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荒诞推演游戏TXT下载荒诞推演游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荒诞推演游戏全文阅读

作者:永罪诗人     荒诞推演游戏txt下载     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进击的小蜘蛛

    虞幸把不小心粘在头上蛛网扯掉,拨开了在他头顶晃啊晃的小腿。

    小腿下的脚毫无血色,脚趾发黑,虞幸觉得不是很想碰,想了想还是算了,随便找了个很可能会是巫师信徒离去的方向,把蛛丝里正在逼逼赖赖的脸一拍。

    “闭嘴。”

    那张脸骤然被攻击,懵了一下,然后愤怒的长大了嘴:“你休想离开这里!”

    随着它说话,又有几只小蜘蛛从它嘴里爬了出来,虞幸逮到机会,把小蜘蛛捏在了手里。

    他要的就是这个。

    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虞幸又扯了一段蛛丝,绕成一个圆蛹形状,把小蜘蛛丢进了蛛丝蛹里装起来,然后对诡异的脸皮道:“谢了,要不你再叫几声?”

    脸皮瞪着他。

    不叫。

    虞幸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把目光放在了其它脸皮上。

    正在不停呓语的脸皮纷纷停下了声音,开始闭嘴。

    行吧,乐得清静。

    虞幸同样满意,伸手将拦在面前的蛛丝连同脸皮一起撕扯到旁边去,继续向前走。

    一边走,一边捉住路过的小蜘蛛,都丢进临时做成的蛛丝蛹中,没多久,里面就放了三十几只小蜘蛛,蛛丝蛹被小蜘蛛的挣扎弄得不断鼓胀,可惜以小蜘蛛的力气,它们挣脱不开。

    地上开始出现点点血迹,把苍白的蛛丝都染红了,他依稀听见了交谈和战斗的声响,不由加快脚步。

    就想看热闹,错过这么多真是难过。

    终于,在他原本坐那儿休息的地方,也就是接近厨房处,巫师信徒的身影出现了。

    “难怪食房一直没清,这蜘蛛太难缠了!”

    “它简直杀不死——克洛,试试攻击它的尾部!”

    “不行,尾部埋在蛛丝里!”

    一共五个人,一个都没落下,艰难的在蛛网包围之下“游荡”,他们飘在空中,长袍在下面摇曳,但完全没了在其他地方的飘忽,因为蛛网将他们的身形死死限制在了方寸之中。

    巫师信徒身前,巨大的鬼蜘蛛充满了威慑力,不断用巨大的腿节和前段尖锐的刺朝巫师信徒狠狠戳刺。

    ——这是幻境中虚假的鬼蜘蛛。

    现实中的鬼蜘蛛敢这么做,八个腿也不够它断的。

    也正由于是幻境,只要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用破除精神攻击的方式摆脱出去,那巫师信徒就永远杀不死幻觉里的鬼蜘蛛。

    几个巫师信徒在蛛网里纠缠太久,早就不耐烦,他们大概也很奇怪,为什么变成了魂体还是会受伤流血,其中一个女人已经逐渐退到边缘,不再参与战斗,而是拧眉思索着些什么。

    虞幸扒着蛛丝瞄她一眼,猜测她应该已经看出这里是幻境了。

    那可不行。

    带着手里装着好多小蜘蛛的蛛丝蛹,他踩着脚下的黏糊糊蛛网,朝女人走去。

    女人的脸有点眼熟,虞幸知道这两天他应该是在吃饭的时候见过这女人,不过一句话都没说过。

    无论是和鲁本的冲突,还是别的热闹,这女人都没有参与过,足以证明她的天性就是这么冷静,解除了智商限制之后,她应该变得更可怕了。

    就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虞幸的接近终于被正在和鬼蜘蛛战斗的巫师发现,他压根没有藏匿,大大方方和谢谢巫师信徒打了个照面。

    “彭!”

    鬼蜘蛛的爪子带着劲风从一个愣神的信徒的魂体中穿过,那个信徒发出恐怖的惨叫,其它信徒才回过神来,那个神经质的信徒怪笑:“这不是罗伊吗,还真是躲在这儿啊!”

    他们一点都不关心被刺中的同胞怎么样了,只知道异类之一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果然,蜘蛛能力这么难缠,他躲在蜘蛛的地盘,才能遮掩到现在。”其中一个信徒很快将因果联系起来,还提醒到,“别大意,他和鬼蜘蛛是一起的——”

    鬼蜘蛛又一次攻击,似乎验证了他的话。

    “等等,不对……”在战场边缘的女信徒眉头一皱,“这里很可能是……”

    “哎呀,被发现了呢。”虞幸在她没说出幻觉两个字时就打断了她,懒洋洋地勾唇,一副从容模样,“躲在这儿都能被你们找到,你们还真是有点本事。”

    “确实,你的另一个同伴也不知道是更聪明还是更无能,放你一个人来城里当卧底,呵,告诉我们你同伴的位置,我可以考虑不折磨你。”神经质信徒的身影在有限的空间里飘荡,带起一阵黑色雾气,倒是挺有气势的。

    “不要,我怎么可能背叛我的朋友呢。”虞幸笑了一声,“我才不会告诉你们,他根本不在城里,木神大人交给你们的任务你们永远也完不成,所以黑暗将永远降临在地下之城呢,总归还是要给你们留点希望的。”

    信徒:“……”

    你留了吗?

    嘴上说着不会告诉我们,实际上莫名的就把很恐怖的事实说出来了啊。

    “你在想说什么。”一旁的女信徒厉声呵斥,“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这种鬼话,从而放过你?”

    虞幸诧异:“我什么时候要你放过我了,你怎么自作多情啊你这个人。”

    “内心戏不要太多,不然容易出事。”他笑眯眯的一扬手,突然就将手里的蛛蛹朝他们丢了过去。

    神经质信徒本能的认为那是用来攻击的东西,手上黑雾一扬,蛛蛹就被砍得四分五裂,几只小蜘蛛也因此犯了命,但剩下的二十多只活着的小蜘蛛便被解放了出来。

    它们早就被虞幸的举动弄得非常生气,此时一脱离魔爪,回到了熟悉且安心的环境中,立刻朝着最近的人发起了攻击。

    小蜘蛛防不胜防,又可以完全的利用蛛网。

    即使是魂体,但本身就在幻觉里,魂体和实体并没有什么两样,信徒们很快分别被一两只蜘蛛咬到,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得混乱。

    虞幸就在远处围观,偶尔有几只小蜘蛛想要偷袭他,都被他提前捏死或者踩死了。

    信徒们从魂体恢复成了人形,跌在了地上,脸上多多少少都透着点恐惧。

    尤其是那个喜欢思考的女人,她眼中的恐惧最盛。

    所以说嘛,虞幸刚才都提醒她了。

    内心戏不要太多,不然容易出事。

第五十章 聪明的女人

    趁着巫师信徒在小蜘蛛的恐惧里不可自拔,虞幸又扯了一段蛛丝,挫成了一段段绳子。

    别人在恐惧,他在做手工,没过一会儿,他拿着几道结实的蛛丝绳子走了过去,趁着女人失神时把其中一条套在了女人脖子上。

    女人清醒过来的一瞬间,虞幸嘴角一勾,突然将绳子往后扯,女人瞬间发出了骨骼破碎的声音,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虞幸,不再眨动。

    她好像还没死,但也不算活着——大概是触发了鬼物的另一个存在方式吧,又或者鬼蜘蛛收集到了足够的恐惧,在现实里把这女人吞掉了?

    虞幸挑眉,试着用诅咒之力探查了一下女人的身体。

    奇怪,感觉身体还是那个枯朽的壳子,但是灵魂已经消失了。

    莫非,是主动脱离了幻觉?

    虞幸一顿,他不否认,当巫师信徒意识到自己在幻觉里的时候,是有能力强行离开的。

    但是这样,他在现实里的身体不是会很危险吗?比如不能动的时候被偷袭什么的……

    真讨厌,那他还是回现实中把这几个家伙干掉吧,也不知道喻封沉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做完。

    鬼蜘蛛的幻觉比虞幸想象中要无趣一点,幻觉和现实没多大的区别,一点创造力也没有。

    不过他也理解,鬼蜘蛛在地下游荡了这么多年,当然不知道现在地上的人类的想象力里都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就比如那些个蛛丝里的脸皮和尸体,或许放在十年之前可以把人的心脏病都吓出来,可是放到现在,无非就是恐怖游戏或恐怖电影里的小段子罢了。

    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虞幸决定给鬼蜘蛛留点口粮,他不再浪费时间,用诅咒之力覆盖上其余几个还困在幻境中出不去的信徒脑子里。

    有诅咒之力做基础,他们别想走出鬼蜘蛛的恐惧了。

    再然后,他望向周围的虚空,随意找到了空气中的某个节点,再把这个节点戳碎,顿时,周围的环境就跟玻璃一样化为碎片,一点一点消散于无形。

    看,他想从幻境里出来就是这么简单。

    出来的时候,他仍然处于进入幻境时的位置,也就是原本的鬼蜘蛛屁股后面。

    蛛网确确实实朝着周围延伸了一些,不过没有幻觉中那么夸张,大半个食房仍旧处于自由状态,周围的蛛丝朝四面八方连接着,虞幸台湾望向巫师信徒的位置。

    那些信徒已经被鬼蜘蛛吐出的丝裹成了半个蛛蛹。

    他们的身上被白色蛛丝覆盖捆束着,那些蛛丝和蛛网相连,想必再过一会儿鬼蜘蛛就能彻底控制其中的恐惧。

    原本不会如此轻易的,虞幸最后留在信徒脑子里的诅咒当真功不可没。

    一、二、三、四。

    少了一个。

    虞幸先是注意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被蛛丝缠绕脏,然后才从容地离开了蛛网范围。

    鬼蜘蛛正倒吊在蛛网上,吐丝吐得不亦乐乎,期待着自己四个人分量的大餐,对于虞幸的帮助,它自然也感受到了,顿时对虞幸又友善了不少。

    看来是不介意虞幸戳它屁股的事儿了。

    “跑了一个,会跑到哪里去呢?”虞幸喃喃自语,环顾四周,看起来是丢失了方向——毕竟鬼蜘蛛也不会真的和他交流。

    但他眼中,却逐渐凝聚起一抹微妙的狡黠。

    “让我想想,按照一般的情况,遇到如此棘手的怪物,同伴都陷落了,唯一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应该趁这个机会赶紧控制住我才对。”

    “但若是还没来得及控制住我我就醒了,那么聪明的姑娘就应该尽量和我以及与我一伙的鬼蜘蛛拉开距离,通过时间差离开食房,去和更强的信徒报信。”

    “不过……你真的这么做了吗?”虞幸人称一转,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还是说你更善于冒险,自己一个人先躲进了厨房,以为我会想不到灯下黑这个概念,然后等到别的信徒再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其不意,成为我看不见的那把刀。”

    “需要我去厨房把你揪出来吗,聪明的小姐?”

    语气戏谑,尾调上扬,明显是从容到极致的表现,也是对自己的猜测分外自信的证明。

    “……”不远处的厨房那边沉默了一下,几秒后传来的脚步声。

    那个女人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从厨房的灶台之后走出来,看也不看已经被越裹越严实的同伴,凝视着虞幸,有些狼狈的身形笼罩在发皱的黑袍之下。

    半晌,女人开口:“罗伊,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

    虞幸好脾气的笑了笑:“怎么说?”

    “玩心重,恶劣,喜欢戏耍他人。”女人一口气列举了几个形容词,“这只蜘蛛的杀人方式我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在幻觉里,你故意朝我们丢小蜘蛛。”

    “没错,果然是聪明的小姐。”虞幸很有涵养的点点头,露出得体的笑容,好像几秒之前威胁别人的不是他一样。

    “明明是你在被所有人抓捕,但你好像并不担心,所以我可以认为,有什么东西成了你的底气,对吗??”女人问。

    虞幸的回答滴水不漏:“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你打算阻止我传递消息,所以你会杀了我。”女人冷笑一声,“虽然我的战斗能力不强,但是逃跑能力还不错,你真的认为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放弃了,而不是在给我的逃跑拖延时间?”

    “你会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要么你已经准备好了逃跑的方法,要么你就在摆烂,我想你应该是前者。”虞幸耸了耸肩,顺势摊开手,“竟然你都准备好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应该也拦不住吧。”

    “……”女人这一次探究的目光更加明显了。

    不可否认,“罗伊”说的对,她有离开这里的方法。

    但知道了这一点,罗伊又哪来的底气如此从容,他就不怕她出去了之后,叫上信徒的大部队过来围剿他吗?

    那可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他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罗伊认为自己一定不会有事。

    这又是为什么?

    女人越想越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除非在大部队里,还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是罗伊的同伴。

    难道……

第五十一章 哟,稀客

    女人不敢再想下去,因为越想,只会越感到绝望。

    更不要说罗伊刚才还提到,另一个异类其实在地下之城外部,他们根本抓不到,也就永远无法摆脱这样的黑暗了。

    真是这样的话,他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木神干脆就是放弃了他们呀。

    所以不能听信面前这个人的谎言,如果信了,就是掉入了罗伊的陷阱里。

    女人定了定神,不再和虞幸废话,深深地看了一眼虞幸之后,她的手上突然冒出浓浓的雾气,瞬间笼罩了她整个人。

    虞幸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点想阻止的样子都没有,等雾气散去,原地只留下了一滩奇怪的灰烬一样的痕迹,女人不见了。

    他笑了笑,回头望去,鬼蜘蛛已经将另外四个信徒都包裹了起来,当做了恐惧的晚餐。

    有了食物,蛛丝蔓延的速度更快了,倒真有点像幻境中发展似的,有种想要铺满整个食房内部的意思。

    又搞定了四个。

    他放女人走就是为了让这个女人出去通风报信的,他相信,不管这个女人嘴上怎么说,内心其实是被他的话所动摇了的,所以放出这个女人就相当于放出了一个动摇军心的刺,他告诉女人的事很快就会蔓延到巫师信徒之中。

    他也该走了,换一个地方,不然真的会被包围。

    虞幸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离开了食房这个据点,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

    三天。

    虞幸就在不断的转移之中,在地下之城苟了三天。

    巫师信徒不断的被他和鬼物消耗掉,鬼物却越来越多,到了现在他们也知道真正的抱团行动呢,消耗变得不太容易。

    虞幸更多的威胁出现在了鬼物那边,他能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地下之城的鬼物实力越来越强,比大头饿鬼凶恶得多的鬼物充斥在这处空间里。

    越强就越不好控制。

    而越不好控制矛盾就会越多,并不是所有的鬼物都甘心于放过虞幸这盘美味佳肴。

    尽管表面上不是很在意,但事实上虞幸的生存空间确实是在被无期限地挤压着,越来越小。

    在这期间,他还被虞幸安贝尔和克劳斯联合抓了一次,两位名义上的高职位者带领着十几个信徒,终于定点到了虞幸的位置,把他堵在了建筑里。

    那一场战斗虞幸受了点伤,诅咒之力的使用也有点超额了,最终成果是除了安贝尔和克劳斯勉强逃离,其余的信徒都被诅咒永远的消弭在了原地。

    女人带出去的消息终归是起了作用,安贝尔逃走的时候神色很复杂,还问了他一句:“你的另一个同伴真的不在这里吗?”

    因为他们找了这么久,确实没有看到另一个异类的影子。

    虞幸当时笑眯眯地摊了摊手:“你猜?”

    之后信徒就没有再组织过大范围的围剿了。

    或许是相信了他的言论,陷入了任务永远无法完成的绝望里,亦或许是在养精蓄锐,认为此时更重要的事是防御鬼物的无差别攻击。

    总之,虞幸诡异地稍稍清闲了下来,没事的时候就为大头饿鬼吃点东西——这家伙找到他的时候又是眼泪汪汪的,就像饭跑了一样。

    三天中,他一直没有见到过树巫,就仿佛树屋也不在地下之城一样。

    直到第四天,虞幸兜兜转转绕回了居住区,随意找了一个没有人的房子打算休息一会儿,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他有种很诡异的预感。

    这场突如其来的黑雾暴动就要结束了。

    饿鬼并没有时时刻刻的跟着他,此时屋里只有虞幸一个人,他从床上翻身爬起,走到门前,将手覆在了门上。

    黑暗降临之后,和接引区的热水一样,居住区的房门上蕴含的诅咒力量也消失了,它不再拥有自动闭合的功能,而是非常让人没有安全感的敞开着。

    好在虞幸自从见过了门上的封印,感知之下,他便也学会了对诅咒之力这样的运用,自己给自己加了一道禁制。

    听到敲门声,他连问一句是谁的兴趣都没有,直接解开门上的禁制,将门打开。

    “哟,”看到门外窈窕又冰冷的身影时,虞幸挑了挑眉头,语气轻松,“稀客啊,怎么想起来找我来了?”

    树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头就往里走。

    等虞幸将门关好,树巫也走到了屋子里的工作台前,转身回答:“是时候了。”

    “哦?”虞幸佯装不解,“是什么时候了?树巫大人心思深沉,不和我直说的话,我可能不能好好的配合你呢。”

    该说不说,他的语气还是阴阳怪气。

    “你能猜到的,就当做是真实的。”树巫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十分淡定,她靠在工作台前,“巫师教派经过这一场动荡已经分崩瓦解,散落在外没有回来的巫师还需要处理一番,喻封沉带着阴都心脏前往树根处了。”

    “他想要这棵鬼沉树的能量,把我留在这当诱饵,”虞幸笑道,“我可以理解,这份工作直到很久以后他还在坚持。”

    比如墓宫里,喻封沉也是正在对鬼沉树做些什么。

    “不,让你留在这里牵制信徒是我的主意,他反对了,但是并不会有什么用。”树巫清冷地说,“你也可以汲取鬼沉树的诅咒,我不想你去和他抢。”

    虞幸眉头挑了挑,还没来得及说话,树巫又继续道:“这棵鬼神树的力量太过庞大,他当然汲取不完,你会分到很多,但我仍然希望你慢他一步。”

    意思就是喻封沉先去拿到好处,剩下的再给虞幸。

    虞幸看起来对树巫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并不生气,而是戏谑道:“你这么做会让人误以为你喜欢他的。”

    “或许有,或许没有。”树巫不置可否,“我骗了鬼沉树,窃取了祂的部分能力,现在这片黑雾还有30分钟左右就会消散,你对此有任何疑问,可以现在问我。”

    要是说疑问,那疑问可就多了。

    她似乎笃定虞幸一定能看出她早就对鬼沉树有了背叛的心思,所以话语中毫不掩饰。

第五十二章 恐怖的意图

    “在说疑问之前,我觉得还是先理一理当前的情况比较好。”虞幸歪歪头,“省得我误解什么,以后见面不好说。”

    树巫就站在那里,像一尊精致的雕像。

    “首先……你其实就是女巫,对吗?”虞幸抬腿向树巫走去,凑近了打量两圈,勾起嘴角,“之所以会面无表情,这么冰冷,是因为你没办法做出其他的表情,这只是一具不太成熟的空荡躯壳,是你留在地下之城的傀儡。”

    树巫——傀儡面瘫树巫道:“是的。”

    她承认得倒是很爽快。

    “其次,你对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立场和作为,但你却很想帮喻封沉,之前暗中坑了鲁本,就是因为鲁本在地上破坏过喻封沉的副本。”虞幸双手环抱,惬意的坐在了树巫旁边。

    “喻封沉本身对此并不知情,但就在这三天里,你找到了他,并对他解释了你的意图,还支持他前往树根处从根源解决这棵鬼沉树带来的一切隐患。”

    “之所以黑雾笼罩了四天,是因为他花了四天的时间才到达最底部,我想现在他恐怕已经接触到了鬼沉树的核心,快要在你的帮助下成功了吧。”

    树巫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虞幸,点了点头:“很聪明。”

    “第三点……”虞幸眼中的戏谑加深,“你专门过来找我,是想退后一步,让我这个付出了点苦劳的人也能分到一杯羹,但更重要的目的是暗示我——喻封沉和你合作了。”

    “实际上他并没有和你合作,只是目标一致,暂时可以相互利用而已,对吧?”

    这一次,树巫沉默的时间明显增长。

    就像一个傀儡安静地呆着,身上布满了控制用的丝线,而现在丝线的另一端,控制着丝线的主人停顿住,暂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虞幸却还有很多话可以说,他自顾自地继续:“那么你为什么要给我错误的暗示呢?因为你想让我得出的结论,正是你与喻封沉目的相同。只要我坚信了这一点,无论再怎么猜测,都不会脱离你的节奏。”

    “比如说,目的相同,就意味着你也想毁灭鬼沉树,这样我就绝不会猜到——制造这棵鬼沉树的人就是你。”

    气氛骤然降到冰点,树巫的头颅动了动,有些诡异。

    “或许你对喻封沉也采取了同样的方式,让他一边对你警惕,一边却又试探着认为和你还有相互利用的可能,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他的目的是汲取鬼沉树的力量增强他自身,而你的目的……”

    树巫开口:“你的猜测很有意思,但……”

    “而你的目的,正是要让喻封沉变得越来越强。”虞幸无视了她的打断,硬要继续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你而言,喻封沉越强,越有助于你真正的目标。”

    树巫又安静了下来,虞幸哈哈一笑:“也正因如此,刚才我说你对他这么好,会让我误解你喜欢他,你才不否认。相反,要是我真的产生了这样的误会,正是你想看见的结果,以此来掩盖你对他的彻头彻尾的欺骗。”

    “那么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树巫语气一变,没了刚刚打算尝试的辩驳,而是愈发冷静。

    “不知道呢,你们那边系统的事儿,我怎么可能清楚。”虞幸耸耸肩,“这超过了我该管的范围,我自己这边的事还有一大堆。可是,直觉告诉我,你想要做的那件事,也会影响到我们荒诞这边,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不得不管一管。”

    “随你管,我并不介意。”树巫表露出了自己的有恃无恐,她努力地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仿佛在用这个傀儡的身躯对虞幸致敬,“你真的很聪明,不过有些事情,即使我打明牌,你们也无力改变结局。”

    “这谁说的准呢,哪怕你可以在不同的时间点穿梭,我也不认为结局无法逆转。”虞幸摇摇头,颇有深意,“时间可能是万能的,但时间不一定是可控的。”

    话音落下,地下之城的范围正在悄然逆转。

    黑雾正不明显地缓缓散去,树根处的喻封沉或许已经开始汲取诅咒。

    虞幸并不知道女巫靠什么手法让这棵庞大的鬼沉树无法反抗,但毕竟女巫是鬼沉树的栽种者,自然有她自己的方法。

    “二十分钟之后我会把你送往树根,剩余的力量都是你的。”树巫突然道。

    虞幸敏锐地朝她望去,却见刚刚还在原地的树巫已经消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喔,人走了。”他嘀咕一声,“小江,你可以不用趴在床底了。”

    话音刚落,这间看似除了他就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别样的声响,少年带着他的毛绒兔子,姿态有些狼狈地从床底爬了出来。

    “啧啧,你好像一个正宫回家匆忙躲在床底的奸夫。”虞幸在昏暗之中注视着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孑冷:“……”

    他彻底爬出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又仔仔细细地给毛绒兔子拍了拍灰,然后才怼道:“不要在未成年面前口无遮拦。”

    “还有,把你的诅咒抽走,我浑身都好冷。”少年冷声道。

    为了隐藏他的气息,虞幸提前往他体内送入了大量的诅咒之力,将他的气息与周遭同化。

    虞幸笑着把运用的愈发纯熟的诅咒之力转移出来,在江孑冷非常不爽的目光中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怎么样,旁听有没有听出什么东西?”

    “……女巫的目的,我猜到了。”江孑冷不愧是喻封沉专门带下来的“智囊”,只是说起这个,江孑冷的语气竟然少见的凝重,“果然是很大的布局。”

    “哦?是什么?”虞幸觉得另一个系统的事还是另一个系统的人比较好想到。

    江孑冷揉了揉兔子耳朵,沉默了两秒:“这座地下之城,你不觉得和什么东西相似吗。”

    “信徒、连接各个世界的枝桠、前往地上的任务、发布神谕的树巫。”

    虞幸一怔。

    少年沉沉地说:“不觉得……地下之城的运作方式,很想一个新系统的雏形吗?”

第五十三章 他就是想白嫖

    鬼沉树的树干包括枝桠,就是主神,负责连同各个“副本”。

    树巫的作用,相当于现在系统中发布任务的那一环。

    而信徒,则是被选中的“参与者”、“玩家”。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只是最初这批“玩家”,都是无恶不作的暴徒,选择范围没有那么广泛,而他们每一个世界的每一个任务,目的都非常明确。

    那就是给鬼沉树这个“主神”提供养分。

    “我们的系统只是多了包装。”江孑冷揉毛绒兔子的手劲越来越大,把兔子揉得有点炸毛了,血一样的红眼睛逐渐有了灵动的神采,阴冷地看着正在揉捏自己的那只手,仿佛待会儿就会一口把手咬掉。

    少年拍拍躁动的兔子头,继续道:“但本质上没有区别。”

    虞幸被震惊到的同时,惊异地看了江孑冷一眼。

    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将鬼沉树和系统产生过什么联系,因为从他的视角来看,他关注的更多是鬼沉树所代表着的阴谋,还有这场阴谋给不同的人带来的痛苦。

    而巫师信徒也更像是一个邪神团体,他们狂热、有组织,心怀鬼胎却竭力奉献,他们的思想被鬼沉树禁锢,一点也不像现在的玩家或者推演者。

    可现在听江孑冷一说,还真是每一个条件都能对得上。

    这小孩,真的聪明啊……

    起码在硬条件上,虞幸未成年的时候可比江孑冷蠢萌多了,要是再给这个小孩一段时间成长,很难讲他到底会恐怖到什么地步。

    如今被开了一个头,虞幸便跟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感觉周围的空气和周身的血液都在渐渐凝固。

    这里是地下之城,而此地的上方则是死寂岛。

    死寂岛……

    死寂岛的每一栋建筑都是一个独立的副本!

    没错,他不该在进入地下之后就忽略了这一点,原本他刚上岛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这个活动世界的副本数量未免太多了一点,就好像一整个副本的集合,将世界中的各个节点切割成不同的独立副本,而彼此之间又有微弱的关联。

    这样的状态,和调查员类推演很相似。

    如果是鬼沉树正在逐渐朝着系统的形态靠近,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而整座岛都处于鬼沉树的控制之下,女巫又间接的控制了鬼沉树,相当于女巫就是这座岛背后的幕后操盘手。

    女巫,她的目的不在于制造鬼沉树,而在于制造系统。

    “你躲避的这几天,我跟着一些信徒在地下之城逛了逛,也去过了娱乐室,当时我就觉得,娱乐室的水晶球那种记录任务影像的功能和我们系统里某些可以用来贩卖的情报板块非常相似。”江孑冷眨眨眼,望着刚刚树巫消失的地方,“听过女巫的话,我就更确定了。”

    “女巫想做的是造就一个新的系统,一个新的主神空间。”

    虞幸吸了一口凉气,浑浊的空气进入肺管,又和诅咒一起消融在他的五脏六腑。

    “真有野心。”

    他自己不过是想解决一个如同夙愿一般的仇恨,赵谋不过是想脱离赵家保护弟弟,他们的目标和女巫一比,好像都索然无味了起来。

    “在你的时间线里,女巫是同时把你和喻封沉都引到这座岛上来的,这意味着你们和这棵鬼沉树必然会产生矛盾,此消彼长。”江孑冷往虞幸身旁走了两步,冷静的眸子打量着毫发无损的虞幸,“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你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我再反应不过来,也就蠢得活不到今天了。”虞幸轻笑一声。

    “你看看她对喻封沉的态度,那么偏爱,好像喻封沉是她弟弟似的。”虞幸好险没说出儿子两个字,“鲁本得罪了喻封沉都要被她坑一下,在喻封沉和鬼沉树之间,她甚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喻封沉。”

    这就是他之前的猜测有了一定程度的错误。

    他之前想的是,女巫把他跟喻封沉引到这座岛上来,是为了将他们两个变成鬼沉树的养料。

    可现在看来,起码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牺牲喻封沉。

    但只要喻封沉上岛,甚至是只要有他虞幸在,无论这一次活动世界有没有爆发出什么,经过混乱的时间长河,喻封沉也终究会回到这里——被他邀请过来。

    所以诅咒的汲取,互相之间此相比整的吞噬,喻封沉一定会赢,而这个鬼沉树一定会在祂的栽种者的运作之下分崩离析。

    “女巫早就想好了要舍弃这棵树。”虞幸揉了揉太阳穴,“和我之前的猜测正好相反,她是为了让这棵树变成喻封沉和我的养料,才把我们引到死寂岛上来。”

    江孑冷默默看着他,眼珠幽黑。

    女巫不是在尝试制造新系统吗?又为什么把已经初具雏形的鬼沉树世界舍弃?

    道理大家都懂,她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喻封沉,或者虞幸,这两个人身体里的诅咒能力越强,女巫的系统尝试就越成功。

    换句话说,女巫觉得没有人类智慧的鬼沉树作为主神还不够,远远不够,所以她决定找一个更合适的载体来承载她的野心。

    她想……“培育”喻封沉,顺带“培育”虞幸,就像她曾经培育一棵大树一样。

    让有思维有智慧的“人”作为主神,系统的诞生一定会更加顺畅完美。

    所以江孑冷看向虞幸的目光才会如此意味深长。

    只要喻封沉和虞幸接受了女巫这一次提供的鬼沉树的诅咒,那么他们就离女巫的“培育”成果更近了一步。

    可是……

    虞幸感叹道:“有一点女巫说的没错,那就是现在即使她打明牌,我们也暂时拿她没有办法,因为她给的正是我们现在想要的。”

    虽然想要的结果南辕北辙,可通往结果的过程却相同。

    就算现在提前知道了,虞幸还是会去接纳鬼沉树的力量,他想喻封沉也一样。

    因为他们需要这种力量,他们都有想做的事,都有必须变得更强的理由。

第五十四章 兔子跑挺快

    伶人也曾经是被花宿白弄出来的结果。

    这个实验品偏执,憎恨,强大,强大到始作俑者都开始觉得难办和后悔,只能避其锋芒。

    虞幸身体中被改造出来的能力,他曾经在实验室接收的黑色诅咒,似乎都是伶人分出来的,所以从一开始,虞幸就没有伶人那么强大。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东躲XZ,甚至要靠花宿白目的不明的拯救才没有带着灵魂一起坠入深渊。

    再后来,他有很强的自我毁灭性,寻找伶人的报仇之路更像是一个自我毁灭的过程,因为他是以卵击石,注定粉身碎骨。

    可是进入推演系统之后,他接触到了鬼沉树,意识到鬼沉树上蕴藏着与他体内相同的同源诅咒力量,只要能活着汲取到,他就能得到伶人强行赋予他的诅咒之外的填充,他有了一个从本源上变得更强的途径,一旦他的诅咒强于伶人……

    杀掉伶人就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事情,而不是即使摸索到了伶人的蛛丝马迹,他也只能一边试探一边蹦跶,一遍一遍挑战伶人能够容忍的底线,以自己的堕落为诱饵,诱惑伶人把鱼线再放长一点,再放长一点。

    所以虞幸就算知道了女巫的意图,包括女巫想让他变成某种系统的载体——大概率是个预备的,主要培育对象是那个从小时候起身体就完完全全是鬼沉树木芯做成的纯“人偶”喻封沉。

    哪怕知道这件事,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拒绝送上门来的诅咒之力。

    他对诅咒的需求是必然的,而女巫能把他变成受她控制的载体则并非必然。

    也就是说,他有一个接受好处但是不付出代价的选项,只是接触的好处越多,很可能逃避代价就越难。

    通俗一点形容,他现在就是想白嫖,白嫖成功万事大吉,白嫖失败万劫不复。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不是一个会受人掣肘的性格,或许喻封沉也一样,他和喻封沉才是完全可以合作的,按照虞幸的想法,女巫首要目标是喻封沉,那或许在后期,她还会尝试扭转虞幸的立场,许诺让虞幸帮助她把喻封沉变成她想要的样子,承诺不针对他,却依然会分给他力量之类的。

    这种把戏,虞幸完全可以识破。

    江孑冷看着他,声音冷冷的,其中又夹杂着一丝少见的复杂:“这是女巫的高明之处,她的智谋很强,不属于任何人。”

    “如果你们要火中取栗,我并不反对,只要最后别玩脱了影响到我就好。”

    少年的冷漠没有让虞幸觉得哪里不妥,反而越看他越觉得可爱:“你这小孩儿一定很好养吧,比我养过的两个女孩子省心多了。”

    江孑冷:“……”

    虽然他听说过面前的人是个年龄不详的老怪物,但每次对着这张年轻又惊艳的脸,他总会忽略年龄的问题。

    “诶,你快成年了对吧。”虞幸突然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话锋一转,“你对大你三岁的小姐姐有没有兴趣?我家有个女孩子,今年21岁——”

    江孑冷:“你是智障吗?”

    少年终于忍不住怼了他一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能不能想清楚再说话,不要总是让我对成年人的智商下限一放再放。”

    虞幸:“……”好凶啊这小屁孩儿。

    “还有,我有姐姐。”江孑冷语气放沉,“我只会喜欢这一个姐姐。”

    虞幸:“……”这样啊……嗯?!

    好像不经意间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是亲姐姐吗?

    就是那个名字里带伶的……

    趁着无法遏制的阴谋论还没有在脑子里彻底开始运作,虞幸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实际上也不需要他来转移了,和江孑冷聊了聊,二十分钟似乎就要到了,屋子外面的气息暴动越来越明显,那浓稠的黑雾几乎要从门缝里伸进来。

    二十分钟结束,就是女巫单独给喻封沉的时间的结束,按照刚刚的约定,女巫会把他送到树根处去,分食这一部分诅咒。

    事实证明,女巫这个能力与时间紧密相关的人,在时间概念这方面拿捏的很死,虞幸心中默数的时间刚到二十分钟,他就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场明显不同了起来。

    阴冷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如同想要将他周围凝聚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空气之蛹,呼吸一点一点变得困难潮湿,就连虞幸旁边的江孑冷都受到了一点波及,拧了拧眉,站得远了一点。

    “哟,小孩儿,我好像得先下去了。”虞幸感应到有某种东西在他脚下,突破了层层泥土,正以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和庞大从地底往上突破。

    “你们两个最后就把我丢在这里。”江孑冷无语。

    “放心吧,我下去之后喻封沉应该会来把你接走的,他如果已经接受了大部分的力量,一定能对地下之城如臂指挥了。”虞幸倒不担心江孑冷,一来江孑冷身上这只兔子的战斗力不容小觑,而来在信徒心目中,江孑冷还是同伴,并非异类。

    话音刚落,江孑冷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见了隆隆的声响。

    这是地底那东西接近了的缘故,犹如闷雷,整个地面都在颤抖,直接就是一场波及整个地下之城的地震。

    “离我远点,现在离开,跑到居住区范围外!”

    直到这时虞幸才真切的意识到从脚下接近他的东西究竟有多么庞大,等这东西一破土,江孑冷还在旁边绝对会被掀飞出去。

    江孑冷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有问,带着毛绒兔子拔腿就跑,几乎是撞开了已经松动的门,在黑夜之中迅速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原来这小孩机动性也挺高啊。

    虞幸随着地震的振幅站立不稳,脑子里还有心思想别的——真像个兔子,跑得够快。

    “轰……”

    在周围的鬼物四处奔逃的同时,虞幸脚下的地面终于裂开了。

    一根迄今为止他见过最为粗大的树枝从地表裂缝中轰然拔地而起,瞬间就把他的房子顶给撑破,虞幸被夹杂在房屋碎屑中,一同顶上了高空。

第五十五章 深海的根系

    巨大的树枝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将虞幸的身体裹在其中,带着他就飞速顶上了高空。

    那扑面而来的劲风让虞幸不得不眯起了眼,视线转换之间,他几乎看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藤柱上的沉没之阳。

    然而就像坐跳楼机似的,刚刚达到顶峰,那条足足有十几个人站在一块那么粗的枝桠似乎意识到了虞幸已经被它卷住,又硬生生止住了上冲的势头,朝着旁边的地面轰然落下。

    那股撞击力……哪怕是虞幸都觉得有点心惊胆战,他直接拍在地上的话,会变成一摊肉泥吧。

    还好枝桠像是被谁控制着一样,把他的身体完全保护在了其中,除了视线骤然的黑暗之外,虞幸没有感觉到更多的不适。

    他随着树枝又冲进了地底,并且一直向下,空气开始消失,整个震荡的空间变得逼仄起来。

    越往下,视线越黑。

    一开始只是没有了任何一点点的光而导致的看不见,到了下面,则是由于数不清的诅咒之力,压缩得如同墨色汁液一样,充斥在虞幸所处的空间里,他的视野被墨水覆盖,是真正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远离了地下之城,远离了尚存有一丝热闹意味的鬼沉树中部,被枝桠拖拽到了底部。

    呼吸不过来对虞幸来说不算大事,仿佛在吞噬了水鬼得到了水下呼吸的能力时,与他而言的呼吸就已经和普通人的概念不太一样了。

    更别提有诅咒在,似乎一些人类的基本行为概念也被篡改,呼吸变得可有可无。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往下延展了多深被裹着的虞幸终于感到自己的位置停止了移动。

    无边无际的寒冷从四周朝他包围,那股寒意甚至钻透了密不透风的诅咒之力,开始附着于他的身体。

    接触到了实质性的寒冷,虞幸才知道,原来这些冷意都是怨念。

    很多很多年来,很多很多人的怨念。

    他被动地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包裹着他的树枝缓缓朝四周散开,那股令人难受的、也很难淡定忍耐的窒息感和被包围感越来越淡了,直到虞幸可以正常活动,眼前的黑色才散去。

    这地底居然有灯。

    不,应该是说居然有光。

    虞幸睁开眼睛朝四周望去,鬼沉树树根处也有沉没之阳的存在,并且散发着光亮,正在正常地运作。

    和他平行着的是交错而纤细的树根,每一根都只有虞幸小腿那么粗,但胜在数量多。

    这些树根向下延伸着,在虞幸的脚下兜成了一个露着缝的网,黑色的一切都化为了雾气,附着在这些树根上,最后变成黑色的纹路,被树根吸收。

    而除了把他带到这里的枝桠正散去的巨响外,虞幸还听到了一种很古怪的声音。

    好像是水流声。

    带着很深的压迫感的——那种宛如深海的水流声。

    他愣了一下,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脚下树根做成的网兜的缝隙中。

    扑进鼻尖的是很潮湿的味道。

    “哗啦啦……”

    在果实们散发的光芒之下,他在地底看见了几乎不可能看见的神迹。

    网兜之下是蓝色,一片幽暗深邃的深蓝。

    就在他目光集中过去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黑色脊背在他的注视之中,从脚下缓缓划过。

    那只带着鱼鳍的脊背甚至触碰到了树根网络的边缘,让网兜轻轻震动了一下。

    水流声经久不息。

    那是一只巨大的看不清全貌的鱼从脚下游过的声浪。

    在很遥远的地方,虞幸听见了一声悠久又奇异的来自生物的吟叫,宛若鲸吟。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正站在大海之中。

    在死寂岛周围无边无际的海域下,鬼沉树的树根最终突破了死寂岛的土层,延伸到了海里,在海里创造了这么一個带有空气的空间……也或许并没有空气,只是虞幸现在不需要空气了,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虞幸:“……”

    还好他胆子大,没有什么巨物恐惧症,深海恐惧症。

    就刚刚游过去的那一条鱼,恐怕一个眼珠子的直径都有他整个人那么长了。

    就连直视都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让他想起了刚上死寂岛时在海边看到的那只花纹特别像人脸,却有好多对眼睛的巨大怪鱼。

    要是整片海洋都是这样的怪物,那这处海域还真是不比任何一个布满了死亡点的推演副本弱,这棵鬼沉树所在的这个世界本身,也太诡异怪诞了一些。

    充斥着无法言喻的危险,或许在这个世界里,鬼沉树也算不了什么。

    这种事不宜多想,越想,就越能意识到人类的渺小。

    “喜欢大海吗?”突然,虞幸的身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虞幸把目光从脚底的奇异景象中收回,寻声望去,只见在重重叠叠的根系的另一端,喻封沉正带着淡淡的笑容望着他。

    “刚才那个大树枝你控制的?”虞幸挑了挑眉,树枝的控制者显然对此并不太熟悉,不然就不会掌控不好距离了。

    “是我。”喻封沉承认了。

    他说话时,身前的树根枝条像是有意识一样,纷纷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通道,就好像喻封沉已经成为了这些枝条的主人一样。

    “我还以为控制枝条的会是女巫,没想到是你。”虞幸放松地看着自己和喻封沉之间的枝条全部散开,将他们两个围在了一个很是宽阔的空间中。

    当然,他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现在你接管了这棵树?刚接手就能做得这么好了,还真是厉害啊。”

    喻封沉的身影暴露在虞幸面前。

    怎么说呢,似乎有点狼狈,又有点诡异。

    衣物消失不见,喻封沉被一些更加细小的枝条缠绕着,遮住了关键部位,他的身上遍布着黑色纹路,一如墓宫之下虞幸看到的一样。

    “女巫不在这里,她的本体其实没回到这个世界,这里只有树巫傀儡坐镇。”喻封沉脸上的眼镜也消失了,人偶一样精致的面容对着虞幸笑了笑,“我把树巫这个躯壳毁了。”

第五十六章 回退时间?

    听到这个,虞幸倒是来了点兴趣。

    喻封沉这个人似乎比他预想中还要有趣一点,如果平稳接纳了女巫送上门来的养料,喻封沉应该不至于在这个时间点将女巫放在这里的树巫躯壳给毁掉。

    之所以一见面就点明这一点,对方是想和他示好。

    也就是说……喻封沉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并且不打算乖乖地被女巫牵着鼻子走。

    虞幸打量了一下无论哪里都无可挑剔的、像是个3D建模的男人:“你做什么手脚了?”

    “我已经知道女巫想把大部分诅咒交给我吸收,虽然我还不太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体内力量的提升对她一定很重要。”喻封沉下意识将手指抬到了鼻梁处,这是个推眼镜的习惯性动作,可惜现在没有眼镜,他的手有点无所适从地放了回去。

    “我不能让她如愿,她想加快我获取力量的进程,我就尽量拖慢。我有种预感,如果真的听了她的话,之后会变得无比麻烦。”

    “不得不说你的预感挺准的。”虞幸耸耸肩,“所以?”

    “所以我把她放在这里的躯壳毁掉了,她应该只会以为,我在发泄受制于人、被人安排的不满,或者是天生不喜欢别人窥视自己,但我给她留了一份大礼。”喻封沉嘴角一勾,“虞幸,这也是我给你留的大礼,算是感谢你将这個情报交给我。”

    虞幸已经有了一种预感,他感应了一下空气中飘荡着的诅咒,安静地等待着喻封沉的后续。

    “我没有吸收多少诅咒,在底下的这段时间,其实我是想办法将诅咒和鬼沉树的木芯剥离开了,我只抽走了木芯,给女巫造成了一个我在配合她的错觉,世界上并没有。”

    喻封沉说:“在这里游荡的大部分力量,都是我想给你的。”

    虞幸和喻封沉对视了一眼。

    完美的不像真人的男人明明应该有着一种很有距离感的高冷和疏离,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格外的真诚。

    喻封沉笑道:“也就是说,我虽然能短暂地控制一下这棵树,但过一会儿就控制不了了,因为更多的控制权会被放在你身上。”

    “怎么样?这份礼物还满意吗?被女巫安排的这件事不会成为我们双方合作的嫌隙了吧。”

    在下来之前,虞幸还真是没想到面对如此庞大的力量的诱惑,喻封沉会舍弃得如此果断。

    他有目标,喻封沉一定也有,但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喻封沉宁愿将赌注放在他身上,关于这一点,虞幸对喻封沉十分欣赏。

    “你就把这么庞大的力量让给我?”虞幸道,“不觉得亏吗?”

    “说起来是有一点亏的,但是我认识一个人,他是一个商人,他教过我怎么做生意才不吃亏。所以虽然我送了你一个礼物,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交给你。”喻封沉倒是真的很坦诚,“有个任务,我和我的小队都不方便去做,因为我们会被我们的系统检测到,也会在女巫那里打草惊蛇。我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很重要。”

    心甘情愿让出养分和变强的筹码也要交给我的任务?虞幸眼睛一亮:“说说看?”

    “在这里说不太清楚,总之是我们团队发现的,制约女巫的一个大好机会。”喻封沉回想了一下,“你知道吧,女巫擅长时间方面的能力,其实女巫年龄不大,除去在过去和未来之中进行时间跳跃,她其实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

    “我不知道。”虞幸眨眨眼,“我只知道她和你颜值绝对差不多。”

    “……”喻封沉想,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打岔。

    顿了顿,喻封沉才继续:“我曾经在一次活动游戏遇见过很弱的她,那个时候她的时间能力还没有成型,说起来这种因果确实很奇妙,那次活动里她失败了,但失败者有一个复活的机会,是一个惩罚,也是一个机遇。”

    “她从这个惩罚里回来,能力就突然突飞猛进,我们都猜测应该是女巫在那次惩罚中遇到了和时间相关的关键物品。”喻封沉笑笑,“时间,这是她的优势,却也是我们打破现在局面的途径。”

    “说得这么详细,伱们该不会打算穿越时间回到那个活动副本,把过去改变吧。”虞幸脑子转得很快,瞬间就把脑回路搭上了线。

    “没错,这就是我把诅咒的养分让给你,希望你替我们去做的任务。”喻封沉凝视着虞幸,似乎在这一刻,把某种赌注彻底押在了虞幸身上,“去那个惩罚里,阻止女巫得到关键物品。”

    只要能成功,女巫就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地使用时间的力量。

    缺少了时间能力作为前提,那些被女巫一手布局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可能存在。

    包括死寂岛下这棵被养得如此庞大的鬼沉树,也包括由这棵鬼沉树延伸出去的巫师教派。

    虞幸自然也想到了,他想的还有更多。

    如果没有巫师教派,就没有那么多在各个世界进行破坏的事件。

    没有了女巫的布局,被他推测和女巫有很大关系的花宿白,还会去将伶人推进深渊吗?

    伶人如果从未踏足这些事情,他自然也不会——

    不可能。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又怎么会最终来到这棵树的根基处,和喻封沉讨论回去做任务的事情,回到过去阻止女巫呢?

    这根本是个无解的悖论,不可能存在。

    似乎是看出了虞幸的考虑,喻封沉解释道:“时间实在是太难解释的一个概念,改变其中一个节点,根本不能改变后续的一切。但是,终究还是会有点影响的。”

    “我们已经研究了很久了,不只是你认识的我的小队成员,还有很多很多与这件事有牵扯的朋友。”喻封沉说,“占卜家、梦魇……他们共同得出了这个结论。所以,只要能阻止女巫拿到关键物品,直到现在我们所处的时间点,女巫所做的布局都还会存在,但从现在之后,她的能力就会遗落到其他的地方。”

    “她一定会去找回来,而我们也能锁定她,在她之前将那个东西拿到手。”

    “这是我们目前能够创造的,最大的机会。”

第五十七章 我相信你没那么菜

    那还能怎么样呢,喻封沉都说这是最大的机会了。

    虞幸只能在这样的卑微央求之下,勉为其难地同意一下。

    不过如果要回到女巫拿到关键祭品的那个剧本,少不得还得有外力帮忙,这就是体验师这边的人要操的心了。

    包括怎么让他精准去往那个副本,包括他和体验师这边需要进行什么样的合作,还包括这之后信息的传递要由谁来进行——目前唯一一个拥有直接传递信息能力的人,恰好就是女巫自己。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问题。

    虞幸:“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喻封沉看他一眼,有点高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复杂神情,就好像提前知道他可能不会说什么好话一样。

    “不当讲。”

    虞幸还是要讲:“按照你说的,女巫是在某个副本失败之后的惩罚里拿到道具的,所以你们要让我去阻止这個惩罚的情节按照原来那样进行,那么为什么——”

    喻封沉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虞幸:“为什么不在那个副本里让她直接胜利?”

    女巫赢了不是什么什么事都没有了,而且也能完完全全的杜绝那个道具落在女巫手里的可能性。

    虞幸当然知道由一群听名字就很牛逼的大佬共同商讨出来的最佳结果是有道理的,但他就是好奇是什么原因,让这个选项被提前排除。

    喻封沉叹了一口气:“因为那场游戏里有我,我和她在对立面。”

    “如果女巫胜利,那我就没了,你懂吗,我人就没了。”

    虞幸:“……噗。”

    “不要笑,不然我趁你还没吸收诅咒的这个时候把你羞辱一顿。”喻封沉的恼羞成怒隐藏在颇为平静的语气当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大概也觉得这个话题对他相当不友好。

    因为那个惩罚副本有太多不确定性了,生活着死,可能就在一念之间,那个时候的喻封沉完全不能赌这一点。

    但是虞幸就不一样,虞幸可以死。

    这才是他们找“外援”去干涉那时候的结果的直接原因,虞幸去了那个惩罚副本,就算因为失败而死亡也会复活,不会有特别大的损失。

    虞幸本能的想针对喻封沉的话嘴欠一欠,比如回一句“你能怎么羞辱我”,但看到喻封沉现在的样子,加上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充盈的诅咒力量,虞幸想了想,介于对方羞辱成功的可能性略大,他明智地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

    “那还有个问题。”虞幸又发问了。

    喻封沉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施舍给了像虞幸还有宁枫这种性格跳脱又贱兮兮的友方身上,他沉默了两秒:“问。”

    “别这副表情了,这个问题是认真的,我可以去帮你们做这件事儿,反正女巫和我这边的一些事情也息息相关,但你们真的可以确定……”虞幸停顿了一下。

    “女巫拿到关键物品的原因,不在于我的干涉吗?”

    他几乎是一针见血:“控制时间的关键物品啊,想想也知道,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现和得到的,如果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惩罚副本,女巫拿到这东西的概率有多大?”

    “可作为外来者的我去了,并且是被逆转时间的力量带进去的,有了我的存在,控制事件的关键物品出现在那个副本的概率又有多大?”

    “别搞到最后,因为我被你们送过去了,所以女巫才拿到了那件物品。”虞幸笑了笑,“那可就不好玩了,这个锅谁来背呢。”

    反正他自己是不太能接受,由于自己的原因,才导致了过去的自己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情。

    喻封沉盯着虞幸,面容和缓了一些。

    是啊,谁又能保证呢。

    他看得出来,虽然虞幸语气里带着笑,笑着用开玩笑的方式提出了这种可能性,但在一片平静的表象之下,虞幸的眼中也是有着浓浓的顾虑的。

    “不能保证,但大概率不会。”喻封沉说。

    虞幸眉头一挑:“原因。”

    喻封沉好脾气地解释道:“一是我们这边擅长演算和占卜这些事情的人,都得出了女巫在那场游戏里和你没有过接触的结论,若曾经的过去就是你被送过去干扰的过去,这个结论就会不复存在。”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他嘴脸浮现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已经爬到了脸上的诡异纹,随着他的嘴角的勾起而缓缓从脸上褪去,像是被他吸收了诅咒正缓缓被吸收,不再浮于表面。

    “更重要的是,我比较相信你的能力。”

    虞幸轻笑一声:“哦?”

    喻封沉张了张嘴,刚要继续说话,虞幸就打断了他:“相信我带着任务回到过去就不可能反向操作让女巫拿到关键物品是吧,伱们对我的能力进行了评估,觉得我没有那么菜。”

    喻封沉:“……”

    原本想好的带着顺毛意味的好听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虞幸几句掰扯成了这副样子,他也有点无奈。

    不过仔细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认:“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准了,之后你们想办法联系我吧。”虞幸大手一挥,认为自己说的非常有道理,他确实不可能这么菜,刚刚问的问题也就是打个预防针,顺便试探一下体验师这边有没有针对这种可能性而作出预案。

    事实上以他现在脑子里容纳的信息量,在明侦女巫有什么企图的前提下去接触过去的女巫,还能被女巫拿到东西,那他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忘了,他撞不死,那就找喻封沉把他羞辱死算了。

    算是比较愉快的谈妥了吧,喻封沉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也不想在这地底多停留,地下之城的情况还有待商榷,诅咒的暴动对那些残余的信徒肯定有影响,江孑冷还在上面,他得抓紧时间把江孑冷带走。

    “我带你去核心,然后我就要走了,在你的未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喻封沉突然伸手抓住虞幸的胳膊,“之后这里的烂摊子,就由你来收拾吧。”

第五十八章 自助餐

    鬼沉树的核心就在接触到深海的根系底部的上面一点。

    越往上走,散发着光亮的沉没之阳好像越多了起来,而喻封沉带着虞幸从密密麻麻的枝桠中穿梭了一阵最终到的那个地方正好被数颗沉没之阳包裹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明亮空间。

    沉默之阳的照明能力很恐怖,之前整座地下之城的白天都靠沉没之阳撑着,所以能将密不透风的黑暗地下也弄得一片明亮,虞幸算是比较有预见。

    但真看到了鬼沉树核心部分的景象,他还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说实在的,很震撼。

    幽幽的荧光像是蓝色又像是绿色,可却最像一无所有的白色,总之很难形容,以人类的词汇量和所见所知,大概也无法找出一个准确的词汇来描述。

    这处名为“核心”的空间很大,像是一座小小的礼堂。

    空旷的空间如同被特意留出来的一样,枝条在脚下铺成平坦的地板,上方是发着光亮的果实,一张张带着怨念的人脸镶嵌在果实上,仿佛从上而下的凝望着。

    而这一切都被包裹在一阵阵翻滚的黑色雾气之中,黑雾几乎凝结成了实质,在果实的光芒之中,雾气更像是与光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半被光穿透,另一半自成阴影。

    这样的光影效果无时无刻不在变换着、翻腾着,充满着无法言喻的诡异,又偏偏带着点儿美丽的梦幻感。

    密不透风,却阴风阵阵。

    荒无人烟,却怨气冲天。

    “就是这里。”细小的用来遮蔽身体的枝条一直跟着喻封沉,虞幸被带着来到了这处空间的中央。

    虞幸收回了四处打量的视线,嘀咕了一句:“不就我们两个人在吗,这么注意形象干嘛。”

    这一路上他都被这些细细的枝条烦个半死,因为虽然是有喻封沉在操控,但枝条很无情,总是会不小心擦破他的衣服和皮肤,留下或深或浅的血痕。

    最深的那一处在胳膊上,是一個带着尖刺的尖锐枝条造成的,伤口深刻见骨,那根枝条满意地沾着他的鲜血消失了,而虞幸看着那白森森的骨头陷入了沉思。

    莫不是喻封沉这么小心眼,已经开始故意整他了吧。

    还是说喻封沉知道比他强大这么多的机会很难得,趁他没有开始吸收养分,先过一把操控枝条让他受伤的瘾。

    虽然他不会死,但这种过程不就和凌迟差不多吗。

    喻封沉也注意到了虞幸满身的伤口,轻咳一声。

    “这个事情我没有办法,你以为我下来的时候衣服怎么没的,还不是被这些枝条磨掉的。”

    虞幸斜了他一眼,一脸的不信任。

    “这不是重点,看到这个缺口了吗?原本这里放的是木芯。”喻封沉避开了虞幸的目光,指了指面前。

    他和虞幸现在在这个空间的正中央,而就在地面,有一个约莫两人宽的坑洞,坑洞中的黑雾浓稠到宛如液体,几乎不用专门去感应,这里曾经存在过非常恐怖而庞大的能量的事实也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脑海里。

    “你把木芯抽出来了。”虞幸用的是肯定句。

    “木芯其实就是鬼沉树的核心,相当于如此庞大的树的灵魂,也代表着祂的智慧和思考能力。”喻封沉解释着,“鬼沉树所有的主观想法都是这个木芯造成的,只有把芯子抽掉,剩余的能量才会变成无主,才可以吸收。”

    “但是你把木芯抽掉应该还有别的用处,我记得你说你自己的身体就是木芯做的,在你灵魂的融合之下,木芯变成了人体。”虞幸若有所思,“比起诅咒,你更需要木芯这个东西?”

    喻封沉:“和你交流果然容易被看穿。”

    “没错,我需要木芯来解除一些雪伦阿姨设在我身上的封印,因为鬼沉树的力量太庞大,之前我的灵魂不能很好的融合,所以雪伦阿姨把木芯自带的那些能力给封印起来了,我只能一点一点的解开。”

    “但是途中依然是力量增长的源泉,事先说好,你即将吸收的这些诅咒,没一两个月消化不完。”喻封沉优雅地指了指周围逸散的能量,但虞幸就是从中看出了指指点点的味道。

    “而我只下来了三天。”喻封沉用手比出一个三,“三天当中我还要负责把木芯里的大部分诅咒转移到周围的树枝上去,也就是说我只吸收了一会儿诅咒。”

    他又指指自己,苍白的肌肤上,匀称的肌肉覆盖着骨骼,而诡异又漂亮的黑色纹路则缠绕着皮肤:“这是一点点诅咒的成果,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到底给你留了多大的一份养料。”

    虞幸沉思,看看喻封沉的上半身,又看看原本属于木芯的坑。

    好像这力量是挺离谱的,虽然他知道,喻封沉对于诅咒的吸收转化肯定比他这个半路改造的家伙要强得多,但留给他的总量太多了。

    喻封沉说一两个月可能也是给他面子,否则该说的就是,这些诅咒力量不把他撑爆个十次八次的都不可能。

    “一两个月。”虞幸摸了摸下巴,“我在这里倒是没关系,地上的人怎么办呢,一两个月活动都要结束了,你不是说伱在死寂岛活动的时候看到过我吗。”

    “我怎么来得及上去的?”

    喻封沉的表情却像是有些了然:“没事,可能是我误会了。”

    虞幸:“?”

    喻封沉:“我当时看见的你就有点奇怪,反正也就是匆匆见到,就没有仔细分辨,现在想来,当时看到的你很匆忙,穿的衣服也不像是死寂岛上能拿到的,好像你只是匆匆过来毁灭一下岛屿就离开了。”

    “可能那是另一个时间线专门过来帮忙的你吧。”

    虞幸:“……有这个可能,但是……”

    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对同一个地方出现不同时空的自己有了这么坦然的接受能力啊。

    一旦时间错了,剩下的一切都会变成越想越混乱的事情。

    “没有但是,你留在这儿吧,我先走了。”喻封沉有点担心江孑冷的情况。

    眼看虞幸还想说什么,他直接截胡:“这是自助餐,想吃什么自己取,没有服务员。”

    说完,服务员就被树枝拉扯着,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枝条里。

    虞幸:“……行吧。”

第五十九章 他碎了

    其实虞幸对于留在地下还是有一点点不高兴的,因为这样的话他之前在美术馆拿到的拍卖会门票就没用了。

    虽然说如果真的想走拍卖会这条线,赵谋肯定可以拿到一张票,但明明有却浪费掉,总会让人觉得不得劲儿。

    然而事已至此,喻封沉是另一条时间线来的人,他也不能把门票什么的给喻封沉带上去,那就只能当做从来没得到过。

    一无所有、身无分文的虞幸被独自一个人留在了这片寂静的空间,他向四周望了望,终于静下了心来。

    还能怎么样呢。

    吃……不,是吸收呗。

    有之前好几次从鬼沉树枝桠上汲取黑色纹路的经历,虞幸对于吸收诅咒这件事并不算陌生。

    他站了一会儿,适应了这处核心地段的梦幻和诡异的光影之后,干脆盘腿在原本属于木芯的那个坑洞旁坐了下来。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像触碰一个拥有实体的东西一样,碰了碰那片翻涌的黑雾。

    手背上的树型纹路早已延伸到他胸口,密密麻麻的根系如同有自主意识一样,瞬间就将汇聚于指尖的黑雾朝着皮肤内部吸了过去。

    诅咒之力十分阴冷狂暴,还好这是无主的,并不带着针对性的攻击。

    虞幸被动的打了个哆嗦,久违的虚弱感突然铺天盖地的涌来。

    这他太熟悉了,曾经他随着时间不断的虚弱,就是因为这具身体适应不了诅咒,正在逐渐的衰败,又在衰败和重生之中越来越无法掌控。

    不过组织的副作用在荒诞系统的愿望清单里已经暂时被压制了下去,此时卷土重来,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没有系统提示的活动副本本就属于荒诞系统的视野盲区,他现在干的事情,或许荒诞系统都一无所知。

    这系统正等着活动结束,再统一把自己的推演者们带回去逐一排查状态,重新夺回信息的掌控权。

    第二,他开始吸收了这些诅咒,就足以覆盖原本他体内拥有的那些,直接让已经开始变得强健起来的身体又一次崩坏。

    虞幸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阴冷的黑色雾气在指尖翻腾,渐渐的,大树纹路的枝叶也开始生长,覆盖在他的每一根手指上。

    “呼……”

    寒冷冲击着四肢百骸,虞幸感觉鼻子前面一热,换左手去抹,便摸到了一手温热的鲜血。

    又流鼻血了……

    他失笑地盯着血液盯了一会儿,对喻封沉留给他的大餐再一次有了直观的概念。

    这么说吧,这里弥漫的诅咒气息,大约是他下地底之前的200多倍。

    也大概是他曾经刚刚在实验室里被改造出来,被枪击而不死的时候,所能掌握的诅咒之力的三十多倍。

    狂躁,怨念,从人类身上剥离开的种种负面情绪一股脑的涌进他的脑海。

    “还真看得起我,真不怕我没被诅咒撑死,就已经被负面情绪改造成另一种概念上的人类了吗。”虞幸的声音很轻,因为这是喃喃自语。

    在这里,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就像他一开始那個样子,没有人的感情,对于杀戮和死亡就像眨眼和迈步一样习以为常,甚至开始憎恨。

    憎恨伶人,憎恨实现了一切活着的生命,憎恨已经死了却依旧凶厉的那些鬼物,也憎恨自己。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更像在这二者之间挣扎求存的怪物。

    指尖的汲取像一个开关,诅咒有了一个进来的途径,便突然飞速朝他涌来。

    虞幸哪怕忍疼的功夫再好,对疼痛再习以为常,也还是被这撕裂灵魂一般的痛苦折磨得弓下身体,喉咙里溢出忍耐到极致的呜咽。

    充盈的诅咒很快就将他这具半路出家改造的身体溢满了,他分出神来看了自己一眼,身体上被喻封沉的枝条搞出的划痕全部自动消除,被诅咒之力一点一点缝补起来。

    然后又裂开。

    裂开更多的伤口。

    本就不剩多少的巫师长袍挂在身上反而影响他自己的打量,虞幸颤抖着手将最后的布料扯掉,再一次看去。

    黑色的纹路开始急速的攀爬。

    细细的根系纹路将他的皮肤分割成无数块苍白颜色,黑与白交相辉映。

    他的身体很快就被纹路爬满了。

    和他预料中一样,这些纹路密密麻麻,丝毫没有美感,他只觉得像一个被缠绕起来的怪物一样,丑陋又荒诞。

    虞幸抑制不住弓着脊背咳嗽了两声,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眼睛也变得一片模糊。

    他的耳孔、眼角都开始往下流淌血液,身体抖成了筛子,却仍然在一点一点被黑雾侵蚀,身体崩开一道道裂痕,再飞速恢复原状。

    周而复始。

    短时间内所经历的剧痛让虞幸变得有点麻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变得有点涣散。

    “好像快要到极限了……”

    这句话是说出了口还是只在他脑子里想了想,他已经无法分辨,在他的印象里,他好像是转了转眼珠,望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有些自嘲。

    “还好,我感觉我的智商还在。”

    “嗯,人性也还在。”

    “对了,这一两个月里我大概是要死上十几二十次的,等一切都结束了,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一个个问题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飘荡着,他思考这些似乎只花了一秒,又好像花了很久很久。

    其实虞幸只是有点怕。

    力量他必须接受,他也想接受。

    他只是怕,又一次丧失了人性,导致做出一些让他后悔的事情。

    他不想曾经那个村落的事情重蹈覆辙。

    也不想……也不想什么来着?

    思维似乎断裂了一会儿,虞幸不知不觉已经躺在了地上,放开所有去接纳那些游荡的诅咒。

    断裂过后,思绪又在某个地方重新连接。

    曾经的他是孤家寡人,对不起的是陌生人,也是见过几面的好心人。

    可现在他不是了,他有……朋友。

    不想……

    不想让那些人因为他受到伤害。

    对了,那些人是谁来着……

    在越来越混乱的思绪中,虞幸,碎了。

第六十章 混乱的记忆

    死亡和重生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但对虞幸来说,这大概是他活着就要经历的一个又一个的节点。

    在现在的身体达到极限的时候,无法承载的诅咒便将他的身体化为了一滩碎屑。

    受伤很疼,但如果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碎了,那自然也就感觉不到疼了。

    虞幸觉得自己应该有一段时间是没有记忆的,只有一种本能的印象。

    他好像感觉自己正在主动的拼凑和生长,那些碎块正打算沿着原来的路径重新组合,组成一具一模一样的身体。

    但是这种印象并不深刻,更像梦魇的深处,在醒来后只能留下一点点不确定的残留,比如现在,虞幸自黑暗中睁开眼,抬眼便看见了幽幽地发着光的果实,果实上的怨灵人脸正与他面面相觑。

    思绪回归。

    黑雾依然笼罩着他。

    他一個翻身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却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汲取诅咒的过程远远没有结束呢,这只是……第一次死亡。

    第一次复活。

    刚刚拼凑完整的身体在短暂的适应之后,又一次开始碎裂的过程。

    虞幸长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忆着这几年的所有经历,拼命地记住那些熟悉的脸,然后闭上眼睛等待第二次死亡。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离开那个叫什么……叫什么的学校来着……他们离开了吗?

    或许他们已经回到旅馆了,赵谋一定会把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卡洛斯。

    早知道该把卡洛斯也带上的,如果有卡洛斯的纸人,他们的联络就变得简单多了。

    等一下,为什么要带上他?纸人……纸人是什么。

    虞幸无奈地发现被诅咒这里影响的脑子果然还是一片混乱,想顺畅地想起些什么,简直难如登天。

    还有,浑身都在隐隐发疼,发胀,这样的“进食”可真难捱呀。

    感叹完这一句,虞幸眼前再次一黑。

    第二次死亡。

    第二次复活。

    虞幸盘腿坐在坑洞旁边,经过两次被硬生生撑到爆炸的死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了长足的提升。

    表现在于,他生理性地发着抖,疼痛却远不如最开始那样强。

    以及,这一次他好像已经坚持了好几天,也还没有死。

    只是依旧不太能思考。

    第三次死亡。

    第三次复活。

    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虞幸仰着头,百无聊赖地和头顶的果实人脸对视。

    这样的果子可以吃吗?

    不知道好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可以带给祝嫣尝一尝,这丫头就喜欢接触各种长得丑的东西。

    祝嫣这段时间还好吗?

    又帮我调查了哪些案子呢……

    虞幸想着想着,挠了挠头发,惊觉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部。

    怎么这么长啊?跟以前在实验室里被浸泡的时候似的。

    出去前自己剪一下头发吧。

    不太喜欢长发,因为长头发总能让他想起……谁来着,唱戏的。

    第四次复活。

    那些枝桠其实早就已经可以被虞幸操控了,只是他没那个闲工夫,但是这一次,他终究是对果子下手了,操控着一些枝桠把他送到了果实旁边。

    怨灵人脸瞪着他。

    虞幸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背,血肉模糊,开开合合,一边伸手将沉没之阳摘下来一个。

    摘下来的果子不会发光了,带着一股凉凉的,又具有刺痛的感觉,在他的手里彰显着存在感。

    不太能拿得住,就像普通人拿到了一块烙铁。

    虞幸把玩了两下,实在不想给自己增加多余的疼痛负担,很皮地对准了地上的那块坑洞,像扔篮球一样把沉没之阳投了进去。

    正中篮筐。

    第五次复活。

    思维好像顺利了一些,身体的反应也没有那么大了。

    虞幸不知道距离他下来已经过去多久,只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着改造。

    曾经的那一次改造,他是完完全全的牺牲品,得到的力量开启了他悲剧的后续。

    现在则是心甘情愿,因为仇恨,也因为能力的增长。

    “是不是意味着我比以前厉害好多。”虞幸有点幼稚的想着。

    如果是最开始,他才不会有现在这么坚韧的精神,早就已经开始想要毁灭周围了吧。

    不像现在,他被困在这种地方,还记得不能离开。

    第六次复活。

    脑子有点空空荡荡的。

    虞幸看着消散了许多的黑雾,睁开眼睛之后茫然的看了好半天。

    他的头发在脚下铺开,像地毯似的,和那些坑坑洼洼的枝条融为一体,纠缠不清,这让他看上去好像就长在了树里。

    快结束了吧……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概念。

    有点饿了。

    想吃……想吃……想吃什么?

    人们的尖叫和恐惧在他的眼中出现,那种负面的情绪让他觉得兴奋。

    但紧接着,又一段片段在脑子里闪回。

    一个身影站在不知名的空间里,手上的刀一遍遍剁着刀下的食材,猩红色从刀里流出……哦,好像是番茄汁。

    那人影穿着围裙,低头认真的做着饭,那张脸好像……是他自己。

    饿了,还是想吃做好的菜。

    曲……那两个小姑娘以前很喜欢吃的。

    赵谋也会做饭,和那些队友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厨房永远不会空着,反正有人会做。

    这些人是……

    谁啊。

    虞幸眨了眨眼,试图将这些琐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

    有好几个熟面孔呢。

    想起他们的时候,淡漠到一片死寂的情绪似乎有了一点点波动。

    对了,有那个姓曲的小姑娘,有个蓝头发的,有个比他年纪还要大的鬼东西,有赵谋,赵谋长什么样子他不太记得了。

    好像还有谁。

    不知道。

    似乎忘了一个人。

    第七次复活。

    思考的更加顺畅,那周围溢散着的黑雾已经肉眼可见的稀疏起来,虞幸的思维重塑之后,揉了揉眉心,翻身坐起。

    他上一次死前在想什么来着。

    哦,忘了一个人。

    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明明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才对,为什么这么模糊呢。

    虞幸眉头皱起。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不再在乎自己身上的纹路变成了什么样,也不在乎身体的状态,因为那种疼痛真的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东西。

    也不冷了,不会发抖。

    就是记忆长久的混乱没有办法快速调整回来,所以他忘了一个人,也想不起来。

    赵……

    赵谋的弟弟。

    对,就是那个人。

    为什么这么想想起来呢,大概是因为这是他进入荒诞之后认识的第一个队友吧。

    在那之后好像变成了朋友。

    他不觉得是朋友。

    是前辈才对,明明是他教了那个人很多。

    一次又一次的死,他对诅咒的掌控力一点一点增加,明明其他人都想起来了,怎么偏偏忘了这个人。

    虞幸没有什么目的地随意想着。

    或许还得再死一次,对诅咒的汲取才能结束。

    黑雾翻滚着,一点一点渗进他的皮肤。

    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望向上方。

    幽幽的光芒是他在这个地底唯一的陪伴了,光影之间,浓雾与阴影肆意弥漫。

    阴影?

    一个站在阴影中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虞幸脑海里,那个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自记忆中回过头。

    冷漠抿着的嘴角,好像在嘲笑他,这都能忘。

    虞幸笑了笑,他想起来了,那种突然忘记了什么,之后又突然想起来的感觉,还不错。

    赵一酒嘛。

第六十一章 有一点想念

    不是朋友,是前辈。

    这话说的有点亏心。

    虞幸仰头望着上方,摸了摸鼻子,脸上出现一抹笑意。

    肯定是当成朋友的,只是这个朋友吧,进步太快了,他在觉得有一点点替对方骄傲的同时,又有点不愿意承认的担心。

    而且明明知道对方是很重要的朋友,却在记忆混乱的时候死活想不起来,然后执着地去想,死一次复活了还在想,也挺丢脸的。

    不承认的话就没那么丢脸了。

    如果曲衔青在这里,大概会斜他一眼,有点纳闷的问他:“什么时候还多了傲娇的属性?”

    虞幸大概是因为无聊疯了。

    加上七次死亡,七次复活,他的情绪和精神一同混淆着,像是一盘被混在一起的调色盘,他得花费一点时间才能将那些混杂的颜料一一还原。

    低下头的时候,虞幸舔了舔嘴唇,再一次看向角落中的阴影。

    他也没有那么迟钝,就在刚才,他想起了所有近年来接触过的同伴和敌人,独独想不起赵一酒,就像记忆被一层薄纱蒙住了一样,无论怎么回忆都觉得那个人一片模糊。

    这不可能没有原因。

    赵一酒是特别的。

    他特别在哪呢?虞幸盯着阴影看了好半天,也想了好半天,最后的那些黑雾滑进了他的皮肤,隐没在苍白之下。

    是因为赵一酒体内的厉鬼吗?

    虞幸突然皱眉。

    体内的厉鬼默默影响着别人的记忆,甚至能给遥远的他带来阻碍,是这样的吗?

    特别就意味着秘密,秘密就意味着不确定性,赵一酒身上的不确定性的确太多,虞幸之前就已经和赵谋考虑过很多次了。

    想上去看看赵一酒。

    看这四周黑雾的剩余量,起码过去一个多月了吧。

    没有了时间的限制,虞幸还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在地下待了上千年了——这大概是鬼沉树残留的影响。

    反正的感觉,和地上的世界开始格格不入了。

    而地上世界的那些人,也好久不见。

    ……矫情而又坦率的说,他觉得,有一点想念,在无边无际的寂静和深渊一般的孤独之中,越是在记忆中活跃的身影,越让人想念。

    虞幸眨眨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回过神来。

    周围的环境好像有着细微的改变,比如之前,他根本用不着呼吸,因为这个核心的地段似乎并不需要呼吸这个概念。

    但现在,他吸收了这么多的诅咒,一点一点掌控住了这处空间,所以空间的规则,好像又按照他的习惯来更改了。

    从下意识的臆想之中脱离,虞幸终于有闲心观察一下自己。

    他现在根本寸步难移,因为他的脚腕和其他的地面都被自己的长发所覆盖,稍微动一动都可能纠缠到一起去。

    身体还是那副熟悉的形态,骨骼匀称,肌肉坚硬,是从实验室里被改造出来之后所变成的完美的样子。

    但是这种触感很陌生。

    虞幸摸了摸胸口,总觉得在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比起之前要沉寂了不少。

    心跳的很慢,也很轻微,如果不是刻意去感受,他几乎要忽视了这個对人类来说无法剥夺的脏器。

    可是从这压抑着心跳中迸发出的生命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蓬勃。

    强大——来自于诅咒。

    生命力……来自于他本身。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诅咒占上风,由诅咒牵扯着他的生命,而是他来决定诅咒的心态,让诅咒适应自己。

    爆发力、速度、细胞的再生能力……都比之前强很多,由于找不到参照物,他也不是很清楚现在的他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反正他觉得,只要有诅咒的力量,哪怕让他去直面什么束缚也没有的亦清,或是去站在那条巨大的人脸怪鱼面前,都没关系。

    虞幸感觉自己真正成了一个怪物——懂得自控的怪物。

    他轻笑了一声,有点自嘲。

    这好像是他的归宿一样,很久以前他就不再是人,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

    以前钻的牛角尖也不少,现在他已经想通了,只要思维还是自己的,由自己掌控,不会做那些身不由己的傻逼事,是人是怪物都无所谓,亦清不也是鬼吗,这家伙正常的时候,也挺好的。

    赵一酒体内不是也有厉鬼吗,但是他也是个很好的人。

    忽然,虞幸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身上的黑色纹路没有了。

    庞大的能量似乎缺失了表现形式,原本密密麻麻切割着他皮肤的纹路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虞幸还有点不适应。

    纹路呢?

    虞幸扒拉着自己,找了半天。

    没有。

    没有了。

    他想要的那种和喻封沉差不多的漂亮纹路不存在了!

    “轰……”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情,周围粗壮的枝桠突然涌动起来,彼此之间摩擦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如同云层碰撞出的雷鸣。

    趁着这样的声音,最后一丝黑色雾气涌入了虞幸心口。

    他这才恍然发现,想东想西的,原本以为还要再死一次才能吸收完的诅咒,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皮肤平整,没有任何一道伤口,灵魂稳定,不再寒冷的瑟瑟发抖。

    那些诅咒的力量如臂指挥,收放自如,没有再耗费生命力的感觉,反而成为了生命力的加成。

    他的身体彻彻底底适应了这种庞大的力量,这也就说明,即使没有诅咒,光凭他这副身躯,也比许多鬼物都要强大。

    这样的力量毫无疑问是破格的,按照荒诞系统对于等级的划分,虞幸应该直接跳过了一个大等级,来到了之前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伶人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虞幸握了握拳头。

    这也难怪,伶人在大多数时候都像玩一样,对待他人就像对待玩具,根本不正眼去看。

    这是因为认知上的差距啊……

    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虞幸现在正体会着。

    他觉得自己急需,迫切地想,前往地上看看正常人。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随手控制的枝桠不再像之前那样容易误伤,伸出来的粗壮枝条裹挟着他直直地往上冲去,他经过了泥土,经过了这棵已经彻底“死亡”的鬼沉树的其他缝隙,却如鱼得水,就像他吞噬了水鬼释唯后在水中一样。

    每一条根系都像是他的延伸,充斥着他的感知,和这些植物只是一种媒介,虞幸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和这些枝条有着明确的分割线,并非一体。

    冲了一小段距离,虞幸头皮发疼地停了下来。

    他无语地看了一眼在身后纠缠的头发,心想怎么把它们忘了,还真是营养过剩,疯长头发。

    都是累赘,虞幸干脆地抓住了后脑的长发,指尖被隐隐约约的黑雾包裹,下一瞬,他抓住的部分就被诅咒腐蚀断裂,只留下有些凌乱的,刚刚到后颈的短发。

    截断了之后,虞幸突然觉得脑子轻了不少,长舒一口气,再次向上冲。

    他的目的地是地下之城。

    有枝条做感应的“触手”,虞幸自然知道地下之城还没有毁灭,顶多是由于力量的流失,开辟出来的小村子彻底被放养,不见天日。

    那些信仰着鬼沉树的巫师信徒仍在小村子里游荡,他们体内维系着生存的诅咒是之前的鬼沉树单独分离出来的,如果虞幸不去将诅咒抽离,那巫师们就会永永远远的在这里游荡。

    他们会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用吃饭,会意识到自己和人的本质不同,最终,他们会意识到自己就是被他们所警惕和厌恶着的鬼物,逐渐同化,变得再无思想。

    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虞幸就像海中的一滴水一样,顺利地到达了地下中段的地下之城。

    之前喻封沉用来接他而留下来的那个大坑还在,甚至又多了几个坑,可想而知,江孑冷被喻封沉带走的时候体验也不会很好。

    虞幸细细的感应了一下,不知距离他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多久,信徒的数量急剧减少,好像只有十来个了。

    而鬼物的力量也变的分散起来,好像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鬼物们对地下之城不再有之前的兴趣,所以也不再源源不断地朝这边拥挤过来。

    因此,剩余的巫师信徒竟然奇迹般的“存活”了。

    地下之城变成了破破烂烂的黑暗村子,每一颗沉没之阳都失去了色彩。

    虞幸站在祭坛边缘,左右看了看。

    到底还是要脸的,他直奔接引区,想找件袍子先套上。

    找到了之后,他又赤着脚,顺着诅咒的流动,眨眼间便出现在安贝尔·布拉德利的屋子里。

    他记得这位圣女屋子里的东西很齐全。

    此时此刻,虞幸就像打游戏搜索地图一样,在安贝尔房间里翻找一气,地下之城的秩序是鬼沉树定下的特殊规则所创造出来的,他虽然汲取了鬼沉树的诅咒力量,但没有继承鬼沉树的思维,身为人类也和这种植物的诡异规则有着本质区别,自然无法复制这种创造力。

    所以他只能捡之前留下来的东西用。

    首先是镜子,他找了半天,只在安贝尔房间的地面上找到了几块镜子碎片。

    然后是剪刀。

    ——学艺术的小少爷的包袱根深蒂固,绝对无法容忍自己顶着从下方一刀切的这种发型上去见人。

    他估摸着自己要是真这样出现在队友们面前,赵一酒那个冰山都能给他整笑了——嘲笑。

    剪刀肯定有,地下之城的这些巫师信徒因为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是人,所以他们的行为法则也与人相似,头发会长长,会定时修剪。

    没过多久,虞幸就翻出了剪刀,勉为其难对着镜子给自己剪头发。

    刘海、鬓角……他尽量按照自己之前的样子去剪,说实在的,其实他也不太想让那些同伴看出他与之前有多么大的不同。

    他好歹曾经也是学过雕刻的,空间想象力一绝,休闲头发干是不在话下,等他放下剪刀,看到镜子碎片里的自己,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谁也不可以嘲笑他,谁也不行!

    停顿了三秒,虞幸突然想起一件事。

    地下之城没有任何的灯光,是完完全全的黑暗,可是他自打来了这里,却一点也没有不适应。

    他在黑暗之中的视力,和站在光下没有什么区别。

    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得到夜视能力了啊。

    虞幸好像突然理解了赵一酒站在阴影中的感觉,应该差不多吧,他在诅咒里像海中的水滴,赵一酒在阴影里,或许也是同样的感受。

    果然很特别,他上去一定要检查一下对方的厉鬼人格——现在的他应该能打得过那只厉鬼了吧?

    有了蔽体的衣服,形象也整理好了,虞幸望了望上方,隐隐有些高兴。

    接下来就该去上面看看,没了鬼沉树的力量支撑,死寂岛的副本一定变得一团糟。

    如果活动还没有结束,那他还来得及回旅馆,然后被荒诞系统一起带离。

    如果结束了,他显然是被系统遗漏了,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

    正想着,虞幸耳尖一动,听到了身后压抑着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他压根懒得回头,停在了桌旁,默默地等待着后面的人的接近,他也没有刻意伪装,所以后头的人很快就意识到,已经被他发现了。

    “罗伊?”

    那人先开口,是个女声。

    声音不算耳熟,或者说虞幸死了七次之后,对任何人的声音都不算熟悉了,通通像是隔了几百年才听见过的一样。

    “是你吗?”

    那女声又问。

    虞幸懒懒地应答了一声。

    下一秒,破风声势不可挡地出现在他耳旁,然后,一只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

    虞幸笑了笑,顶着匕首摩擦在皮肤上的触感转过头。

    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肉眼几乎看不出来,而且很快就彻底消失。

    面前的女人是安贝尔。

    这种情况下,这女人还能摸黑回到自己的房间,恰好将还没有离开的他堵住,也算是一种强大的直觉了吧。

    “罗伊——”从前,安贝尔金发之下的疤痕很是显眼,破坏了美感,可如今,她眼中的死寂和愤恨却比疤痕还要显眼的多。

    “你终于回来了。”她说。

    虞幸挑挑眉,姿态放松:“这么说起来,你好像知道我离开过。”

    安贝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闭上了嘴,将匕首在虞幸脖子前用力抵了抵。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地下之城被木神抛弃了。树巫背叛了我们,神也背叛了我们。”安贝尔眼中闪过不甘,“为什么?”

    “还有你,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不恨你,因为你强大到让我没有资格去恨。”

    安贝尔咬着嘴唇:“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这里,破坏我们拥有的一切,为什么毁掉了神对我们的眷顾,然后又要拍拍屁股离开。”

    “我们做错了什么?而你又……又要去哪里?”

    这些问题,大概隐含着安贝尔很多很多心路历程。

    虞幸却只是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指,轻而易举地将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挪开。

    “话不是这么说的。”他望着地下之城的圣母,轻声笑道,“本来就是一场错误,哪里来的背叛。”

    “你们,这些信徒,早就已经是死人了,你们犯下过的罪恶,难道还配不上这个结局吗?”

    安贝尔目光颤了颤,虞幸只带着从容,以及冷漠,露出虚假的微笑,一点一点机会安贝尔仅剩的遮羞布:“我甚至还觉得,你们的消失太过轻而易举了。现在伱来找我,是想试试更严重的惩罚吗?”

第六十二章 那座旅馆

    “更严厉的惩罚?”安贝尔凝视着虞幸,重复着这句话,好似感叹,有好似有些不解。

    “这句话为什么是你来说?”她轻声问。

    “为什么这个惩罚要由你来给?”

    “不管我曾今……我活着时曾经做过什么。”安贝尔·布拉德利提及从前,脸上隐约露出了女海盗的果决和狠厉,但紧接着就消散于“圣女”习惯性的悲悯和纯净之中。

    “最起码,我没有害过你。”

    “你是什么立场,什么资格,替那些曾经死于我们这些信徒之手的人做出惩罚?”

    虞幸垂下目光,刚好与安贝尔的视线交汇。

    “不愧是能在一群暴徒中被选中,担任圣女的人。”他说,“口才不错。”

    酝酿而发的氛围还没有彻底形成,就被他撕扯开来,化为虚有:“还懂得攻击人的心理,是个人才,可惜遇到了我。”

    “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成什么正义人士了。”他语气里隐含着戏谑,“因为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很自觉的接下了恶人的身份,于是我——一个给恶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的人,就被你自动归类为了正义人士,对不对?”

    “可惜啊,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虞幸低下头,凑近了安贝尔,那种从骨子里养成的攻击性毫无掩饰地散发出来,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我有什么资格?因为我也是你们的受害人之一。”

    安贝尔瞳孔猛的一缩:“什……”

    虞幸却突然话锋一转:“就算我不是,想要毁掉你们,又需要什么资格?”

    “你们活着的时候毁掉了那么多人的生活,想过资格吗。”他声音低沉下来,还是隐含着笑意,但那个笑意却寒冷刺骨,“我不是好人,所以不需要资格,我只知道,你们的末日已经迟到太久了。”

    这段话算是有感而发,也是虞幸突然见到一个会出声儿的事物之后,不由自主想要发泄一下说话的欲望。

    否则,他连这些话都不会跟安贝尔说。

    想要说话的劲头过去了,虞幸兴致缺缺,既然这一個已经送到他脸上来了,那就先把鬼沉树曾经放在安贝尔体内的诅咒抽掉吧。

    先毁灭一个,剩下来的待会儿再找找就是了。

    在这一瞬间,安贝尔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由衷的恐惧。

    她装模作样架着的匕首也再架不下去了,若有所感地后退两步,有些茫然地看着隐隐约约朝她围拢过来的黑色。

    这抹黑色在原本就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毫不起眼,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无法被忽视的感觉。

    她要死了。

    安贝尔胸口迅速起伏,呼吸急促,她看着一段时间不见突然变得让她感到很害怕的“罗伊”,求生的本能盖过了其他所有。

    “罗伊!”她突然提高声音大叫一声。

    虞幸歪了歪头,不想猜测这女人还想说什么。

    没有多少兴趣知道。

    黑色弥漫,安贝尔·布拉德利彻底慌乱了,她嗓子沙哑,有些力竭地说道:“罗伊,这里随你破坏,但是放过我吧。”

    圣女两个字终于从她身上彻底剥离开来,她的自私和深埋在灵魂中的狠毒在此刻暴露无遗。

    “你可以不管我,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我只把我带到地上,永永远远的服侍伱,我的管理能力还不错,如果你以后想建立什么势力,我会是你最好的助手。”

    “你可以控制我,在我体内埋下随时能让我死的东西,这样你就可以信任我了,让我在你的控制下为你做事,这样你能多一个得力的帮手,不好吗?”

    安贝尔语气恳求,突然卑微到了极点,让人不禁想到,曾几何时,她是不是也这样低着头,和谁说过话。

    虞幸懒洋洋地回道:“你刚刚不是还在向我问责吗?怪我毁了你的家,毁了你的其他信徒们。”

    “现在又想跟我走?安贝尔,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不问责了,我没有这个资格,就这样问责我的主人。”安贝尔·布拉德利闭了闭眼,“罗伊……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只要你现在放过我,让我接着‘活’下去,我还……没有看够这处黑暗之外的颜色。”

    “我们,我们做过,感觉还不错对吗?”她眼中带着些许希冀,“以后我们还可以——”

    “没有。”虞幸刚刚让她自由发挥,一副洗耳恭听,随她讲完的样子,此刻却突然打断了她。

    “没有什么?”安贝尔喃喃道。

    “没有做。”虞幸脸上的笑意十分恶劣,漆黑一片的瞳孔中,倒映着安贝尔那张贪婪又虚伪的脸。

    “我骗你的。”

    “我对你没兴趣,安贝尔·布拉德利小姐,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吧。”

    “既然我是抱着毁灭你们这个教派来的,用你的脑子想想吧,我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我想要毁掉的东西所玷污呢。”虞幸抬起一只手,伸向安贝尔,安贝尔瑟缩了一下,随后强迫自己定在原地没有动。

    就像一个逆来顺受的、被摆在了祭坛上的羔羊。

    这副模样,属实是让虞幸感到了嘲讽。

    “为什么呢,已经猜到了事实,还非要我来否定一遍,是觉得我会被你打动,配合着你假装不知道浴桶里的真相,顺其自然地接纳你?”

    他摇了摇头,拿着伸出去的手只是碰到了安贝尔捏着匕首的指尖,都没用力就将匕首巧妙地换到了自己手里。

    “可惜了,我是个没什么同情心的人,更不会把这本就来之不易的同情心,浪费在你身上。”

    安贝尔的脸色终于扭曲了一瞬,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是猜到了,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但我不是……不是想用之前做或者没做的事情要挟你什么,我只是……”

    “你能懂吗,我感觉到了你的到来,明知道很可能会被你杀掉,但我还是来了,来争取一个,陪伴在你身边的机会。”她痛苦地湿润了眼眶,“我有点,喜欢你。”

    “不然我才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我继续躲着不好吗?”

    “喜欢我啊。”虞幸眨眨眼。

    安贝尔沉默不语,似乎在这种时候匆忙的表白,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自尊和勇气。

    沉默着,像羔羊在等待神的审判。

    几秒之后,神嗤笑了一声,让羔羊的心跌入低谷。

    “你还真敢说啊,知道吗,上一个说喜欢我的人,已经被我亲手杀掉了。”

    那个病娇在某种意义上,可比安贝尔还要难缠得多。

    “而且你来,难道不是因为……”虞幸顿了顿,才好笑地说,“……贪婪吗?”

    “就算是自生自灭的结局,你也不甘心吧,你看到了我,觉得我才是你最好的目标,所以扯出什么喜欢我,只想让我带着你到地上。”

    “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圣女了,就算留在这里,剩下的那几个信徒也不会再听你的。”

    “你变得和他们别无两样,而最终,那些信徒也会一个接一个的消亡,如果你侥幸还没有死,也会变成孤零零的一个游魂,无人号令,无人围观你的虚伪。”

    “你活着时一定是个赌徒。”虞幸移开了落在安贝尔身上的目光,不以为意地说,“宁愿赌一个贪婪的未来,也不想藏在暗处被动等待一个活命的机会。”

    “现在你只是赌输了,所以,你要比你的其他信徒们,先走一步。”

    安贝尔猛得睁大眼睛,黑暗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宛若实质,她瞬间被包裹住,在唇齿中蓄势待发的辱骂被黑暗缝起来,半点也落不到虞幸耳中。

    虞幸连头都不想回,冷笑一声转身,又打了个哈欠。

    喜欢他?开什么玩笑呢。

    这些巫师信徒,那空荡荡的腐朽的躯壳,早就丧失了喜欢这种感情。

    因为鬼沉树从来都没有这种感情,所以没有办法赋予自己的信徒。

    他的精神力顺着大树的枝条朝四周涌出,瞬息间就锁定了地下之城里的几条漏网之鱼。

    反正清理了安贝尔·布拉德利,就顺带把剩下的几个也清理掉吧。

    然后这座所谓的城市,其实就是个破村子——也该永远地坍塌在无人问津的地底了。

    ……

    灰蒙蒙的天空暗淡阴沉,如同白色的脑浆,粘稠又压抑。

    天空之下是无尽的海面,纯净的蓝色与幽深的黑色混杂,偶尔泛起的浪潮之下还能隐约看见巨大的鱼鳍,流线型的线条流畅地在海底划过,徒增阴影。

    在这望不见边际的海域之中,小小的岛屿就像一叶翩舟一般,平平无奇,也孤立无援。

    寂静笼罩了小小的岛屿。

    死亡的气息也蔓延着。

    死寂。

    死寂岛陷入了真正的死寂。

    那些在虞幸等人上岛时看见的摇摇欲坠的古老建筑,此时就像经历了一场地震,通通坍塌下来,形成了一片一片的废墟。

    游荡着的鬼物变成了一个个特殊材料,散落在岛屿的各处,它们明明可以被制作成很多很多的不一样的东西,现在却无人问津。

    虞幸就在一片废墟之中钻了出来。

    许久不见天日,钻出来的一刹那,他顾不得震颤的地面,第一时间望向天空。

    一时之间,连这种丑陋又阴暗的天色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让人留恋。

    虽然……虞幸也不清楚死寂岛上方的天空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放眼望去,整片海域都被灰色的天空所笼罩。

    这绝不是鬼沉树造成的景象,那天空可比一棵树浩渺太多了。

    不过也仅仅是多看了一会儿,虞幸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废墟上。

    ……废墟。

    看起来,死寂岛应该是被毁过一次了。

    他来到这里时的任务之一,毁灭死寂岛,应该已经完成了吧。

    虞幸摸了摸鼻尖,又尽可能地感应了一下,确定岛上别说是活人了,就连鬼都没一个,这才敢肯定,他在地下足足待了两个多月,别人都走了。

    荒诞系统应该是没能找到他,所以自动忽略了他,将其他人带了回去。

    只留下了他一个人,面对着一片荒芜的岛,要自己想办法回去。

    虞幸无所适从地动了动腿,即使他早有所料,也很冷静,还是有一种不可抑制的茫然短暂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鲁滨逊漂流记?

    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词,虞幸不由得失笑。

    他赤着脚在废墟里走动起来,漫无目的地乱逛着,也不断地溢散着自己此时充沛的精神力,试图找到一些队友们遗留下来的信息。

    忽然,他在一片死寂之中感应到了一个微弱的、很特别的气息。

    这股气息还有点熟悉,他之前一定见过,虞幸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他可以不用“走”这个方式,但为了活动活动筋骨,他选择了最朴素的移动方法,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迈步走过。

    那个方向会有什么?

    他探过去的精神力没能得到确定的反馈,这只能证明,那东西并不是和鬼沉树相连的。

    遥远的海浪声夹杂着微咸的海风,闯进了他灵敏的听觉和嗅觉里,宛若一首催眠曲。

    十分钟后,虞幸看到了那个不一样的气息的源头。

    旅馆。

    是他们上岸了之后到达的第一个建筑,那座古怪的旅馆。

    一整座岛上都是废墟,这座旅馆却奇迹般的保存了下来,孤零零的矗立在废墟之上。

    回想一下活动任务,这座旅馆的确特殊。

    他不仅给外来者提供衣食住行,还能用岛上鬼物消散后留下来的特殊材料进行交易。

    之前的虞幸把这座旅馆当成是整座岛屿上的功能性建筑,没有觉得这座旅馆和其他建筑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可现在带着另一种视角,一切就直观了起来。

    这座旅馆并没有和地下相连。

    没有鬼沉树枝条缠绕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栋建筑完完全全独立于整座岛屿,它的存在本身,就值得让人深思。

    尤其是当任务结束,而它却没有消失。

    仿佛固执地留在这里,等待着下一个上岸的人。

    虞幸回想起旅馆里那个没有脸的,喜欢摇摇椅的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兴致,颇为高兴地超旅馆大门走去。

    如果这老太太还在——或者老太太的女儿还在的话,他就可以换一件衣服了。

    还可以吃一顿不错的饭菜,冲个热水澡,在房间里睡一觉。

    没错,这些平凡的愿望,就是虞幸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了。

    更何况……

    这座留下来的旅馆,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离开这个“世界”,回到他本该身处的现实中的唯一媒介。

    他想回去,应该也要在旅馆里找点线索。

    虞幸已经来到旅馆大门口,他曲指,敲了敲门。

第二章 谁该成为晚餐?

    副本里的时间大约在某个正常的过去,无序的规则随人心情而打破。

    虞幸凭借一句“卖身抵债”,成功入住了小破旅馆的最后一间空房。

    黛丝的女儿——刚刚听黛丝叫她西西,则一脸嫌弃的带着虞幸上了二楼,她一边带路还一边说着:“你不是说你有钱的吗?”

    “看你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也是做皮肉生意的,我告诉你,我妈妈看起来漂亮是没错,也喜欢各种男人,可……哎,总之你一定会后悔的!”

    现在只有十八九岁模样的黛丝女儿语气生硬,怎么都不肯去看虞幸,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污染眼睛。

    虞幸一边听着她好心的抱怨,一边打量二楼环境。

    曾几何时,二楼的房间以宝石为名,一一排列,占满了长长的走廊,楼梯上去又分左右两侧,左边的房间已经足够舒适,而右边则更加华贵。

    可是现在,楼梯上去只有一条笔直走廊,一览无遗,两边各五个房间,尽头处挂着一张一家三口的肖像画。

    房间门是木头做的,表面凹凸不平,有被虫子啃过的痕迹。

    上二楼之后,西西的声音愈发小:“算了,你自己选的,真是懒得提醒你们这种人了。这就是你的房间,诺,钥匙。”

    女孩领着虞幸在左边尽头处的门前停下,递了一把钥匙到虞幸手里:“房间隔音不怎么样,要做那事的话顾及一下隔壁。”

    她瞥了眼虞幸的隔壁房间,滴咕道:“虽然你隔壁也是个不要脸的人渣。”

    “怎么就也了?”观察完环境,对自身所处副本有了个大致了解的虞幸终于回了西西一句,带着无奈和隐忍的笑容,“虽然我以身抵债,可还不能算人渣吧,你看——”

    他抬起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勉强蔽体……或许也不怎么能蔽体的衣服:“我出了点事,钱都被抢走了,这是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我已经够伤心了,你就别刺激我了。”

    西西描摹了一遍虞幸的外表,翻了个白眼,气势却弱了不少:“好吧,我刚注意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也算是个可怜人。”

    她左右看了看,突然凑近虞幸的耳朵,用气声道:“小心妈妈。”

    然后又遮掩似的大声说:“你休息一下吧,要是想吃午饭的话,半小时后来大厅,厨师只会统一做饭,其他住客都会来。”

    “好的,我记住了。”虞幸严肃认真地点点头。

    大概是以为被记住的是那句“小心妈妈”,西西觉得自己尽到了责任,于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虞幸则愉悦地想,虽然环境简陋不少,但洗个澡就能吃上饭,真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啊~

    他抛起手里的钥匙又随意接住,接着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房间的门。

    由于只有十间房,房门上的编号从1到10十分简便,他住的正是10号房间。

    对面是9号,旁边则是8号。

    就在他准备进房间看看时,9号房间的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虞幸有所感应地转过头,正好和9号房打开的门缝里一张满是褶皱的老人脸来了个对视。

    那老人扒在门口,也不说话,就这么阴气沉沉地看着虞幸,沟壑纵深的面孔透着风烛残年的病气,发现虞幸看过来,那老人又一声不吭的把门关上了。

    虞幸:“……”

    这就像恐怖游戏里突然冒个头下玩家一下的鬼贴图。

    他没怎么在意,迈进自己凭实力住到的房间,关上了门。

    旅馆的其他一切暂时远去,现在,虞幸眼中只有简陋但整洁干净的房间。

    这是一个单人间,面积不大不小,放置了一张还算新的木床,以及一个衣柜,一张木桌,一把木椅,简单的小沙发和一小片用来自由活动的空白区域。

    房间自带阳台,由几根柱子隔开的区域延伸出去一个凸肚半圆的台面,可以晾晒衣服,理论上也可以欣赏风景。

    这种环境,哪怕是长期租住也没问题,甚至比一些中后世纪欧洲肮脏的非法出租屋要好得多。

    但……

    没有浴室。

    虞幸迷惑地走了几圈,确定没有浴室。

    他扫视两眼,先去了阳台,趴在围栏上往外看。

    他本应看见一片源自于死寂岛的废墟。

    可进了副本之后,旅馆的外面重新变成了充满生活气息的……脏兮兮的小巷子,对面也是类似于旅店的地方,巷子中间摆了几张桌子,备用来晒采摘下来的谷物。

    就好像突然进入了一个正常而和平的中后世纪一样。

    这当然是错觉。

    虞幸心知肚明,阳台上的风景不过是海市蜃楼,专门用来欺骗进入副本的人,妄图让倒霉蛋放松紧惕,无心注意旅馆本身可能存在的诡异。

    虞幸很快失去了看风景的兴趣,他回到房间里,在木桌上找到了一份住宿指南。

    上面用英文写着,浴室在一楼大厅的右侧,餐厅和厨房在大厅左侧,每日午餐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晚餐时间则是晚上六点,如果用餐,就需要额外支付一笔费用——在结算房费时,黛丝女士会如数索取。

    除此之外,房间的柜子里有新的成衣,取用就代表购买,同样要支付额外费用。

    虞幸松了口气。

    反正他没钱,多欠一点少欠一点也没有区别。

    他走到柜子前,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新的衣服,男女的都有,男士的人衬衫裤子和长筒靴,女士的是裙装和平底布鞋,看起来都是廉价货。

    随意拿了一套深色的男士衣服和鞋子,虞幸顶着一身破烂布走出房间,径直往一楼浴室走去。

    他在下面看见了正在谈话的黛丝和西西,两人看见他下来并不意外,似乎早预料到他会先洗澡。

    黛丝挑了挑眉,语气轻松:“深色的衣服么?很沉稳,亲爱的,不过我认为你一定更适合浅色。”

    虞幸冲她笑笑,以一种“反正我已经拆了深色的衣服所以就穿这个吧”的神色,进入了浴室。

    西西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收了回来。

    “怎么了,亲爱的西西?”黛丝突然问,脸上的笑容颇为讽刺,“这个小帅哥是你的菜对么?可惜——为了生存,他只会选择妈妈,这就是现实啊,我可怜的女儿。”

    西西默然片刻:“我对他没有意思……我对任何住在这里的男人都没有意思,我和你不同,妈妈。”

    “我不会见一个男人就满脑子那种事,请你不要用你的想法来侮辱我。”

    “哦,我的女儿真是该死的纯洁和无辜。”黛丝的讽刺更明显了,“好吧,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的房间住满了,你认为,谁该成为我们今天的晚餐,好给下一个到来的客人让出位置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368/ 第一时间欣赏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作者:永罪诗人所写的《荒诞推演游戏》为转载作品,荒诞推演游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荒诞推演游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荒诞推演游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荒诞推演游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荒诞推演游戏介绍:
Q群:850785216
阴森森的宅院里,弥漫着不可知的诡异,活跃着擅于隐匿的犯罪者。
虞幸握着一把匕首,在大佬们面前宛如待宰的羔羊。
阁楼响起悉悉索索的拖拽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临时队友们:“你去探查阁楼。”
虞幸:“好吧……”
生路被怪物堵住,临时队友们:“你去吸引怪物,快点去,否则现在就让你活不了。”
虞幸:“我去我去,别杀我。”
推演游戏结束时……
【推演结束,案件真相还原度100%,本次mvp推演者——虞幸】
【获得称号:幕后黑手、怪物克星、剧情探索者、欺诈专家】
知根知底的固定队友:“队长又跑外面去干了什么啊!”荒诞推演游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荒诞推演游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