
赵一酒:“……”
他这么做也是试探一下自己住酒店是否合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一醒来就有种古怪的预感,总觉得周围充满了不靠谱的气息。
还好,这个入住没什么问题。
他穿好衣服,活动了一下手腕,直接离开酒店加入了外面移动的人群。
赵一酒想找虞幸,好找。
虞幸毕竟不是普通人,除非刻意遮盖,否则身上的异常气息一直存在。
而赵一酒现在对于气息搜寻早已炉火纯青,他只要朝着有灵异力量波动的方向走,就一定会遇到虞幸。
事情很顺利,赵一酒在空气里捕捉到那一丝属于虞幸的气息时,凝住的气彻底松开。
还好,真的在。
看来虞幸确实是有什么事要做,或者纯粹是觉得在房间里待着无聊出来散心。
等他们集合,大概就能回家了。
……吧?
这笃定的念头在赵一酒轻而易举进入景区山中追上虞幸,又看到虞幸挖了把雪,悄悄捏成球打在一个路人头顶的时候变成了迟疑。
那路人被砸了一下,以为是谁和他开玩笑,当下也高声喊着捏了个雪球随意扔出去,很快,这一小片在半山腰营地里休息的游客就开始混乱且快乐地打起了雪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上仅仅穿着单薄而简单的“系统制造”,似乎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兴意阑珊地走掉了。
“……”赵一酒察觉出一丝不妙。
他瘫着脸跟了上去,想看看虞幸到底在搞什么鬼。
很快,虞幸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因为山体比较陡峭,游客禁止前往这边。
但是一路上都没有人注意到虞幸,赵一酒从虞幸身上感应到了针对普通人的认知屏蔽。
他也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骗过游客们的潜意识,跟着到了无人处。
于是下一秒,他亲眼看着虞幸捧起一团纯白洁净的雪,往嘴边凑去。
然后舔了一口。
白雪在那截伸出的舌尖里融化,赵一酒直接愣住。
在纯白的衬映下,虞幸舌尖的红色纹路一闪而过,给他的大脑带来了一种非常邪异的刺激,不仅让他头皮发麻,还敏锐感觉到——
看不见的虚无里,似乎有什么长条形的东西扭曲着晃了晃,在空气中荡起细微的波纹。
赵一酒忍不住睁大眼睛。
面前的人……真的是虞幸吗?
感觉不对劲。
这个人,很“危险”。
就在赵一酒开始警觉起来的时候,低着头的虞幸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他缓缓转头,露出早就发现赵一酒在跟着的表情。
“酒哥,你也来尝尝……这个没什么味道,也能称为‘血’吗?明明是白色的,只是水而已。”青年的神态称得上正常,可瞳孔说不出的古怪,让赵一酒有刹那间的毛骨悚然。
不过,未知带来的惊疑和恐慌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认出这是虞幸本人,赵一酒跑了过去,试着碰了碰虞幸背后的空气。
……没有看不见的透明触手什么的,他刚才大约是产生错觉了。
“他们为什么都说是来这里看血的呢?”青年还在疑惑,丝毫没有看到他醒来的喜悦,也没有在这里遇到他的惊讶,只继续问着自己在意的问题,“血山是不是宣传欺诈啊。”
赵一酒麻了,确认了自己没听错对方的词汇指向,他沉默两秒:“雪山。雪——不是血。”
虞幸眯起眼睛,偏头思索起来。
可能,他没用从认知里找到相关概念,于是虚心请教:“雪是什么?”
饶是已经见多识广的赵一酒都被这个问题干懵了。
然而还没等他理清楚情况,虞幸就把手里的残雪抖落,舔舔嘴唇:“还以为这里有很多血,结果找了两天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赵一酒脖子上的绷带,弯起嘴角:“酒哥,我需要血。”
奇怪的是,明明亲耳听到这句话,赵一酒却觉得说话的并不是虞幸。
他盯住虞幸说话时偶尔可以看见的舌头,头皮又开始发麻——不,这次全身都开始战栗,像是……令人失去自控力的污染。
赵一酒恍惚间觉得,说话的是“舌头”,而不是虞幸。
虞幸正在污染他……以某种邪神的能力。
“我需要血。”虞幸重复着,伸手去揭赵一酒的绷带,“一点点就行,你不会痛的。”
这种污染不算来势汹汹,赵一酒只是轻微被影响,等意识到虞幸的意图,更是完全清醒过来:“不行!”
他一把攥住虞幸的手腕,以一个堪称果断的擒拿动作反剪住虞幸胳膊,迫使人半跪在雪地里,表情严肃:“你在招惹一种很新的东西,需要血的东西是什么?还有理智吗,虞幸?”
被压制的虞幸实际上并未反抗,就好像他试图得到血的行为并不是想强迫谁一样。
虞幸甚至啧啧两声:“好凶啊,这是怎么了?”
赵一酒:“你不觉得自己处在很奇怪的状态中吗?”
“啊,好像是。”虞幸思索半天,“我好像挺冷的,确实奇怪。”
他低头,恍然大悟:“哦,因为我穿少了。我衣服呢?”
赵一酒:“……”
怎会如此。
醒醒,你身上还是系统给的衣服,你根本没有其他衣服!
你冷肯定也不是因为衣服穿少了,而是周围这种陌生的邪恶气息太过阴冷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
冰冷的酷哥终于有点绷不住了,看着明显有问题的虞幸,他内心产生一丝丝崩溃。
他昏过去了,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
虞幸就是以这种状态带着他来到雪山,订了酒店的吗?
“酒哥,放开我吧,不然我就要冻死了。”虞幸的语气几乎和正常时没有两样,只是内容本身就很奇怪,“我饿了,需要血……”
赵一酒终于确定,虞幸正在被一个渴血的未知存在影响,而那个存在,多半寄居在他的舌头上。
他甩甩持续受影响的脑袋,艰难地将目光从虞幸舌头上移开:“我们先回酒店,你冷静一下。”
他放开了虞幸,却谨慎地注意着虞幸的动作,生怕对方来个突然袭击。
虞幸站起来拍拍衣服,忽然认认真真将赵一酒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其实我真想要你的血,你反抗不了。我还是对你的血很有兴趣……”
“我们去买衣服。”赵一酒立刻打断他,摆出真情实感的面瘫脸,试图先稳住虞幸,搞清楚情况,“你不是冷吗,酒店可以送衣服。”
虞幸这回反应很快:“看在你这么想把我先控制起来的份上,好吧。”
赵一酒:“……”你到底有没有被影响到智商。
但紧接着,虞幸的话让他微微有点怔愣:“其实我也感觉我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我分辨不出来,在我的认知里,我现在特正常。”
“不过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样。”
虞幸转头对他笑着,笑容里有一股掩盖在茫然下的僵硬和恐慌:“酒哥,我是不是变成怪物了?”
“人应该有两条胳膊吗?在你的视角里,我长得还正常吗?”
“酒哥,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第二章 它说,你好。
“不是怪物。”赵一酒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虞幸看向他的眼睛,把每个问题的答案都清晰地告诉对方,“人只有两条胳膊,你长得也很正常。”
随即他意识到,回答就够了,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他不想看见虞幸这种令人难过的眼神罢了。
“那还好。”虞幸似乎也松了口气,没被遮挡的下半张脸露出一贯的笑意,“我脑子乱乱的,有你在身边就轻松多了。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赵一酒收回手。
他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披到“快冻死了”的虞幸身上,转身蹲下,偏头道:“上来,这次换我背你。”
太阳才刚刚从最高的雪峰后升起,一束金色的光刚好打在赵一酒毛茸茸的发顶,让黑色更加耀眼。
虞幸眯着眼睛,又想吃点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不饿,只是想品尝点什么,让舌头感受那些味道、触感,眼前这个人……
算了,酒哥不能吃。
他又突然想到,自己有腿,有很多很多的腿,它们深埋地下,延伸得很远,像无数根系,为什么要让酒哥背?
“我自己能走。”他说。
赵一酒却没动,坚持道:“上来。”
“为什么?”
“为了告诉你,我是真是存在的。”
蹲着的人把头低下了,看不清表情,见虞幸不说话了,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不存在,看你摔不摔。”
还是没有回应。
赵一酒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刚动一下,背后就攀附上了成年人的重量,虞幸拍拍他的头:“嗯,是真的。”
“……”赵一酒暗骂自己一句,一言不发站起身往酒店方向走。
虞幸拖着自己无数的腿被背走了,赵一酒背人很稳,背部的肌肉硬得像铁板。
那些“根系”不动了,摆烂地沉寂下去。
扭曲视觉的力量依然存在,两人没有惊动游客,就这么慢悠悠走回去,久违地有种悠闲散步的感觉。
人就在背上,存在感分明,赵一酒的思绪逐渐清晰,大概猜到——以虞幸的能力,不会被荒屋里的邪神弄成这样。那么,影响虞幸思维的就是其他东西。
这东西没有出现的途径,唯一的例外是系统。
他又想起虞幸跟他说过,系统已经重新连接了他,还承诺了一些补偿和奖励……或许,就是跟这个有关吗?
经验使赵一酒很快接近了正确答案,既然是和系统给的东西有关,这种诡异状态就不会在虞幸身上持续太久。
虞幸不可能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允许自己被长时间扭曲认知的。
所以没关系,这种状态应该很快就会消失。
赵一酒安下心来。
然而刚走了几分钟,他突然听见虞幸笑着说:“我好像一棵树哦。”
“……?”
“我有好多腿,在汲取养分。”虞幸语调轻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吓人的话,“可惜我现在最需要血的滋养。”
赵一酒心里一突突,立刻修正虞幸的认知:“但你是人,不是树,人没有很多条腿。”
“那也可以不是腿,是舌头。”虞幸的头就凑在赵一酒脖子边,他伸舌头示意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看,我有好多比这跟长的舌头,它们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我可以控制。啊,原来树的枝条是它们的舌头啊,好怪。”
赵一酒浑身僵硬:“……”
你比树更怪吧!
果然是舌头的问题,不过……
他又开始崩溃了。
甚至他开始反思,每次厉鬼意识出现的时候,赵谋是不是也有他现在这种感觉,根本不知道能拿他怎么办。
“你、你可以想想,你和树有什么区别。”赵一酒少见地磕巴了一下,“别陷入错误的认知……不然真的会出事。”
虞幸笃定地说:“我比树帅。”
两秒后开始有点不确定:“我是比树帅吧?”
赵一酒:“……是。”
他确实也没见过帅的树。
不过这是鬼沉树的带来的影响吧?让虞幸的思维偏向那里……当下,他也没心情慢慢散步了,干脆找了片阴影融进去,带虞幸快速移动到了酒店房间。
直到把虞幸放下,赵一酒才重重松了口气,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
他需要呼叫赵谋,只有赵谋才知道该怎么办吧!
“你在想你哥哥?”虞幸坐在没收拾的床上,冷不丁问。
赵一酒瞳孔一缩,不确定是巧合还是读心。
虞幸看了眼床铺,把枕头抱起来:“我昨天好像打电话跟他说了,我说什么了来着……记不太清。”
“对了,我跟他说你要睡几天,然后他问我在哪。我说‘你不是会占卜吗,有本事自己找啊~’”
“他好像很急,我让他别急。”
赵一酒大为震撼。
他艰难地问:“然后呢。”
“然后你哥让我等着,语气很凶恶,就想要来揍我似的。”虞幸无所谓地说,“他要是想用暴力方法解决,我就揍他,让他知道谁更——”
赵一酒忍无可忍地捂住了虞幸的嘴,同时为自家亲哥感到担忧。
奇怪的是,被捂住嘴的虞幸忽然安静下来,眼神也有瞬间的清明。
“虞幸?”
“……唔唔。”虞幸眨眨眼,从兜里掏出一个一看就很新的手机,点开备忘录打了会儿字,塞到赵一酒另一只手上。
【别担心,我融合了一个核心祭品,这是副作用,持续不了几天。我的认知被改变了不少,但也只是暂时的。另外,这几天别听我胡说八道,你要是有不好的预感,记得立刻堵上我的嘴,别让我说完。】
【你用手机和赵谋联系,让他教你怎么做。不让我说话的时候我清醒的概率会变大,就像现在。】
赵一酒看完,低头看着他:“那我用胶带把你嘴粘上可以吗。”
虞幸眼睛一弯,似乎在笑他。
也是,别说粘上嘴,就是把手脚都捆了,虞幸不想配合的时候,又有谁能真正限制他。
赵一酒放手,决定这几天要好好看住虞幸,不能让他在不清醒的时候做出出格的事。
下一秒,他余光突然瞥见一根枯萎的树枝,那树枝从墙壁里伸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我的枝条想出来透透气。”虞幸显然又不正常了,他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然后宣布,“它说,你好。”
赵一酒:“……”他忍了忍,没真的和那截散发着浓烈怨诡气息的树枝打招呼。
他记得赵谋的电话,立刻拨号,接通。
赵谋接起电话的瞬间,赵一酒被不满于无视的树枝抽了一下,他吸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求助:“赵谋,定位我,快点过来把虞幸带回去!”
第三章 心直口快
赵谋没办法上一秒挂掉电话,下一秒就瞬移到雪山这边来。
所以即使赵一酒这么说,电话里也只是传来一声狭促地轻笑,然后老狐狸拖长了音,明显幸灾乐祸地说:“抱歉啊,阿酒,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曲姐过去了,她速度快,半天就能到,你只要看住虞幸半天,别让他做出不好的事情就行了。”
“哦对了,卡洛斯已经归队,并且把副本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已经着手处理虞幸回来的事情。他还说你们两个在副本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进了特殊的空间,我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顿了顿:“东西是你们拿到的,还是别人拿到的?”
听这个问法,赵谋应该不知道那个让众人争抢的东西就是阴阳城的门票。
赵一酒:“虞幸拿到了,不过……”
他下意识想摸摸脖子上的绷带,随即注意到虞幸正看着他,蜷了下手指,终究是没有动:“回去再说,我们拿到了很多新的情报,事情比我们想象中影响范围更大,荒诞系统又有大动作了。”
“好,回来再开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虞幸恢复理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危险性不算大,并没有危及普通人群,也没有伤害到你,对吧?”赵谋语气中的笑意淡了一点,沉下声来,“他想做什么你都尽量顺着他,正好能看看影响他意识的东西在渴求些什么。”
赵一酒心想那东西渴血,他总不能真的……
赵谋不知道他弟弟在想什么,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趁那东西的危险性被虞幸本身束缚住的时候多探查一些,之后如果出什么事情也好有应对方案。”
赵一酒:“……好。”
好歹曲衔青已经在来的路上,有了这个期限,顿时就轻松了很多。
挂了电话,他转头,正对上虞幸挑起的眉峰。
“所以你哥的意思是让你顺着我。”虞幸舔舔干涩的嘴唇,“他真是个好哥哥。”
赵一酒:!
被听到了。
虞幸盯着赵一酒淡定的表情看,很快就在那常年没有什么变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懊恼。
他哈哈笑出声,很不理解地问:“我听力没有退化,你们打电话为什么不让我回避一下?既然要商量怎么安置我,怎么会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呀。”
赵一酒垂眼:“因为是队友。”
队友在身边,他们向来都会比其他情况下放松,尤其是现在甚至不在推演副本里,他也没有时时去思考虞幸的听觉是不是可以将电话听清楚。
他的腿又被碰了一下。
树皮粗糙,带来一种磨砂颗粒的刺痛感,他低下头看去,发现是一节碗口粗的枝干,没头没尾,从地板上拱起一截。
刚刚那根从墙上延伸出来的枝条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更多的粗壮枝干扭曲着从四面八方挤到这个房间里来。
仔细看的话,那些枝条并不是穿透墙壁或天花板伸进来的,而是来源于某种虚空,他们和眼睛能看见的物质并不处于同一层面,而是交叠着存在。
现在那些枝干越来越多,大有一种想把房屋填满的趋势。
“你在干什么?”赵一酒忍不住问。
虞幸摊摊手:“我就活动活动筋骨。”
他面前伸来一根非常嚣张的藤蔓,藤蔓的顶端弯了弯。
虞幸脑子里的某根神经被触动,依稀接收到了来自于藤蔓里的一抹意识。
【是主人,主人怎么是个人类?】
周围的植物虚影也开始叽叽喳喳。
【人类太弱了,但是主人不弱。】
【旁边这个人类就很弱。】
【你们瞎了吗,旁边这个明明也不算是人类,他一点也不弱好吧!】
【你们管主人是不是人类呢,反正我们到时候主人控制。】
【这个人看起来很好玩,他的味道会好吃吗?】
【想吃吃看。】
【想吃吃看。】
【想吃吃看。】
那些意识里传来的声音逐渐变得整齐化一,因为饥饿,它们开始渴望进食。
虞幸不满地把这根嚣张藤蔓握在手里,不顾它的尖叫打了个死结。
然后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
虞幸幽幽望向赵一酒。
“如果你一定要血。”赵一酒自觉是看懂了虞幸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手腕一翻,止杀出现在掌间,“那就取血给你喝。”
他也不是吝啬一点血,平时战斗的时候洒出去的血都不知道多少了,之所以之前拒绝虞幸,是因为怕虞幸被异常所控制,一旦喝到血,更不容易清醒。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虞幸变成这样的原因,虞幸刚才也用备忘录告诉他不必担心,那大概就是真的饿了吧。
再说,赵谋都说要顺着虞幸了。
满屋子的枝条都兴奋的颤抖起来,有一些比较有柔韧度的,摇摆起来像是一颗随风飘摇的海草。
【他说可以把血给我们喝哎。】
【吸成人干!】
【我觉得一个人类不够分。】
赵一酒是听不见这些意识中的低语的,他只感觉这些东西过于的拟人化了。
他迟疑着思考了一下:“你在51号基地外的城区遇见我的时候,好像就是控制一根树枝穿透了我在追的污染物。你那个时候就能控制这些了吧?”
虞幸正想把那个说吸成人干的树枝杀掉,闻言随意道:“是啊,不过那时候我只能控制已经存在的植物,现在我能从虚空中召唤它们。”
要说控制植物,他从死寂岛下出来的时候就会了。
但虚空里的这些,或许能算是植物吧,它们给他的感觉更像是邪神的一部分化身。
虞幸余光看见赵一酒想要往手臂上划一刀,他一把拉住人:“不要这里的血。”
赵一酒木着脸:“呵,还挺挑?哪里的血不都一样。”
“你脖子上的血,我闻到了,那里的雪最甜。”虞幸点点纱布,眼睁睁看着赵一酒浑身瞬间僵硬。
他摇摇头:“但你有事瞒着我,你不想让我看到纱布下面的东西,所以我喝不到那里的血了。”
赵一酒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虞幸这个时候比清醒的时候更敏锐啊!
他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说,就听虞幸继续道:“你都瞒着我了,我也不能追问对吧,我才不稀罕呢,我不要你的血了,我要去雪山上玩。”
“玩?”
“这里好像叫做景区。”虞幸绞尽脑汁的从脑海里搜刮着常识,“人类喜欢在景区里玩,我不是怪物,所以我也要玩……雪,玩雪。”
“那么首先!”虞幸站起身,像是要宣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赵一酒竖起耳朵。
虞幸伸出手比了一个一:“我要一件带毛领的羽绒服。”
赵一酒:“……”
第四章 特殊的人
一件符合要求的羽绒服很快被酒店的客房服务生送了过来。
服务生和早上那个还是同一个人,她看到开门的人换了一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探究的把羽绒服递到了虞幸手上。
“谢谢。”虞幸笑眯眯的,很有礼貌地道谢,随后把门一关。
得到了出行装备的他很快就打算再次前往景区内部,赵一酒默默地跟着他,听他说想上山顶看看。
“来了两天了,我一直没上山顶,正好今天去上面看看日落吧。”虞幸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此时还是上午,雪山这边的天比其他地方要更白一些,像张褪了色的纸。
事已至此,赵一酒只能什么都答应了,不过在出门之前,他撺掇着虞幸去酒店的餐厅吃了顿饭,他昏迷了两天,虽然没有饿到不行的程度,但人类的身体还是在渴望食物的。
另外他也怀疑,虞幸之所以一直喊饿,说不定就是因为那种认知扭曲将虞幸对正常食物的渴求错误理解成了对血的渴求,要是吃饱了,可能就会消停很多。
于是两人直到十二点多才出门。
……
下午,虞幸站在一片人很多的地方,握着手机清醒了过来。
被影响的意识一瞬间恢复,但中途做过的事情都像是被压在了密不透风的海底的泡泡,正从最深处一点一点往上浮。
短暂的懵逼过后,虞幸挂掉不知为何打出去的祝嫣的电话,开始从最近的地方寻找起来。
他在找赵一酒,也在找任何可能出现的可以证明他做过什么事情的东西。
这里刚好是山腰,放眼望去,周遭的山体绵延不绝,顶峰与顶峰之间设立了电缆车的缆绳,一个个只能容纳两人的小缆车厢不断顺着缆绳滑向高处。
而路边也很热闹,山上总有些地方地势比较平坦,适合设立临时的休息处,这种休息处都会有一些小卖部,卖食物的、卖纪念品的,乃至卖照片的,游客一窝蜂的聚集在这里,吵吵嚷嚷,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虞幸沿着人工建出来的小路往山上走。
他倒是有想过,直接放出感知去确认赵一酒的位置,但很快发现这样不太合适。
这片雪山的游客太多了,人气很足,怨气却不低,一股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息从地底往上冒,阻碍了虞幸找人的步伐。
关键是这些气息都来自于他自己。
他大约能感受到,雪山的地下残留了许多诅咒之力的残像,一条条力量游动的轨迹盘居在一起,根深交错,就像扎根下去汲取营养的树根似的。
这让他想起了融合咒怨之舌时出现的技能描述,其中就有他可以召唤虚空中的树枝这一条。
但可能是因为他还不太适应新的力量吧,探查到那些诅咒之力残像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陌生感,而且他不明白——
那些枝条根本就是待在另一个位面,他们只是召唤物,没有真正的生命,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己的思想,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养分。
为什么还是煞有介事的在雪山底部徘徊一阵?
想到这个问题,虞幸依稀恢复了那么一丁点记忆,他好像把那些枝条当成了自己的腿,还认为自己很像一棵树,差点就想直接原地扎根生长了。
然后他被一个人及时的背走。
“……是酒哥吧,那他应该没出什么事。”虞幸按了按太阳穴,心情放松了一点,只是……
现在留下这么大范围的痕迹,把赵一酒身上的气息都遮盖过去了,虞幸没法靠这个找人——实在想这么做当然也可以,但一定会发出一些动静,游客还在,影响不太好。
虞幸本着以静制动的打算,继续向上走。
穹顶雪山在现实世界很有名,雪山海拔很高,但不是那种可以称得上极限运动的高,整体又不陡峭,老少皆宜。
而雪山接近山顶的位置有一颗巨型大树,听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种在这里的,大树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下不仅没有死亡,反而生长得异常茂盛,枝干向四周绵延,站在树下时,会感觉那树冠就如同穹顶一般。
除了最有名的穹顶之树,在景区建成之后,雪山各处用来休息的平台都种植了一些同种类的树木,那些树木不仅能用来观赏,也承担了很多景区大树都有的责任——许愿,挂红牌。
虞幸现在所在的休息区就有一颗这样的树,冬季树叶已经掉光了,但看得出来,整棵树状态非常不错,枝干虬劲有力,哪怕挂上了成千上万的红色小牌子也不显得勉强累赘。
景区的工作人员专门建造了一个山上小屋,用来作为售卖红牌子的店铺,不少和伴侣来玩的游客都兴冲冲地拿着笔在买来的红牌上写字,带小孩来的也会象征性给小孩挂上一个平安牌。
虞幸依然没有看到熟人的影子。
他重新掏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赵谋确认一下情况,不管有多么莫名其妙,赵谋总是可以理解的嘛。
忽然,虞幸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注视。
他还没有转头,耳中先听到了一个有些激动的女声:“哇,我刚许愿今年能碰到帅哥,一转头就遇到了个——”
说起来,这棵许愿树也能被虞幸控制。
声音是从树的另一侧传来的,他干脆控制并接管了许愿树,而后让许愿树的枝干代替了眼睛,这样他看似面朝一边,实际上已经将另一边的景象尽收眼底。
一个齐刘海、打扮得有些时髦的姑娘正激动地拍着自己同伴的手臂,借着树干的遮挡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侧影,大概是笃定了他不会听见,因此动作有些浮夸:“快看,看那边!”
她的同伴也是个小姑娘,闻言一脸疑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辨认了很久,才微微睁大眼睛:“还真是!”
“那么大一个帅哥,怎么存在感这么低呀,我之前都没看到他。”
齐刘海小姑娘:“啊?低吗?他帅得仿佛人群中最璀璨的那颗灯泡,我一眼就看见了!”
接着看看手里的牌子,感叹道:“我许愿牌都还没挂上去呢,愿望就实现了,这么灵验,我是不是亏了,应该直接许愿帅哥注意到我的。”
借许愿树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虞幸:“……”还别说,某种意义上是真灵,我确实注意到你了。
这姑娘很特别。
他扭曲游客视觉的力量还在,这姑娘却丝毫不受影响,更别说,不管过程怎么样,她许的两个愿望真的都灵验了,这或许也是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吧。
可能是咒怨之舌的其中一个能力是言出法随,虞幸对命运方面的敏锐度好像又提高了一些,他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和常人不一样,虽然这些人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虞幸对那个小姑娘产生了一些兴趣,想着反正暂时找不着人,他干脆朝小姑娘走了过去。
第五章 准备捡钱
舒晓楠还没有发现,被她第一眼就惊为天人的那个帅哥正在朝自己走过来。
她正双手捧着自己刚买的红漆许愿木牌,跟闺蜜开玩笑性质的炫耀:“我就说嘛,平时我就是个欧皇,现在加上许愿木牌,我已经是言灵掌控者了!”
挺中二的发言,不过在她这种十八九岁的年纪,大家开的玩笑总是包含着各种要素。
闺蜜并不将这个玩笑当真,言灵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她一副你说的都对的语气:“好好好,麻烦你现在就说‘郭婷婷五分钟后捡到到100块钱’,现在立刻马上!”
“郭婷婷五分钟后捡到100块钱!”舒晓楠高声说完,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伸手去包里掏手机,“我手机呢,我得赶紧把那个帅哥拍下来,大家都是过客,谁不希望自己的过客是帅哥美女呢。”
她终于找到了手机,一边打开相机一边吐槽:“哎,那帅哥看上去不太好接近,什么时候我才能被帅哥主动搭讪啊……”
然而闺蜜已经好几句话都没接了。
舒晓楠也没太在意,转身将相机对准了刚刚帅哥站的位置。
她想,虽然这算是偷拍……但离的这么远,她只会在相册里留下一个令人遐想的侧影,既不会公布出去,也不会影响到这个帅哥,应该没事吧。
然而她刚转头,就发现镜头被挡了。
因为人多比较拥挤,一个个子很高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得离她很近,她自己的身高有限,一时间只平视到了这人的胸口,而帅哥刚刚站的地方被挡的严严实实。
“诶……”舒晓楠有点着急,帅哥走了怎么办!
“找我?”
忽然,个子很高的人带着笑意道。
舒晓楠一懵,仰头一看,好家伙!
这不是刚那帅哥吗?
只见帅哥看了看她还举着的手机,又将目光移向了她的脸,意味不明的笑了。
“我我我——”舒晓楠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收回来,飞快地捅了捅旁边的闺蜜,心想怎么闺蜜都不提醒一下她!
然而闺蜜只是一脸震惊到失语的表情,默默消化着帅哥真的主动走过来和舒晓楠搭讪的事情。
“抱歉,吓到你了。”虞幸很有礼貌的后退了些许,“我只是在远处看到了你们,觉得很有缘分。”
他本想掏手机加微信,忽然想起这新手机上好像没有下载微信,于是作罢。
现在离得近了,这个女生身上有别于其他人的特殊气场就愈发清晰,那是一股肉眼看不到,但依稀能感知到的澹澹流动的东西,如烟雾一般笼罩在女生周身,将她全身加护。
气运之子。
虞幸只想到了这四个字,这种天生命格就与其他人不同的人,一定不会平凡的度过一生,不一定是完全的好运,但一定会跌宕起伏。
就比如现在……
虞幸的余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售卖许愿木牌的柜台,那里,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戴着鸭舌帽的男孩正掏出两百块钱和售货员说着什么,只看表情就不是很开心。
那额角微微凸起的青筋和略显僵硬的肌肉都表明这个男孩此时此刻很紧张。
“啊哈哈,很有缘分……”这边,舒晓楠却觉得有点尴尬。
这算什么说法?
就算对方很帅,舒晓楠也觉得有点奇怪了,她开始怀疑这个帅哥是不是好人,不会是专门以这副皮相诱骗无知少女,把少女拐去嘎腰子的吧?
虞幸将目光收回来,仿佛没有察觉到舒晓楠语气中的迟疑,依旧笑得亲和,肯定地重复:“就是很有缘分,我看人很准。”
舒晓楠:“呃,那……?”
闺蜜有点激动地干咳了两声:“我也觉得你和我们家楠楠很有缘分,帅哥不会是刚在许愿树许过遇见美女的愿吧?”
凭心而论,舒晓楠长得很好看,属于第一眼就很让人惊艳的类型,特别适合被当做校园题材白月光的角色。
舒晓楠自己对此没有相应的认知,闺蜜却清楚的很,从小到大,舒晓楠总是运气好的爆棚,会吸引各种桃花,抽卡常常十连双金,考试蒙题都能蒙对一大半,甚至有过选择题乱写蒙出全对的壮举。
听到这种话,舒晓楠脸红了红,尴尬得脚趾抠地。
干嘛呀干嘛呀,她只是一个天天嚷嚷着要看帅哥,实际上根本不想谈恋爱的网络色丕啊。
“我刚来,还没有来得及许愿,不过倒是先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虞幸对她们招招手,“跟我过来。”
“咦?”
“别怕,这里这么多人,我还能把你们拐了不成,先跟过来吧。”虞幸以及迈开脚步。
索性这里游客确实很多,总不能真的搞些什么小动作,而且这神神秘密压着嗓子的语气总是会引发人类的好奇。
舒晓楠拉着闺蜜的手跟了上去,她已经决定,要是这帅哥其实是卖保险的、打广告的,或者是某商店的托儿,她也会配合着消费一点!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原地没几步时,身后突然传来惊呼和怒斥。
“你干嘛,没长眼啊!”
“哎哟,你撞到我了!”
“这小孩干嘛呀?赶着投胎?撞了人都不道歉真没礼貌——”
舒晓楠和闺蜜都下意识回过头,谁知那引起怒斥的对象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鸭舌帽下是一张怨毒又熟悉的脸,在那人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刀!
“张顾!”闺蜜惊呼。
“舒晓楠!你去死吧!”刀刃眨眼间就袭到了舒晓楠身前,戴着鸭舌帽的男孩露出扭曲的笑容,眼中闪过的光令人心惊。
舒晓楠反应慢了半拍,此刻才意识到这是谁,即将发生什么,她惊恐的尖叫:“啊!
救命!”
刀停下了。
虞幸轻而易举地握住男孩的手臂,男孩冲过来的惯性硬生生止住,动弹不得。
男孩使劲挣扎着,脖子和脸都全红了,但虞幸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铁钳,他不仅挣脱不开,甚至连骨头都感觉要被捏碎了。
而且周围的人群也反应了过来,眼看着伤人者被制住,纷纷围过来将舒晓楠和她闺蜜扯到后面去,眼看着杀人无望,男孩咆孝道:“舒晓楠!为什么要拒绝我!
“我那么喜欢你,你凭什么拒绝我!这人是谁,你新勾引的男人吗?你真该死啊,我要杀了你!
随着他的动作,刚才被他仓促收回口袋里的两百块钱被挤得摇摇欲坠,其中一张被风一吹就飘了出来,刚好落在舒晓楠闺蜜的脚下。
闺蜜吓得面无血色,呆呆地低头望着这一百块钱,下意识捡了起来。
然后她又愣住,背后升起毛骨悚然的寒意。
第六章 挥霍命运的代价
被人群保护住的舒晓楠惊魂未定,听到鸭舌帽男孩说的话,也忍不住愤怒地大吼:“你他妈谁啊!除了同班我们还有任何关系吗?你跟我表白我就不能拒绝了?你以为你天王老子!”
“最近在背后造我黄谣的人也是你吧,被拒绝就在背后说我勾引男人,说我被包养,就你这狗东西也配喜欢我?你他妈还想杀我!”
有人反应很快地报了警,虞幸听完这两人的对吼,轻笑一声,手下一用力。
在群情激奋的声讨中,骨骼碎裂的声音没有被任何人在意,鸭舌帽男孩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地跪倒在地,捂着手说不出话来。
即便如此,他嘴里还是念念有词,眼底的血红丝毫未退:“我得不到你你就别想好过……杀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你别想好过……”
他这模样看上去有点可怕,一个大妈迟疑地说:“该不是中邪了吧。”
其他路人纷纷道:“我看就是神经病。”
“报过警了吧?这小孩看着年纪不大,心可真狠啊,这刀要是刺中了小姑娘可不就没命了!”
“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造孽哦……”
刀子早已落地,舒晓楠想了想,拨开人群上前将刀子踢远,扬起手对准袭击者的脸就是一巴掌。
“顾着你面子,当初拒绝你的时候我都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礼貌回复,你有什么脸杀我啊?傻逼!”
她没打过别人耳光,没经验,打到后还有点懊恼自己下手不够重。
男孩根本不觉得疼,他抬起脸,一双眼睛布满通红的血丝一眨不眨地盯着舒晓楠,像是还没放弃杀人的想法。
舒晓楠:“……”她真的又气又惊。
“楠楠……”男孩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化为痴迷,“我明明对你一见钟情,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呢?楠楠,从你坐到我前面开始……你的脖子好白,肩也好瘦弱,我想保护你,这辈子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你勾引男人没关系,我原谅你,只要你最后是我的就行了……”
“张顾!我踏马!”这下不仅生气,还恶心坏了。
舒晓楠这辈子的素质都在今天破了,她气得瑟瑟发抖,刚刚受到惊吓的冷汗还一阵阵渗透着衣服,在无所适从中,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单手制住人的虞幸。
这帅哥救了她,忽然好有安全感。
所以现在也会试图从这个帅哥身上找到反抗的勇气。
虞幸比她想象中更直接,直接把张顾头往地上一砸,阻隔了他的视线,那张脸和张顾的脸对比起来简直是天使。
虞幸语气平静温和,对自己刚才的举动做出解释:“刚才我在远处不经意看见他带着刀,一直在偷看你们,表现也很奇怪,所以我猜他会对你们不利。本来我是想先把你们带离这里的,但他比我想象中更大胆。”
虽然这只是临时的借口。
但舒晓楠信了,她也不得不信。顿时,舒晓楠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感动,她为她刚才对帅哥的臆测感到羞愧。
“谢、谢谢你……我请你吃饭!不过,要先解决这件事。”舒晓楠歉意地点点头,又厌恶地瞪了张顾一眼。
事情性质非常恶劣,肯定要去警局说明情况。
赶来的保安脸都黑了,一个劲儿的问:“不是制止了吗,干嘛报警啊,让人误会我们景区干什么了怎么办?哎……”
然后被目睹一切的围观群众骂得狗血淋头,只能灰溜溜认错,暂时帮着把人压入保安亭。
这时,临危不惧、反应迅速的虞幸他才被人注意到,人们仿佛刚想起他的救人事迹,开始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兄弟厉害啊,练过?”
“幸亏这个帅哥反应快,不然就惨了!”
“小伙子真不错,阿姨的朋友有个侄女……”
收获了一堆夸奖的虞幸笑了笑,沉默地隐入人群中,站在了失神的舒晓楠闺蜜——郭婷婷身旁。
他看见这姑娘手里紧紧捏着一百块钱,出声提醒:“扔了吧,不该拿的。”
可怜的姑娘一个激灵惊醒,扔炸弹似的把钱狠狠掷了出去,那薄薄的纸张很快被人踩在脚下,一眨眼就看不到了。
“我,我和楠楠刚才……说……”她结结巴巴试图告诉虞幸真相,“我五分钟后就能捡——”
“嘘。”虞幸伸出食指放在唇前,“不要说。”
小姑娘连忙噤声。
好像,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能理解的东西存在。
“这件事先保密好吗?你朋友很厉害,但她不经意间随意挥霍天赋,就会遭来祸事,比如刚才的那个男生。那是你们的同学?”虞幸小声问。
郭婷婷也小小声回答:“就是个不熟悉男同学,他半个月前和楠楠表白过,被拒绝后还一直纠缠,不过我们都没想到他会疯到这种地步。”
她顿了顿:“你刚才说,他的疯狂是因为楠楠?可是——楠楠在没买许愿木牌的时候张顾就已经在跟踪我们了吧,他总不能是瞬移过来的?”
“当然不是。但,因果前后不是能这么简单地算的,这个我不好说。”虞幸半真半假忽悠两句,回归正题,“这次我帮了忙,你们去警局做完笔录,记得请我吃饭。”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纸递过去:“我的号码,别忘了报答我。”
“好!”郭婷婷有些拘谨地接过纸条,小心塞进口袋,追着闺蜜的步伐跑走了。
人群的视线几乎是瞬间就四散开来,没了舒晓楠带来的间接的存在感,普通人的大脑根本捕捉不到虞幸的存在。
虞幸转身,看向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女人。
认知恢复之后,他的感官敏锐程度也一并恢复了,站在人间烟火之中时,已然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以他为原点辐射向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问:“看得过瘾吗?”
曲衔青双手环胸,高挑的身影靠在小吃店的墙壁上,微笑唇唇角微微上翘:“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她身旁的赵一酒只能沉默。
这大概就是——清醒得很是时候吧。
今天好累呀,从早忙(困)到晚
第七章 坏了,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看到曲衔青和赵一酒同时出现,虞幸脑子里的记忆气泡上浮得更快了点。
他依稀想起,好像是他和赵一酒学普通人老老实实用腿爬山的时候,赵一酒接到了曲衔青的电话,说她已经到景区了,但这么大地方她找不到人,让赵一酒去接。
这就不得不提一句邪异恩典的副作用,灵魂和身体分开后,灵魂被保护在另一个维度,所以曲衔青不仅在情感方面比人淡泊,在感知气息方面也相对而言比较迟钝。
如果是面对等级比她低的人,感知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如果是同级或者更高级,曲衔青就很难发现对方——以她的直接战斗力而言,先手还是后手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当她显露出傀儡身体背后的灵魂,感知力才会成倍增长,但显露灵魂时的她虽然是最强战力状态,却也是最容易受伤甚至是死亡的状态。
总之,曲衔青很难在人山人海的景区追踪到虞幸和赵一酒留下的气息,反之,赵一酒却可以精准定位她。
于是赵一酒就去接人了,离开之前将手机还给了虞幸,方便有问题随时联系。
破窗的记忆开始一个一个往外冒,什么吃雪啊、把自己当树啊、指定羽绒服款式啊……虞幸脑子胀胀的,无奈揉了揉额角。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认知扭曲后或是这个风格的,好像真是辛苦酒哥了。
但此时此刻,虞幸没空调侃这一点,更重要的事是……这是他成立破镜以来,和曲衔青分开最久的一次,此时重逢,分明人没有怎么变,心态却和以往有很大不同。
对视几秒,虞幸露出堪称浮夸的笑容,张开双臂就要抱过去:“小曲曲~”
曲衔青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胸口,表情很嫌弃地拒绝了:“别一言不合就要抱,我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忽略你这一年跟死了似的毫无音讯?”
她勾唇:“门都没有。你知道你失踪之后,祝嫣有多崩溃吗?她差一点就走你的老路,要找机会进荒诞系统了,还是我们好说歹说把她拦了下来。”
虞幸哑然,垂下目光。
确实。
破镜这帮人见过大风大浪,本身又时刻处在生存危机中,还各有各的目标,哪怕他有可能死了,破镜这个队伍仍然可以维持下去。
但他最担心的就是祝嫣。
祝嫣连荒诞系统都只是一知半解,她更多活跃于现实世界,以一只厉鬼的身份活在阳光下,性格开朗,却也最黏他。
失去了他,祝嫣连真相都了解不到,恐怕会最为崩溃。
在虞幸心里,她还是个小姑娘啊……
或许在他恢复认知的前一瞬,那通拨给祝嫣的电话就是扎根在他潜意识中的担忧。
“她现在还好吗?”虞幸忍不住问。
“她可厉害了,不仅继续过着‘光明’的生活,在警队里越来越重要,而且还帮你处理了很多烂摊子。”曲衔青耸耸肩,“你失踪前用你自己写的一部剧本给别人下过套吧?”
“这事还是祝嫣搞定了后续,不至于闹出乱子。”
“你暗中让她调查的几个人,她也加大了调查力度,有几个已经拿到违法证据,被祝嫣以合理手段送进去了。”
祝嫣是曲衔青的好朋友,说起她来,曲衔青直白的欣赏完全不加掩饰。
“就是……她每个月都去一次你家,说是随便看看。”高挑的女人抿了抿唇,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我猜她一直不愿意相信你出事,总想着去你家等你,万一等到了呢。”
虞幸:“……”有本事你眼角别红啊。
他心想完了,曲衔青该不是要哭了。
虽然曲衔青一直在说祝嫣,但以他对曲衔青的了解,恐怕经常去他家的女孩不止祝嫣一个,只是另一个女孩比较倔强,和小时候一样,不愿意示弱,更不愿意直白地表示关心。
“是我不对。”虞幸还是向前走了几步,这时他才发现,曲衔青用来抵住他胸膛的手指根本没有施加任何力气。
于是他轻而易举地抱住了她。
曲衔青的体温很冰冷,这是傀儡壳子的证明。
但虞幸的体温就很温暖,胸膛的心跳稳健有力,甚至比他进入荒诞推演之前更加健康——健康得多。
曲衔青直接把头埋在虞幸怀里,又长又柔顺的头发扎成低马尾,顺着后脑勺披散下来,像一只狼毫笔。
她其实根本不会哭,这具躯壳没有哭泣的功能,只在她有意操控时才会流下几滴虚假的泪水,但她不想也不会将这份虚假展露给虞幸,所以她的眼眶里只有干燥。
可这不妨碍她在被抱住的那一刹那就表情失控。
日思夜想的人失而复得,重新出现,心跳的声音如此清晰。
为了不让虞幸看见她的表情,曲衔青完全把脸埋住了,声音略闷:“真想杀了你,把你做成标本放在房间里,起码标本不会失踪。”
虞幸拍拍她后背,像以前安慰小女孩一样,温和笑道:“那可不行,除非你跟我一起变成标本,我们面对面摆着,天天对望,看你腻不腻。”
曲衔青:“……”不受控制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太讨厌了。
赵一酒默默听着,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非常纯正的正道线推演者。
异化线的对话真是让人震撼呢。
过了一会儿,曲衔青主动挣脱了虞幸的怀抱,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瞪了他一眼:“回去了以后再商量怎么收拾你。”
虞幸举起双手投降:“我知道了,怎么收拾我都没关系,应该的应该的。”
“本来是准备把认知不对劲的你直接掳回去。”曲衔青理了理自己有些乱的头发,“但你现在恢复了,那你打算现在回去吗?”
她转头,隔着厚厚的障壁望向保安亭所在的方向:“刚刚那女孩……她很特殊,你有意接近她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好奇随便看看,还是有意做点什么,比如拉到我们队里来?”
“不拉。”虞幸轻轻摇头,失笑:“拉一个本不是推演者的人进系统实在有点缺德。我只是有件事需要她帮我做,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暂时不回去。”
曲衔青:“我们就待在穹顶雪山?”
虞幸看了眼赵一酒,然后道:“酒哥先回去,小曲曲,你留下和我一起。”
赵一酒一愣:“不需要我了?”
“你啊,恐怕还是先回去给赵谋看一眼。”虞幸意有所指地瞄了一下对方缠着脖子的绷带,赵一酒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牢牢堵在嗓子里。
他几乎是立马转头,身体已经在往外走了:“我现在就回去。”
这离开速度,堪称迫不及待。
曲衔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了?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隐患。”
虞幸:“或许有,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不是很确定该不该将它定义为隐患。”
“那就是他自己的小秘密?”曲衔青很能理解这一点,推演者经常、高频率的、拥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只要让赵谋看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危害就好了,相信赵一酒不会连自家亲哥都瞒着。
真想瞒也无所谓,反正他那个哥哥想知道一件事的时候,瞒是没用的。
第八章 玄学秘密!
雪山寒冷,虽然这几日都没有下雪,但山体上的积雪已经是终年不化。
峰峦与天沟只隔毫厘,入夜后的天穹更是泛着粉色的光,根本不见黑暗。
那棵穹顶之树就在山顶矗立,虽然远看也是小小一个,但和雪山大的体量相比,已经能让人想象到如果站在穹顶树下,自己该有多么渺小。
舒晓楠和郭婷婷还没有走。
她们虽然是来旅游的,但没有跟团,时间上很自由。学校方面也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开学时间延迟,要到三月中旬才允许返校,而现在才三月初。
出了张顾故意伤人、杀人未遂的事,她们想走也走不了,在警局做笔录,之后还要配合警方调查张顾的行动路线。
也是这个时候,舒晓楠和郭婷婷才知道,张顾居然从她们的旅游第一站——那是个人气爆棚的网红小镇——就开始跟踪他们了。
中途一直没动手,可能是还没下定决心,也可能是没找到好机会,直到今天被舒晓楠身边出现的“帅哥”一刺激,就什么都不管了。
舒晓楠听着一阵后怕。
这当然不是帅哥的错,就算没有这个刺激,张顾动手也是迟早的事,有那帅哥在场,对方还救了她。
身手实在是太好了!
等需要她们配合的调查差不多结束,剩下来的证据收集工作和细节的报告都是警方要做的事情了。
舒晓楠身为受害人坚定地选择了不谅解,之后张顾会面临坐牢判决的流程,没她们什么事。
已经过去几天,身心都放松了的两个女生终于想起还有事没做。
要请恩人吃饭啊!
郭婷婷早就把虞幸的电话给舒晓楠了,眼看天快黑了,舒晓楠想了想:“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希望他是长期在雪山度假的。”
“联系看看吧?”郭婷婷心里有点期待。
舒晓楠打通了电话,惊喜地得知对方还在附近,当即约了晚饭一起吃,交换了姓名。
不过对方说会多带一个人。
大概是一起出来玩的朋友吧,舒晓楠没多想,她主观意识上不认为虞幸要带的人是女朋友,因为女朋友怎么可能不和虞幸一起挂许愿牌?
一个人在许愿树下晃悠,一看就是单身狗。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个女生回宾馆挑出最好看的衣服,画了个全妆,兴高采烈地前往了约好的餐厅。
舒晓楠挽着闺蜜的手,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你说,这么少见又离谱的事情,他会不会也对我们印象深刻?他救了我诶,偶像剧里才有的情节!”
“恐怖片里大概也有。”郭婷婷吐槽了一句,然后思索,“嗯……印象深刻是深刻啦,就是我总觉得他有点神秘,不仅隔那么远发现有人图谋不轨,还提醒我……”
“什么?”舒晓楠疑惑。
“就是那张钱,他说让我扔掉……哎呀,我也不太好说,反正他看起来像是知道一些玄学的东西,让我不要直接说出口。”
郭婷婷说到这里,也不放心地提醒了闺蜜一句:“你以后也别随便说什么言灵什么的了,不好!”
因为从小到大在气运方面的特殊,舒晓楠对此深以为然,接受教训:“好,以后肯定不随便说了,我这次是出来旅游太开心,没注意到,口不择言。”
没人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落魄的一面,有些事舒晓楠其实一直瞒着闺蜜没说。
每次嚷嚷着谈恋爱,引来一朵又一朵桃花,她却总是会在即将被男生打动陷入爱河时发现对方身上不能容忍的缺点,比如花心、控制欲、自大、不尊重人。
每次她抽卡前嘀咕着好运,换来十连双金三金,很快就会因为各种事情受伤,虽然不重,但很疼。
每次考试蒙题目拿到好成绩,就会丢东西,蒙到全对的那一次,她弄丢了外婆去世前送给她的项链。
她念叨着一定会将项链找到,最终在学校湖的湖边看见了那条项链,卡住项链的石子摇摇欲坠,要不是她扑上去把项链抓住,下一秒项链就要和石子一起点进幽深湖水。
就连她自己也是恰好抓住一块坚硬的大石头才没栽湖里去。
可是当晚,由于精神放松下来,她在泡澡的时候睡着了,浴缸里的水从热到冷,等她醒来,已经冻得浑身发抖,出来后发了一场很严重的烧,人都烧糊涂了,还是婷婷照顾的她。
从那次之后,舒晓楠再也没蒙过题,宁愿空着。
舒晓楠自己能很顺畅的意识到这些事发生的逻辑与关联,但她没好意思告诉郭婷婷,发烧是因为蒙题。
一来太骇人听闻,闺蜜不一定信,二来……这种力量会存在本就很违背科学,她根本不知道说出去会怎样。
虞幸的出现是个例外,也让舒晓楠感到兴奋,她第一次遇见疑似同样有不科学能力的人!
郭婷婷不知道闺蜜在想什么,她只知道晚上一定要好好表现。
摆脱了危险,再次回想当天发生的事情,帅哥那利索的身手简直帅爆了!
要是那这种人谈恋爱,肯定非常幸福吧?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喜欢幻想,也对感情充满憧憬。
直到两人在餐厅落座,等来了她们心心念念的帅哥时……各种心思突然被水泼了个透。
只见帅哥身旁多出一个高挑美女,透着一股成熟冷淡的独特气质,微笑唇让她看上去很有气场,她甚至挽着帅哥的手臂。
两个小女生坐立难安。
虞幸让曲衔青挽着自己,走到座位前松开,绅士地帮曲衔青拉开椅子,坐下后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舒晓楠哪敢介意,人家女朋友气场好强。
而且……
有一说一,直接把女朋友领过来,说明真的对她们没有多余的心思,这比一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道貌岸然的家伙好多了。
虞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只是想让有特殊气运的舒晓楠帮个忙,没想骗人感情,这俩姑娘是正经人,可不是那些骗了感情也不愧疚的鬼怪。
曲衔青收敛了冷漠,微微颔首。
郭婷婷对比了一下,发现自己没什么可比性,当即转换心情,努力干饭。
哦,对了,还要先表达对虞幸的感谢。
一顿饭就在各怀心事的氛围里展开了,席间,舒晓楠频频看见帅哥问女朋友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美女姐姐总是淡淡地应下。
咦。
怎么感觉相处氛围怪怪的。
不是不熟,只是看起来不像情侣。
舒晓楠没敢说。
吃完饭,她本打算礼貌告别,结束这旅游中特别的缘分,话还没说出口,突然听见美女姐姐开口:“郭婷婷?陪我去超市买个东西吧。”
郭婷婷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大帅哥有话要和舒晓楠单独讲!
果然是要讲点玄学秘密了吗!
第九章 我要你一句话
“那个……需要我做什么吗?”
餐厅的露台只有舒晓楠和虞幸两人,天空泛着微红的色彩,倒是平添几分诡谲。
面前的青年背着光,身后是灯火通明筹光交错,游客们的谈笑声隔着一层玻璃门透过来,更衬得露台静悄悄的,隐没在热闹的假象里。
虞幸笑了笑,几步走到舒晓楠身旁,往露台栏杆上一趴,刚好能看见曲衔青带着郭婷婷前往隔壁小超市的背影。
他看着两人进入超市,影子消失在视线中,才问:“你可曾期望过这个世界有另一面?”
舒晓楠小心翼翼道:“有吧。”
她依稀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什么不得了的真相,说不定今天听到的一切,会改变她此生。
但她其实……
小姑娘挠挠头,在虞幸接话前继续道:“上初中的时候想得最多了。青春期嘛,总会中二一点,更何况我确实……确实和别人有点不同。”
“当时就想着,要是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就好了,我肯定得是个主角,装逼打脸那一挂的。”
“哦?”虞幸听出她的意思,饶有兴趣,“现在不想了?”
“高中我认识了婷婷,我们从高一开始做同桌,一共三年,我们几乎没分开过。”舒晓楠也笑了,“我们约定好考同一所大学,也都做到了。”
“她爱看帅哥,我也爱;她喜欢打游戏,我也喜欢;她遇到什么好事都想让我一起,我也一样。她帮我鉴渣,替我考虑穿搭,拍照的时候从来不忘记给我也美颜。”
这些小事真的很日常,舒晓楠说起来都有点不好意思,她笑出声:“我们有很多共同点,唯有一点不同——她胆子很小。”
“所以我就想,这个世界还是不要危机四伏了,最好表里如一,所有危险都存在于认知里,不然,婷婷得多害怕啊。”
夜风徐徐,冰冷刺骨。
但餐厅开了空调,暖风从玻璃门缝里挤出来,给了露台一点温暖。
虞幸轻轻点头:“这种友谊难能可贵,令人羡慕啊。”
“所、所以。”舒晓楠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她鼓起勇气,“如果你是要跟我说些隐藏在世界背后的真相……我能不能,不听?”
“反正我这么多年也就是这么活过来的,我没有父母,养我到大的外婆也去世了,我只有婷婷一个朋友,我很……珍惜。”
见虞幸不说话了,舒晓楠讪讪道,“那个,当然,你救了我,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一定要我接触这些,我不会拒绝!”
“哈,别紧张。”虞幸伸手拍拍她肩膀,“本来我想问你,现在有个机会让你看到世界的另一面,它危险至极,却能让你得到现实中得不到的,你想不想加入。”
“但现在看来,你已经预判到这个话题,也做出了选择,我不用问了。”
看着这个齐刘海的小姑娘,虞幸有点感叹。
父母双亡,气运特殊,思维敏锐,心态稳定,长得也好看,这还真是个妥妥的主角模板。
但郭婷婷不是工具人配角,也不是恶毒闺蜜,更不是拥有秘密的可挖掘剧情的角色,她的存在对“主角”来说并不必要,可有可无,甚至拖累了主角的特殊性。
但——舒晓楠是心甘情愿的。
现实不是小说,郭婷婷不需要功能性,她是活生生的人,拥有的是相处下来日积月累的感情。
这才是真正的“人”,所拥有的人生。
没有套路,没有掌控一切的世界意识,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舒晓楠也太过清醒了,她早就明白自己的选择,因此对自己身上显而易见的异常熟视无睹,强行让自己融入集群。
有人会对力量趋之若鹜,有人却渴望偏居一隅,图个安稳。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不必强求。
舒晓楠松了口气:“谢谢你。”
虞幸又道:“但,既然你不想了解世界的另一面,那就只能现在就报答我了,毕竟,以后我还会不会碰见你,都是未知数。”
他在雪山等了几天,为的就是这个。
舒晓楠精神一振:“你说!杀人放火搞颜色违法滴不做!其他随你提!”
虞幸认真地看向她,清晰而坚定地说:“我要你——说一句话。”
这姑娘身上,气运守恒,但言灵的力量极为强大。
他本没有这个打算,但既然遇到了,那就不能随便错过,他需要一句话。
舒晓楠心头一跳,她是知道的,如果她说了什么特别逆天的话,或者掺和进了什么复杂的事里,她说出的话都会以某种方式反噬到她身上。
阻力越大,实现时反噬越强。
但虞幸是她的救命恩人!人又好看,性格又温柔,舒晓楠怎么会拒绝?
她挺直身体,表情严肃如同奔赴战场:“哪句?我说!”
虞幸沉吟片刻,缓缓地说:“在我死去的这座城里,所有神,都是假的。”
舒晓楠:?
她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另一面”里的东西了!
可、可“死去”是怎么个事儿?
然而答都答应了,舒晓楠又刚说过不想听到那种秘密,她有些担忧地看了虞幸一眼,忽然觉得这位救命恩人身上有股危险的毁灭感。
其实应该说是“破碎感”,但青年身上看不出一丁点脆弱易碎,倒是有种能把别人都变得脆弱易碎的意思,所以她用了“毁灭感”这个词。
现在,舒晓楠想为虞幸做点什么,也只能照做。
“在、在我……”
“嘘。”虞幸打断,“人称换一下。”
“……在你死去的这座城里,所有神,都是假的。”舒晓楠说完,忽然觉得精神一片萎靡。
这感觉来得突然,就像是她的精气神被什么东西瞬间抽走了一样,从前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
四肢空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了。
整个身体都好像残花败柳,任风一吹就破掉。
好像有几道无法描述的视线从遥远的地方投射过来,天空撕裂开一只巨型的眼睛,眼球滴溜溜转动,寻找着触动命运的人。
舒晓楠瑟瑟发抖,如同躲在废墟里的一枚蝼蚁。
“谢谢。”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这梦魇一般的幻想,温暖的手覆盖在她头顶,将那些还在扫视的目光尽数抵挡。
被寻找,被注视的感觉也散去了,就是头顶凉飕飕的。
虞幸在舒晓楠天灵盖上留了一道诅咒之力的烙印,彻底将舒晓楠和刚刚的那句话断开联系,把所有恶意通过诅咒之力烙印转向自己。
是他要挑衅规则的,找也得找他才对。
“妈呀。”舒晓楠腿在发软,眼神发虚,“我刚才好像看见我外婆了。”
她可能还在阎王门口闪现了。
“哈,现在没事了,你也不会受到反噬。”虞幸安慰她,因为反噬会直接反噬到他身上。
另一边,曲衔青和郭婷婷拎着袋子,从超市出来。
曲衔青抬头,隔着风和虞幸遥遥对视,两人目光相接,曲衔青便知道虞幸已经搞定了。
她带着郭婷婷走回来。
虞幸也转头,对舒晓楠说:“好了,你已经报答了我的救命之恩,以后别想着这事了,和闺蜜好好享受生活吧。”
“雪山已经玩过,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