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幸运儿
如果没有喻封沉和江孑冷的突然到来,虞幸本来也是打算在今天晚上找了个幸运儿挖一挖心脏的。
只是和在地下之城其他地方利用鬼物作恶不同,想要打开一个信徒的房门潜入进去,基本上那个信徒都会醒过来,到时候就会发出声音。
他要找的,就是即使会发出声音,也能将他想要的效果最大化的一间屋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在居住区里面穿梭寻找,可能对全局的把控能力就会弱下来。
虞幸白天的时候已经通过自己在高地上的房子往下眺望,将居住区的大致分布记了下来,现在则是利用周边环境从不同的外围角度去计算最优答案。
他不仅要试着挖一个心脏和安贝尔现在胸腔里的那枚阴都心脏调换,还想多多少少给鲁本·里德找点麻烦,所以目标一定要在鲁本·里德的房子旁边。
现在这个点位就不错,鲁本·里德的房间是个面积不大的小屋,四周都是空地,和周围的每一个屋子的距离都不近不远,虞幸看中的就是周围屋子当中的其中一间,一个尖尖顶木屋。
他记得没错的话,尖尖顶木屋里住的是一个嗓子不太好的男人,白天的时候这个男人公开支持克劳斯,在吃饭时为了拍大胡子克劳斯的马屁,把鲁本·里德贬低得一文不值。
原本会这么做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这个男人的嗓音太过特殊,男人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割痕,大概是被割喉而死的,所以说话一直漏气。
漏气就漏气吧,他声音还贼大,导致做的远远的鲁本·里德都用一种不知道看什么物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你要杀信徒?”喻封沉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是无差别攻击。”
“不是杀,我只是想借用一下某位信徒的心脏,再顺便污蔑一个人。”虞幸言之凿凿。
喻封沉:“每次看见你都觉得你越来越变态了,恭喜你,一直在进步。”
“过奖,但你每次看见我都不是正常时间线,而是跳跃性的,所以进步不成立。”虞幸转头就给他抛了个媚眼,“其实是我一直这么优秀,希望你可以早点看清这个真相。”
喻封沉:“吐了,兄弟。”
“别吐我身上,其他哪儿都行。”虞幸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后朝着尖尖屋顶的房子走过去,还给喻封沉比了一个小声说话的手势。
在短暂的接触过后,虞幸倒是完全能分得清现在的喻封沉和当初他在墓宫遇到的喻封沉的区别。
显而易见的是,现在这一个还有点嫩,无论是从气场、性格还是实力来看,都远远不及墓宫中的那个穿着长款风衣的喻封沉。
墓宫见到的那个,哪怕什么都不做,虞幸都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来自于实力等级的碾压——就像他刚刚进入推演系统时,曲衔青站在了他面前一样。
那时候的喻封沉也比现在更像个上位者,冷酷又话少,隐隐可以看出一些“神秘人物”的模样。
也只有和那样的喻封沉相对应的正确时间里,才会有对方口中的“跳跃时空的魔术师”这种对卡洛斯的称呼。
虞幸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不知道成长到那个阶段还需要多久。
这也间接代表着他在意的复仇还需要持续多久,亦或者是在他复仇完毕之后,队友们是否都还活着。
很快,虞幸就没工夫思考这些了,有喻封沉手里的灯笼作为照明,路好走了不少,他很快就来到了尖尖屋顶的木屋门前。
喻封沉发现这间屋子的周围被鬼物弄上了许多血,地上也沾了不少,事实上居住区的大多数房屋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到了白天,只要没有被彻底进入内部破坏,建筑的损伤都会被自动修复。
喻封沉不知道这个,他只知道这里很脏。
提着灯笼的手微微颤抖,身为一个患有很严重洁癖的人,他每走一步都很小心——若是穿鞋的时候,他肯定不至于对地上的血迹这么避让,可是现在为了入乡随俗,他是光着脚的啊……
虞幸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脚底沾上了冰冷的红色液体,他甚至有些高兴,伸手覆盖在被诅咒的门上,诅咒层层融解,几秒钟后就可以被轻易推开。
“跟我来。”虞幸转头用口型对喻封沉说。
喻封沉推了推眼睛,嫌弃地点头,小心翼翼地踩着没有血的地面,和虞幸一起走进了屋里。
凌晨时分,的确是人体渴望休息的时间段,哪怕这些信徒其实并不是人,只要在他们的认知中,自己是被眷顾的人类,那么在睡觉的方面也就一样了。
嗓子漏风的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木床上,身上的长袍凌乱的卷起,由于巫师教派的里面都没什么衣服,所以看起来有点不雅观。
虞幸站在男人床边,兴致勃勃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人,然后——抽出了一把刀。
喻封沉用口型:“你刀哪里来的,我进来的时候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尖锐的武器。”
幸亏他自带了祭品下来,他手上那条可以放大变成锁链和尖锐钩子的手链就是祭品【戏勾】。
这句话太长,哪怕是虞幸也没有完全看懂,但他看到了武器两个字的口型以及从喻封沉眼中透出的疑惑,回答道:“食房,菜刀。”
随后又指指正在打呼的男人张开的嘴巴:“帮我捂住他的嘴。”
喻封沉勉为其难地将灯笼换了一只手提,空出右手,正好这个信徒床上有一层薄薄的被子,由于不冷,所以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使用,他将被子扯起来,用其中的一角盖住了男人的整张脸。
这下别说是叫出声来,就连呼吸都很难,也顺带杜绝了被看到脸的尴尬。
虞幸赞许地笑了笑,手里的菜刀对准了心脏位置,没有任何犹豫和不适,他的刀尖飞速扎了进去,扎在了他认为的心脏边缘。
手下的躯壳骤然挣扎起来,男人肯定已经醒了,拼命的想反抗,他力气也不小,只是按住他的两个人力气更大。
虞幸离的很顺利,然后便是切开表皮。
切这种信徒可比切人类简单太多,他们的身体就像一块树皮,内里都是空的,很快,虞幸将切好的表皮掀开,就像随手掀开了一只盖子。
(审核小哥哥小姐姐,切的是鬼,没有切人嗷!)
第三十五章 换心
“咚咚,咚咚。”
被打开的壳子里面,鲜红的心脏不断地鼓动着,脏器的肉十分鲜活,和已经枯死的身体宛若两个极端。
只是与普通人的心脏相比,这颗心脏显然复杂得多。
从血肉的里面钻出了一条又一条手指粗细的藤条,像枷锁一样牢牢地将心脏禁锢其中。
也正是这些藤条,将心脏与空空荡荡的身躯相连,从这个开口往下看,就可以看到像胃、肝脏等内脏器官同样是由藤条为衔接点。
真是奇怪的构造……
虞幸无声地撇撇嘴,人类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那么和谐,尤其是大脑中的脑神经,难以想象需要多久的进化才能创造出人类这样的物种。
可这些信徒呢?
死去之后被鬼沉树赋予“新生”,却只是披着人类的外表,内里则完完全全是一个粗糙的结构,就像随手可以做出来的人偶,放一个能源核心在里面。
信徒和人类差得太远了。
虞幸毫不避讳地伸手将这颗被藤蔓缠绕的心脏取了出来,连接腔体和心脏的藤条一断,男人在喻封沉手下挣扎的幅度和力度就小了不少,如同失去了某种能源。
但男人显然还并没有死,和虞幸推测的一样,哪怕是摘掉心脏,信徒也有一段缓和的能力,要是现在将心脏安回去,或是换一个心脏来,这个男人恐怕可以原地复活。
喻封沉干脆将那个被子牢牢地裹在了男人的头上,继续将其闷在里面,两个凶手都默契地没说话,他们的谨慎不允许他们在这种时候多生枝节,万一这个男人没死,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就可以作为证据。
虞幸把壳子又盖了回去,试着用诅咒之力修复了刀割出来的伤口,果然,由鬼沉树的诅咒之力维持的生命就像夜里的那些鬼物一样,可以被虞幸的诅咒之旅缝补,男人的胸口很快恢复如初。
只是失去了能源,过一会儿男人彻底不能动弹之后,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虞幸转了转手里的刀,又在男人的腹部、脖子处都留下了深深的刀痕,伪装成其他致命部位引发的死亡。
几秒钟后,两人安静地退了出去。
心脏甚至没有带出任何血液,绵软的血肉在虞幸的手心里跳动,虞幸对此很满意,他看了看脚上粘到的属于房子外面鬼物留下的血迹,直接往鲁本·里德的屋子走去。
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弯腰用袖子把脚擦干净,又继续用袖子将刚刚走出来的脚印擦拭掉一大半,让人难以辨认,没留下一个完整的印记。
看到了全程的喻封沉轻而易举地理解了虞幸的想法,恐怕虞幸在这里还有仇家,这一波就是想利用脚印嫁祸,但不能做得太明显,所以脚印朝着想要嫁祸的那个人走了一半便断了。
而且地下之城的人都光着脚,若是想将矛盾指向仇家,就必须创造可以引导思想的小小伪证,又不能真的留下辨认脚印的后患,免得对方反咬一口,到时候要现场沾上血迹留脚印做对比就不妙了。
做完这些,虞幸快速带着喻封沉前往了安贝尔·布拉德利的房间,这间房间就在他的房子旁边,进去之前,虞幸先侧耳听了一波,确认对方应该是睡着的状态,这才将门上的诅咒融开。
安贝尔果然睡得很熟,毕竟是凌晨了,就算最开始带着警惕去倾听,这个时候也该困了。
为了保证心脏的活性,虞幸在借心脏的时候是直接剖开心脏,而不是选择先杀死那个信徒然后再取心脏,面对安贝尔就不一样了,相比之下,不让安贝尔意识到心脏被调换才是重点。
他轻轻地走到安贝尔的床边,同样先让喻封沉捂住了安贝尔的眼睛和嘴巴,接着用那把从食房里顺出来的刀直接割向安贝尔的喉咙。
信徒的身体构造如此特殊,却还是有几个弱点的,比如喉咙和脑袋,若是受到了致命伤,依旧能让信徒毙命。
只是托身体的福,及时用诅咒之力对他们进行治疗,致命伤就变得不那么致命了。
虞幸这一次等到安贝尔身体的挣扎抽搐接近尾声后,才侧耳倾听了一下对方的生命体征,安贝尔的心脏跳动明显频率减弱,逐渐衰竭了下去。
确认安贝尔没有清醒的意志,虞幸才拉开了安贝尔的巫师长袍领口,又一次拿刀对准了心脏位置。
丰腴的身躯白得耀眼,胸口的形状很漂亮,但在场的两个男性目不斜视,一脸冷漠,虞幸更是打开壳子,取出完整的心脏,一气呵成。
安贝尔体内的心脏是阴都心脏,和虞幸从那个男人体内剖出来的不同,这个心脏呈现浓郁的墨黑色,藤蔓紧紧围绕在外围充当固定的工具,没有一条藤蔓扎进了心脏内部。
一直只是听说,现在直面了这颗阴都心脏,虞幸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怎么觉得这颗心脏里墨黑色的能量和诅咒之力这么相似呢?
喻封沉看到这颗心脏也是瞳孔一缩,有点想说什么,碍于不清楚这边信徒的生命力情况,暂时将话吞了回去,沉默地看着虞幸的动作:“……”
安贝尔的房间不宜久留,虞幸试着把从嗓子漏气的男人胸腔取出来的心脏放进了安贝尔体内,只见藤蔓有自主意识一样迅速扎进安贝尔的躯壳,无缝对接,心脏很快留在安贝尔体内跳动起来。
虞幸困惑地摸了一把头发,总觉得给这些信徒做手术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
按照惯例,他用诅咒缝补好了胸口的伤痕,由于没打算要安贝尔的命,他也顺道缝补了一下安贝尔脖子上的割痕,这样一来,待会儿醒过来的安贝尔只能知道自己刚刚被袭击了,却不知道被袭击的具体位置。
其实想嫁祸鲁本·里德,又恰好不能杀了安贝尔,那么伪装成侵犯事件会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虞幸终究还是没打算在这方面丧心病狂,只在离开的时候弄乱了安贝尔的书桌,随便顺了点小东西走。
第三十六章 阴都心脏的来源
两人离开了安贝尔的房子之后,朝江孑冷的方向直奔而去。
江孑冷的住处是虞幸在安排的时候就已经挑选好的,给这个小孩挑了一间真正属于哪儿都不挨着的房间。
房间的位置处于居住区的最边缘,离最近的一栋房子也有十米多的距离,夜里门一关,哪怕是毫无顾忌的在房子里说话也不会被邻居听见。
窃取了圣女身体里的阴都心脏之后,虞幸看出喻封沉有话要问,但在居住区里不太适合聊天,毕竟说不定哪个房子里的信徒就没睡呢,他们干脆带着阴都心脏去找江孑冷。
小江完全没睡。
或许是知道今天晚上喻封沉会找过来,他坐在床上,沉默地抱着一只巨大的垂耳兔玩偶,静静地看着门的方向。
喻封沉也有开门的能力,他把江孑冷的门打开,冷不丁就撞上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灯笼的光照过去,也照不透那双眼睛中的黑暗。
在地下之城这种环境里,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虞幸走在喻封沉后面,静悄悄地关上了门,发现江孑冷没睡之后就无所顾忌地哇了一声。
“哇!”
他不仅哇,他还在喻封沉和江孑冷看智障的目光之下狂奔到了江孑冷面前,脸几乎都要凑到那只垂耳兔玩偶的身上去了。
江孑冷:“……”
少年抬头,冷冷地问喻封沉:“你们出去一趟,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概他是对你的玩偶有兴趣,让你的兔子咬他。”喻封沉一脸严肃地拱火。
江孑冷垂眸看了一眼微微抬头的兔子,垂耳兔看起来是很可爱,但总是萦绕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在黑暗里更是如此。
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透着血液的腥红,明明应该毫无感情,此时却像是有了焦距一般盯着虞幸,垂在绒布身体两侧的毛绒手臂也动了动。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想着干脆不要安抚兔子玩偶,直接让兔子一巴掌抽死虞幸算了。
但为了大局考虑,他按耐下了这种恶劣的想法,将手轻轻搭在了毛绒兔子的头顶。
躁动的兔子眼中的神光立刻熄灭了,头重新耷拉下去,暂时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虞幸如同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被什么盯上了一样,用手抚摸着兔子的肚子,摸起来和真玩偶也没什么区别嘛。
他感受了一下兔子里封印住的鬼物的力量,又感受了一下已经完全属于人类的江孑冷,不可思议地感叹:“真的剥离开了,这是什么技术。”
江孑冷:“……”
江孑冷压根不想理他,事实上,对于另一个系统里的合作者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德性这个问题,他也是疑惑已久。
可能这年头看起来越傻逼的人越厉害?
“虞幸,先别玩了。”喻封沉走过去,坐在了江孑冷的床上,“你要拿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接下来该给我们说说这边的情报了吧。”
虞幸:“喔。”
手里的阴都心脏依旧“生机勃勃”,在近距离接触之后,他才这个东西根本不会因为离开母体而枯竭,由此可见,鲁本·里德当时那么着急的想让他当阴都心脏的承载体,其实打的完全就是杀了他的主意。
他把阴都心脏放在了江孑冷房间的书桌上,每个房间的书桌都长得差不多,也可以用作工作台,上面有着浅浅的凹槽,正适合盛放一些比较小型的物品。
放好之后,虞幸笑道:“长夜漫漫,我们慢慢聊。”
他选择往江孑冷这边来本来就是抱着话只说一遍的意图,不然好不容易给喻封沉科普了一遍地下之城的大致情况,再遇到江孑冷可能又得说一遍,那多麻烦。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虞幸详细地给这两个人把他在这里一天多时间收集出来的信息完完整整地分享出去,甚至包括一些关于树巫和鲁本·里德的猜测。
自然,他也透露出去偷换阴都心脏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只是更方便搅乱局势,也能将未知的事物掌握在自己手里罢了。
“其实我刚刚就想说,这颗心脏好像是我之前经历的一个游戏里的物品。”喻封沉看了安安静静在凹槽里蠕动的心脏一眼,“这个鲁本·里德,很有可能是我认识的一个巫师,可惜了,我来之后还没见到过他。”
“你不就是为了躲开他才让我替换了你吗。”江孑冷搭腔。
喻封沉笑了:“是啊,本来就是想下来搞事情的,被熟人提前防备到了就不好了。”
“哦?具体什么情况,展开说说?”虞幸对这颗心脏还挺好奇,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道具才需要鬼沉树让这些信徒专门去拿,只要摸清了其中一个道具的本质,就可以顺藤摸瓜猜到其他信徒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用途的东西。
“那是场单人游戏,角色扮演类,我扮演的是一个方士,跟着NPC师兄途经阴都。”
对喻封沉来说,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经历了,他回想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阴都很奇怪,看上去和古代背景的城镇没什么区别,但那里的居民时不时就会变成僵尸或者别的怪物,而且离祭典时间越近,这种异变越频繁。”
“然后呢?”虞幸饶有兴趣地问。
江孑冷也是第一次听喻封沉谈起这场单人游戏的细节,他听得很认真,漆黑的瞳孔平静无波,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和NPC师兄在那个镇上最大的一家宅邸休息,那家人姓王,他们整个家都很古怪,连侍女都不是人,只是平时他们会伪装起来。”
“王家的后院守护着一些东西,被王夫人看得很严,我花了一番功夫才窥探到,原来王家后院是一个巨大血阵的阵眼,而那个血镇和祭典有关。”
“总的来说,那场游戏的重点在祭典上,祭典上出现了一个很强的犼,我的最终任务阻止血镇的开启,或者直接解决掉犼。”
“原本我是想做第一个任务的,但有人从中作梗,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鲁本·里德。”
第三十七章 不可以
所以说喻封沉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巫师教派搅乱过一次游戏体验。
但其实这些因果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鲁本·里德大费心思要得到这颗心脏,究竟有什么作用?
“阴都心脏是整个血阵祭祀出来的结晶,它耗费了一整个阴都的人的性命。”
喻封沉的余光瞄向安静蠕动着的心脏,神色略有一些复杂。
以现代人的目光来看,阴都只是个很小的城镇,整个镇上的市民只有一万多人。
可血阵正是剥夺了这一万多人鲜活跳动的心脏,最后搞出这么一个后天心脏,这其中的价值在不同的人看来绝对也不一样。
“也就是说巫师教派的人用活祭创造了阴都心脏,并把它带了回来。”虞幸眉眼的视线落点稍稍下垂,想起了他在房间的书架上找到的那些书里的内容。
其实差不多。
和书里的内容一样,这些物品全部都是经过了不人道的手法,通过杀戮、恐惧、绝望等等的负面情绪供养出来的。
而书里的那些物品最终都成了鬼沉树的养料,就是有了这些信徒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空带回来的各类养料,这棵鬼沉树才会生长得这么快。
所以这就是鬼沉树最基础的目的吗?
阴都心脏是否也会成为鬼沉树更进一步的养料?
一棵鬼沉树从种下去到开始生长,需要大量的怨恨和生命的消融,但是一般来说几千人足够它成熟成型了,当然,这其中还要经过漫长的岁月,才能让周遭的那些活人心中的负面情感被吸收。
阴都心脏一来就是上万人,哪怕是对成年体鬼沉树来讲,也是一个大补之物吧。
有了这颗心脏,鬼沉树起码能短时间内能力暴涨,这样一来说不定祂就可以直接吞噬掉虞幸。
虞幸看了一眼旁边的喻封沉。
嗯,说不定连喻封沉也可以一起吞掉。
但是养料是需要人为的喂养的,比如那些书籍上总是会出现的一双手。
在地下之城,这双手应该属于树巫吧。
之所以阴都心脏没有直接被供奉给鬼沉树,而是要在信徒的身体里保存一段时间,或许正是因为树巫需要将这颗心脏进行处理,转化为鬼沉树更好吸收的物质。
这导致夜晚的地下城是一个天然的漏洞。
鬼沉树想要保住祂的这些信徒,让信徒自以为自己是人类,从而达到和人类信仰的相同效果,就必须在晚上的时候将居住区封起来,不让那些鬼物将信徒杀掉。
这就给了虞幸可乘之机,他根本没有费多大劲就将阴都心脏给截了胡。
“这颗心脏一定要留住。”在一旁听着的江孑冷突然道。
虞幸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最先做出决断的竟然会是这个看起来和鬼沉树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小孩。
江孑冷却没理会他略显诧异的眼神,语气之中一派沉稳,和年龄严重不符。
“这个是关键物品,关系到你们的性命,当然,还有我的性命。”
他转头,沉声问:“喻封沉,你能吸收掉它吗。”
喻封沉:“不知道,或许可以试试?”
虞幸:“不行。”
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出现在二人口中,他们对视了一眼,喻封沉解释道:“鬼沉树能吸收的我都能吸收,我本质上……和祂一模一样,而不是像你这种后天改造。”
虞幸眸光一闪,打量了一下喻封沉这精致的、如同雕刻出来的人物一般的身躯,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一模一样,你是鬼沉树精?”
喻封沉:“……奉劝你换个说法。”
江孑冷扯了扯嘴唇:“一块木头,和鬼沉树精也没什么区别。”
“……那是雪伦阿姨的权宜之计,谁知道会这样。”喻封沉反驳了一句,然后沉思了半晌,似乎才决定这件事情可以告诉虞幸。
“其实我早就死了,很小的时候。”他一瞬间就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虞幸闻言,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那你在人类社会辛苦了。”
喻封沉:“……”
虞幸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这么欠扁。
他不管虞幸:“我有一个英国的阿姨,她和我父母是好朋友,在我父母先出了事,我又被牵连到的情况下,雪伦阿姨用我的灵魂和她得到的一块鬼沉树木芯融合在一起,从此以后木芯就是我的身躯,所以按道理讲,我确实是一个行走的鬼沉树没错。”
“还有这种事,鬼沉树作为身体加上人的灵魂……”虞幸眼珠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冒出一句,“但是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
这种先天的融合,似乎比他这种后天的融合要完美得多。
如果伶人想创造一个很好的诅咒承载体,其实喻封沉这样的应该才是最完美的情况。
虞幸眼睛微微眯起。
绝对不能让伶人知道喻封沉的存在,或者说,伶人或许早就知道了,但一定不能让伶人了解其中的内情。
像小时候就被改造融合,这种事情只要喻封沉自己不说,荒诞系统这边应该没有人能了解这个秘密。
“但是就算是这样,你也绝对不可以提前吸收这颗心脏。”虞幸的思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终于回到了原来的问题,关于这一点,他出人意料地严肃并且强硬。
“阴都心脏承载的罪恶太多,鬼沉树是个庞然大物,他可以在处理之后将这些罪恶连同负面的效果一起吸收,你可以?”
“一棵树能被负面能量影响有限,鬼沉树可以花上几千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将这些能量收归己用,而你呢?你生而为人,本身就是和树不同的。”
人类的大脑处理情绪的方式很直观也很快速,如此肮脏的阴都心脏,要是直接由喻封沉吸收掉,恐怕喻封沉会当场异化。
哪怕是有经历更加丰富的虞幸自己来承受,虞幸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承受得住,正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过情绪不被自己支配的时光,才更知道这其中的恐怖。
第三十八章 克劳斯先生,听我给你哭!
最后,这颗心脏被交由喻封沉保管。
在是否吸收心脏内的能量的问题上,江孑冷和喻封沉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听从了虞幸的意见。
因为虞幸虽然很明显是后天改造,从本源上和喻封沉有着相当不同的表现形式,但目前看来,虞幸和鬼沉树的接触更多,了解的也更全面,他的建议总不会害人,这种时候听就完事儿了。
只是虞幸得到最终结果的时候,看到江孑冷脸上突然浮现出的似有若无的笑意,总觉得对方是不是故意提出让喻封沉来吸收心脏,以此达到试探他的目的。
这小孩还真是不能小瞧,别看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心眼多着呢。
之后的夜晚,虞幸回屋补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今晚该做的事儿也做完了,他很期待明天地下之城又会产生怎样的闹腾。
江孑冷代替了喻封沉下来,所以喻封沉是不能在信徒面前露面的,而每一个新信徒刚来的时候,所有的信徒都会去祭坛目睹这一幕,所以想要假装是信徒中的人也不容易。
地下之城本身就是一个小村子,只有两百多个人在,实话实说,其实越是这样人少的村子越排外,一定范围内部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多少隐私,所以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
要是贸然多出来一个人,恐怕不到半天就会被揪出来。
好在,喻封沉和鬼沉树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他在白天的时候可以隐蔽在地下之城周边的那些巨大枝条之间,就像游荡的鬼物一样,晚上再来。
阴都心脏交给他带走,自然在安全性上需要喻封沉多费点心思,不要再鬼沉树的枝桠之间被其他鬼物发现,但是好歹,一旦安贝尔·布拉德利体内心脏被调换的事情被发现了,要挨个屋子搜索,虞幸和江孑冷都会绝对安全。
信息对接完毕,虞幸的压力也小了不少,既然江孑冷那个小孩很聪明,喻封沉本身也不笨,那他相信这两个人的到来一定会让之后的计划更加顺利。
虞幸进入地下之城的第三天。
由于晚上得到了充足的睡眠,一大早,也就是沉没之阳刚刚亮起的时候,虞幸就醒了过来。
他侧耳倾听一番,安贝尔·布拉德利的屋子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应该是已经死掉了的嗓子漏气的男人那边也没有被立刻发现,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平安无事的感觉。
就像“天亮了,昨夜是平安夜”的那种感觉。
他翻身下床,准备去有水的地方洗漱一下,接引区的木桶是所有人随时都能用的,平时这些信徒要换衣服,也可以直接去接引区去拿新的。
刚走出门,一旁的屋子的门也很巧合地打开了。
安贝尔?
虞幸用余光往屋门上瞄,不知道这位在地下过得十分快乐的圣女在经历了昨夜差点被“谋杀”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
“罗伊先生!”
安贝尔·布拉德利显然也看见了他,高声打了个招呼,快速往他这边跑过来。
“怎么了安贝尔?”虞幸的表演恰到好处,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有种对她今天反常态度的诧异。
“谢天谢地,你还没事,我差点以为……”安贝尔·布拉德利的声音迟疑了一瞬,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试探着问,“昨天晚上你的房间有没有进人?”
“进人?”虞幸疑惑了,“晚上的房门不是完全被封死的吗?怎么进人。”
“那就是针对我来的……”安贝尔秀丽的眉毛紧紧地蹙起,这带动了她额头上的皮肤,那块撕裂一样的刀疤突然就显得非常狰狞。
虞幸立刻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叫针对你?你问的这个问题……莫非昨天晚上,有人进入了你的房间!”
“是的,没错,哦我的木神大人呀,是木神大人庇佑我,我才能活着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安贝尔摇了摇头,旁边一些其他的信徒也陆陆续续的起床,出门看到这一幕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罗伊先生,你能陪我去找克劳斯吗?”安贝尔似乎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所以她紧紧地拽住了虞幸的袖子。
“当然没问题,你不要着急。”虞幸柔声安抚她,将耐心凸显到了极致。
他就带着这样温和的、令人安心的笑容,陪着安贝尔·布拉德利前往了大胡子克劳斯的房间,身为整个地下之城的话事人,大胡子克劳斯起的比他们还要早,此时已经在工作台前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了。
“克劳斯先生!”
一进门,安贝尔就冲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克劳斯,然后流出了眼泪:“天哪!克劳斯先生,请你一定要查明真相!”
克劳斯被他这么一抱搞得有点懵,信徒们是很少会哭的,他们的泪腺并不发达,安贝尔此时的哭泣并不像是恐惧或是悲伤,完完全全就是一种立场上的宣告。
——你看我都哭了,这事儿一定很严重,你现在立刻马上停止手上的做的所有事情,听我说。
克劳斯察觉到了这样的态度,好不容易才把安贝尔扒拉开,又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虞幸,悄悄递给虞幸一个询问的眼神。
虞幸只能耸耸肩,一副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顺道被薅过来的样子。
“克劳斯先生,我昨天晚上遇到了刺杀!”
安贝尔对克劳斯哭诉:“就在昨天晚上,我正在睡觉,有人潜入了我的房间,将我的喉咙割开了!”
克劳斯大惊失色。
别的不说,这可是地下之城的圣女,地位仅次于树巫的人,万一真的出了事那还了得,不仅仅是安全方面的懈怠,更是对木神大人颜面的挑衅。
“你不要着急,好好跟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更多的呀!”安贝尔想起这个也是有点气愤,“动手的人捂住了我的眼睛,也没有说话,我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被割开喉咙之后,我以为我要死了,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没想到今天早上还能正常醒来。”
“我把罗伊先生带过来了,我觉得,不论怎样,罗伊先生应该可以听见一些动静吧!”
第三十九章 行凶者范围的缩小
正靠在一旁边旁听边打酱油的虞幸抬起头来,这个时候叫他,他要是听不出安贝尔话里的不对劲,就可以找个刀子撞死算了。
这是经过生死一刻之后变聪明了,知道要来试探他?
大胡子克劳斯闻言将目光投了过来,顺着问道:“罗伊,你就住在安贝尔隔壁,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安贝尔哭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擦了擦眼泪,湿漉漉的眸子被半遮在金色的刘海之下,也静静地望过来。
虞幸在两人的视线中站直了身体,那张在示弱时会显得很无害的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容。
恐怕安贝尔对他的怀疑并不是今天才有的,之前和鲁本·里德的辩论之中,他主动提到夜晚和鬼说话的事情,让安贝尔做了个认证,那个时候安贝尔配合了他,但一定也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人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在对于别人是否正将自己当做工具摆弄这个问题上,敏感的作用体现的特别突出。
毕竟鲁本·里德有一点说的没错,所有的出格的事情确实都是虞幸来了之后才发生的,在这一点上,无论他怎么诡辩,怎么将目光引导在别人身上,都是既定的事实。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虞幸的态度不见丝毫犹豫,哪怕在面对克劳斯期待的目光和安贝尔试探的目光时,也早早地将自己的答案埋在了一条死路上。
说得这么斩钉截铁,要是被挖出了其中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就只能说明他在故意撒谎,而改不了其他的证词了。
“真的一点都没听到吗?你们的房间离的那么近。”克劳斯皱起眉头,于私心上,他是希望有一个人能提供给他一点证据的。
“没错,前天晚上你和怨灵隔着门说话我都能听见,昨天晚上的事情,你真的可能一点响动都听不见吗?罗伊先生。”
安贝尔·布拉德利垂下眉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请你看在我也帮过你的份上,给我提供一些线索吧。”
虞幸淡淡的笑容还没有从嘴角撤去,看起来十分淡定,又透着一丝从容。
可就是这样的从容,总归会让人觉得奇怪的。
或许此时表现的惊慌一点,才更符合众人对于这件事情的相关反应。
可偏偏虞幸只能这么做,要是惊慌起来,又或者改口将真相引导向某个方向,那他就正中陷阱了。
“抱歉,前天想让你替我作证,也是因为想赌一赌运气,怨灵在天黑不久就来了,说不定你那时候还没睡呢。”他伸出双手,无奈地摊开,“可是昨晚你应该不是在天黑之后的一个小时内出事的吧,我应该是十一点左右的时候睡的,在这之前什么都没听见。”
“如果是其他时间段,我已经睡熟了,更听不见了。”
将两件事的性质分开,安贝尔便没有办法将他們牵扯在一起,更何况安贝尔只是处于萌生想法的阶段,他这么说反而也能打消安贝尔对他的怀疑。
地下之城看似友善,实则每个人都曾是穷凶极恶的暴徒,在人情这方面,冷漠才是常态。
虞幸——不,是罗伊,作为一个“连环杀手”,哪怕在下来的第一天就和安贝尔发生过不一般的关系,也绝不会因为这个刚认识的女人被刺杀就生气、关心,这才符合逻辑。
“好吧,看来罗伊在这件事上并不能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大胡子克劳斯很是遗憾,他拍了拍安贝尔的肩膀,唏嘘道,“先是大规模的建筑入侵,又是刺杀圣女,地下之城这两天不太平啊,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更乱呢?”
“或许可以让树巫大人做一个推测。”安贝尔·布拉德利在此时想起了树巫能力上的优势,她面色阴晴不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然后她又抬头:“罗伊先生,我昨夜被割喉了,你就不好奇我的喉咙是怎么长好的吗?”
“嗯?”虞幸微微诧异,歪着头反问了一句,“我看你们都没有好奇的样子,还以为这是圣女的特殊能力。”
安贝尔:“原来是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找不出什么词来反驳,克劳斯却是咳嗽两声:“圣女是木神大人亲自挑选的职位,但她和普通的信徒没有多少区别,也没有这样的特殊能力,我不好奇,只是因为相比起来还是她会被刺杀的原因跟让我在意。”
“所以安贝尔,你的喉咙是怎么好的?”
安贝尔:“……”
怎么就连话事人都会忽略这种问题。
她暂时还没有发现,这一夜之后她被封印住的智商隐隐有着松动的趋势,起码她可比之前敏锐多了。
金发的受害者抚摸着自己的脖子:“这正是疑点之一,我很确定,昨天有一把刀割开了我的喉管,让我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可是等我失去意识之后,依稀感觉到我的脖子像是被针线缝补了一样,那是一种很流畅的,也让人很恐惧的力量。”
“我认为,以我对城中信徒们的了解,留在城里的应该没有人能掌握这么恐怖的力量,而刺杀我的凶手,除非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得到了新的能力的人,亦或者我本身就还来不及了解的人。”
原来是这样。
虞幸心中了然,安贝尔提到的两种人,符合第一种条件的也就只有鲁本·里德,而符合第二种条件的,就是他、昨晚刚来的江孑冷,以及圣女没有资格去了解的树巫了。
正因为凶手的范围被无限缩小,安贝尔·布拉德利才会打破之前的友善,直接怀疑到他头上,他和鲁本·里德本就不对付,或许会趁这个时机向鲁本·里德的头上泼脏水,而越是这种带着强烈私人情感的对话,越容易出现破绽。
安贝尔·布拉德利想利用这个时机来确定某些猜测,可惜并未得逞。
而且鲁本·里德在这件事上比虞幸有优势的一点就在于阴都心脏,当这些信徒发现阴都心脏被调换了之后,鲁本·里德的嫌疑将会被降到最小。
谁让鲁本·里德是将阴都心脏带回来的人呢。
第四十章 事发
但虞幸是个会让敌对人员轻易获得优势的人吗?
很明显不是的。
就算把现场搞得一番稀烂,他也要插足其中,把对方的优势给降下来。
“我离你的房间是最近的,连我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或许你想要从周边邻居口中得到线索,已经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了。”虞幸主动提出这一点,神色中染上些许的遗憾。
“或许你应该换一个思路,比如想要刺杀你的人的目的是什么?他究竟从你身上获得了什么。才会让你安然无恙的醒过来。”
顿时,无论是克劳斯还是安贝尔,都脸色大变。
……
“为什么把我们聚集到这里?”
“不知道,说不定是之前的调查有结果了呢。”
“可是看起来不像,你们瞧克劳斯先生的脸色有多差?不会是又出事了吧,哦我的木神大人。”
两百多个信徒都被聚集在了居住区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议论纷纷。
有些人以为是树巫大人把他们聚集过来准备宣布前一天事件的调查结果的,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树巫,只有面容沉静的圣女和严肃的话事人站在最前面。
克劳斯只维持秩序,也不说具体有什么事儿,纯粹就是在拖时间。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在这样的聚集之中,还少了大约十个人,全都是平时跟在话事人身边,也会管理一些事情的那些人。
他們去哪儿了?为什么独独没有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克劳斯仍旧不说话,而圣女也不像平时那么欢快,一双眼睛扫过众人时,带上了一种令人感到刺痛的冷冽。
虞幸站在队伍的末尾,和江孑冷站在一起,人群中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发生了什么——
早上和安贝尔一起去见过克劳斯之后,他的暗示让两人想起了阴都之心,立刻前往树巫那边进行验证。
在这期间,克劳斯告诉虞幸,只有树巫拥有换心的能力,若是让他们自己来,身体会完全崩坏,所以如果安贝尔的心脏出了问题,就意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会影响到地下之城的根基。
——一个分享了树巫能力未知人员!
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那种强大的潜力足以随时将这里引爆,发生巨大的骚乱。
虞幸对此深表认同。
不过换心的细节他并没有看到,因为这件事儿其实明面上和他并没有关系,在作出了提醒之后,又跟着克劳斯走了一段距离,他就被两个人丢下了。
这让他没能靠近树巫居住的地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反而给了他反应的时间,可以将这些事情告知江孑冷。
和安贝尔以及克劳斯分开的两个多小时之后,克劳斯以自己的名义召集了这场所有人的大聚集,很显然,他们在树巫那里得到了阴都心脏已经被调换的消息,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又拔高了。
阴都心脏,是牺牲了一万多人才创造出来的极致邪恶的物品,作为养料,对鬼沉树一定非常重要,说不定要很多个信徒回来,其中才能有一个信徒带回这种等级的养料。
在他们手上被弄丢,这可是巨大的失误,尤其是安贝尔·布拉德利,身为圣女,她有责任为鬼沉树创造价值,而若是犯了错,她的圣女之位也就做到头了。
克劳斯也是一样的,所以现在他们两个的心情比普通信徒更加糟糕,已经不想再好心的对其他人多做解释,而是直接使用了效率最高的方法——
聚集所有人,派信得过的信徒一间一间搜索居住区的房屋,先行寻找罪证。
地下之城就这么大,如果有人拿走了心脏,藏在屋子里是最安全的——起码在这些信徒有限的智商里,应该是这样的。
虞幸等着这场无用功结束,他只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树巫必不可能还在她的居住区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肯定是要出来主持大局的。
那么现在这个人呢。
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又在做些什么?
直觉告诉虞幸,这个树巫非常不对劲,他有必要在接下来的地下之城生活里先行将树巫的底细调查清楚,省得多出事端。
但现在他不能动,只能跟在队伍里面,就在虞幸已经无聊到踢地上的石子玩的时候,江孑冷默默的偏过头去,那脸色就像在说:“都成年人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虞幸自然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旁边的这个小孩鄙视,但他不在乎,在原地晃了晃的,把地上的石子踢成了一个大狗的轮廓。
然后他消停了一会儿,反正是在队伍末尾,见没人注意他,他又跑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弄过来一大堆石子,在大狗的旁边又弄出来一只狐狸。
江孑冷:“……”
“你这样做,要是安贝尔或是克劳斯正在注意你,他们会以为你在给谁打暗号。”
“不会的,你见过谁家的暗号这么可爱。”虞幸漫不经心地说着,在大狗的脚边摆了几块形状比较有特色的石头,组成了一柄小剑。
然后他试着在狐狸的脸上搭一个眼镜,可惜这已经不是石头能完成的事情了,眼镜一放上去,狐狸的脸就变得一片模糊,如同一堆无意义的乱石。
“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虞幸还叹了口气,“真无聊,为什么地下之城没有画纸画笔。”
如果有这些用来消遣的东西,他还能在不搞事的时候安安分分地做点兴趣爱好。
“你真无聊。”江孑冷默默地说。
这样的无聊没有持续太久,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等人群实在坚持不住,已经开始骚动的时候,一名经常跟在克劳斯身旁的信徒从居住区跑了过来。
这人虞幸也算熟,正是那名金头发的少年。
“克劳斯先生!我们发现了托马斯的尸体!”少年语气铿锵,大约是感觉自己立了功。
“他是被挖掉心脏死亡的,已经死去很久了,在死去之前他有被按住的痕迹,所以尸体仍然留在床上。”
“我们怀疑安贝尔·布拉德利小姐现在心里的心脏就来自于托马斯,你要过去看看吗?”
第四十一章 愚蠢的臣民
有了人来通报,聚集在空地上的信徒终于知道了他们待在这里的意义。
原来克劳斯在搜他们的房子!
“嘿,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把我们当做嫌疑人一样对待?”脾气火爆一点的信徒当然会很不满,话事人平时和蔼惯了,这让他们在没事的时候并不会对克劳斯产生多大的敬畏之情。
“托马斯死了?谁做的?”有些人则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托马斯大概是个人缘不怎么样的人,因为他死了,大家大多都是惊讶,却没几个人表现出愤慨。
虞幸在后面听着事情如同他想象中那样发展,顿觉无趣,顺利有顺利的好处,就是不太有意思。
接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众人开始抗议,被克劳斯镇压了下来,克劳斯满脸严肃的说了安贝尔昨夜遇袭的事情,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圣女遭遇袭击这个理由足够搜索他们的房子了,这件事上没人再开口,但他们都纷纷表示想要去看一下托马斯的尸体。
虞幸也混在里面,仗着离得远别人看不清他,嚷嚷着要去看尸体,仿佛一个吃瓜群众。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是众人看见托马斯家外被掩盖过的脚印延伸向鲁本·里德的房子,由此又卷出来一轮新的猜忌和争执,这样每天都产生的怀疑最容易瓦解信徒们内部的信任,让人心崩溃。
这是——不出意外的话。
虞幸一直没有看见树巫的身影,他隐隐有些期待着,时不时就往树巫住着的方向望上一眼。
江孑冷:“看到你这个搞事情的眼神,我觉得事情可能要偏离我们之前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只是其中的一种情况,万一出了什么变数,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虞幸摊摊手,很是无赖的样子,“树巫一直没来,你不觉得奇怪?”
江孑冷语气冷漠:“圣女遇刺,阴都心脏失踪,树巫必然会参与到调查中,之所以不来,只可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由她来完成。”
“所以你猜,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和我们这些心怀不轨的外来者有没有关系?”虞幸笑眯眯的。
他之前就隐隐觉得这个树巫的立场不太对劲,其中必然另有隐情,如果树巫选择在这个时候搞些事情,说不定反而有利于他搅动这里的浑水。
聊天期间,聚集的队伍已经开始动了,在大胡子克劳斯的允许下,众人纷纷往托马斯家走,各式各样的议论都有。
虞幸准备迈步跟上,突然,他眉心一动。
有诅咒!
一点预兆都没有,一股非常纯正、阴暗、绝望、可怕的诅咒之力,突然从四面八方压迫了过来,不,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是地下之城外那些密密麻麻的枝桠之中,有着诅咒之力朝着地下之城席卷而来。
所有的信徒就像在瞬间被镇压了一般,突然寂静,每一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然后呆滞的、缓缓地抬头。
这是怎么回事?
好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似乎只有当初木神大人让他们重生的时候,他们才感受过。
难道这是神的降临?
木神大人降临了!
刚刚还各怀心思的信徒带着某种默契跪倒了一大片,安贝尔·布拉德利跪得尤其迅速,面色除了见证神之亲临的激动之外,还有着浓郁的惶恐和不安。
毕竟是她搞砸了承载心脏的事情。
神的力量竟然亲近了,这说明木神大人动怒了吗?
周围的信徒全跪的跟鹌鹑一样,这让虞幸和江孑冷显得鹤立鸡群,他们随意看了看,也缓缓矮身向下,只不过江孑冷是半蹲了下去,而虞幸则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
只要他们混在了信徒中,没什么两样。
那样的诅咒还在朝着地下之城挤压过来,带着气势汹汹的恶意,信徒们的眼神茫然,不知是否是他们最近的所作所为惹怒了木神,降下了神罚。
安贝尔·布拉德利双手举起,用一个捧着的动作,高声道:“木神大人,请宽恕您的子民,我们愿用最纯净的灵魂侍奉您,用最珍贵的养料滋润您,赞美木神!”
“赞美木神!”信徒们齐齐地重复。
诅咒的黑雾沿着树枝层一点一点渗透进来,已经变得肉眼可见了。
翻腾的黑雾中似乎有着无形的怨恨人脸不断随着雾气的涌动而泯灭,尖叫穿越了无用的空气,直接刺破了信徒们的耳膜。
信徒们的耳朵里流出鲜血,庞大的具有完全压制力的能量,让他们的灵魂受到了冲击,他们几乎无法再保持规矩的姿势,纷纷向两侧倒了下去,并且沉默着,无法说出一句话。
江孑冷受到的冲击也很重,不过他的身体并不是由鬼沉树构造的,所以没有被完全压制住。
他只觉得耳朵一凉又一热,用手一抹,浓稠的红色液体便铺满了整只手。
后知后觉的,他发现虞幸正在和他说着什么,只是他一句话都听不到了。
虞幸用手搭在了江孑冷肩膀上,察觉到江孑冷的状态不太好之后,他试着动用体内的诅咒之力,帮他抵抗一下这外来的恶意力量。
但是作用似乎不大,毕竟像他这种自带抗体的人绝无仅有。
如同丧钟敲响,在场每个人的灵魂里突然想起了三声钟鸣。
紧接着是他们熟悉的树巫大人冷艳又威严的声音:“传木神大人神谕。”
“愚蠢卑贱的臣民,因为生活的美好,让你们失去了效忠于吾的能力吗?”
“你们竟让蝼蚁戏耍,让异类藏匿于你们之中,并将本该供奉于吾的神物丢失,实在是愚不可及!”
“从现在起,吾不再给予你们庇佑,地下之城将陷入无休无止的黑暗,你们所畏惧的怨灵将代替你们游荡此处,只有将异类找出,将他们的头颅奉献于我,一切灾厄才能停止!”
“接受你们应有的惩罚吧,我愚蠢的子民!”
一声声诘问把信徒们的灵魂搅得支离破碎,黑雾将此处完全包裹,沉没之阳一个接一个熄灭,黑暗,将地下之城笼罩。
在他们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就是刚来不久的罗伊!
另一个则是没有见过的,戴着眼镜的青年。
第四十二章 进击的食物
“惩罚”来得如此突然,虞幸的脑海里同样在树巫的声音之中依稀浮现出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并不在这里的喻封沉。
显然,鬼沉树将他们称作异类,但却没办法告诉这些信徒们,其中一个异类已经被江孑冷顶替掉。
黑暗笼罩了他的视线,虞幸眨眨眼,突然觉得好笑。
他想过树巫在搞事情,却没想到树巫直接搞了一出这么大的。
一定是树巫做了些什么,才令鬼沉树以惩罚的方式强迫信徒将他这个异类抓住。
原来明明是打算温水煮青蛙,让他对这里产生归属感,一点一点被同化的。
现在,祂急了祂急了。
虞幸觉得好笑,便也笑出了声。
信徒们的精神还没有恢复,虽然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是所谓的异类,短时间内却拿他并没有办法。
江孑冷的手搭在了虞幸的小臂上,轻声道:“在你的计划里有预见过这种情况吗。”
虞幸转过头,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睛却发着幽幽的光亮,有些渗人,又有些像是压抑之中唯一的光明,让人趋之若鹜。
“这你可不能怪我。”唯一的光明这么说着,“很明显,这不是我的错,是喻封沉的错。”
江孑冷沉默一瞬,而后便跟上了虞幸的脑回路。
不得不说,虞幸是对的。
现在这种发展对鬼沉树没什么好处,首先,这里可是他信徒们的地盘,让黑夜席卷过来,可能也顺便解除了一些对信徒们能力的禁锢吧,但那些游离在外的怨灵猛鬼也会一并入侵,就算是抓住虞幸,鬼沉树的信徒也起码会在虞幸的反击和鬼物的入侵中折损许多。
而这原本是不必要的。
每一个信徒都是鬼沉树获取养料的途径,要是让祂自己选,虞幸觉得,祂一定不会舍弃任何一个信徒。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
只可能是隐藏在枝桠之中的喻封沉搞事情了呗,喻封沉可是有着与鬼沉树同源的力量,而且虞幸的诅咒可能就来自于现在这棵鬼沉树,所以力量融合完美,但喻封沉的诅咒之力明明确确来自于别的鬼沉树,不仅是同源,也会排异。
喻封沉的存在对鬼沉树来说是最有诱惑力的养分,但搞起事来也会是毁灭性的。
必然是喻封沉在背后干了什么,让鬼沉树意识到了严重的危机感,不得不出此下策也要抓住喻封沉——顺便就把虞幸一起抓了。
祂应该只是放宽了树巫的权限,允许树巫来调配一定的诅咒力量,可祂的木头脑袋并不能想到,祂的树巫的立场已经开始变得奇怪了。
早就产生了异心的树巫趁此机会借用神谕为借口,给地下之城下达了足以动摇根基的命令,美其名曰木神的惩罚,实际上只是一箭双雕,既能除掉虞幸,又能使地下之城陷入彻底的混乱。
这一波是顺了喻封沉的意,也顺了树巫的意,甚至对虞幸的意图也有促进作用——他本来就是想彻底毁了这里,让鬼沉树失去自己的信徒。
唯一的区别就是,本来他可以安全的、循序渐进地进行布局,而现在他就是笼子里的猎物,要被所有的猎人追捕了。
喻封沉还真是相信他的能力,认为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出事啊……
虞幸带着笑意思索了一下这波,只要他不被抓住,那就是三赢的局面,他倒是很乐意看到。
更何况喻封沉还给他留了个江孑冷在这里,江孑冷并没有暴露,在信徒们眼中,江孑冷并非异类,而是他们可以信赖的伙伴。
虞幸凑了过去,在江孑冷耳边道:“之后要好好的‘追捕’我哦~现在我就要……先跑路了。”
说完,虞幸趁着信徒们还在恢复中,而那黑雾刚刚将地下之城包裹住,鬼物们还没冲进来,爬起来拔腿就跑。
江孑冷:“……”这种时候还非要逗人玩,真是骚得没边了。
他的体内被虞幸灌注了一些诅咒之力,受到的影响终归比其他信徒轻微太多,他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正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信徒。
少年手里还抱着他的毛绒兔子,一片漆黑中,兔子眼里的血红一闪而逝。
毛绒兔子动了动,紧接着那呻吟着的信徒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徒留下脖子被割开的漏气声。
“嗬——嗬——”
江孑冷的双腿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兔子,随便找了个人多的方向走去。
而一路上,只能发出临死前的吸气声的信徒越来越多。
少年目光淡淡的,鼻尖的血腥气越来越重。
还能怎么办呢。
喻封沉和虞幸,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能折腾。
反正这些信徒接下来都是敌人,趁着他们不能动,能杀一个……是一个呗。
原本应该是那两个人的事情,结果现在要全靠他一个人和这群傻乎乎的信徒周旋了,虞幸也就罢了,喻封沉明明知道他最讨厌和蠢人打交道。
呵,真是屑成年人啊。
……
恐怕在两天前没人能够想到,像是桃花源一样的地下之城,眨眼间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厉鬼从粗糙的枝桠缝隙中带着怨恨越爬越近,太多年过去了,现在它们终于能无休止地占有这片空间,怨灵们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感激,只有更多更多的愤怒。
为什么现在才可以?
那些外表是人类的同类,为什么能在这里生活那么多年?
不甘心,所以要把他们全部杀掉。
全部……杀掉!
大头饿鬼摇摇晃晃地在石板路上行走,他的血盆大口咧开一个弧度,像是在笑。
在它的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长相恐怖的鬼物,眼中冒着饥饿凶残的光。
黑雾已经蔓延许久了,那些信徒清醒了过来,选择在祭坛先聚集,商讨对策,所以路上一个人形信徒都没有。
因为祭坛有木神庇佑,怨灵很难直接闯进去,而且信徒们认为,以怨灵的智商……或许找不到身处祭坛中的他们吧。
但他们绝对想不到,此时此刻,对他们有着无边怨恨的怨灵们已经朝着祭坛坚定的出发了。
大头饿鬼是怨灵的领航鬼之一,它摸了摸自己鼓胀的肚子和细小的喉咙,回忆起刚才那个给他喂食的活人所说的话。
“去祭坛杀掉那些信徒吧,多杀一个,我就奖励你吃掉一个。”
那人的神情十分戏谑,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讨论着日常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对方拍了拍它的脑袋,就像在拍一只小狗。
大头饿鬼咧开嘴,小小的手摸了摸光秃秃的头。
这种感觉还不错,那就……为了吃饱而杀戮吧。
第四十三章 独行者
阴风在这处封闭的地下空间里放肆地掠夺,掠夺着血腥的味道和死亡的漏洞,在黑暗中消逝的信徒化作一缕缕黑雾,融入了入侵的翻滚的“神迹”,让神迹更加壮大。
大门被抓挠,一阵阵穿透灵魂的笑声在信徒们的耳边响起。
“没想到,我们的愚蠢会导致这样的神罚。”
烛光中,安贝尔静静地站在正中央,接近接引之树的地方。
火光摇曳,几乎快要点燃她的衣摆,她语气平静而冰凉,似乎经历了这么一出,来自地上的性格已经缓缓复苏。
被欺骗了。
所有人都被欺骗了,也包括她——本应为信徒作出表率,指引迷茫的圣女。
这是她的失责,她会为此付出代价,不过在这之前……
安贝尔抬起头,目光穿透祭坛的屋顶,像是在虚空中看见了那个满口谎言的男人。
在她失去圣女之位之前,她会找到这个骗子,把他交给木神裁决,最好是……一刀一刀的凌迟,剁掉胳膊,再剁掉腿,最后在他惊恐的目光里拔掉他的舌头,作为撒谎的惩罚。
“安贝尔,克劳斯先生,外面有东西再硬闯。”金发的少年喘了口气,提醒道。
其实不用他多嘴,在祭坛中的每一个信徒都能听见来自祭坛外的声音。
“有多少人……解除了能力封印?”安贝尔轻轻地问。
一片寂静之中,有人回答:“都解除了。”
鲁本站在最角落,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其他人立刻注意到了他,不过现在的氛围很微妙,地下支撑之所以存在,正是因为智慧和能力的封印,现在木神将封印撤出,一帮曾在地上罪无可恕的坏蛋,又要怎么维持那鲜明的职位制度呢?
树巫、圣女、话事人。
这些真的还重要吗?
答案是否定的。
正如鲁本自我解除智商的封印时意识到树巫的陷阱一样,在场的信徒们,纷纷淡化了对圣女等人的敬畏,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那时,他们只对赋予他们新生的木神充满敬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鲁本的不敬,再也不会有人指出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鲁本先生。”安贝尔目光瞥向阴影中的鲁本,不见平日的阳光与快乐。
“愚蠢总要有限度,现在,我倒是很想看看各位的能力。”鲁本嘴角勾起,也不见半点对安贝尔的爱慕。
安贝尔知道,鲁本一定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提前认识到了罗伊的不对,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鲁本一回地下就和罗伊争执不清,而这种特殊,只可能与木神相关。
那么现在,其实鲁本才是木神给予了特殊待遇的人,也是在场最无辜,最可以信任,也最有领导力的人。
他的话,安贝尔不打算反驳,变也顺着说:“那就看着吧。我们这么多人,追捕两个人,如果做不到……那就太废物了,不是吗?”
信徒们沉默着没说话,生疏的氛围在祭坛流淌。
终于,另一位曾备受瞩目的人开口了,克劳斯褪去了憨厚与和善,便透出了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狠劲,他握了握拳头,哼笑一声:“既然所有人的能力都解封了,那怎么做,不用再说了吧。”
解封的信徒从本质上就是鬼物,他们袍子下腐朽空荡的身体可以像雾一样崩解再重组,所以,在祭坛里冷静了一会儿,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外面围着的鬼物了。
打不了打一架,生死还未可知呢。
骨子里的疯狂污染着这些本就穷凶极恶的人,他们把目光投向了祭坛大门,某一刻,一个信徒脱离了这个集体,以独行者的气势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信徒脱离了束缚着自己的群体,朝着曾经的自己奔赴而去。
“安贝尔,我们各凭本事。”祭坛里的信徒越来越少,但鲁本还没有走,他对圣女大人露出一个残忍的笑,“谁能找到罗伊,谁就任意处置他,你说呢?”
“我赞同。”安贝尔淡淡地应道。
她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的地下之城会是什么情况了。
厉鬼横行,他们这些信徒与厉鬼必有冲突,但在和厉鬼战斗的同时,他们也会把躲在城中的骗子揪出来。
唯一要小心的就是,鲁本若是一直没有错,就说明罗伊和怨灵们确实可以和平共处,他或许会躲在怨灵们庇佑下。
不过没关系,总会找到的,等到罗伊被揪出来,哪怕是拼上性命,她也会先让罗伊付出应有的代价。
其实更麻烦的是另一个异类,她已经问过了,没有人见过除了罗伊以外的另一个异类,那是个自始至终都隐藏起来的偷渡者!
在漆黑一片的角落里,还有另一个人没有离开,默默将所有的对话都收入耳中。
江孑冷抱着他的毛绒兔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兔子抱起来没有之前舒服了,因为兔毛上染上了很多血液,黏糊糊的,沾了他满手。
要混战了啊。
少年在鲁本和安贝尔无话可说之时转身离去,顺着被别人打开的大门,默默走出了祭坛。
围在祭坛周围的鬼怪被走出来的信徒们吸引走了,在信徒们有意识的操控下,趋于分散,这样一来,就不会给这些鬼怪蜂拥而上的飞快杀人的机会。
这倒是方便了江孑冷,毕竟他的特权可没有多明显,顶多是虞幸留在他体内的诅咒能让鬼怪们稍稍忌惮一些罢了。
这些信徒更愿意独行,留给他的操作空间就更大,算是个好消息。
江孑冷眨眨眼。
如果这是一盘棋,他又得做其中的操盘手了……但将军的那一步棋,还得由此时不见人影的虞幸或喻封沉解来下。
……
接引区的木桶里,一向温热的水冷却成了冰凉的物质。
外界众多信徒正在找的主角之一正哼着怪诞的小调子,就着冷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长袍,不急不缓。
“死一个小傀儡,鬼沉树不开心~死两个小傀儡,鬼沉树不开心~”
毫无章法的调子听起来没有任何意义,虞幸却无意识哼得正欢。
“死多少小傀儡,鬼沉树才会害怕呢?”
第四十四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刚刚把身上收拾清爽,虞幸就听到了有脚步声接近。
脚部并不明显,也不笨重,但同样没有刻意隐蔽,就像是某个独行的人随意逛到了这边。
虞幸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停止了哼歌的声音。
第一个要死的小傀儡来了呀~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动,和树巫以及喻封沉都脱不了干系,按照他的想法,再拖上个一段时间,那两个人的目的就会暴露出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活过这段时间。
刚刚他已经试过了,破村子边缘的黑雾非常的暴虐,并不像树枝上的黑色纹路那样易于吸收。
这其中蕴含着的恶意又阴冷的能量就像那颗阴都心脏里蕴含的一样,应该是鬼沉树汲取了却还没有转化的部分诅咒。
也就是说,这片黑雾谁都不能穿越,在破村子里躲躲藏藏的他不能,在外围的树枝中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喻封沉也不能。
他得独立行走了。
虞幸用一根手指挠挠脸。
喻封沉的到来,把他想要做的事的进度大大加快,他想,或许当黑雾散去的时候,就是看见这棵鬼沉树结局的时候。
这么想着,虞幸愉快了不少,喉咙里便又溢出来了轻微的哼唱声。
这让那正在接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陌生男人声音从接引区入口那边传来。
“谁在这?”
那人倒并不特别惊慌,大约是因为信徒们都分散开了,在哪里遇见都不出奇。
“是我呀。”虞幸背靠在笼罩着木桶的小木屋内侧,扬起脖子闲闲地搭了句话,虽然是废话。
“……”对方沉默两秒,还是往他这边走来了,“我听不出你的声音,你叫什么?”
“嗨呀,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也听不出你的声音,谁知道你想对我做些什么呢?”虞幸拖长了音调,言之凿凿。
外面那人停下了。
解除了智商上的封印,谁都不是蠢蛋,就虞幸这个态度,哪怕是头猪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安静笼罩了这片范围,虞幸耳朵动了动,外面的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一点声响都没再传来。
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还没有走。
他躲在阴影里的身影看似懒散,没个正形,像一滩烂泥一样依靠着墙面,实际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紧绷起。
原本对于巫师教派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只知道这东西在各个世界都能出现,一定掌握着某种秘辛。
而现在了解过后,虞幸有了一个新的概念。
那就是巫师教派的巫师,在特定的情况下是可以杀死他的。
完完全全地杀死他。
——只要动手的巫师被鬼沉树赋予了那种本源性的诅咒,那么他身上的复活特质就会失效。
哈,这大概是最直观也最有效的去死的方法了。
虞幸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死亡方法而感到高兴,不过他现在还不能死,还有那么多事儿等着他做呢,那就只能委屈一下这棵鬼沉树和祂亲爱的小傀儡先走一步了。
“咚。”
寂静之中,虞幸抠了一小块木屑,朝着木桶上重重一扔。
木屑砸在木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但也就是这种响动,像是引线一样点燃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刚刚在外头停下来的那个家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虞幸眼中,飘忽不定的巫师如同一只幽灵,那袍子下方没有脚,看不真切。
原来解除了力量方面的封印,他们的本体就是这个样子。
虞幸眼看着那个巫师找错了地方,用到了木桶的前面,百无聊赖地想——长得真丑。
现在,这个巫师的后背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看来即使是没了封印,这些巫师还是没有适应近距离战斗的阴险之处。
也对,巫师平时都是做着幕后篡夺和涉及阴谋的工作,应该很少会刚正面吧,那一次在安吉尔家阁楼上遇到的巫师就不怎么擅长战斗,在环境占优——比如有那么多小玩偶可以驱使的情况下,还是被他和宁枫还有洛家一个小丫头给打跑了。
那飘到了木桶前的身影在攻击的一瞬间就发现了木桶里其实没有人,对方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回头,却被虞幸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快出了残影的身手晃了一晃。
虞幸最擅长的是速度,这一点从很早以前就十分明确。
他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飘忽着的身影正后方,一抬手便掐住了对方的后脖颈。
那飘着的身影看似没有实体,实则在同源诅咒的影响下,虞幸完全可以触碰到对方。
“找什么呢?”
掐住了要害,那身影瞬间僵住,虞幸声音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他的手缓缓从后脖颈移动到了脖子前面。
“是在找我吗?”
这种戏谑的语气太过恶意,被抓住的巫师一猜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想到了身份之后,再听声音就能认得出来了。
对方镇定地问:“你是罗伊?”
“很高兴你能认出我,说明我在你的心里分量很重嘛。”虞幸眼睛弯弯,“猜对了,没有奖励,不过……你好像并不害怕?”
被他制住,还被扼住了脖子这种一用力就要命的重要部位,这个巫师的声音听起来却依旧没有丝毫畏惧。
虞幸才不信鬼沉树能在抽离恐惧的情况下将这些信徒的性格保留下来呢。
“我为什么要害怕?找到了你是大功一件,等我把你交给木神,地下之城的灾厄也就该结束了。”那巫师笑了笑,“可怜的背叛者,你居然还敢出现,是抱着反杀的目的吗?”
“可你难道不知道,背叛了木神之后,木神将收回一切祂给予你的东西,没有木神的允许,你根本杀不掉我。”
那无穷无尽的诅咒就是信徒们生存的保障。
听到这段话,虞幸先是愣了一愣,随后笑得更欢了。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告诉我。”
语气中的愉快让那名信徒的心狠狠打了个突突,或许这句谢谢后面还有“但是”。
“但是——”虞幸果然说了这两个字,他凑近了,压低声音,“如果木神什么也没有给予过我呢?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抢来的。”
第四十五章 它把你当朋友
“什,什么?”那名巫师的第一反应是做出了一个没有意义的反问,似乎不知道虞幸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对信徒来说的确是难以理解。
因为他们的一切,包括生命,重新得到思考能力的机会,都是鬼沉树——也就是他们的木神大人赐给他们的,是恩赐,也是不可逆转的荣誉。
鬼沉树就是他们的神明,他们的信仰,他们为之所付出的一切意义,又有谁会去想,这些力量不仅能被动的等待赐予,还能主动掠夺呢。
虞幸摇了摇头,不打算和这个巫师解释什么,他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你是第一个小傀儡,还有两百多个小傀儡,一个一个杀好像很麻烦。”
可若是真聚在一起,他又有点危险。
所以他没别的办法,就只能像打游击战一样,躲在一个地方,等待羊入虎口。
“喂,你说我用抢来的力量,能不能杀了你?”虞幸打了个哈欠,随后手指毫无预兆地骤然用力,顿时,那飘忽不定的魂体就像是被什么禁锢了一样,发出一阵惨烈的尖叫。
诅咒之力正在被汲取。
生命力正在衰竭。
那个巫师意识到这一点,终于,恐慌笼罩了他。
和刚刚的镇定截然不同,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之后,巫师开始挣扎,双手扒着制约在的脖子上的那只有实体的活人的手,但是无济于事。
“怎么,镇定都是假的吗?一旦真的要死就慌成这样,真没意思。”虞幸闲闲地做出了一个评价,然后果断将这个一点也不有趣的巫师的脖子拧断。
从巫师的身上弥漫出众多无主的黑雾,黑雾在空中翻涌了一会儿,最后都向着最近的源头涌去。
最近的源头是虞幸手背上的树形纹路。
可以被吸收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虞幸的手背,树形纹路中,大树的根部逐渐从手腕往后蔓延至胳膊,再到肩膀,刚刚洗漱的时候虞幸看过,纹路已经在肩胛骨处缠绕了,不知道这些黑雾加入后,诅咒会延伸到哪里。
如果这么下去,他很快就能和喻封沉一样,浑身都布满纹路了吧。
那还挺带感,希望能和喻封沉身上的相似一点,好看。
巫师在被杀掉的时候也会流血,不过这些血迹很快就会随着黑雾的散去而消失。
和虞幸昨天晚上杀掉的那个被取了心脏的嗓子漏风的男人不同,昨晚的死因来自于心脏缺失,而现在这个巫师的死因则是诅咒汲取。
但他的叫声很令人讨厌,就在虞幸把这个巫师半凝不凝的身躯丢掉的时候,他已经听见有好几道脚步声从各个方位传来了。
该离开这里了。
还好杀掉这个巫师没有让虞幸身上变脏,不然他来接引区洗漱就算洗了个寂寞。
拍了拍手,虞幸趁着时间和距离的差距,瞥了一眼周围,从容地朝着食房的方向走去。
他以为大头饿鬼会在那里。
虽然他已经跟大头饿鬼说了,杀掉一个巫师信徒就奖励它吃一顿,但没有他在场,饿鬼其实并不能证明自己究竟干掉了多少个“食物”。
所以饿了的饿鬼一定会去食堂等他的。
但当虞幸融入在阴影中,一路借着怨灵的身形避开了游荡着的巫师信徒来到食房后,他就发现食房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鬼物,没有饿鬼的身影。
其中一个鬼物还是熟鬼,就是他第一天晚上搭过话的,想要和他玩捉迷藏却没能敲开虞幸门的那一只。
捉迷藏鬼的下半身是像蛇一样的软体,移动的时候却能发出令人迷惑的其他声响,有时是脚步,有时是拖拽,很有趣。
这也是目前为止虞幸遇到的唯一一个会说话的鬼,他想了想,径直走了过去。
两天的时间,虞幸和饿鬼的事情鬼尽皆知,捉迷藏鬼已经没把他当成猎物了,更像是把他当成了同类。
看到虞幸走过去,捉迷藏鬼原地晃了两下,开口发出了和上次敲门时一样的声音:“你要干什么呀——和我玩捉迷藏吗?”
“没兴趣,我想问你个事儿。”虞幸摸了摸下巴,试探着说,“饿鬼去哪儿了你知道么?”
“啊,饿鬼。”捉迷藏鬼围着虞幸绕了几圈,然后才道,“它跟血糊鬼在一起呢,你要找它们吗?”
“要找它们的话,我也一起吧,我要跟它们玩捉迷藏。”
现在应该没有空玩捉迷藏,虞幸挑了挑眉:“那你知道它们在干什么吗。”
“杀掉那些伪善的,站着底下站着那么久的假人类呀。”捉迷藏鬼阴测测地笑了,“饿鬼要吃的,它向来很饿。”
“它也要朋友,你摸了它的脑袋,它把你,当成朋友。”
“饥荒的日子里最缺的除了食物,就是朋友啦,它会像珍惜食物一样珍惜你的。”
“而我最缺和我玩捉迷藏的朋友呢,你和我玩一局捉迷藏吧,我当鬼,你当人,现在开始!十、九、八……”
虞幸没有管捉迷藏鬼自顾自的捂起眼睛开始到计时,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捉迷藏鬼说的上一句话中。
朋友?
因为是朋友,所以不怕他赖账吗。
哈!
开什么玩笑,他把饿鬼当便宜儿子,饿鬼却想和他做朋友。
虽然在心中逼逼赖赖了两句,但虞幸的目光终究是有点不一样了,他想起自己的嘱托,却没有猜到饿鬼会尽心尽力地去完成。
真是的,这样不就不能拍拍屁股走人了吗?
“五、四……”
捉迷藏鬼已经快要数到头了,为了避免来自这只鬼物规则上的不可抗力,虞幸直接伸手把捉迷藏鬼捂住眼睛的爪子拿了下来:“别数了,我不跟你玩。”
捉迷藏鬼的规则被打断,先是不怀好意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想起了他的能力,沉默着进行了退让。
对方显然不想再跟他说话,说了半天连陪它玩都不肯,捉迷藏鬼摇摇晃晃地去霍霍别的鬼和巫师了,留给虞幸一个倔强的背影。
虞幸:“……哼。”
他打算在食房这边停留一段时间,这边鬼物很多,信徒不怎么愿意来,虽然时不时就会有一两个信徒往这边逛一逛,但诺大的食房想要躲避两三个搜寻者还是很容易的。
就在这里拖一会儿时间吧,虞幸想。
第四十六章 VIP观战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本就是从白天直接陷入的黑夜,现在更是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虞幸坐在食房最靠近厨房灶台的那张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撑着下巴发呆。
在他身后时而拥挤时而空旷,拥挤的时候是被他干掉的巫师信徒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和诅咒一起消散,空荡的时候则是所有的尸体都正好消失了。
在食堂里待着,他已经杀死了八个信徒,都是单枪匹马过来查看情况的,而他们也大多数反应一致,似乎在那些巫师信徒的脑海里,木神赐予的力量就是一切,只要木神还在,就没有人能杀死他们。
这是在智慧重新被挖掘之后,仍旧执着的遗留在他们骨血里的愚昧。
信仰啊,就是什么神奇的东西,能让理智变得疯狂,让智者变成蠢货。
在食堂里游荡的鬼物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多数的鬼物会先上来试探一下虞幸,确定这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之后再转移目标向其它的信徒。
信徒和鬼物在互相的战斗中都损失了不少,可惜信徒数量有限,但鬼物却能源源不断的从黑雾里涌来。
——之前虞幸说,黑雾隔绝了地下之城和外界,让所有人都无法穿越,这其实不太严谨,因为鬼物还可以照常来去,毕竟它们就像是被投放的物资,没有多少理智,身躯完全由诅咒构成,更接近鬼沉树本体的结构概念。
信徒也能意识到这一点,这才是他们对鬼物有所顾忌的最终原因。
他们能杀掉一只鬼,还能杀掉几千几万只鬼吗?虽然同时存在于地下之城的鬼物和巫师信徒数量基本相当,然而鬼物杀不尽。
黑暗中没有光源,所有的事物都笼罩在一层灰黑色的浓纱之下,虞幸越来越无聊,逐渐开始抱怨为什么来食房的信徒那么少。
哪怕三四个一起来也有趣一点啊。
大概是因为地下之城宛如他的主场一样吧,他的运气突然变得好了起来,说什么来什么,刚刚嘀咕着抱怨完一句,把近在咫尺的一只鬼物给吓跑了,立刻就有好几道不同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听这声音,起码五个人。
虞幸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来,往旁边的阴影里一躲,两只眼睛就像饿狼看见了肉一样,发光地盯着门口。
果不其然,几秒之后,几个尚且维持的人形,靠双腿走路的巫师信徒结伴走了进来,在虞幸的偷窥之下,食房里的鬼物纷纷对他们进行了攻击。
一只一直吊在屋顶上的蜘蛛一样的鬼将食房的前半部分制成了拥有着密密麻麻的网的洞穴,还在虞幸休息的这段时间产下了不少鬼卵,每一个卵都包裹着一个畸形的蜘蛛幼虫。
这只蜘蛛鬼也算得上是特别强大的那一部分,其他的鬼都离它远远的,在信徒们进来的时候,除了攀附在墙体上浑身被荆棘刺入因此可以操纵藤蔓的藤蔓鬼之外,其他鬼物都找不到攻击角度,只能任由蜘蛛鬼发挥。
“这怎么还有这么多没被清掉的。”走进来的信徒发出一声不耐烦的暴躁言论,听起来中气十足,但精神情况不太稳定。
就像那种患有狂躁症的精神病人一样,神经质,好像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砍人。
“可能清了过后又来了新的。”和神经质信徒搭话的是个女信徒,声音比较平和得多,但也显得更冷酷。
“这些鬼真恶心,木神大人创世的时候怎么就没把这些垃圾全部销毁呢。”还是那个神经质的信徒,他明明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蛛网,却仍旧底气十足,甚至大声嚷嚷。
虞幸在后面听得想笑。
创世?
创造个破村子还马马虎虎,这些信徒这就想着创世了?也不问问他们信仰的木神大人有没有这个能力。
他们对鬼沉树的理解,真的有很深的误会,鬼沉树更擅长死亡、诅咒,却一点儿也不擅长创造,就连这些信徒的生命也不是真的生命,而是直接从地上死去的人那里薅来的躯体。
不过虞幸只是想笑,但能听得懂他们说话的鬼物就真正的愤怒了。
那只蜘蛛鬼从蛛网中攀爬而下,它庞大的身躯几乎能将整个门都堵住。
蜘蛛鬼似乎曾经是个女人,长长的黑发从肥硕的躯干前的人脸两侧垂落,那张脸一点也称不上好看,要让虞幸来形容,蜘蛛鬼的脸是很丑的那一类。
这也是虞幸闲来无事的黑暗里正大光明看了半天才勉强分辨出来的样貌,一条蛛丝织成的线缝在了人脸的正中央,将左边的脸和右边的脸分开。
左脸上眼珠爆突,嘴唇也被蛛丝缝补,右侧则更多的是蜘蛛的生物特征,鼓胀胀的蜘蛛眼睛一共有三只,从上往下并排排列,在丑陋中透着浓烈的惊悚感。
这样一只鬼是很有压迫感的,尤其是当它从黑暗中走来,身旁的蛛网里悉悉索索又钻出了数不清的畸形小蜘蛛时,简直能够让人窒息。
“居然有这么一个大家伙,之前来的人不会都死了吧。”神经质的信徒不满地说着,似乎觉得他们这些信徒会被鬼弄死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别那么多话,清理这个建筑,搜寻异类的藏身之处,如果这里没有,我们还要去别处找。”结伴而来的信徒中有人催促,虞幸挑了挑眉。
自从黑暗降临,他就很少能看见结伴而行的信徒了,这个五人小队似乎隐隐以神经质的信徒为主,但并不以他为首。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神经质信徒很强,但脑子不好使,被队伍里其他某个人当成了枪,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以别人为首,只是把这个神经质的家伙当做工具人。
而工具人却没有这样的自觉,自以为很厉害,看不起其他鬼,殊不知队伍里的信徒或许也在心中暗想——这个人脑子指定有什么毛病。
“嘻嘻……”鬼蜘蛛怒极反笑,它的笑声实在是瘆人,有种非人类的特殊的恐怖。
虞幸把他的小板凳搬近了点,想要坐在VIP观战席位。
第四十七章 蛛丝编织的幻觉陷阱
粘稠的蛛网带着死人一样的苍白色,铺天盖地地封闭了整个食房大门。
几道蛛丝从上方坠落下来,在空气中晃啊晃的,要是仔细地从黑暗中辨认过去,就能发现晃动的蛛丝下坠着一只只幼小的蜘蛛幼虫。
那些小蜘蛛背部生长着扭曲的狰狞人脸,像一个个怨灵,凝望着接近蛛网的人。
鬼蜘蛛的主要攻击手段是幻觉和精神攻击。
虞幸刚刚翘着二郎腿在后面看鬼蜘蛛结了半天的网,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他也很替鬼蜘蛛高兴。
谁不想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换取一顿丰盛的美食呢?
只是光这么看着很无聊,VIP观众席也不能满足虞幸,他干脆站了起来,悄悄地往蛛网密布的范围里走,旁边的那些鬼物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仿佛觉得他不走寻常路的样子很值得瞩目。
虞幸主要是也想体验一下鬼蜘蛛的幻觉有多厉害,就在鬼蜘蛛开始发出笑声的时候,刚刚大言不惭的信徒就已经陷入了沉默。
信徒当然不是害怕,而是在短短一瞬间就被鬼蜘蛛拉入了编织好的幻觉大网,他们的身体自然连接不到精神的反馈,就像是关机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鬼蜘蛛也倒吊在它的蛛网上没有动弹,这种幻觉需要鬼蜘蛛花费精力来维持,而鬼蜘蛛虽然看起来可怕,八只长长的腿节锋利无比,但实际上很脆,完全不能当武器来用。
它的杀人方式是利用幻觉收集到猎物足够的恐惧,再用恐惧织成蛹,将猎物包裹进去,最后化作严严实实的白色蛛蛹,永远地裹在密布的蛛网之中。
其实虞幸表示这个时候上去捏断信徒们的脖子也是可以的,甚至能说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他在后面,信徒们在前面,中间隔了好多层蛛网,要是他想过去,必定被缠得脏兮兮的。
虞幸不想弄脏自己,接引区的木桶已经停止供应热水了。
所以,他也想杀了这些信徒,但决定换一个方式,正好有一只蜘蛛在这里,现成的合作伙伴为什么不要。
他悄咪咪地走到了鬼蜘蛛的身后,脚底免不了碰上了一些比较坚韧的,没那么容易粘在身上的蛛丝,鬼蜘蛛通过蛛网的震动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只是默认了,没有分出心来对付他。
好多鬼物都对虞幸表现出了善意,其中一些是被虞幸的诅咒的力量震慑住的,还有一些则纯粹是不想惹麻烦,看见别的同类这么客气,自己就跟风一波,无非是将一个活人当做同类对待罢了。
鬼蜘蛛就是后者,它看见捉迷藏鬼和饿鬼的态度之后,就直接放弃了将虞幸变成食物的想法,由此可见智商不低。
虞幸最喜欢智商不低的鬼物了。
他已经走到了鬼蜘蛛的身后,鬼蜘蛛不理他,他就主动用食指戳了戳鬼蜘蛛的屁股。
鬼蜘蛛:“……”
陷入了幻觉的信徒手指动了动,可能是幻觉出现了漏洞,显而易见,触碰鬼蜘蛛的本体对鬼蜘蛛塑造的幻觉世界有一定的负面影响。
鬼蜘蛛可不能任由他捣乱,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甚至朝着虞幸扬了扬肢节,有种驱赶的态度。
“先别赶我走,商量个事儿呗。”虞幸把手指头收了回来,“你造的什么幻觉?我好奇,能不能把我也裹进去玩玩?”
鬼蜘蛛:“……”
它不对称的丑陋脸庞露出了一丝类似于人类呆滞的表情,可能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鬼,还没见过这种要求。
旁边浑身缠绕在藤蔓里,被荆棘刺穿的女鬼也投来了一言难尽的一瞥。
“把我弄进去嘛,我还可以在幻觉里帮你吓唬他们,哦对了,我没猜错吧,你编织的是集体幻觉,因为他们陷入幻觉的时间都是相同的。”虞幸看鬼蜘蛛在发呆,又戳了戳它的屁股,不得不说,属于蜘蛛的胖胖的躯干说是屁股,其实只能叫尾端,毛茸茸的手感还不错。
这么一下差点把信徒从幻觉里面拯救出来。
鬼蜘蛛愤怒了,不知道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还是到嘴的食物差点飞掉,反正既然虞幸主动要求进入幻觉,那它当然乐意至极,要是虞幸进去了没能出来,那更好,它还多了一道美味的菜肴。
鬼蜘蛛的口器里传出一阵古怪的叫声,这种叫声让虞幸的脑子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有些恍惚。
但周围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哦,温度好像变低了。
虞幸挑了挑眉,往旁边看了看,突然目光一凝。
不对。
那些信徒不见了。
刚刚还站在原地的信徒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蛛网中多出了好几个像是被暴力撕开的洞,可以供一个或好几个人通过。
“不错嘛,只是叫一声,我就已经在编织出的幻觉中了。”虞幸顿时提起了兴趣。
如他刚刚所说,这是集体幻觉,他幻觉中的信徒就是真正的信徒,想来应该是幻觉里的信徒自以为已经解决掉了鬼蜘蛛,从蛛网中撕开洞口进入了幻觉中的食房。
虞幸干脆不劳而获地跟着这些洞口往里钻。
直接用诅咒杀掉信徒确实无聊,而且随着他动用诅咒之力的次数越来越多,那个树形纹路也越来越凝实,这虽然与力量相关,但虞幸也勉强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祥预感。
加上乐子人的属性,虞幸很乐意尝试不同的杀信徒的方式,比如,在幻觉中给予信徒们噩梦一般的体验。
之前他嫌弃蛛网黏腻,现在在幻觉里倒是没关系,反正现实中的他不会被弄脏,他所在的位置和信徒原本所在的位置隔着厚厚的蛛网,但信徒撕开的洞包含了他的两侧。
“选择从侧面走吗……”
虞幸没能赶上最开始的幻觉,只能凭借痕迹分析。
侧面肯定没有正面突破的直线距离短,被迫选择侧面,也就是说在信徒脑子里鬼蜘蛛是有战斗能力的,他们应该是在和鬼蜘蛛的纠缠中不得已迂回了一下。
幻境里的畸形小蜘蛛也在努力呈现自己的存在感,正当虞幸沿着洞往里钻的时候,有一只小蜘蛛吧嗒一声落在了虞幸的头顶。
第四十八章 网中尸体
小蜘蛛是鬼蜘蛛的另一种攻击手段,虽然乍一看不疼不痒,实际上胜在数量多。
每一只小蜘蛛都能加强鬼蜘蛛幻觉的稳定性,也是恐惧的来源,如果被小蜘蛛咬了,幻境里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虽然小蜘蛛也会因此消散。
说到底它并不是生命体,而是纯粹的能量体。
小蜘蛛智商不高,没有鬼蜘蛛那么懂得分辨,落到了虞幸头上之后,轻飘飘地爬了几下就掉在了虞幸脖子旁边,眼前就是白皙的皮肉,小蜘蛛口器一张,虞幸就感觉到了一丝刺痛。
脖子是视觉盲区,不过这里到处是蛛网,一感觉到疼痛,虞幸就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咬了。
他的脚步停了一停,暂时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便随它去了,反正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他的诅咒之力可以在地下之城摆平一切。
沿着这些被撕开的洞继续往前,虞幸终于发觉了幻境和现实不一样的地方。
在幻境里,这些蛛网覆盖的范围比现实中大得多,几乎将整个食房都笼罩进去了。
他走着走着就看见了食房里的饭桌和椅子,一缕缕灰白色的蛛丝缠绕在这些木头家具上,铺开了一种十分陈旧的氛围。
明明是前一天还使用过的桌子,被蛛网笼罩之后就好像上千年没被动过,碰一碰就会风化了一样,斑驳老旧。
虞幸经过了这个桌子,继续向前,到这里,纠缠的痕迹更加明显,不仅仅是蛛网被暴力地撕开,这周围也留下了一些小蜘蛛的尸体。
好像还有大蜘蛛躯干上的毛毛。
看来这一队巫师信徒的确能力还不错,除了对精神攻击不太耐受之外,正面对抗的能力应该是比虞幸之前遇到的巫师信徒都要更强。
“叽叽咕咕。”
突然,虞幸的耳边传来了一些很难描述的声音,如同窃窃私语。
他停下来,左右环顾,周围被黏糊的蛛网覆盖,一只只看着就让人难受的蜘蛛在蛛网的缝隙里来回穿梭,似乎只要陷入蛛网范围里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小蜘蛛群体而攻之。
“叽叽咕咕。”
这一次虞幸集中了注意力,听出声音是从他的左侧传来的。
左边是厚厚的蛛丝,但那声音逐渐从动物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像人类的声音,虞幸侧耳倾听,从那呓语一般微弱的声音里听见了几段断断续续的话。
“救我出去……”
“永远也……”
“陪着我……”
虞幸若有所思地多站了一会儿,然后很给面子的伸出手去扒拉那一块的蛛丝。
粘腻的蛛丝缠在他手指之间,确实很难受,不过反正他知道这是幻境,并不在意,越撕扯越深入。
突然,他的手指末端好像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和蛛丝的手感大不相同。
虞幸嘴角一勾。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碰到的应该是——
手下一个用力将挡在面前最后的蛛丝也撕扯掉,露出了那硬硬的物品的本身。
那是一颗人头。
人头瞪大着眼睛,嘴巴也张着,几只小蜘蛛被打扰到,从人头大张的嘴里爬了出来,朝着四周逃窜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头的下面还有脖子,再下面是肩膀,虞幸猜,这应该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只是这个人面色青白,毫无呼吸的起伏,瞪大的眼睛里也是瞳孔涣散,没有任何光彩,被虞幸从蛛丝里挖出来之后也一动不动。
很显然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刚刚从蛛丝里发出声音,像是在求救的东西,正是这具尸体。
虞幸猜对了。
和尸体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虞幸也没打算把尸体挖出来,他扯了扯自己指尖黏着的蛛丝,拍拍手,就打算离开原地。
但是有东西并不想他走。
刚才听到的呓语又一次出现,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存在于某个方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永远也……逃不出去的。”
“留在这里陪我们吧。”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每一个角度都有人在说话,这是否意味着每一个角度都有一具尸体呢?
虞幸笑了笑。
突然,就在虞幸头顶,被蛛网覆盖包裹的头顶……垂下来一双小腿。
这双小腿像是刚刚挣脱束缚,随着重力一晃一晃的,很有规律,虞幸于是往上一瞅,这双小腿连接着的大腿还处在蛛网的包裹之中,更往蛛丝里面延伸的应该就是上半身和头颅。
失去活性的小腿有点瘆人,就在小腿下来之后,四面八方的蛛丝开始蠕动,纷纷像是避开了什么一样,那些隐藏在蛛丝里的东西开始显现真容。
好多张脸。
几乎密密麻麻都数不清的脸皮从蛛丝里逐渐透出,那些脸上满是惊恐,耳孔鼻孔和嘴巴都成了孕育小蜘蛛的温床。
而那些脸皮几乎堵住了虞幸所有的道路,使得刚刚还可以被撕开的蛛丝没了任何空隙,就好像蛛丝里全都是有尸体填充的一样。
每一张脸都睁着眼睛,已经死亡的身体扯起嘴角,像傀儡一样被控制着一开一合:“永远陪着我们吧……”
“小蜘蛛的作用是在幻境里增加恐惧啊。”虞幸压根就无视了这些脸皮说的话,喃喃道。
他现在遇到的事情很不科学。
除非是他机缘巧合下来到了鬼蜘蛛储存食物的地方,这才可能恰好到处都是尸体,否则这么多尸体,别说撕开洞口了,就是想维持蛛丝的内部构架都很不容易。
他明明是跟着那些巫师信徒搞出来的洞进来的,还没看见人呢,怎么着?难道信徒还会凭空消失?
当然不对,就算巫师回归了魂体的状态,或许可以穿透普通的墙,但他不认为魂体也可以直接穿透鬼蜘蛛织出来的梦境和主要用来迷惑猎物的蛛丝。
所以这是幻觉中的幻觉。
他看到的都是鬼蜘蛛想让他看到的,而鬼蜘蛛传递这种信号的途径应该就是小蜘蛛了,他才刚刚被咬,这不是正好对上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