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灾难一样的生物
苍白虚浮的巨脸呆呆愣愣,一只眼球的直径就有虞幸身高那么长,她——姑且看起来是女性吧,鼻子扁平,嘴巴小小的,承担了巨脸上唯一一点红色。
这张脸一开始浮现上来还离推演者们较远,可顷刻间,随着她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离海岸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直到整张脸都暴露在推演者们的视线之下时,她几乎已经是贴在了死寂岛的礁石上,那黑发密密麻麻布满了全部的地面,像是一簇簇蠕动的蚯蚓。
推演者们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为了躲避这些黑发,他们已经沿着那条路退了很远,虞幸更是在赵一酒的帮助下才跟上了他们逃跑的脚步——他本人的速度确实很快,但他还不想这么早暴露自己的优势,而且那一阵阵凌迟般的痛感也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他的发挥。
他算是发现了,这群人各自的具体能力还不太清楚,但逃跑速度都是一绝。
他们退到了一处海拔较高的小丘上,在海岸上时,他们就是因为这个小丘的阻挡,才没办法看到岛内更多的事物和景象。
现在站上丘顶,他们也没有心思去观察岛内,一个个带着紧张与惊惧,充满忌惮地看着仍处于海中没有上岸的巨脸。
那些黑发如附骨之蛆般追了上来,可大概是到小丘的中段,它们就好像到达了极限的长度,无论那些黑发怎么叫嚣翻滚也没能再进一步。
这时海中的脸感到愤怒,她也没有张嘴,但一声海洋动物独有的吟叫瞬间席卷了人类们的耳膜,使他们尚且年轻的灵魂感受到了远古生物带来的震撼。
“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鬼物?”引渡人两只手捂住耳朵盯着巨脸表情惊悚,“这种东西就算是在平时的推演里,也算得上boss级别了吧!?这还只是一个头,她身体也在海里没出来!”
虞幸瞅了他一眼,从短暂的接触来看,他的性格比较开朗,也不吝啬于直观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资料上显示,引渡人在沙漏公会中的作用属于偏武力那一类,智商也不低,但与他的武力值相比就有些拉跨了,就这,他的考试分数和赵一酒也是同一等级。
就是不知道是拿了三十分附加分,还是硬凭自己考了九十多。
黑发最后狂暴地在空中挥舞,巨大的力度打得地面的泥土留下一阵阵沟壑,触目惊心,随后,那张面无表情的巨脸似乎发现这样做并没有用,黑发缓缓被她收回。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幽幽的盯着众人,黑白分明的瞳孔,一种婴儿般干净的感觉,却在此时让人不寒而栗。
绯镜眯着眼,理了理自己因为跑动而变得有些狼狈的衣着,带着看透一切地傲气道:“或许是为了把我们赶进岛里——让我们加快推演进程呢。”
许桓阴森森地瞥向她,觉得这女人说话就像是军队里军训的教官在自己队员们面前的那种不容违抗的语气,真是让人不爽。
性格到这种程度还没被打死,真的全靠她脑子里那些本事了。
但这里不是神秘之眼自家公会的主场,也不是像沙漏这样习惯于忍让她脾气的合作伙伴,这里还有很多没有与她接触过的人,总有开口反驳的……比如对绯镜感官不怎么样的虞幸。
虞幸虚弱地找了个队友靠着,比起赵一酒,果然还是曲衔青软一点,他平息着跑动导致的急促呼吸,语气里透着一点玩味:“不是这样的哦~这位阿姨似乎忘了,这里并没有系统的存在,所以也没有系统平时对我们推演进度的绝对掌控和催促,在这里只有死寂岛本身的规则,它可不会管我们是快速进岛,还是在海岸边安营扎寨。”
“阿姨,如果你的思维还处于普通推演的状态,那可是很危险的,要加油转变思维方式哦~”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绯镜虽然只是三十多一点,但老气的表情确实让他们俩看起来颇有年龄差。
虞幸如果是个孩子,这声阿姨叫了也就叫了,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忍只比自己小一些的男人叫自己阿姨,绯镜也一样。
她恼火地打算对虞幸发难,一句“你是从哪里来的不自量力的新手”还没说出来,就因为曲衔青冷漠和极具压迫力的视线吞了回去。
毕竟曲衔青有点邪性,她实力的极限至今没有人能查出来,就连上次有绝望级韩彦在的恐惧医院直播里也没有人看见曲衔青的底牌。
面对这样一个实力强劲又脾气不好的女人,就连绯镜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也得衡量一下自己会不会真的被打。
她带着很差的脸色,换了个说辞,仍然是针对拂了她面子的虞幸:“这位小弟弟,我确实没有转变思路,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何高见?如果没有,就请你在别人发表起码可能有价值的意见的时候,闭上你那张毫无意义的嘴。”
虞幸笑了笑。
曲衔青也笑了。
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让人胆寒的冰凉:“绯镜,看清楚现实,虽然我们团队来到了死寂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选择接受你们的调遣,你的判断出错是事实,如果再不懂怎么整理措辞,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哈,这里可没有人能在我手里保护你。”
在队伍里的曲衔青一直就像个正常的女人,哪怕性格淡漠了一些。
直到这时,她为了维护虞幸,露出了自己让所有人都觉得恐怖的大魔头的那一面,在场的人无不对她投以注目礼。
是啊,最近曲衔青的低调和安静让人都快忘记了,这是个从来不讲道理的女人。
赵谋也打了个哆嗦。
他此时好想对曲衔青说一句:“感谢女杀手这段时间以来的不杀之恩。”
绯镜的脸色更不好了,她甚至被曲衔青突然转变的气质吓得后退了一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涨红了一瞬。
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因为她意识到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那张巨脸仍在虎视眈眈。她吸了一口气,妥协道:“好,我知道了,我注意。那么,虞幸——”
她当然收集过关于虞幸的资料,对虞幸有一定的了解:“还是那句话,你有何高见?”
虽然脾气不好,但她倒也能屈能伸。
虞幸脸上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意,拍拍曲衔青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这么凶:“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不用这么凶人,毕竟这位绯镜姐姐只是说出来她的猜测而已。”
从阿姨变成了姐姐,并且顺势截断了曲衔青让人害怕的气质,小丘上推演者们之间的氛围顿时从极度的紧张稍微缓和了一些,绯镜也感受到了台阶,抿着嘴给下了。
许桓幸灾乐祸地阴笑一声,沙依然遥望着巨脸,像是在发呆。
“我觉得很简单,我们要把这里当做一个完全无序的地方才行,规则只会履行它和两个体系系统的约定,让我们完好无损的到达岛上,却不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作出干涉,无论是坑害还是保护。”虞幸的话让在场的人十分同意,“所以这张脸,我们也不必想太多,她或许只是一个路经死寂岛,看到了一群新鲜猎物,所以决定捕猎加餐的过路鬼而已。我们远离了海岸,她就碰不到我们,仅此而已。”
赵谋推了推眼镜,虞幸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应该是为了之后脱离队伍打下基础,虽然说他们不需要争夺指挥权,但一个毫无说话权的队伍总会被欺负,被悄无声息地放到炮灰的位置去。
究竟要在同一阵营的同伴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这个度,得靠他和虞幸一起拿捏。
他拿出了自己商业精英般找不出错处的礼貌语气和沉稳有力的音调,淡淡的提醒道:“这也证明了一件事,死寂岛本身的海岸并不算危险,但它离大海太近了,海里有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或许深海中的某些生物或死物会比死寂岛中最可怕的东西还要恐怖的多。”
人类所在的陆地只占了地球的30%,剩下的70%都是海洋生物在统治。
陆地上的未知便已经足够让人类付出数不清的岁月去探索,而海洋……尤其是深海里的东西,他们是一部分敏锐人类的恐惧源头,深海恐惧症、巨物恐惧症,都仅仅是人类对海洋中的未知的冰山一角的恐惧罢了。
那是现在的人类完全无法抵抗的怪异,海上推演的危险性排名,在荒诞系统中常年高居不下,无论是岛还是船,推研者总会下意识的远离那些会让他们掉入海中的事件。
“别说了,我恐惧症要犯了。”曾莱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他阻止了赵谋用那循循善诱的声音给他描述出画面,“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该早点进岛呗。”
“进岛。”沙轻声说。
二十个人就在这诡异的不那么和谐,又有点和谐的氛围中达成了共识,他们偏过头去看向小丘的另一端,那里是入岛的方向,依然只有一条像是被人工开辟出来的道路,两侧开始生长诡异的矮灌木,在他们视线所及的地方,矮灌木逐渐被一些高大的树木取代,到了视线尽头,就只有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林子。
无论是树木还是矮灌木都并不密集,就是张牙舞爪的显得非常的庞大,没有叶子的根枝光秃秃地在灰色月光中静静生长,在这些植物的空气中,土地非常陡峭崎岖,有沟壑,有隆起,让人不禁怀疑这地下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条道路绝不是自然生长出来,是人工的痕迹,这就意味着在道路的周围一定会有人工设施,他们现在急需的就是人工设施来休整他们自己的状态,死寂岛这么大,所谓的初始点“旁边”范围应该不小,他们还需要在人工设施中找到空白笔记本,激活他们的鬼怪通知书。
就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笔记本的存在是规则和两个系统达成的合作,但它不可能平白出现在光秃秃的地面和礁石上,这不符合死寂岛本身的规律,虽然推演者们还没有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笔记本应该就在他们能看见的第一个设施中。
“我们走吧,我们需要疗伤物品,还需要新的衣物。”白小冰提出建议,自家副会长刚才被人下了面子,她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虞幸比刚开始看上去的要强势多了,这一定是个很善于伪装自己,并且喜怒无常的异化线……或者堕落线。
二十个人开始往岛内进发,就在这时,身后的海岸线上传来一身愤怒的尖叫。
他们不约而同往后看去,生怕那张苍白巨脸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只见那张巨脸看到猎物们都要走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真正的愤怒起来,那些黑发遮天蔽日地在半空中张开,显得那张依旧平静的脸变得分外诡异。
赵谋就在此时轻咦了一声,他镜片上暗光一闪:“那好像不是一个人脸,而是一只……”
话音未落,苍白巨脸突然自鼻腔和额头处裂开,她的脸被分成三半,裂口处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牙,像是进化版的鲨鱼齿。
脸庞两侧接近腮部的位置,六双眼睛依次排列,从黑发的遮掩中露了出来,而那张脸上本身的眼睛和嘴巴则像是不会动一样,依旧是原来那个样子,仿佛一幅画在上面的画。
“我操,这居然是一条鱼!”分不清是谁,不止一个人惊呼出声。
没错,这张苍白巨脸仿佛是为了为赵某刚才说的未知海洋生物做佐证,在此时放弃了伪装,露出了她的真面目——从六双排列开来的眼睛的位置来看,浮在水面上的应该是一条巨大怪鱼的上半部分,以此进行想象,或许这条鱼的前端,起码有三张巨口。
总之非常的掉san,这是有游离于人类审美之外的诡异,比起恐怖片给人的感觉,它更像是灾难片给人的感觉。
震撼、心悸,又容易将人的心神吸引,变得和那些古怪而不可名状的东西一样混乱和疯狂。
“别看了!”绯镜发出警告,“我们现在就是普通人,不该直视这种东西,会被影响神志!”
二十个人纷纷移开视线,迅速沿着通往岛内的那条路下了小丘,将那条鱼发出的怪声抛在身后。
第九章 掉san后遗症
通往岛内的路非常的幽暗,也并不宽阔,勉强足够五个人并排行走,二十个推演者就在警惕和心悸之中,匀速的朝岛内前进。
熟悉的推演者们小声讨论着这条小路可能存在的危险,也有互相查探伤势、试探身份的,队伍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安静,却总有低低的讨论声,像蚊子一样不曾停止。
曾莱主动问虞幸:“要不要背?”
虞幸感受了一下脚底地面的硬度,发现其实踩在这样的地面还挺舒服的,一点也不疼,再加上他只是身体上有一点疲惫,并没有娇弱到那种程度,于是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只是病人,不是瓷娃娃。”
“你们关系真好呢。”卡洛斯在旁边发出了不明所以的感叹,“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固定队伍,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San,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这场推演带带我呗?”
“我也想问,为什么你会叫虞幸San?”曾莱也好奇,他看过虞幸的新人赛,当时因为卡洛斯这么叫虞幸,他顿时就知道这两个人在新人赛之前就认识了。
“我们之前一起经历过一个推演,那个推演里他化名就是San,我觉得这名字很酷,也叫习惯了。”卡洛斯的手指习惯性的活动着,“你呢?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和你差不多,我也是因为一次特殊的推演和虞幸熟悉了,我发现这家伙不仅长的帅,脑子也比我好,那次推演他可是帮了我大忙呢。”
其实这个情报破镜小队内部是很清楚的,赵谋早就把他们所有人在荒诞系统中的人际关系给摸了个底朝天,并且针对哪些人是以利用的态度接近,哪些人是真心结交进行过深入的分析。
曾莱在虞幸好几次推演直播的时候,都有在弹幕上发消息支持过,看得出真心,他本身也是个正道线选手,在赵谋的定位里曾莱属于可以信任,必要的时候可以合作的对象。
这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的古怪,好像死寂岛的外围真的危险系数不高,就像是给了这些推荐者这么一个暂时安全的缓冲一样,越是这样,推演者们的内心越忐忑。
他们连岛内的鬼物种类都没有看到,未知永远是最恐怖的。
当然了,顺着这条路走动的同时,也不乏有推演者跑到两侧矮灌木当中查看,生怕遗漏了什么线索,但这注定是做无用功,因为这条路上除了他们,好像真的一个活人都没有,也一具尸体都没有。等到矮灌木越变越高,最后完全替换成了高大的无叶树木之后,他们也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就这么堪称平安的走了二十分钟,在一些人怀疑是不是进入了鬼打墙的时候,他们在又一个高地上看见了远处的城镇影子。
推演者们站立的地方是他们在好几分钟前就开始有一种向上爬的感觉之后,到达了顶点的所在地。
对岛的内部来说,他们所在的位置高的像是一座悬崖,眺望着下方的盆地,他们可以清晰看见一座庞大的城市,死气沉沉,压抑而寂静。
城市中心的黑色高塔似乎离他们非常的遥远,塔尖直入天穹,隐没在那压下来的灰色云层中。
在高塔周围散落着一些其他的高大建筑,暂时看不出来作用,那些建筑的风格都像是中后世纪的设计,而且大多数比他们身上的服装风格还要古老,黑压压的厚重又华丽,华丽到臃肿,宛如一个个旧时代的遗孤。
这是个十四五世纪欧洲风格浓烈的城镇,但又不是那么的完美,因为视力稍微好一些的推演者可以看见离他们近处的建筑上布满了孔洞和锈迹,像是被腐蚀和遗弃过,即便外部仍然保留有曾经的模样,又有谁能知道这些建筑的内部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几道涓细的河流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穿插进来,在城镇内部形成了蜿蜒的图形,使者死气沉沉的城镇社稍微增添了一丝活力。
实在是太古怪了,这样一座岛上竟然会有一个看起来规模非常宏大的城镇?
“看起来,这里是一座遗迹,面积大约有700多平方公里,比现在的一些城市还要大。”温青槐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难怪这种岛上会有学校、医院,但地铁是怎么回事……”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地铁这种时代产物的样子。
他平时的推演风格就是巧妙运用各种并不强力的祭品达到互相配合的功效,再用自己的脑子来进行推演,和赵谋一样,算得上是非常典型的智力派了。
他的话让其他人陷入沉思。
“或许这就是我们要解决的秘密吧,不过,有个坏消息来咯~”荒白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要说坏消息,奈何她活泼的语气下,确实将一个现实摆在了众人眼前,“城镇这么大,我们该怎么确定,鬼怪通知书到底放在哪里了呢?”
初始点附近,按照他们从海岸到这里只花了20几分钟来看,底下盆地中的城镇边缘对他们来说确实也还算是初始点附近。
但城镇边缘的建筑太多了,一个一个搜,不知道要搜到猴年马月去,而且和在海岸边的安全不同,这些建筑里一定会有着死寂岛中的鬼物。
“这得先下去,下去之后看看那些建筑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再判断笔记本都被放在哪里了。”温青槐摸了摸荒白的头,把她的站位从非常接近悬崖边缘的位置往回拉了一点,“小心掉下去。”
荒白搂住温青槐的一只胳膊,乖巧答应:“好的呢槐大佬~”
温青槐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
虞幸在后面看得毛骨悚然。
好家伙,明明是一起认识的,这两个人怎么就在一起了呢?还在这儿秀恩爱!
而他还是个大龄剩男。
可恶啊。
“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和那些体验师所在的地方成一个对角线,看到了吗?黑塔位于城市的最中央,我们行动的时候可以根据黑塔的位置来判断我们离体验师还有多远。”绯镜眺望着远方,这座城市太大了,她完全无法看到盆地的另一边。
“现在该想的是怎么下去吧?这里太陡峭了,难道要攀岩?”白小冰摸摸胳膊,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断壁之下是非常尖锐的岩层,上面生着杂草,由于气候潮湿,虽然没有太阳的照射,但这些杂草依然长得非常的茂密,都是她叫不出来的品种。
有些岩石缝里还长着些类似触手的东西,看着就不是什么能碰的玩意儿。
“我们全都是直接被水冲上岛的,一点物资都没找到,这里不用绳索根本下不去,所以我怀疑附近应该有向下的通道,或者比较平缓的朝下的路,大家可以找一找。”崔晖话比较少,像这种出言建议的情况非常少见。
众人都行动起来,崔晖的怀疑也是大多数人心中的怀疑,这里也没有人可以直接通过峭壁到达下面,曲衔青也不行,她的身手虽然可以,但翘壁上那些不知名的植物还存在着无法忽视的威胁。
虞幸也转过身去,绕过那些巨大的无叶树朝土地上看。
这里的土地泛着幽幽的绿色,十分诡异,看起来就很不健康,而在这种土地上扎根汲取营养的树木长得也非常的像是开玩笑,张牙舞爪不说,大多数的树木都向各个方向歪曲扭转,直接侵压过来,就像是将倒不倒的垂死之人。
赵一酒负责对他这个虚弱病秧子的保护工作,曲衔青则去保护赵谋,四人短暂的分开查找线索,卡洛斯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悠哉游哉地边查看边注意两组情况。
“如果这里没能查找到通道,我们或许要再分散一点去找更远的地方,大家注意时间,半小时后,无论如何一定要回来!”绯镜眉头紧皱,略微抬高了声音。
这是由于现在众人已经分得比较开了,正常说话的音量达不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但听到绯镜的分贝之后,虞幸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脚步一顿。
“怎么了?”赵一酒立刻问。
虞幸看了一眼绯镜的背影,眸光一闪:“死寂岛……你觉得,这么高声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会引来怪物?”赵一酒警惕起来。
“不知道会不会引来怪物,我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既然这里叫做死寂岛,应该在声音方面有些限制才对,我疑惑的是,绯镜虽然性格脾气不太行,但她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你没有发现她喊过之后都没有人用同样的高音回答她吗?”虞幸的目光中透出一点怀疑。
在他说出这一点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阴阴凉凉的感觉从他的脚下透出,就像有人在他脚脖子旁边吹冷气似的。
赵一酒沉默两秒,垂眸低声道:“我对这种东西感觉更强一些,刚才那条鱼对人的神志有影响。”
虞幸微怔,随后察觉到赵一酒眼中一闪而逝的红芒,突然想起来,赵一酒体内的那只厉鬼似乎能力和克系比较接近,如果那条鱼问题很大,他们都没有察觉到,那这只厉鬼也应该可以感觉到一些端倪。
赵一酒少见地话多了一点:“不只是绯镜不该大声说话,温青槐和荒白平时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出比较亲密的动作,白小冰是最不应该反驳绯镜的那一个,崔晖不会在刚才主动发表意见,我哥也不应该这么主动和曲衔青在一组,平时他会选择我和他一组,曲衔青和你一起,这样分组彼此才是最默契的。”
“还要加一个,平时你话不会这么多。”虞幸笑了,“观察的很仔细嘛酒哥,进步很大。”
“嗯,我也受到了影响,不过不是那条鱼,而是……他。熟悉的气息让他的意识开始活跃了。”
赵一酒还记得虞幸之前好像是在防着谁偷听一样,所以他现在也没有直接说出话痨鬼的存在,而是用“他”代替,反正虞幸和他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可以了。
虞幸仔细朝赵一酒看去,能看的出来,体内厉鬼意识的活跃,让赵一酒整个人的阴郁感觉褪去了一些,反而有些像是当初在恐惧医院里那个脸上带笑的人。
话变多了,思维比起平时要更加清晰准确,但总的来说,目前还是赵一酒的意识占据绝对优势,话唠鬼才没这么老实。
想通这一点,虞幸暂时放下心来,突然问道:“那我呢?”
赵一酒:“什么?”
“大家都受到了影响,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那么我被影响的是什么地方呢?”虞幸眯起眼睛,“我认为还是先找到我的异常之处比较好,我这个人嘛比较危险,万一做出什么事情了,那就来不及了。”
“你……应该迟钝了一些?”赵一酒有点不确定地说,“如果是平时,刚才那些事情就不该由我来说,你恐怕在他们做出这些选择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他们被影响了,可你直到绯镜声音太大才想到这件事。”
“嘶……这种影响还包括降智?”虞幸一想是这么回事,他一路上一边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一边听着别人的对话,还真没有之前那样敏锐,有时候走着走着,眼前又会浮现那张白色巨脸,脸上黑白分明如婴儿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和他对视。
这可不行,他可以死可以残,也可以毁容,智商可不能降低!
“怎么解决?”他直接问赵一酒,因为根据他的经验来看,当一个人有能力感知到别人都察觉不到的异常来源的时候,他基本上也会拥有解决异常的方法。
“……目前没有其它方法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近我。”赵一酒的表情冷了些许,“呆在我身边的话,那张巨脸带来的影响就会被冲淡,过段时间就会完全消失——我刚知道这件事,我去找我哥。”
他这表现明显就是虞幸问过他解决方法之后,他体内的厉鬼意识才给他传递出了这样的答案,不愧是厉鬼,总是在不经意间既帮忙又坑人。
虞幸跟着赵一酒往曲衔青和赵谋的所在地走去,既然赵一酒可以冲淡这种影响,他起码要让自己的队伍的人保持绝对清醒。
另外,赵一酒刚才说什么来着?
赵谋被影响之后,主动和曲衔青分在一起,这是正常情况下赵谋不会做的决定。
所以赵谋这家伙想干嘛??
虞幸怀着某种诡异地心情,盯住了赵谋越来越靠近曲衔青的身影。
更新推迟两个小时
今天有事耽误了,更新会迟一些,大家可以先睡觉明天再看[]~( ̄▽ ̄)~*
第十章 赵一酒跑了
赵谋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他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部分失控是因为直视了那条长着人脸的鱼,但他不太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比如把曲衔青和他自己分到一起去,这并不是分组的最优解。
曲衔青眉目低垂,安静而又专注地寻找着周围范围内可能存在的密道入口,赵谋盯了她两秒,眯起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被他自己撕碎到看不出原样的衣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异教徒”和“模特”之间,应该是有着某种关联的。
虽说每个人在开场都可以掩饰自己的身份,但他们小队是在进场前就互相知晓身份的,所以,当他正式出现在岛上成为了异教徒之后,明知道曲衔青的模特身份,这个认知会对他的行为产生一定的偏向影响,在看过人脸鱼之后,这种潜意识就被放大了。
作为平时的能力就在和命运、时间较劲的人,他对自己心灵上的变化会非常的敏锐,所以才会绕过一堆干扰项,直接察觉到了问题的中心。
他一边探查着两侧的环境,一边缓缓接近了曲衔青,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虞幸和赵一酒正以一种有些怪异的眼神朝他走来,除此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于是他放心的叫住曲衔青:“你等等,我可以看一下你的腰后面吗?”
“腰后?”曲衔青眉头一挑,略微有些诧异,但听到赵某冷静而又清醒的语气之后,她选择了信任队友,“可以,你看吧。”
赵谋将一只手伸向曲衔青的腰,这里被曲衔青的长裙牢牢掩盖住,没有出现一丁点破损,但就在腰部面料的上面一点便是一个非常大的破洞,露出了曲衔青白皙的后背皮肤。
他顺着那个破洞将衣料稍微往下拉了一点,就想冥冥中早就有一种声音告诉过他一样,他果然在曲衔青的腰后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印记,像是某种图腾。
而他的手心上,其实也有这么一个略微有些不一样的图腾,一路上他都掩饰得非常小心,没有将手心给别人看过。
“果然有关联,如果死寂岛上的NPC会分成不同势力,我和你应该属于同一个势力。”赵谋对比了一下后,笃定道,“系统当时只告诉我们,我们不会因为身份问题强制对立,但没有说过身份不会让我们在死寂岛上亲疏有别,我早就想过了,这应该是一条隐藏规则,现在有了你的印证,我倒是确定不少。”
“原来如此。”曲衔青嘴角一勾,“在被影响的状态下,你还是这么冷静,这点非常难得。”
赵谋笑了笑,推推眼镜,隐晦而戏谑地看了一眼明显误会了什么,所以目光不对劲的虞幸和亲弟弟:“排除干扰,坚守本心,也是推演者的必修项之一,相比于我,你的克制无疑更加完美,我都看了你半天也没有发现你有什么异常。”
“不是克制完美,而是本来就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情况,这幅皮相能接受到的干扰很少,那条鱼没能给我留下什么。”曲衔青没解释太多,但是显然,即便祭品被暂时封住,她的身体和灵魂仍然处于一个分割的状态,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邪异恩典和虞幸那不知名的祭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被封住的时候还可以产生一定效果的那种。
“对了,你看好了吗?”曲衔青发现赵谋的手指依然勾着她后面的衣服。
“算是看好了吧。你之后进入建筑的时候可以用镜子自己观察一下,你这后面的皮肤……好像有裂痕。”赵谋说这话时,语气没有刚才那么肯定,因为他也不是很想触碰曲衔青的后腰,这显得他不太绅士,但从他的肉眼来看,就在曲衔青后腰的图腾下面,又一个方块裂痕。
她的皮肤像是有一个“壳子缝隙”一样,仿佛能从这里被打开,在看到裂痕的一瞬间,曲衔青在赵谋心中的形象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类人的模特人偶,即便知道这应该是身份问题,但这感觉依旧令他毛骨悚然,像是瞬间产生了恐怖谷效应。
“……还有这种事。”曲衔青的脑袋动了动,清秀的面庞诡异地显得有些无端的艳丽,“醒来之后我没有感觉到身体上有任何的不舒服和不一样,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谢了。”
“不客气。”赵谋松手,此时,虞幸和赵一酒也来到了近前。
“干什么呢?”虞幸目光有点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赵一酒也一言不发。
赵谋太阳穴一突突,刚才他还觉得有点戏谑地想看这两人到底对他误会有多深,但一看这两个这认真的样子,他就感到一阵心梗:“……看你们两个这眼神,是不是对你们的副队长有点太不信任了?”
“赵谋发现了线索。”曲衔青瞄了一眼这两人的状态,眉头轻蹙,“反倒是你们,好像不太对劲。”
赵一酒问:“什么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曲衔青对上了虞幸的目光,然后隐约接收到了一种暗示——不要说出线索。
这是她和虞幸之间独有的默契。
虞幸懒洋洋靠在一棵扭曲而倾斜的枯树上,和从前一样,到哪儿都跟没骨头似的,他的语气中透着点似笑非笑,对曲衔青道:“是不太对劲,酒哥说我受到的影响是降智,我觉得他说的太对了,这不,他跟我说了一些别人的异常,包括赵谋和你分到一组是图谋不轨,我这不就信了吗。”
赵一酒一怔,看着虞幸。
虞幸这话说的太不对劲了,他现在哪里还有和他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明显被降了智的突兀感,相反,这种语气一听就像是憋着什么坏心思,而听完了虞幸的话,赵一酒有些茫然的发现这坏心思好像是冲着他来的。
赵谋脑子转得很快,他察觉到虞幸的态度之后,眸底染上一层阴冷:“你是说我弟哪里不对?”
赵一酒:“我没有……”
“话比以前多太多了,积极性异常,”虞幸打断赵一酒的话,“观察力还能解释的过去,但跟我说温青槐和荒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秀恩爱,这就离了大谱了。”
“就算在进推演之前看过这两人的资料,但酒哥一不会知道他们正在谈恋爱,二不会清楚这两人谈恋爱本该有的状态,别说酒哥不知道,就连我也不可能知道。”
赵谋眨眼间,曲衔青已经出手扣住了赵一酒的脖子,她找的角度很好,正是周围几棵树带来的视觉死角,别人不会察觉到他们在做什么。
赵一酒面色冷凝,下意识想反抗,但意识到了些什么之后,放弃了抵抗,任由曲衔青压制住他。
“还有,刚才他跟我说他性格产生的改变是由于那只大鱼影响到了他体内的'他',但这更不可能,他的存在只会让酒哥拥有更大的优势,同一体系,应该更加了解才对,怎么会反而放大影响呢?”虞幸双臂环胸,摆明了要看好戏,他歪歪头,对被扣着脖子却没反抗的赵一酒说,“我在走过来的路上就发现你不对了,你的走姿没有任何破绽,但眼神和赵一酒不一样。”
“所以我存了试探一下你的念头,故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你以为我听到绯镜的声音后才察觉到别人的问题,事实上,是在你告诉我别人的所有问题之后,我反而察觉到了你。”
虞幸:“再说了,酒哥在外界都能抵抗那么多年,到这里来反而毫无抵抗地接受这些影响,你当他是吃素的啊~”
“……”赵一酒没说话,但是眉头越皱越紧。
赵谋站在曲衔青身侧,语气已经十分不善:“我大意了啊。一路上只觉得和曲衔青之间有一种冥冥的联系,关注点偏了。我弟呢?你是什么?”
赵一酒终于听完了突如其来的控诉,他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些控诉竟然都可以成立。
虞幸实际上并没有受影响,或者说被影响的方面并不是智力,所以他的表现就被虞幸抓到了破绽,但……
如果他不是赵一酒,他能是谁呢?
赵一酒道:“抱歉,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以为我就是赵一酒,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就是。”
这个答案出了三人的意料。
“如果我不是赵一酒,我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赵一酒看看虞幸,“我给你的提醒也是正确的。”
他又看向赵谋:“哥,我有全部的记忆,对虞幸说你的异样,同样是基于推测,完全没有恶意。”
“……”看着这样的场面,赵谋有些心神不宁。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诡异?
每当牵扯到他弟弟,他总会有失偏颇,面前这个人,确实拥有阿酒的一切,但就是……不像阿酒。
对,刚才赵一酒和虞幸一组在另一侧,他离得远,没有观察到便没有察觉,可现在,赵一酒和他说几句话,他就能感觉到违和感。
违和感太浓了,就是不像。
“嗯……”虞幸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鼻音,“你以为你是,但你不是;你的记忆都在,但性格不同;你比较了解我们,但又不够了解——比如赵谋再怎么受影响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决策方面的错误,而我,我一个疯子,能受到什么影响?我更疯狂的状态,绝对不包括降智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我更疯狂的样子,其实是暴露过的。”
赵谋突然道:“是影子吗?”
“嗯?”虞幸尾音上扬。
“这种状态,就像是阿酒的影子。”赵谋让曲衔青放开赵一酒,他走近一步,目光霎时间有些锐利,仿佛能让人无所遁形,“你是影子吗?”
赵一酒的身份,是高难度影子巫师。
影子跟随着主人,所以记忆相同,但它看到的一切,却都是片面的,以一个另类的视角。
在被叫做影子的瞬间,赵一酒身体一颤,突然像是一个3D的东西突然降维成了2D,身体瞬间变薄,失去色彩,失去线条,只剩下一个轮廓。
真的是个影子!
影子仍然保持着赵一酒的轮廓,它灵活地离开了几人的包围圈,在地上摇摇摆摆。
“这意味着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啊。”虞幸惊叹,“这是影子,真正的酒哥好像……不见了?”
“他能去哪儿。”赵谋这时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担心,正因为赵一酒的身份是影子巫师,在确定了这个奇怪的赵一酒是影子之后,同时也可以确认一件事。
这影子是赵一酒的能力,影子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因为业务能力不够而暴露了,赵一酒把影子放在这儿,自己人没了,说明赵一酒是自己离开的。
为了不让他们瞎担心,他才用身份自带的能力瞒住了队友们,甚至试图瞒住亲哥——很难说有没有起到反效果。
曲衔青清冷的目光敏锐扫过四周,没有看到别的影子:“我有个猜测,既然刚才海上那条鱼已经给人一种克系鬼怪的感觉,应该说明死寂岛上的鬼怪多多少少和克系相似。话比较多的那位同样是这个系列的,会不会在看到大鱼之后,话唠的那个为了某些事情,需要单独行动,才放了一个影子在这,而我们知道的话一定会阻止,所以,他没给我们阻止的机会。”
这是看多了鬼物后的经验之谈。
虞幸也倾向于这个答案,他曾经和恐惧医院和赵一酒体内的厉鬼面对面,在厉鬼掳走和深海有关的海妖的时候,虞幸就已经猜到这只厉鬼恐怕有什么事情要做。
只是厉鬼还没有来得及去找海妖,就机缘巧合的发现这个推演的背景也是他需要的,所以提前离开。
至于契机,那必然是那只人脸巨鱼对众人产生心灵影响的瞬间,毕竟在海岸边赵一酒还很正常。
如果那只厉鬼的意识在那一刻醒来,以厉鬼意识的能力,放大影响,暂时使赵一酒的另一面占据上风,就说的过去了。
厉鬼意识影响的赵一酒依然是赵一酒本人,所以他会顾及自己的哥哥和队友们,用影子伪造了一个自己,可惜影子终究是影子,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赵谋想明白始末,心情并不算好:“艹,那死小子,吓唬他哥真是一套一套的,生怕老子心脏太好了,要给我刺激刺激是吧。”
厉鬼意识占上风,代表着赵一酒现在应该处于一个非常强大的状态,或许小心一些,可以避开岛内鬼物。
但同时他单人离队,谁也找不到他,即便身陷危险,他们也没办法去救援……或许能让鬼酒深陷危险的鬼物,他们即使赶去救援也只是多送几个人头。
赵谋想,好难过,为什么阿酒就不能和他商量一下呢,难道真的是做对阿酒好的事情,他还能拦着不成??
虞幸拍拍赵谋的肩膀,对伤透了脑筋的赵谋笑道:“行了,虽然这件事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如果是那个状态的话,他还算靠谱,一个人走也不会有事的。大不了等你找到自己的乩台,第一个就去占卜他的位置,我们去找他。”
曲衔青眼中闪过一抹回忆,然后点点头,半安慰半认真地摸了摸赵谋的头:“那个话唠很强,也很聪明,和虞幸一样,疯狂并不能阻碍他们的判断,你就放心一些,你也可以多信任你的弟弟。”
赵谋:“……?”
他一言难尽:“安慰归安慰,我一个二十八的人了,你摸我头算是个什么事!?下次不能动手动脚!”
“你拉我衣服我也没说你呢,凭什么我就不能碰你。”曲衔青很无所谓,她的逻辑十分直白,“别闹。”
赵谋彻底不想说话。
虞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觉得赵谋对自己人脾气真的挺好,无视他自己一骑绝尘的年龄,赵谋就像是全队的受气老大哥。
“对了,刚才我怀疑酒哥被换了,所以没让你们说线索,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们刚才在这弄了半天,找到什么了?”他突然想起来。
赵谋没好气地把图腾的事和虞幸说了一遍。
“噫,也不知道我身上有没有。”虞幸自己看不到,“就算不是图腾,说不定会有编号之类——”
A级污染体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某个实验室逃逸出来的。
“诶,找到通道了!”就在几人嘀嘀咕咕的时候,不远处,白君瑞那边有了发现,他们压着声线,但消息很快还是传到了虞幸这边。
他们立刻朝声源处走去,虞幸发现那个在地上无所事事摇来摇去的赵一酒影子融合进了赵谋的影子里,一点也看不出来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这两兄弟的影子,本来就很像。
……
另一边,在纷杂的杂草和碎石掩盖之下,一个朝下的通道被白君瑞扒了出来,道口很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透过那发着月亮光芒的灰云,围拢过去的推演者可以看见通道口附近的样子。
这是一个有弧度的圆形通道,一圈一圈的泥土纹路勉强能让滑进去的人得到一定程度的缓冲,就是不知道这通道最后通往哪里,但他们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谁先下?”许桓问。
白君瑞是发现者,有着贡献,几乎默认他所在的神秘之眼不需要当探路人。
曾莱看看这,莫名想起他和虞幸在爱丽丝乐园里跳下床底深渊的场景,那底下的玫瑰有多可怕,他到现在都感觉历历在目。
但是在所有人都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力的时候,探路这种事是要交给身手好的人的,很不巧,他赌徒皮惯了,在别的推演世界里作天作地作死,他身手好是别人公认的。
其实还有曲衔青、许桓、赵一酒、代月甫和白小冰,但……曲衔青和许桓的性子都特别的冷,他们不想下去探路,谁也勉强不了他们,代月甫体质稍弱他一些,白小冰在他这儿人品不行,看来看去好像只有他最合适了。
曾莱环视一圈,惊讶的发现赵一酒不见了,但看虞幸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很担心的样子,出于某种合作心理,他将到嘴的疑问憋了回去。
“我先吧。”他其实也并不是太有所谓,危险存在的可能性一直都有,但只要不是必死,他就有信心可以逃出来。
虞幸本想让曲衔青去,他对这里的很多人都不是很信任,所以想让曲衔青去掌握第一首资料,但看出头的是曾莱,那好像也没区别。
没人反对曾莱的毛遂自荐,但赵一酒不见的事还是被发现了,本来虞幸他们也没遮遮掩掩。
“人呢?”绯镜警惕地问。
“人失踪了呀。”虞幸笑道。
“失踪了你这么高兴?”绯镜眉头一皱,“你……你们,不是一个队的吗?”
“是啊,我们队信任队友。”虞幸回道,“他失踪前给我们留了个字,说是不用担心他,所以我们就随他去了。”
“太胡闹了……”绯镜喃喃着。
“每个推演者都有自己的风格,我们队这个呢,就喜欢胡闹。”虞幸承认这次绯镜说的没错,但他利用的就是二十人中闲散的指挥权,“放心吧,他很快会跟上来的。”
看到赵一酒自己队伍的人这么放心,就连他哥都没有说些什么,其他人也不便插嘴,而且相信虞幸说辞的人其实并不多,他们都在想是不是虞幸或者赵谋发现了线索,派赵一酒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但碍于身份,他们没立场问。
推演者们没有浪费时间,温青槐用刚才拿草做的长绳子绑住曾莱的腰,曾莱很快顺着通道滑了进去。
这草绳是他和荒白,还有沙一起做的,三个人行动力都很强,利用刚才的那段时间作出了一条长的离谱的绳子,还别说,沙坐在地上搓绳子的时候,特别像找到了乐趣的自闭儿童。
他们并不需要草绳有多结实,毕竟也没指望着用草绳进行攀岩,这绳子只作为一个沟通道具,如果通道底下没有问题,拽两下绳子,上面的人就可以都下去了。
虞幸看着短时间能搞出这么长一个绳子的温青槐,猜测他用了身份技能,否则再多三个人一起搓绳子都搓不了这么长。
嗯……手艺人?运动专家?
绳子不负众望的没有到头和断裂,在绳子不再往下坠的时候,那一头传来了两下拉力,表示安全。
众人于是一个接一个滑了下去。
只有虞幸比较不高兴,这么滑,搞出一身擦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他的疼痛放大可真是让人难过啊。
他表现出了一定的不情愿,其他人也都理解,他磨磨蹭蹭,很快留到了倒数第四个,还没下去的人分别是温青槐、荒白、曲衔青。
“故意的?”这儿没了外人,温青槐一下子戳穿了虞幸的打算。
虞幸收起死活不想下去的忐忑,轻笑一声:“嗯,有点事想聊聊。”
……
十分钟后,所有人都通过通道,滑到了终点。
虞幸拍在温青槐和荒白之后,曲衔青留在他后面殿后,他果不其然又在通道里受了一身的擦伤,使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浑身上下除了被他下意识保护好的头部,没一处不疼。
衣服也多个很多口子,好在他挂空挡的事情暂时不会被看出来。
推演者再次聚齐后,对着底下的空间展开了一顿搜索。
这是一条有些蜿蜒的通道,并不垂直,但总体趋势向下,在底部则是一个让人没有想到的干净空间,充满了人类生活的痕迹,四壁被打造的比较光滑,空间里有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些让人疑惑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里抓挠过。
空间很大,大约有八十多平方米,除掉家具的面积后站二十个人稍显拥挤,但绰绰有余。
这里好像是一个有人住过的密室!
在密室的一侧有一扇被铁锈包裹住的门,有些人方向感非常好,他们意识到这扇门打开,应该就正对着盆地中的城市,换句话说,只要他们打开了门,就会正式踏入死寂岛中的城镇了。
但是需要钥匙。
他们都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继续在密室中搜索,山体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一间密室,虽然密室里面全是蛛网和虫子啃噬出来的洞,从细节来看,也有很久没有住人了,但保不齐这里就会有一些之后会用到的关键线索呢。
第十一章 捂住耳朵
众人正在搜索,虞幸选了一个远离其他人的角落来观察全局,以确保自身不会被别人误伤到,他的脸色仿佛失血过多一般,惨白得可怕,比现实中的他要更夸张。
他隐晦地扫了一眼放置在角落里的床,尤其往床下的阴影处叮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密室中的书桌上有一面镜子,他打眼便望见了自己的模样,猜测这应该是A级污染体所带来的显性状态,想必之后,一旦挖掘出和实验、污染体相关的剧情,推演者们都会第一个想到外表异常的他。
不过他是不会给别人任何利用他身份谋求东西的机会的,毕竟他也有一个病人的假身份做伪装,至于有多少人信,那就得看后面的表演了。
虞幸忍受着皮肤上传来的疼痛,这种疼痛已经明显影响到了他的行动能力,他其实很想用恢复力将这些伤口全都修复好,但奈何现在他的衣服破烂烂,如果伤口突然消失,别人也会第一时间发现,只能寄希望于搜索到有新衣服的场景,让他把皮肤都遮起来。
用手默默按着胳膊上最严重的血口,他抬眼打量着这座山中密室,从密室中的痕迹来看,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但当年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间密室的存在,就显得非常让人感兴趣。
首先,这间密室里有床有桌,在书桌上还有一盏至今可以点亮的煤油灯,煤油灯提供了他们在这个小密室里的全部视野,他下来的时候灯就是点亮的,估摸着第一个下去的曾莱摸索着将其点燃。
除了一个通向外界的门之外,与这间密室相连的就只有他们刚才滑下来的那个通道,通道壁上没有安装可以供脚踏的阶梯,说明这是一个单程通道,有进无出。
虽然现在看来,床铺整洁,桌子上除了煤油灯什么都没有,但从地上那些像是被人的指甲抠出来的痕迹来看,这里曾经关过起码一个人,或许是囚禁,或许是某个察觉到自身异变的人将自己给关了起来。
这一点无法确定,推演者在房间的墙壁上敲敲打打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其他的暗道,自然也没有关于这个房间曾经主人的信息。
书桌被温青槐翻找着,倒是找出了几张报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种接近英文的文字,他将报纸凑近煤油灯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发现某些单词和语法与他们脑子里的知识对不上,所以想要解读这些文字的意思有些困难,起码现在没有人能做到。
“我们之中有文学相关的身份吗?”温青槐看着这几张天书,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明明信息在手却无法解读的状况,所以看向大家。
“我是,但……”白君瑞应道,“也不是每个身份都能一开场就得到一些能力的,我是文学家,但我刚才也瞟了一眼,这些文字我无法识别,可能等到进了死寂岛里面那座城,才会有相关的剧情让我得到阅读能力吧。”
“我哥现在没办法解读,以后说不定可以,你可以把你那几张报纸给我哥放在身上,等我们可以解读了,第一时间把线索分享给大家?”白小冰笑眯眯的,在众人心照不宣的目光下开始索要线索源头,但这个理由非常的冠冕堂皇,就连温青槐也不好拒绝。
本来就是,这些报纸藏的并不深,换一个人去搜索书桌也能轻易找到,在这种情况下,温青槐并不具备独自占有这样线索的资格,白小冰正是看出这一点才会直接要。
报纸放在她哥身上,万一是重要线索,在之后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些同行的推演者也会尽可能保全她哥,这种东西当然是放在身上越多越好。
——仅限没什么危险性的物品,如果有那种携带着就会让人得精神病的物品,那还是算了,毕竟见识过那条鱼之后,对这个世界会有各种邪异物品,白小冰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温青槐看了看这对兄妹,他们的副会长绯镜并没有出声,但明显也是支持他们的。
“行。”温青槐嘴角抿起一个敷衍的笑容,答应得十分爽快,把那几张报纸递给白君瑞,然后问道,“是不是只有那张床没看了?”
这间密室里肉眼可见的设施非常少,出于某种默契,大家先是搜查了墙壁,观察了地上的扣挠痕迹,甚至找到了角落里几滴干涸已久的血迹,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动那张床。
这张床上或许有最重要的线索,众人现在实力差别不大,随便一个拿出去都是有些名气的强大推演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默认是要在所有人都注意到的时候一起拿重要线索的,以防出现些不该有的误会。
“搜一下吧。”除了这张床也没别的东西可看了,众人纷纷围拢过去。
距离床最近的是卡洛斯,反正谁搜都没有区别,他离得最近,这个活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他嘻嘻笑着:“那行,我就勉为其难的打扰一下这位不知名人士的睡觉圣地了。”
由于这么多人实在是行动受限,卡洛斯话音落下,手伸出去,刚一弯腰就不小心被旁边的人撞到,可气的是这人力气比他大,他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被撞向了一旁,宝贵的手差点按在了旁边一处有些凸起的石块上。
“嘶——”卡洛斯倒吸一口凉气。
“啊!”撞他的那个人也发出了无辜和疼痛的低呼。
一听这声音,卡洛斯对自己手差点受伤的一点怨气瞬间消失,他眸光一闪,调整好面部表情,有些诧异地往回看,问道:“虞幸?你撞我干……不是,我都没喊疼,你怎么一副好像是被我撞了的样子?”
刚刚还站在角落里的虞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前排,还在刚才“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撞在了卡洛斯身上,他捂着被碰到的伤口,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冷汗往下直冒:“抱歉,不是故意的。我是身份是病人,偶尔有点头晕,刚才眼前一黑就撞到你了,虽然我撞一下也很疼,但你不用管我。”
虽然话是很正常的话,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是那意思,但总有一种淡淡的茶味弥漫在这间密室当中。
卡洛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怎么能不管呢?
他带着一种像是被碰瓷了一样有些好笑又有点意外的难言神情,勉强回答:“我扶你在旁边坐一下,好家伙,上次和你合作你好歹没这么金贵啊,怎么样?这次体会了一把不能磕不能碰的公主人设,爽不爽?”
虞幸:“还行,这种打不得骂不得的感觉真不错。”
他这反应顿时让周围围观的人中有一点怀疑的目光悄悄消失,毕竟他看上去就像是由于自己身份的不便影响到了别人,但很会调解气氛似的用玩笑将尴尬解除。
卡洛斯叹了口气,任命地上手,把虞幸小心翼翼地“护送”到了一旁去。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和虞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神交换,都有一种看懂了对方意思的感觉。
卡洛斯知道虞幸这是冒着被别人注意到的风险也要让他远离那张床,起码搜索床的任务不能由他来做。
这意味着虞幸感觉到了床这个东西附着的危险。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卡洛斯被碰瓷了,自然有旁边的人去进行搜索,也不过是一张单人床,崔晖上前将叠好的床铺弄乱,拿起已经发硬的枕头仔细摸了摸,然后又抖开被子,掀开床单,果不其然在床单下面看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钥匙。
钥匙头呈十字形状,根部镶嵌了一颗绿宝石,看起来非常的华丽,明显是他们服装所指示的那个时期的平民买不起的样式。
“曾经住在这里的人,要么身份显贵,要么是被身份显贵的人囚禁起来的可怜虫。”在场的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崔晖是个话比较少的人,他看着那枚钥匙,没有直接用手拿,而是警惕地打算往床下看一眼,万一这钥匙上有相关的危险,也只能是在床下了。
卡洛斯的注意力被崔晖的这个举动吸引,他也猜到了,虞幸过来阻止他就是因为床下有东西。
希望人没事。
崔晖在众人的瞩目之下退后两步弯腰朝床下看去,由于光线非常的不好,视觉受限,他只能感觉床下一片黑咕隆咚。
但他都这样了,床下也一点动静也没有,或者说从他们进入密室后整个密室就没有发出过异样的响动,崔晖道:“应该没……”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卡住了。
在床下的阴影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具似的脸,那张脸惨白惨白,眼窝是空的,嘴唇嫣红,腮红打得十分吓人,乍一看好像没有头发。
那张脸的嘴巴夸张地扬着笑容,眼睛也弯弯的,就像日本某种文化中的艺妓的面具。
崔晖和那两个空洞的眼睛对视,突然感觉全身僵硬,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黑眼中的白脸越来越近,他的内心不可抑制地升起一种奇怪的恐惧感,离他进的吴开云察觉不对,立刻拉住崔晖的胳膊想将他拽起来,然而他惊骇地发现,崔晖像是平百多涨了几百斤,他拉上去就和拉一个长在地上的物件一样,纹丝不动。
“有情况,快把他拉开!”吴开云本能地大喝一声,想要让周围的人发现这一点,谁知他的声音一响起,崔晖就看见床下的那张脸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与此同时,与那张脸相连的四肢也浮现了出来,只见面具似的脸后长着一个如同蜘蛛躯壳的胖肚子,一双胳膊和一双腿都模拟着蜘蛛爬行的状态,四肢距离非常相近,都长在那个胖肚子两边,在行动的时候,它就像一个巨大的人脸蜘蛛一样。
推演者如临大敌,有些伸手打算捞崔晖一把,有些则直接后退,以防自己受到牵连,赵谋早在虞幸刚才碰瓷的时候就已经和虞幸一样站得远远的了,他对自己在没有特殊能力的时候,脆弱肉体经得起怎么折腾可是心里有数的,就不上去添乱了。
那个蜘蛛的手还是人手的模样,苍白的五根手指一把抓住了崔晖的手腕,崔晖立刻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许桓察觉到不对,喝止道:“你别叫了!”
死寂的岛,叫这么大声是找死吗?
其实他们心里也都清楚,作为经验丰富的推演者,崔晖根本不可能一遇到鬼就叫出来,这恐怕也是因为某种特殊的气场,或者就像看到那张鱼脸一样,被影响了神志。
因为崔晖叫声中的恐惧几乎浓烈到足以弥漫到每个人的心中,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吴开云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可能闯了祸,他看着从床底伸出的那只纤细胳膊,迅速拿起床上那个坚硬的枕头往胳膊上砸下去。
砰的一声,枕头裂开了,那这看似一折就断的胳膊却半点事也没有,不仅如此,另一只胳膊也攀上了崔晖的身体,后面拉着崔晖的人都觉得崔晖身上传来一股吸力,好像是里面的东西想将崔晖拉到床底去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推演才刚开始不久,怎么就会出现这种让人毫无还手之力的鬼物!
他们现在一没有祭品而没有武器三没有特殊能力,连坚硬的物品都对床下的这东西无可奈何,他们该怎么救人?
说到底还是他们太掉以轻心,好几个推演者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虞幸在小山丘上怼绯镜的话,没错,他们知道这场推演没有系统,也知道自己该转变思维,但依旧没能摆脱掉系统曾经给他们带来的那种潜移默化的安全感,既推演刚开始不会有太大难度,难度越往后越大。
可在这场推演里,谁规定了能让他们瞬间陷入死境的危险不会在开场就有!
床下发出一阵不似人类的尖笑,尖笑穿透力非常强,刺得他们耳膜一阵阵发痒,虞幸啧啧两声,抬手捂耳朵,然后温声道:“捂住耳朵,不要听。不然你们的耳朵里可能会长出小胳膊哦~”
第十二章 开门
耳朵里长出小胳膊是个什么场面,老实说众人都没有见识过。
但不妨碍他们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毛骨悚然,并且耳膜中着一点点的痒意也好像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一种恐惧的来源,他们立刻捂住耳朵,顺势往后退了退。
那只人面鬼物已经趁着推演者们忌惮的时候彻底扑在了崔晖的身上,它黑窟窿似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血泪,口中尖笑不断,但与此同时,它也彻底从床底的阴影中爬出,暴露在了煤油灯昏暗的光芒之下。
崔晖依旧无法动弹,只能从他张开的嘴和微微移动的眼珠中察觉到他的恐惧,鬼物几乎和他面对面,被那两只细长胳膊和细长后肢碰到的地方哪怕隔着衣物都能传来一阵奇怪的痒意。
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叫,因为它的叫声会让这只鬼物更加兴奋,如果他不叫,大家可能还能想到办法救救他,可他要是不顾大局的发出了声音,别人肯定会不由分说地抛弃他,所以……即便被恐惧占据了心神,他也只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声有些悲哀的呜咽。
吴开云死死的咬住嘴唇,非常倔强地用手拉住了那只鬼物的一条胳膊,他拽不动崔晖,说不定可以拽动鬼物呢!
而其他人在开始寻找这间密室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直接利用的物品,他们都是警惕的人,除了和崔晖关系特别好的开云,没有人会直接上手,但他们又确实需要救崔晖,不仅是因为在这个推演中,他们都是荒诞阵营的同伴,还有一点就是这只怪物本就该找到方法驱逐。
“进入城市后,第一要紧的事就是寻找武器。”角落里,虞幸提醒过大家捂上耳朵,赵谋便凑到了他身边,用一种随便大家能不能听到的微小声音这么说道。
可能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不确定虞幸能不能听见。
虞幸是听见了,捂住耳朵只能阻挡大半的音波,但无法彻底隔绝近在咫尺的声音,所以他先是回了赵谋一个“嗯”,然后喃喃道:“这只鬼物在我们刚才闹哄哄寻找线索的时候都没出现,等到我们发现了钥匙去查看床底,他它倒是开始了攻击,重点在钥匙上。”
“要救人吗?”曲衔青也来到虞幸身边,贴着他耳朵问。
她没有捂耳朵,她能感觉到这只鬼物的攻击仅限于身体,所以对她来说没有防护的必要。
“看情况,能救则救,救不下来就拿到那把钥匙,先将门打开。”虞幸的话或许对崔晖,甚至是吴开云来说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但这却是他在极度理智的状态下做出的最好选择,“我们要先开出一个退路,这样的话,起码大部分人不会有危险。”
“好。”曲衔青没有多说什么,淡淡的回应了一个字,身影就快速地穿过靠近那张床的人群,在吴开云充满希冀的目光中推开了他,自己来到崔晖和那只鬼物的旁边。
曲衔青看见这只鬼物的大胖肚子后面和床底下的阴影之间有一条细细的锁链相连,那条锁链不知道连接的到底是哪里,应该是大胖肚子的下腹,随着这只带面具似的鬼物的动作哗哗作响。
崔晖的脸色已经逐渐开始向面具的底色发展,如同被传染了一样,他的面部表情也越来越呆滞,目光中透着一种浓烈的悲哀,大胖肚子的鬼物就这么抱着崔晖,面具一直面对面贴在崔晖的脸上。
她没有犹豫,直接伸出手去抓那条锁链,手指触碰到了冰凉生涩的触感,确定锁链是实体之后,她猛地握住锁链向后一拉,硬生生将那只鬼物从崔晖身上拉开一些。
有用!
可紧接着,她面色一变,从锁链上传来的巨力不仅将她反向拉扯了回去,差点踉跄一下跪坐在地,而且那只鬼物阴森森的面具也转而朝她看来,虽然只有一眼,但曲衔青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上骤然出现的不适感,仿佛那两个黑幽幽的空洞里,某种粘腻恶心的视线正笼罩住她。
她的这幅躯壳可是连痛都感觉不到,竟然会被这个鬼看一眼而影响。
一般会发生这种情况就代表着那种攻击实施加在灵魂上的,这种攻击哪怕是曲衔青都不敢小觑,她想了想,放弃了手上将她的手掌心勒出一道血痕的锁链,转而迅速抓起床板上的宝石钥匙,根本不看那只鬼物的反应,窜到了生锈铁门前。
她也不用看,因为就在钥匙到手的一瞬间,她就听到那只鬼物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尖叫,四肢在地上攀爬的声音紧随着她的脚步,明显就是放弃了崔晖追过来了。
曲衔青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用锁链拖住它,无论上几个人,给我留出开门的时间!”
她头也不回的将钥匙插向锁孔,由于锁孔也生锈了,钥匙的进入有些困难,好不容易插进去,想要扭动却也不是一两秒就能做到的。
面具脸的鬼用自己畸形的四肢迅速爬到曲衔青身后,无视了沿途的所有人。
吴开云看了看自己的好友,崔晖不再是那个鬼物的目标之后好像能动了,他像是费尽了自身所有的力气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大口大口呼吸着,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崔晖活下来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这只鬼物还在,屋里的所有人都谈不上安全。
吴开云想也没想,第一个握住了近在咫尺的链子,咬牙向后拉。
在这种情况下,注意力一直紧紧绷着的众人一拥而上,除了沙和虞幸,全都拉扯住面具鬼的那根锁链,即使鬼物力气再大,这可是十几个活人的反向力,足以让鬼物的手在快要抓住曲衔青脚踝的时候被突然向后扯动。
沙一副完全没有危机感的发呆模样,只是目光也盯着这一幕,暴露了他并不是像眼神所传达出的那么风轻云淡。
而虞幸则纯粹是由于体质原因,大家在上去帮忙的时候,还顺便有人叮嘱了他一句:“你就别上去给自己添伤了。”
“啊——”鬼物嘴里的尖叫变成了一声声急促的短啸,它像是尽力地想要阻挠曲衔青开门,四肢不断在空中挥舞,将好几个不小心离它太近的推演者划伤,白色面具上的笑意全部消失,转而变成一种夹杂在愤怒和哭丧之间的表情。
曲衔青眉头微微蹙起,钥匙和锁孔之间都生锈得太厉害了,想要打开门需要很大的力气。照理说一个常年锻炼的成年男人大概在使出吃奶的劲之后才可以打开这扇门,但也不能全靠蛮力,万一钥匙断在锁里就彻底没希望了,在场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好在曲衔青就是其中之一。
她鼓捣了十来秒,钥匙终于在她的巧劲之下被转动,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但这还没完,由于铁门的边缘已经因为斑斑锈迹和周围粘在了一起,她还需要将铁门给推开。
看着曲衔青正在尝试如何推门,而其他人多多少少已经失去了和巨力鬼物对抗的力气,虞幸幽幽道:“直接踹得了。”
“不行,踹门一定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发出声音的后果你还没看到吗?”白君瑞死死拉着锁链,对旁边这个什么也不干的人早就生出不满,此刻看他还提出这么不靠谱的建议,忍不住就开口反驳。
推演者中有好几个人暗暗点头,白君瑞说的没有错,虞幸确实是太鲁莽了。
虞幸轻笑一声,压根不想理会白君瑞的驳斥,又说了一遍:“踹开。”
这次是肯定句。
“不行——”白小冰和另外几个人也在千钧一发之际提出反对意见,但曲衔青可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只知道这是虞幸的判断,当下长腿一抬。
如果换一个时机,她这条看上去纤细漂亮没有一丝赘肉的腿在破碎的修米兹裙的映衬下一定会让人想入非非,更别提光滑的、连皮肤下一些经脉都能隐约看见的脚。
她没有穿鞋,赤着的脚因为从上面的通道滑下来时受到了些擦伤,有几道刮痕还往外渗着血,有一种更加诱人的奇怪感觉,赵谋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
一定又是“模特”的原因,属于曲衔青躯体的美丽在众人的感官中被放大,提升到了一个平时绝没有这么夸张的感官级别。
他脑海中迅速罗列了好几条可能与模特具体来源有关的信息,只不过还没等他深入的去分析,那只是看起来毫无威胁的脚就随着主人的动作,凶猛的踹在了铁门靠门锁的那一端。
顿时,所有因为看到曲衔青腿而有些精神恍惚的人都瞬间冷汗一冒,清醒了过来。
这可不是他们可以臆想的对象,这他妈的就是个杀神!
赵谋也默默移开了目光。
只有虞幸乐呵呵的,听到铁门发出一声巨响,而后在所有人又期盼又紧张又夹杂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中打开,一阵风吹来,门上的灰被吹到空气里,曲衔青没有受到影响,倒是惹得后面几个人纷纷咳嗽起来。
那只鬼物也终于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哀嚎一声,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离了生命力一般趴在了地上,众人感觉手上的拉力越来越小,最后,鬼物趴在地上动了,四肢迅速干瘪,主动脱离了那颗胖胖的大肚子,面具掉落在地。
好像……死了。
而门后并没有传出任何奇怪的声音,也没有因此招来别的鬼物,只有那天空的灰云和前方寂静的巷道提示着他们,他们真的已经来到了岛中间的那座城市边缘。
“这、这就结束了?”引渡人喃喃自语,将其他人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看吧,我就说踹开门省事很多。”虞幸笑着,只是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不仅仅像是用轻微的力道打了打刚才那些反驳的人的脸,在其他人听来,还像是侥幸成功后的傲慢。
“这只是运气好而已,万一外面有鬼物,万一里面这只鬼物不会因此死掉,我们就会陷入腹背夹击,到时候谁也跑不了,你能负责吗?”说话的是白小冰,她看得出曾莱新交的这个朋友不是什么好人,加之虞幸也没有给他的副会长绯镜任何好脸色,所以她现在说话也没有留情面,“还是说只要门开了,无论有没有鬼物你都会想办法先跑,毕竟你没有来拉锁链,想什么时候动都可以,不是么?”
踹门那一秒和踹门之后的那几秒,所有人心中的紧张和煎熬可都不是假的。
曲衔青冷冷看了她一眼。
白小冰却并不胆怯,她因为眼睛特殊,在推演里很有用,平时在公会里就是个非常受欢迎的队友,无论谁想进推演都会问问她有没有时间,有好的祭品机会也会让着她,好的道具也会让她挑选,她虽然怵曲衔青,但她也知道她在神秘之眼公会里的地位足以让她不用看曲衔青的脸色,连大气不敢出。
更何况,她认为她现在是占理的那一方,所以更加理直气壮:“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还有他刚才把卡洛斯拉到后面去,难道不是因为——不是因为不想看自己的熟人被鬼物缠上吗?所以崔晖才会被鬼物伤害的!”
虞幸依然笑眯眯的,顺带还有心思感叹了一句,这白家的兄妹两个说话都秉承着同一种艺术形式,暗戳戳拉拢别人,将矛头指向自己要针对的人,可是这种说话方式漏洞百出,都不需要他来为自己辩解。
卡洛斯当然趁机“不爽”了起来:“哎呀哎呀,这位白小姐,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幸的体质就是这样,我也是被他不小心撞到的,但你的意思是我活该被鬼物伤害,换个人受伤就是怪我啦?”
白小冰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卡洛斯就是要用她诡辩的方式去怼回来,乍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崔晖被吴开云扶着,一时间没有力气说话,只是脸色非常不好。吴开云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代替他道:“就算虞幸的方式过于果断了一些,你也应该就事论事,后面那些无端的猜测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崔晖话少,和他一个团队并且几乎一直在合作的吴开云就是出了名的说话尖锐:“拿钥匙和探查这种事本来每个人就都有可能去做,换作是谁都没办法逃过刚才鬼物从床底出来的那个瞬间,这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后来,还不是虞幸和曲大佬救了崔晖?”
他是当时除了曲衔青和被困住的崔晖之外唯一一个没有捂耳朵的,因为他两只手都在尽全力的拉扯鬼物,所以,虞幸叫曲衔青救人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是,我也听到了,谢谢你。”崔晖终于缓过来,白着脸给虞幸道谢,又转向曲衔青,“也谢谢曲姐。”
他是刚才最恐惧的那一个,所以在被救之后也是心中感激得最真诚的那一个,虽然他猜自己比比曲衔青大,这声姐还是叫得无比顺滑。
赵谋推推眼镜:“另外,白小姐,我想你在指责我的队长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应该考虑的因素,首先,这只鬼物身上连着锁链,再加上这间密室的布局,显然,它是被豢养、或者说囚禁在这里的,它被锁链束缚着,逃不出密室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我们开了门,基本上就能确定足以逃离这只鬼物的狩猎范围。而密室要求隐蔽性和功能性,在这种情况下,一打开门外面就直接出现鬼物的概率低于40%。”
白小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自从加入了神秘之眼,又变成了明星推演者,还在团队里做出了很多贡献之后,就很少有这种别人对她群起而攻之的情况发生了。
白君瑞赶紧打圆场:“我妹是有点骄傲了,多担待。”
虞幸还附和呢:“是啊,别吵了,我们要爱好和平~”
第十三章 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废物了
这场争执来的莫名其妙,起点就是虞幸让曲衔青踹开了门。
但虞幸的决策原因已经被赵谋解释清楚了,在赵谋有理有据的论断下,那些怀疑和指责都变成了自身实力不够的证据。
要真说起来,被选择的推演者其实是有一点实力上的尴尬的,他们确实是推演者中的佼佼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靠着像赵谋、温青槐、任义这种几乎是以纯智力为核心的方法走到了今天。
封印掉祭品和道具,让他们以一个普通人作为开端的推演并不少,问题就是这场推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员牵扯复杂。
对这些已经达到了某种高度的推演者来说,社交比推演更让人心累。
血池中学的考试是单人考试,他们有着心无旁骛进行推演的条件,也能在熟悉的系统手下摸清某些利于他们的规律。
而死寂岛推演……有熟悉的朋友,也有不知合没合作过的公会,更多的是还没有真正在推演里打过照面的陌生人,突然他们都变成了队友,在这种情况下,还需要考虑到各种权利纠纷,指挥问题,态度问题,难免让他们疲于应对——大多数上层推演者都有着较高的异化度,他们维持住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不是每个人都像赵家这样习惯于人情往来。
要是单人推演,这里的每个人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都能做出门后没有鬼物的判断,可当大多数人聚拢在一块儿,他们的心思就没办法好好去思考,这才有种各位大佬都像个屑的感觉。
白小冰闭嘴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平时可以通过那还不成熟的话术将矛头引到敌人身上,不是因为自己话术有多高明,而是那些被她引导的人,本就希望她看到他们被引导。
只是一种巴结和隐晦的谄媚罢了。
而站在这儿的人,不是地位同样很高,就是底细难以琢磨——比如那个行为举止都很张扬跳脱的卡洛斯,神秘之眼来之前收集到的情报中,除了知道卡洛斯是和虞幸同一期的新人赛获胜者外,竟然一点情报都没能找到。
她无法在这些人中讨到任何好处。
其实这也并不难想到,只是今天这个事实才没有任何遮挡地戳在了她面前。
她的副会长绯镜也没有帮她说话,这足以证明,她确实做错了,可……白小冰也知道,自己有被怪鱼影响的后遗症,不然她不会这么暴躁。
想清楚这些,发现自己确实错怪了虞幸,虽然虞幸的样子摆明了并不在意,但白小冰还是大声道:“对不起!”
虞幸有些意外地歪歪头。
倒是挺有趣,把她哥哥或者绯镜让她道歉、由于道歉声音太小被要求重新说一遍、然后再大声不服气地道歉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如此认真的直面错误。
果然,这个段位的推演者都有些可取之处。
他在心里轻笑一声,那么……恭喜白小冰女士凭实力摆脱了某种奇怪的恶毒女配命运。
“我说了,不需要吵,我们应该爱好和平。”虞幸向白小冰点点头,并不计较这件事,然后迈着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病怏怏的步子走到曲衔青身边。
他在打量门后的世界。
看到他也不介意,其他人纷纷从这场争执中脱离出来,开始观察自己身上有没有多出一些伤口,更多的是关心起崔晖的伤势。
说来也怪,被那只鬼物“抱”了那么久,崔晖除了脸色发白,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只鬼物给人造成的伤害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潜伏在内里。
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可以解决这种伤势的方法,这让众人心情稍微有些沉重,但也比刚才更加警惕了。
刻意压低声音的小声讨论又像蚊子的翅膀一样开始嗡嗡嗡,虞幸捂着胳膊上的伤口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单薄的衣着显得十分脆弱,瘀痕和擦伤还好说,当衣服上的盐分被析出来,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颗粒对有破口的胳膊来说简直是灾难。
俗称在伤口上撒盐。
他不得不把袖子卷起来,让伤痕暴露在空气里,这才反而舒服了一些。
曲衔青担忧地望着她,随后看到他冲外面扬了扬下巴:“你看到了什么?”
这扇铁门开的地方正是山体的脚下,那条长而曲折的通道帮他们跳过了山壁表面那些认不出来的植物,或许还有动物。
门外,空荡而狭窄的巷子很明显是一个隐秘的地方,说是城区里还不太恰当,毕竟城市和四面环绕的山还是隔了一定距离的。
两侧的建筑都是断壁残垣,根本看不出来房子的痕迹,而是如同被废弃的旧址,他所说的巷子也只不过是被这些断壁残垣恰好夹出的一条空荡的能走的地方罢了。
曲衔青低声道:“这里还不算建筑,相反,那些看不出作用的钢筋和砖块像是专门为了掩盖这个地方才存在的。”
“当然,作为一个城里人,要在周围的山中开凿这么一间密室,当然不希望被别人看到,总得需要一些东西来做掩饰。”虞幸并不意外,“可以确定的是,刚才的鬼物是被另一个有钱人困在这里的,不知道那个将鬼抛在这里的人会不会是一个关键的NPC呢。”
“就这破地方还能有NPC啊。”曾莱摸着下巴,他在发现白小冰道歉后又有向他粘过来的架势,立刻转移阵地,凑上来听虞幸和曲衔青在嘀咕什么。
“或许吧,我们还不知道死寂岛上的NPC是以什么生命形式存在的,或许他们已经全部变成了怪物。”温青槐也走了过来,那一头的卷毛变长了,被很好的打理过,比虞幸最初看见他的时候柔顺精致了不少,刘海经过修剪后并不显得阴沉,后面更长的头发束在脑后,用皮筋扎起,更附和温青槐在现实里的艺术雕塑家的职业。
或许这就是有一个审美在线的女朋友的好处吧,虞幸感到唏嘘。
荒白挽着温青槐的胳膊,笑眯眯的,就像一个人体挂件。
哪怕刚在密室里经历了鬼物突然袭击的惊吓,她依旧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似乎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把她从这元气满满的状态里拉出来,但她高高兴兴说出的话却总是让人毛骨悚然:“变成怪物也会是可以沟通的怪物,嘻嘻,我们或许能看见一些真正让人类觉得如同灾难的恐惧。”
“……求求你不要表现得这么兴奋。”温青槐无奈道。
其他人检查好自己的状态,陆陆续续跟了过来,崔晖和吴开云依旧有些脸色不好,虞幸看了他们一眼,发现吴开云的手指有些不正常的发抖,而崔晖的脸则一直保持着苍白没有变回来,而且神色略显僵硬。
他转头问曲衔青:“你刚才有被那只鬼物碰到哪里吗?”
“没有,我只抓了它的锁链,那个只鬼物身上有一种让我觉得不好的气息,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我没碰它。”曲衔青回答。
他的问话没有避着众人,崔晖和吴开云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吴开云犹豫了一下:“你知道……我们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都是第一次进死寂岛,照理说他不该这么问,可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让他觉得虞幸比他知道得多,这大概是刚被救下,所以有了一种扭曲之后的信任感吧。
虞幸温声问:“你的手有没有发痒?”
“有,手心一直在发痒……”吴开云摊开手看了看他的手上,除了因为刚才拖拽东西而发红没有别的异常,可他的心底就是充斥着浓烈的不安。
“还有我,我觉得全身都在隐隐发麻。”崔辉在后面有气无力,“是不是会长小胳膊?”
他还记得虞幸当时在角落里吓唬他们捂耳朵的话。
“啊,这个……”虞幸犹豫了一下,他的这份犹豫让这两个人,包括在旁边偷偷听着这个话题的人都心中一紧。
他思索了一下:“这东西的攻击看不见,我确实怀疑它会污染活人,克苏鲁神话你们应该都看过,你们也知道里面活人变成的怪物都是怎么来的。不仅是长小胳膊,长眼睛、触手也有可能……”
众人:“……”
虽然知道死寂岛确实很吓人,但你能不能不要直接说的这么恐怖!
眼看着崔辉和吴开云两个人吓得脸更白了一分,虞幸突然笑了:“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推演者,又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调查员。真的要用克苏鲁神话来打比方的话,我们就是神化知识点满的那种人,想让我们疯狂或者变成怪物,有一定的难度。”
惊吓之后来的安慰弥足珍贵,吴开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坐过山车,即使被吓了一下,却莫名的更加信任虞幸:“……你这个人太吓人了,果然是传说中很有恶趣味的新人王……”
虞幸:“恶趣味?我?谁说的?”
他的名声不知不觉被传成了这个样子吗?
他哪里知道,在各大势力和很多的散团对他的研究中,他被形容成了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疯狂所以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对待别人像极了人格分裂,温柔时是真的温柔,恶劣时是真的恶劣;总的来说可能是因为人格异化度太高而导致不可捉摸……的那种人。
赵谋饶有兴趣看着虞幸露出“怎么会呢”的神色,心中暗道,你在别人眼里什么样你心里真没有点逼数吗?
“放心吧,等我们陆陆续续找回了自己的能力和祭品,你们体内的隐患就可以拔除了,在此之前,你们就稳定心态,当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健康的人。不过一旦你们身上发生什么异变,一定要告诉大家,我们会尽力看顾你们的。”没逼数的虞幸还在安慰吴开云和崔晖,把两个情绪起伏最大的人安慰得眼泪差点出来了。
他这个人怪就怪在,明明刚见识了他在密室里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直接命令曲衔青踹门的样子,但当他把声音放缓,很温和的去说什么的时候,别人却又会觉得他特别真诚和可靠。
沙眨眨眼睛,将虞幸的举动看在眼里。如果她没理解错,虞幸的话好像有种特殊的魔力,非常的让人幸福和想亲近,同样的话换一个人来说,绝对达不到这种效果。
就连她也觉得,安慰人的虞幸太好了,她没有什么事情都想被安慰一下……继鬼物预警之后,这也是病人的好处吗?
什么病,这么厉害?
恐怕,虞幸的身份不是病人吧。
沙平静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在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看出了虞幸的掩饰。
这个安静的仿佛真如沙子一样,随时会随风飘散的女孩,在白化病带来的柔弱外表之下,拥有着一个洞察力恐怖的灵魂。
“走吧。”终于,在众人完全平复下来之后,沙轻轻下达了指令。
当前没有任何一个小团体有着凌驾于其他人的领导力量,沙的话暂时算得上最管用的那一个——前提是没有人表现出对话语权的争夺。
他们在密室里耽搁这么久,除了几张看不懂的报纸和一只鬼物之外,什么也没找到,也应该往城市里进发了。
十九个人“浩浩荡荡”从那断壁残垣中往城市中行进,除了一些看起来没办法打斗的(没错就是虞幸),其他人都在两侧的废墟堆里抽了根顺手的钢筋充当临时武器。
赵谋看着这出街打架的架势,就知道到了城市里,这十九个人绝对不可能在一起行动。
目标太大了,就这架势想不引来鬼物都难。
或许除了换衣服和洗澡,还有武器之外,他们还得尽快找一个据点定下来,然后再继续向据点周围探索,最好是分成小队伍,以机动性为优势进行探索——就像偶尔会在论坛上出现的,概率很小的末世生存类推演一样。
“嘶……赵谋。”虞幸倒吸一口凉气,“扶着我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走神?压到了。”
路上杂物很多,虞幸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助,在婉拒了曾莱背他的邀请后,扶着虞幸的活还是落到了赵谋头上。
谁让赵一酒跑了呢。
赵谋一个走神就碰到了虞幸胳膊上的伤——只是轻轻碰到,那卷起的袖子下,白得过分的手臂像是在对赵谋进行嘲讽。
他推推眼镜:“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不是真的玻璃娃娃,要喊疼,碎了再喊吧。”
虞幸:“……”
“嘤嘤嘤,你欺负队长。”
“少来,你这招除了阿酒那个分不清你是不是认真的的小白痴之外没人吃。”赵谋差点不顾形象翻一个白眼给他,“你要坚强,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废物了,要学会搞清自己的地位了,朋友。”
第十四章 好久没看见这么多新鲜的人了
死寂岛的上空终年缠绕着灰云和迷雾,虽然它表面上比无光镇的黑暗要好一点,也仅仅是表面上,真论起来,这座海上孤岛同样被太阳遗弃,也永无光明。
一座座属于过去时代的建筑像是树影一样斑驳分布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厚重、古旧,让人在不由自主沉浸于这座岛上已经腐朽的历史的同时,对这个曾经华丽的岛屿升起浓烈的晕眩感。
这大概就是马戏团和欧洲宫廷般,独属于华丽的怪诞。
“这是什么……”从城郊废墟一路步行而来,推演者们终于在又一个二十分钟后,来到了他们曾远眺过的地方。
扑面而来是夹杂在风中的破败味道,灰尘由于潮湿紧紧粘在别的东西上,可霉菌的味道还是随着空气挥散,弥漫到每个人的鼻尖。
一座尖尖角的双层建筑阻挡在了他们的路上,建筑狭长,通体灰红色,砖块堆砌完美,像是个漂亮的艺术品。
如果二楼尖角没有因为腐朽而塌陷掉一大块的话,就更好了。
当他们在兴奋和警惕中接近这第一座房子时,也没想到它竟然这么长,当他们来到建筑的门前,这座建筑已经不能从两边望到边界,像一个城墙般,把更内部的城市风光挡在后面。
“看不出是什么……”引渡人紧了紧手里的钢筋,迟疑着问,“边界墙?”
他们来的方向显然不是城门口,不知道是城北城南还是城西,无论哪一边,都有可能遇到为城池进行防御的建筑与墙体。
理论上上这样的。
其他人没吱声,显然,他们都不觉得眼前这个建筑和城墙有什么联系,它看起来太脆弱了,也不算高,他们稍稍后退就能看见后面的高楼和塔尖。
用着玩意来做防御,可能是脑子有病。
“离这里二十分钟路程就是山体,这座城还有人的时候,会多此一举造城墙吗?”代月甫皱皱眉,压着声音交流。
“实际上,这城市哪里需要城墙,它不就是孤岛么。真按攻防论,建在盆地里的城市易攻难守,本身就是个错误,外面涨潮,什么都不用干,这城市就能被淹。”一开始和沙漏几人待在一起的散人成员谭林松了松粘稠的衣领,嘀咕道:“这地方不能用常理来看。”
“也是。”代月甫点点头。
吸取了密室中声音让床底鬼物更兴奋的教训,越接近城市,他们的对话就越小声。
“但有个好处哦!只有一座建筑挡路的话,我们的笔记本……就在这里了吧。”荒白开开心心地打量了一眼众人,“进去看看?”
“嗯,反正也是要进去探查的,我们什么都没有,不会有更糟的局面了,与其在外面纠结,不如直接进去。”温青槐捂了捂荒白的嘴,让她不要在大家都很紧张的时候笑着吸引仇恨,随后看了一眼众人。
大家都是有经验的,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犹犹豫豫没有任何作用,沙和绯镜都点头之后,温青槐将目光落在最后面的老熟人,出声道,“曾莱,幸,你们怎么想?”
虞幸正生无可恋靠在赵谋身上,顺便和曾莱小声闲聊,突然被点名,就像上课说小话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的最后排同学一样:“……我选C。”
温青槐:“……看来你没有意见。”
曾莱摆摆手:“道理你都说明白了,干就完了。”
于是乎,十九个人在建筑的门前嘀咕了一阵子,终于决定要进入这栋属性不明的建筑内部。
建筑大门平平无奇,只是一个木制的房间门,门上涂着些奇奇怪怪的颜料涂鸦,还糊了一些依然是看不懂的文字组成的通知单,就和二十一世纪初随处可见,而后被市容建设取缔,转移阵地到小区内部的小广告一样。
门上挂着一个风铃,上前打头阵的引渡人小心翼翼的扶住了风铃,而后由曲衔青一脸冷漠地转动门把手。
“吱——”
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充斥着锈意的响动,众人立刻脊背一凉,纷纷朝四周看去。
好在这次没有引来什么,迎接他们的,只有门后的黑暗。
引渡人小心地随着曲衔青的推门而入扶着风铃,直到门完全打开,他才满头大汗地松了口气,打量屋内。
透光淡淡的光,他看见这似乎是个厅堂,装修得很漂亮,透着一股能让人放松下来的精致。
但还是太暗了,不知道暗处有没有东西藏着。
正想着,奇怪的声音就从屋子里传来,嘎吱嘎吱,令人一阵牙酸,虽然声音不大,但非常有规律,而且有逐渐变响的趋势。
几乎所有人都紧绷着精神的时候,一个病怏怏的虚弱嗓音从后方传来:
“啊,是令人怀念的摇摇椅的声音。”虞幸虚虚望着看不清具体样子的厅堂,“好想坐。”
赵谋怀疑是自己的臂膀太委屈虞幸了,毕竟他不能趴下去让虞幸当沙发。
“哈……哈……”
突然间,厅堂的幽暗里传来两声老迈的笑,紧接着,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整个厅堂突然亮了起来。
几张红木立柜靠墙放置,上面摆着一排排木塞红酒,成为了整个屋子最好的点缀,厅堂中央摆着一整套的鹅黄色大沙发和厚重长几,另有几张桌子分散在另一边。
壁炉里没有燃火,一看就很昂贵的红绒地毯铺在地上,有着非常有艺术感的花纹,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有风景图,有身材算不上好的***,不知是哪位夫人请画家为她画的肖像,也有看不出内容的错乱时空。
这些东西非常新——就像有人每天都在擦拭一样的新。
可这都不是众人关注的重点,因为虞幸口中的摇摇椅就在壁炉旁边,并且依旧随着摇晃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上面坐着一个老妪。
“眼睛长了嘴巴,
“买面包的小罗茜不说话……
“卡洛迪先生拖着布袋,
“把尸体丢到富翁的家~”
老妪侧对着他们,嘴里哼着一曲一听就很黑暗的歌谣。
从推演者的角度看,只能看出老妪已经萎缩的身高、臃肿的体态,和银白的头发。
老妪穿着一身黑裙子,脖子上戴着祖母绿项链,小小的脚踩在摇椅下侧,皮鞋黯淡无光。
她干枯的手从宽大的袖口伸出来,搭在扶手上,老年人的皮肤褶皱让这只手看起来也萎缩了不少,褶皱之间,依稀可见深色的斑斑点点。
扶手上搭着看起来非常温暖的小毯子,可这并不能让推演者们感到温暖,空气中飘来了死人的味道……配合着老妪喉咙里挤出的调子,异常瘆人。
“好多人呀……”终于,那老妪哼够了歌,把注意力放到门口的人身上来了。
虞幸听得快睡着了,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老妪似乎发现了有人对她的不以为然,缓缓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脸。
白的,平的。
没有五官的脸。
“……!”引渡人首当其冲被吓了一跳,把声音吞在肚子里,抱怨跟着正副会长来打工的自己可真是太惨了。
什么事都要在前面去做,还要直面没有脸的老婆婆,呜呜……他也好想像周行那个闷葫芦一样,每次都站在后面啊!
“老婆婆,我们打扰到您了吗?”好在,他的副会长没有让他在心里哭太久,许桓作为和鬼物打交道最多的许家人,理当这个时候站出来和这位老妪交涉。
虽然他的声音不带多少感情,音色也比较阴间,但鬼物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毕竟它们自己就是这个德行。
“没有……没有……”无脸老婆婆看着他们这个方向,那尖锐的、不怀好意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她一连回答了两个没有,然后低笑出声,“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新鲜的人……我是说,年轻的人……”
众人:“……”
听到了,新鲜的人呢。
虞幸感觉这个老婆婆虽然是在和许桓说话,但本应该是眼睛的那个地方,却是正对着他的。
果然这老婆婆是介意他不好好听歌吗!
许桓道:“请问老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不小心迷路了。”
老婆婆用她的光滑脸蛋咳嗽两声:“咦……我还以为,你们是特意到我这里来的呢……这里是,旅馆啊……”
旅馆!
众人眼睛一亮。
旅馆是什么,旅馆是新衣服、热水、床!
虽然吧,这个老婆婆的恶意就和许桓音调的敷衍一样,压根就没掩饰。
“瞧瞧你们……为什么不进来再说呢?累坏了吧,年轻人们。”老婆婆没有走下她的摇摇椅,这让觊觎着椅子的虞幸非常失望,而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动,在他们的脑子里,已经自动把年轻人替换成“新鲜人”了。
“这里是旅馆的话……我们想住进来,可您也看到了,我们都是难民,没有钱。”许桓道。
他们一群人的打扮,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东西,都不会猜测除了海难以外的其他可能性,实在是没有办法伪装来历,比如旅人组织之类,所以许桓也不打算在这事上撒谎。
“我知道,我知道的……进来吧,进来吧孩子们,我会给出你们付得起的条件。”老婆婆又摇了起来,小脚一翘一翘,闻言,众人满脸怀疑地进入了这家不知底细的“旅馆”中。
他们也没别的选择。
如果这是个陷阱,他们大不了用钢筋砸开门,然后选择绕道另寻出路。
饶是如此,当所有人都走了进去,身后的门便自己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门上的风铃也乱响个不停的时候,他们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像只刺猬一样警惕着四周。
虞幸在赵谋的搀扶下停在了队伍最后,赵谋跟他咬耳朵:“尸斑很明显,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能离开椅子……”
“能。”虞幸明知道老婆婆正在“看着”自己,依旧肯定地回复,“必须能,我还想坐呢。”
赵谋:“……你不要乱来,别把这鬼东西扔出去了,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能交流的鬼,估计是NPC一类的,我还要打探情报呢,你别给我整没了。”
虞幸可疑地停顿了几秒,然后恹恹地回答:“好吧。”
偷偷溜到两人旁边并且全力偷听的卡洛斯:“……”好家伙,赵谋真是破镜的救星啊!
另一侧的沙也不着痕迹地朝他们瞄了一眼。
“如果我们想在这里住,需要付出什么?”确认了老婆婆是可以交流的,负责说话的就变成了温青槐,他的资历比赵谋老一些,加上赵谋看起来还要照顾废物队长,所以温青槐就变成了这一队人里最会在算计和讨好之中平衡的人,“此外,这个旅馆可以提供什么服务?我们只看到了您一个人,不知道旅馆里还有没有别的员工呢,我们的日常生活……您知道的,我们迫切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也想吃饭。啊,抱歉,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老婆婆听了,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她干枯的手。
然后,在身上摸索起来。
她嘟囔着:“我的营业手册呢……这些问题的答案我都写在营业手册里了,怎么……不见了呢……”
“唔……我是黛丝,营业手册……”
荒白眼尖,她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好心地提醒无脸老婆婆,并且把称呼换成了当前时代的称呼方式:“黛丝太太,营业手册可能在您屁股底下坐着呢。”
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这算礼貌还是无礼。
温青槐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把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荒白挡在了后面。
无脸黛丝婆婆愣了一下,把手伸到屁股底下一摸,然后小小的身体微微抬起一点,再一拽,一本有点破旧的厚皮本子就被她拽了出来。
“是啊,在这里,谢谢你,好姑娘……”黛丝太太说还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拖音,每一句都是,像是风烛残年,随时就会熄灭的火苗。
随后,她举起营业手册,声音突然染上了浓浓的恶意:“那么,谁来拿走它呢?”
听起来从她手里拿走营业手册会是个很有危险的举动。
没人说话,大家的眼神暗暗交流着,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期待着曲衔青能像在密室里一样主动上前的,看到她身手之后,众人就知道,即便没有祭品,她的身体素质仍然强得不像人。
可曲衔青不是个乐于助人,奉献集体的人。
也没人敢开口使唤她,除了虞幸,问题是也没人敢开口使唤虞幸。
黛丝婆婆等了一会儿,好像有点不耐烦,她叹了口气,把手册放在自己肚子上,又开始摇摇晃晃。
“就你来吧,年轻人。”在众人情绪不一的眼神中,黛丝婆婆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经过排除后,正是一脸病样的虞幸。
虞幸早有预料。
啧,刚才开始就盯着他看,现在不选他,反而才是出乎意料呢。
曲衔青可不怕这个老婆婆,虽然她现在的能力可能不足以正面应对鬼物,但不妨碍她气势足。她冷声道:“不用了,我来拿。”
黛丝婆婆没有五官的脸终于换了一个方向,“看”向了曲衔青,然后阴阴笑道:“小姑娘,不该你做的事,就要学会安静哦……”
曲衔青什么都没感觉到,只觉得口中一轻。
她的舌头……
掉下来了。
软软的一小截肉掉落在红绒地毯上,弄脏了地毯。
众人瞳孔地震,沙默默往许桓身后躲,白小冰吓得捂住嘴,男人们要么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因为这过于震撼的一幕失声叫出来,要么一阵凉意从头游走到尾,让他们手脚发凉。
赵谋扶着虞幸的手紧了紧,然后推推眼镜,眼中收起笑意,冰冷得像是赵一酒附体。他松开手,打算上前,起码能把曲衔青带到后面来。
可他还没动,就被虞幸死死按在了原地。
赵谋当然不会觉得虞幸会忍气吞声,虞幸对曲衔青的关心绝对是最根深蒂固的,他转头,对上了虞幸阴沉的目光。
有杀气。
赵谋想,虞幸要是依然决定把这鬼东西扔出去,也不是不行。
可惜他们现在太弱,不然割了这无脸鬼的皮再扔会更好,要是引出了麻烦——这几乎是肯定的,也有他在。
他的职责不就是把队长和队员惹出的麻烦,妥善解决掉吗?
看到这一幕,最淡定可能就是曲衔青自己,她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舌头,转而盯住黛丝婆婆。
反正不疼。
而且,只要虞幸或者卡洛斯,亦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赵一酒找回一点点能力,她的躯壳就可以复原,长出一个新舌头。
更何况……
“学不会,除非我死了。那么,你有这个权利现在杀了我吗?”没有了舌头的曲衔青在众人惊悚的目光里继续开口,谁都不知道她怎么还能说话——没有嘴却能说话的黛丝婆婆和没有舌头却能说话的曲衔青,到底谁更恐怖啊靠!
黛丝婆婆显然也吃了一惊,她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责怪道:“你这小女孩怎么这么吓人呢……”
“你来拿也行,那就……”
她妥协了,曲衔青刚要上前,就发现虞幸拖着步子走到了前面。
黛丝婆婆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回虞幸身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虞幸兴趣这么大,这绝不是一个哈欠能引发的。
“这么想我来拿手册呢,哈?”虞幸的语气显然已经不对劲了,他苍白的脸色、漆黑而略长的黑发都突然生出了诡异的攻击性,很快,虞幸来到黛丝婆婆的面前,离她很近,一伸手就能拿走手册。
可他没停,又走近了一步,直到衣角碰到了摇摇椅,伸手一摁,就将摇摆的椅子摁停。
这个角度,虞幸低头,黛丝婆婆却要尽全力仰起脸才能和他“对视”。
“这是你的选择哦,亲爱的黛丝婆婆。”虞幸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没有五官的脸,他把亲爱的三个字咬得很重,可每一个有耳朵的人都觉得自己听到的是“你要死”三个字。
“是的,年轻人。”黛丝婆婆拍了拍肚子上的手册,身为鬼物她并没有被区区人类吓到,无论这个人是精神病还是疯子,对她来说都一样,她带着收钱一样的喜悦,“就在这里,拿去吧。”
虞幸背对着众人,脸上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
第十五章 好贵哦A级污染体
营业手册就在黛丝婆婆的肚子上摆着,薄薄的一本,虽然封皮的棕色羊皮让这个本子的逼格提高了不少,到依旧改变不了它类似宣传手册的本质。
虞幸病态的笑容没有持续很久,他目光中沉沉的情绪在瞳孔中流转,而后尽数消失在散尽的杀气中。
他伸出一只手,摸到了那本营业手册,封皮的触感很像人皮,很舒服,一行黑色字母排列在上方,看来这就是这座岛上的语言中,代表着“营业手册”的词汇。
与此同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虞幸确确实实通过那仿佛还有呼吸的老人躯体,感受到了黛丝婆婆肚子里的,更加隐秘和浅层的呼吸。
……这是什么?孩子么?
这就是黛丝挑人拿她肚子上的本子的意图……让那个人感受一下她的胎动?
唔,一具已经死亡却还在活动的身体,肚子里能孕育什么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黛丝的脸,黛丝果然用代表眼睛的位置“盯”着他,就好像无论虞幸表现得多么不敬、行为里夹杂了多少的恶意,她都不生气似的。
虞幸略有一丝丝的生气,略有一丝。
他知道曲衔青并不把这种因为鬼物的警告而产生的小伤当回事,毕竟不影响她的行动,就像她没了关节依旧可以走路,没了心脏依旧可以呼吸一样,这具躯壳的动力不在于骨骼肌肉,而在于这具躯壳背后看不见的灵体。
但是只是因为不想听黛丝鬼婆婆摆布,稍作反抗就被当众割掉舌头,这种屈辱,即使曲衔青不觉得,虞幸也不高兴。
问题是……现在的他,绝对没有能力把这个连手都不用动就能伤到推演者的黛丝怎么样,她和密室里那只鬼不同,如果拿来比较,虞幸倾向于,黛丝是规则类鬼物。
也就是说,推演者没办法用能力杀死她,即使杀掉,下一秒,她依然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同理,她也不能无缘无故对推演者动手,必须有一个开关,来让黛丝接触某种限制。
曲衔青受了伤,解除限制的开关是“不够安静”,亦或者“违抗、自荐”,谁也不知道怎样的行为会让黛丝解除杀人的限制。
曲衔青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胆子很大地对黛丝老婆婆说,现在黛丝老婆婆无法杀死自己。
虞幸抽走了那本手册,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危险的事情,但黛丝婆婆明显散发出了愉悦地信号,好像她已经完成了自己想做的。
他看了她一眼,想到这么多人都还要入住这里,衡量了搞各种事的利弊,决定把今天的事记在复仇小本本上,两个月的推演时间,他有大把的机会摸清黛丝的机制,然后十倍报复回去。
但他还是要给自己的不爽和曲衔青的不开心找回一点场子。
想到这里,他压在椅背上的手臂微微用力:“拿到了,谢谢黛丝夫人的慷慨。”
“不用这么客气,我亲爱的……哦天呐!”黛丝的话还没说完,虞幸就把压到极致的椅背放开,那张摇摇椅瞬间疯狂晃动,那幅度像是要将黛丝甩飞出去,她翘着自己的小脚,双手紧紧抓住扶手,努力不让自己被掀飞。
“嗤。”曲衔青笑出了声,好笑的看着用这种幼稚方式为自己出气的虞幸,暗暗感叹,虞幸还真是成长了,知道克制了。
如果是十年前,恐怕无牵无挂的虞幸宁愿自己变成肉片,都一定先要把黛丝婆婆从椅子上拔起来剁碎。
现在虽然处事方式温和了很多,但也是在为在乎的人考虑,确实越来越接近一个完整的人类了。
虞幸没有管椅子上的黛丝,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表情管理,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翻开了册子。
他本来还担心营业手册内部的内容也会是他们看不懂的字母排列,谁知道,手册内容根本就只有一页。
一共十八张内页,只是各种语言翻译过来的,同一堆内容罢了。
第一页是死寂岛的语言,他直接翻了过去,后面几页虽然语种明显有变,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地球上有的。
从第十一页开始,虞幸逐渐发现了熟悉的字母,好像是地球上一个小语种,后一页,法语,再后一页,俄语,跳过几张后,虞幸在第十七页看到了最熟悉的中文。
“怎么样?读一下吧!”引渡人小声催促,一方面是想着洗澡换衣服,另一方面是震慑于地上那半截舌头,知道黛丝这旅馆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既期待又恐惧。
“本店一共四十四间房间,有十二鬼士二十四小时的基础单人间,十八鬼士的基础双人间和大床间,一鬼磅二十四小时的豪华单人间、双人间、大床间,五鬼磅二十四小时的贵族套房。”
虞幸辨认了一下,终于开始读,尽管他不知道鬼士、鬼磅都是些什么货币单位,但想来是便士、磅的变体吧……还真是毫不掩饰。
“我们这里……一鬼磅,可以换四十鬼士哦……”那边,黛丝婆婆终于手忙脚乱地把摇摇椅给停下了,还很是业务熟练的为他们普及了新的货币进制。
虞幸继续没什么感情地捧读:“三种等级的房间提供不同层次的服务,基础房提供热水、一日一餐的食物,完善的安保措施,无须担心房间被闯入。需要额外的食物和衣物等,需要单独购买。豪华房在基础房的基础上设施升级,每日提供两餐,一套可供换洗的衣物,可向旅馆购买武器。……贵族套房额外提供地图和,和电视?”
他读完这一段,对最后一个词重咬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电视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简直是柯南指认的凶手里出现了钢铁侠一样突兀。
不过想想死寂岛背景里提到的地铁,又好像没有那么突然了。
“这个电视和地图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吗?”温情换尽量好脾气地问着黛丝,“它们让房间的价格翻了五倍。”
“有什么作用……哈,你住进去的时候就会知道了。”黛丝婆婆的语气很是难以辨别,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它当然会是物超所值的房间,这可是……我们旅馆的招牌。”
“好的。”温青槐轻而易举地接受了问话的无效性,他看向虞幸,“继续吧,幸。”
“旅馆共有十三名员工,包括旅馆主人黛丝,厨师两名,男侍者两名,女侍者两名,清洁女工一名,洗衣女工一名,安保人员三名,乱跑的黛丝女儿一名。”
众人:混进去了什么东西啊……
“每个房间只能进入该进的人,不可以在不同房间中走动,旅馆专门配备了多间会议室、娱乐室、盥洗室、吸烟室、餐厅,希望各位生活愉快。”
不可以串门吗?众人想着,双人间和大床房能住两个人,那么就只有住进去的两人可以进房间,其他人都不行,想讨论什么事情,必须前往旅馆划分出来的公共区域……可公共区域没有承诺安保措施。
如果违背这项规定,恐怕下场会比掉舌头恐怖的多,但遵守这项规定,安全也不能得到保障,消息的密封性将大打折扣,最恐怖的是,住在不同房间里的人,如果想对别的房间撒谎,也没有人可以去验证啊……
在场的都是从底层被坑了一路的,第一反应都想到了其中不团结的可能性。
“还有呢?”许桓看虞幸好半天没再说话,抬眼问了一句。
虞幸书一合:“没了。”
没了?
虞幸将书扔给了许桓,后者这才知道,十几页的本子,只有一页的内容。他见黛丝并没有在意虞幸把本子给他的举动,这才将本子给别人传阅。
赵谋没再看一遍营业手册,而是轻笑一声,问黛丝:“黛丝夫人,既然房费是靠货币支付的,我们没有钱,该怎么支付房费?”
是的,这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了,他们这一群人,别说鬼磅,加起来半个鬼士都没有。
黛丝婆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萎缩的手指指向厅堂另一侧的墙壁,众人这才看到,堪称隐蔽的角落里挂着一个手写板,上面写着……
【A级污染体:800鬼磅】
【B级污染体:200鬼磅】
【C级污染体:60鬼磅】
【D级污染体:4鬼磅】
【E级污染体:30鬼士】
【瘟疫体:5~300鬼磅】
【瘟疫源:800鬼磅】
虞幸在看到第一行的时候,眼皮就跳了跳。
第一反应——这不是他吗?
第二反应——不错,他还挺值钱。
“如果我没理解错。”赵谋也意识到了虞幸当时抽到的身份,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而是带着一点不确定地向大家征求意见,“这些所谓的污染体,就是我们平时习惯说的……鬼物?”
“是的,是的,外来者好像都喜欢这么称呼污染体。”黛丝婆婆在众人背后幽幽地说,“我们岛上没有什么鬼物,只有污染体……还有瘟疫体。”
“你们可以在岛上转转,给我带回这些污染体的身体部件,我可以给你们折算成房费,或者,你们想要现金也可以……”
有人意识到黛丝婆婆说话越来越顺畅了,暗暗疑心。
“每个污染体在死后都会留下一个身体部件,所以……咳咳咳咳咳咳……”黛丝突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然后沙哑着嗓子说,“别想用同一个污染体的东西糊弄我,年轻人们。”
推演者们想起密室里那只鬼物,鬼物死后,大部分的地方都枯萎了,只有大胖肚子留了下来。
“对了,黛丝婆婆,”温青槐形容了一下密室里鬼物的样子,然后问,“那也是污染体吗?”
“当然,让我想想……那应该是E级污染体,人肢蛛吧……你们把它的肚子带来了吗?”黛丝婆婆反问。
那东西才E级??那更上层的鬼物,不,污染体,会有多可怕?
推演者着实恶寒了一把,虽然那么被动是因为他们没有武器,不能正面和那东西刚,但是那个……人肢蛛的定身和令人掉SAN的笑声都是很厉害的,在有祭品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轻易杀死它。
密室里那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门就死了,联想一下囚禁这鬼东西的人,估计是有更高一级的诅咒在人肢蛛身上。
这东西,就只值三十鬼士?
“碰到它会让我们手上发痒,所以,我们没有碰那东西留下来的残骸。”吴开云对此很有发言权。
“真是可惜,你们少了一个基础房间的住宿费。”黛丝婆婆的语气中当真透露出一些可惜来。
“瘟疫体又是什么?”许桓眉头皱着问,污染体是鬼物,瘟疫体会有什么不同吗?
“瘟疫体……”黛丝婆婆发出了诡异的笑声,脸朝向众人,“就是我这种啊。”
众人一片安静。
所以,瘟疫体是可以沟通的、不一定带着好意还是恶意的“NPC”吗?黛丝婆婆连瘟疫体都收,是在鼓励他们杀别的NPC吗!
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卡洛斯笑着转移了话题,用只有破镜小队能懂的语气意有所指问道:“A级污染体好贵啊,整个岛上就一只?”
虞幸:希望我不是濒危物种。
“谁知道呢,可能不止一个吧……”黛丝婆婆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摆摆手道,“想知道消息,去城里的酒馆打听,我想睡觉了……”
“最后一个问题!”引渡人急忙道。
黛丝婆婆动了动脚,倒没说不行。
“我们怎么知道遇到的污染体都是什么的等级?”
“哈哈……如果你们没有得到其它的消息源,那就尝试活着回来,把东西带给我,自然就知道了,我可不会在这种事上克扣你们应得的报酬……今天我允许你们赊账,你们去找我女……呼呼……”
说到一半,黛丝头一歪,就这么在椅子上睡着了。
是想说找她女儿吗?乱跑的黛丝女儿一名?
“看来我们要过上赏金猎人的生活了呀~好棒哦!”荒白清脆的声音突兀出现,她十分高兴,顺手把虞幸往后拉了拉,隐晦地在虞幸后背拍了拍,像是一种安抚。
虞幸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温青槐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无可奈何抚了抚额头,“算是吧……我尽量让你玩得开心一点,但是说好了,别皮脱轨。”
荒白的话没有错,听起来,在找到别的据点之前,他们都要过上杀鬼物、付房费、洗澡澡、叠词词恶心心的日子了。
另外,很令他们挂心的鬼怪通知书笔记本,极大概率,就藏在旅馆中。
他们必须留下来,拿到笔记本才行。
第十六章 乱跑的黛丝女儿
黛丝婆婆在椅子上睡得可香,剩下了十几个尚有些忐忑的推演者在旅馆的大堂中面面相觑。
好吧,现在他们该做什么倒是很明朗了……找到“乱跑的黛丝女儿一名”,然后在其的带领下完成第一天的赊账,选择自己的房间,之后无论是洗澡吃饭还是马不停蹄地从旅馆应当存在的后门进入城市的其他地方开始狩猎,都全凭他们自己的选择。
毕竟尚没有一个人能完全地领导所有人。
现在的问题就是,黛丝的女儿会在哪里?他们可没有旅馆地图——在认真搜索整个厅堂以及与之相连的第一个娱乐室后,众人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一个房间找人,估计连觉都不用睡了。
“黛丝的女儿到底为什么要乱跑……”引渡人发出了疑问的声音,“她为什么不能像黛丝一样,长在一张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的摇摇椅上呢?”
许桓:“……”
他怀疑自家公会的人已经疯了。
“你说……”曾莱在此时靠近了虞幸,他能感觉到虞幸此时的心情不大美妙,和虞幸身边的赵谋、曲衔青都对视一眼后,这个一路上本本分分甚至在有些人看来有点暖的男人,终于暴露了一丝在平时会被人称为“啊是那个喜欢作死的不稳定因素”的赌徒的本质。
他得到了虞幸的注视,又看了一眼睡着的黛丝,压低声音问:“如果我们把这张椅子抗走,并且做出把椅子从楼上扔出去的举动,她乱跑的女儿会不会赶来英雄救母呢……”
虞幸用欣赏的目光表达了对这个提议的赞赏。
曾莱收到鼓励,于是接着说:“可恶啊要是我的骰子还在,我就能知道扔下去的一瞬间被她女儿看见的幸运概率是多大了,更别提……我觉得有你在的时候,我的运气一直都挺好的。”
他到现在也没能忘了在靠着门走投无路的时候,那颗突然“六”面朝上的一骰。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虞幸真诚地说,“如果你没有死的话,也算是为我们做出了巨大贡献。”
“等等,万一死了呢?”曾莱问。
虞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水平的问题:“死了就是死了啊,赌徒前辈,你指望我为你报仇么?可已经死掉的你也看不见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赵谋忍无可忍,他想把这两个失了智的家伙放在椅子上扔出去。
他看了看已经在大厅站的非常分散的众人,叹了口气:“在我们能接受的时间范围内,黛丝的女儿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为什么呢?”一颗毛茸茸的头突然出现在赵谋身后,悄无声息,赵谋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已经被吓了一跳,他偏头一看,是那个一直跟在温青槐身边的女孩子。
叫荒白的。
而和她形影不离的温青槐正在另一边翻阅放在书架上的资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荒白,你什么时候站到后面的……”曾莱与荒白有过一次推演的交情,还曾经和温青槐一起,被她看见过从浴池狼狈出来,只裹了一条浴巾的姿态。
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在和大部队一起行动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生疏。
“赌徒大佬呀~”荒白笑嘻嘻道,“我正大光明走过来的哦,只不过一旦离开槐大佬的手臂,别人好像都不会注意到我了……就和那边的钟翎一样哦。”
听她提起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几个人都顺着荒白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衣服颇有些厚的青年。
他的脖子裹在像围巾又像领子的布料里,浑身也有多个破洞和伤口,黑发较短,长相清秀,只有十八九的样子,个子也中等,总的来说,是个长得很不像炮灰的人。
可奇怪的是,从集合到现在,似乎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和话少的崔晖不同,虞幸怀疑这个叫钟翎的年轻人可能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真真正正的隐形人。
再加上对方那件看起来颇具奇幻色彩的衣着,虞幸不得不把他和烧显卡大作狂战……不,刺客信条联系在一起。
钟翎站在壁炉边,正尝试把炉子里的柴火点燃,几人的目光立刻被他注意到,他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一起看他,不算冷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痕,然后他接着沉默地转身,五十六1几人,对着那个壁炉继续努力。
“等会儿,这是谁啊,有点眼熟,但是我想不起来更多了……”曾莱摸着脑阔,眼中闪过震惊,不管怎么说他可是研究院的人啊,对一个提前暴露过名单的人竟然会如此陌生,这不科学!
“用真名的推演者起码是明星推演者了,而且我还收集过所有参与者资料,照理说不会这么陌生才对……”赵谋也道,“看来是身份原因,让我们模糊了对他的印象。啧,他的这个身份难度绝对不低啊。”
“比起这个,只有荒白能随时注意到他啊。”虞幸喃喃了一句,把注意力从钟翎身上转回荒白这里,他眯着眼,笑容礼貌,“你和温青槐还真说不准谁才是大佬。”
“啊,说什么呢,当然是槐大佬带着我啊!”荒白摊了摊手,笑眯眯的样子竟然让虞幸觉得很眼熟。
——他自己撒谎当愉悦犯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曾莱在此时有些八卦地问:“我有点好奇,你们都是情侣了,为什么你还要喊他槐大佬?”
荒白:“因为……这是我们的情趣,你这个单身狗当然不懂啦,嘻嘻。”
莫名遭受了暴击的曾莱抿抿嘴,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曲衔青默默听到现在,眼睁睁看着话题越来越歪,并且有着像脱缰野马一样一去不回的架势,她不得不把围在这里的几个人的思绪都抓回来:“刚才在说,黛丝会自己来找我们。”
“谢谢你还记得,我真感动。”赵谋又一次叹了口气,他瞅了瞅现在待在这边的,除了虞幸曲衔青之外,就只有曾莱和荒白,还有一个正努力巧合地往这边靠的卡洛斯。
等到卡洛斯来到了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位置,赵谋才道:“从刚才黛丝的态度来看,她很需要我们这些外来者,不管是出于冲业绩还是别的什么理由……她宁愿允许我们赊账一天,都想让我们尽快住下。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会放任我们在这里乱逛,并且因为实在摸不着头脑而放弃住店的,想必她的女儿正在往我们这边乱跑吧。”
虞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的脚自始至终就没移动一下。
这间厅堂连接着很多地方,从走廊离开,分别向两侧延展出通道,经过其他推演者短短几分钟内有限的探查,他已经听到这些通道通往的是营业手册上提到过的各类功能区了。
倒是没有在附近看到可供居住的房间,或许客人们住的地方,是位于要从厅堂角落那座环绕向上的、精美华丽的楼梯拾级而上后才能达到的二楼中吧。
这样的分布倒也有趣,这意味着推演者们要议事,都得聚集到一楼来。
虞幸暂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也能从中察觉到属于阴谋的味道。
没过多久,那些躁动的人们就冷静了下来,纷纷想到了与赵谋相同的结论,经过寥寥几句协商,他们决定就在厅堂里休息一下,等待黛丝女儿的出现,于是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也没管身上的水、盐和血会不会给这些一尘不染的精致物件染上污渍。
主要是黛丝睡得实在是太熟了,给了推演者们一种没人管他们的感觉。
在所有人都有些疲惫地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们还听到病秧子虞幸拖着长音,用像是某种诡异抱怨的嗓音慵懒地说:“本来就该这样嘛~开店做生意不应该顾客是上帝吗?好累,曾莱别抢我的沙发。”
曾莱:“没事赌徒前辈,一到这种时候就用这么嫌弃的语气叫我名字!”
众人:“……”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虞幸和他队友、朋友们的对话,总觉得这里不应该是死寂岛,应该是一个休闲度假村呢。
终于,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在那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中,接近了。
光是听着这脚步声的频率,不难想象朝他们接近的,是怎样一个疯跑的女子。
“嘿!我来晚了妈妈!”正当众人听得聚精会神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不负众望地从走廊跑进了厅堂。
虞幸也不禁朝她看去,然后挑了挑眉。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足足有两米高的少女,少女穿着一件大裙摆华丽白裙,由于在这个时代,女人们的装束以彩色为时尚,只有女仆们才会穿黑白色,男士则反过来,以黑白为正装,下等人士和男仆则穿得很鲜艳,这个跑进来的少女即便可能衷于白色,也可能在衣服上增加了类似于大红色腰封蝴蝶结之类的点缀。
她的头发金灿灿的,又滑又亮,被珍珠发带仔细盘好,软软的耳垂上坠着奢华的红宝石耳坠,领口上方大片白皙的皮肤映衬着极具设计感的红黑宝石项链,纤细的手指则套着各种指环与戒指,光是看打扮的花费,这个少女远比黛丝婆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资本家,一个旅馆老板。
可真正吸引虞幸的其实是少女……只能用牛逼来形容的长相。
你能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称赞“你长得真牛逼”的那种感觉吗?
那是一种说不出究竟是想表达好看还是丑陋的古怪描述,正如这里每个人看到黛丝女儿的感觉。
“妈妈睡着了啊,又把客人交给我了呢。”少女踩着脚下血红的高跟鞋,目光越过屋子里的所有人,在黛丝婆婆身上流连了一下,那有着非常优秀的基本盘的脸蛋上,过于消瘦的肉让她显得有点阴险。
她的面色是黑白的——眼睑下方蔓延出了一道道黑色经脉般的纹路,嘴唇也涂满了黑色唇彩,眼中的眼珠过于大了,看起来很瘆人。
她用一种压低了,但事实上所有人只要长了耳朵就可以轻易听到的声音,一脸反派像的呢喃了一句:“你还真是对我毫无戒心呢……妈妈。”
在确定众人都对这家旅馆的母女伦理产生了兴趣之后,少女对着众人露出了得体(相对而言)的笑容。
“十九位客人对吗……”少女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在赵谋脸上停顿片刻,笑意加深,“不,是二十位呢。欢迎入住我的旅馆。”
“你们可以尽情选择想住的房间,只要——你们确定明天能还得上今天赊的房费。选好了房间就不能更改了哦,除非原本的房间出现了不能居住的问题,或者你们愿意花更多的钱升级房间档次,啊,开始吧,我想你们已经迫不及待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了。”少女娴熟地来到柜台边,拿起一本本子,“来我这里登记,我会把房间钥匙给你们,顺便一提,看在你们都是穷人的份上,今日额外的食物和衣物也可以赊账,嗯,武器除外。”
大概是这个少女除了身高和长相奇怪之外,实在是太像一个活人了,众人本能地对她生不出太大的警戒心,很快就有人上前登记。
因为不清楚狩猎鬼物的具体难度,众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基础的双人房——单人房虽然隐蔽性更高,但是太浪费了。
然而,很快就有超出了他们预料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嘛!”荒白抱着温青槐的胳膊,却是在冲着黛丝的女儿噘嘴,“为什么我们不能住一起?”
沙和许桓也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只可以和同性住一起哦,女孩子就要和女孩子住。”少女笑着,语气不容置疑。
“可我是她男朋友啊,这也不可以吗?”温青槐有些难以理解。
少女:“不可以哦。”
“那你们旅馆的大床房是拿来干什么的?”代月甫实在好奇,加上一路上温青槐做了不少有用的事,为人也好说话,他便本能的为可能两个月都不能和女朋友做那爱做的事的温青槐感到同情。
少女歪了歪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当然是为女孩子和女孩子,男孩子和男孩子,这种好朋友准备的,晚上想聊天就方便了呀。”
温青槐一言难尽。
而且他居然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了真实的疑惑,好像她是真的不知道谈恋爱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住一起到底会用大床房做些什么。
温青槐突然有了一个惊悚的猜测。
死寂岛……不会都是无性繁殖或自我分裂吧。
少女不知道自己的话暴露了些什么,她想了想,接着道:“对了,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可以住一起哦!”
他额外扫了一眼赵谋,尽管……有血缘关系的那位并不在场。
白小冰和白君瑞对视一眼。
“为什么会这样呢?”引渡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平时需要副会长照顾的会长。
“这是……妈妈定下的规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是这样的,整个旅馆的所有规则都是妈妈早就定下的,我不知道对她来说亲情和爱情有多么令人厌恶,总之,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坏呢。还有,我总觉得她瞒了我很多东西,她到现在还告诉我,想生小孩的话就要由妈妈吃掉爸爸的血肉和骨头……”少女回头看了眼黛丝婆婆的摇摇椅,然后呀了一声,“妈妈走了呢。”
众人一惊,跟着望去。
原本由黛丝婆婆躺着位置不知何时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空椅子,在骤然寂静的厅堂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而听到少女的说法后,虞幸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想起刚才隔着宣传手册摸到的,黛丝肚子里孕育的东西。
第十七章 赵一酒跑回来了
最终分房的结果很快也就出来了,作为在场唯一一对情侣,荒白抱着被分开的不满,期期艾艾蹭到了虞幸这边,试图和曲衔青住一起。
曲衔青看了一眼虞幸。
虞幸好笑:“你愿意就答应,不愿意就拒绝,看我干什么?”
曲衔青嘀咕一句:“不是防止你有什么战术安排么。”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女生数量少,曲衔青,荒白,沙,绯镜,白小冰,一共五人,自然是不可能凑够全部的两人一间,荒白来找曲衔青,意味着落单的会是沙。
沙不在乎,静静看着这一幕,许桓郁闷地挠挠头,安慰道:“看来只能一个人一间了,就算没有我,我相信你也可以把自己安排的井井有条……”
沙:“嗯。”
许桓补充:“要是真弄不好,我到时候再想办法……”
阴阴的声音在面对沙的时候不自觉放缓,看这一幕好像还挺有爱的。
虞幸关注着所有人的分房结果,温青槐和曾莱住在了一起,他们两个人本来关系就不错,爱丽丝乐园的时候也能看的出他们存在着同为正道线的默契——曾莱看起来更想和虞幸一起住,但是考虑到他自己有队伍,想来不方便和外人一起。
卡洛斯想了想,他假装和虞幸他们不太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打探别人的情报么?于是他主动拍了拍许桓,在引渡人和周行敬佩的目光中成功搭讪:“要不要住一起?你家公会的另外两位看起来不是很敢跟你一起住哦~”
许桓瞥他一眼,皱皱眉:“那你为什么敢?”
“我胆子大呀,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卡洛斯笑嘻嘻的没个正形,似乎真的不怕传说中和尸体一样阴森的许家人。
许桓犹豫了一下,本来他跟别人也没什么好说,两个人住是最高的性价比,谁来都一样,只要不让人讨厌就行,他不着痕迹地望向沙。
沙轻轻点了点头。
许桓道:“可以,但是你最好能安静一点。”
卡洛斯拨浪鼓一样的摇头:“不要,就不,其实你习惯安静,还不是因为没有人敢在你耳朵旁边逼逼赖赖,你看我就不一样,我保证给你一个船新的体验,绝不会发展到是室友就来砍我的地步的——”
“噗。”引渡人憋笑没成功,主要还是看自家副会长那隐忍而又略带茫然的表情太好玩了。
赵谋打算和虞幸住一起,他们两个住一起才能有一个私密的环境讨论事情,在登记的时候他略有一点忐忑,毕竟阿酒的影子在他影子里,他们又是血亲,黛丝女儿那句血亲不能住一起,明摆着就是在跟他说,这个看不出能力强度的少女显然已经发现了他影子中的端倪。
如果不行,就只能试着让阿酒的影子到虞幸影子里,他自己另住一间了。
令人意外的是,即便黛丝女儿暗戳戳提示过,但当他登记的时候,黛丝女儿竟然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用一种意有所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钥匙给了他和虞幸一人一把:“双人房一间,二楼翡翠。”
赵谋接过钥匙,他察觉到了黛丝女儿对他的不同,一个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形。
难道……
是碍于他异教徒的身份?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异教徒在之前总让赵谋联想起巫师教派,他只是不确定巫师教派在死寂岛是异教,他是巫师教派的人,还是他的身份对巫师教派来说是异教徒。
收起钥匙,他和虞幸对视一眼,打算先回房间收拾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旅馆的所有房间并没有编号,只用各种宝石作为房间名来区分。
现在对这间旅馆的了解有限,他们尚且不知道其他的旅馆员工是像黛丝女儿这样更接近人类的,还是像黛丝这样一看就知道是鬼物……或者说瘟疫体的,让自己恢复到一个良好的状态成为了当务之急。
先分好房间的人已经顺着那条螺旋楼梯上楼去了,虞幸伸了个懒腰,和赵谋一起前往楼上,走之前顺便跟黛丝女儿购买了两套7鬼士的衣物,从现在起,他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A级污染体,而是一个负债16鬼士的A级污染体了!
黛丝女儿说衣服会在二十分钟后送到房间。
两人踏上了二楼,二楼的装修风格和一楼相似,主色调都是暖色,透着股毫不掩饰的黑暗奢华,走廊只有一边排列,属于不同房间的门扉,另一侧则是完全的墙体,上面挂着不少艺术感强烈画作,走廊空间宽阔,不少地方还摆放着盔甲或长裙展示架。
每隔固定的几米就有一盏水晶壁灯镶嵌在墙上,映照着壁纸上繁复的纹路。
现在的水晶灯都亮着,整个走廊亮堂堂,虞幸一直没有看见其他的旅店员工,他和赵谋沿着左侧一直走,很幸运,翡翠房确实在这边——事实上,每个前往右侧的推演者最终都返回了左侧,这让虞幸猜测右侧应该是更贵的豪华房和贵族套间。
“我们住隔壁诶……”
现在走廊上三三两两落着好几个推演者,就在翡翠间的旁边,紫水晶房住着吴开云和崔晖,这两个开局比较倒霉的人看到虞幸还挺开心的,吴开云主动和虞幸搭话,并用高兴的目光期待着虞幸的回应。
似乎救了他们之后,他们就对我和小曲曲有着不同的感情了呢……虞幸想着,心中的小人恶劣地咧开了嘴,总觉得这两个人把我当成了什么好人……这误会可不轻呐。
“嗯,既然我们住在隔壁,那房间灯泡坏了可以找我来修。”虞幸冲紫水晶间的两个人点点头,用钥匙打开翡翠间的门,在那两人懵逼的目光中进门去了。
傻子都听得出来虞幸在说很没有营养的话,更何况他们。
吴开云叹了口气:“崔晖,虞幸和曲姐似乎是觉得我们太弱了,并不打算和我们深交。”
“现在看来,我们本来就很弱。”崔晖摇摇头,两人也进了房间,“过去的我们太过依赖祭品和经验,忽略了推演的本质,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我们两个的幸运了。”
“虽然你说的对,但能不能不要让我听到这么残酷的话?”吴开云关上了门,声音也被隔绝在了门里。
赵谋倾听着隔壁谈话的结束,也反手将门带上,评价道:“隔音不错。”
“真搞不明白,就这旅馆都不让情侣一起住,要那么好的隔音干什么?”虞幸一边说骚话,一边打量着翡翠间中的布置,然后十分满意。
虽说这里只是基础房,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十分整洁,整体布置同样漂亮华丽,两张深棕的木质单人床并列摆放在靠里的位置,上面铺着暖色调的床单和被子,并且附赠了一个小巧而坚硬的枕头。
好像在死寂岛中,硬硬的枕头是一个特色,它看起来也是木质的,摸上去透着一股凉意,并不重,是空心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放东西,反正虞幸晃着听不见多余的声音,在木枕两侧有着精致的雕刻,正中间还镶嵌着一块碧绿的翡翠。
……有点像卡洛斯眼睛的颜色。
就是不知道枕这么硬的枕头会不会落枕。
除了两张床之外,房间里自带卫生间和浴室,并且有两个同样是并排的深色书桌,一排书架摆在角落,上面零零散散放着一些书籍,大概填了小半个书架的空位。
衣柜在靠近门的这一边,很大,赵谋伸手将其打开,现在里面空空荡荡,上半部分的空间附赠了很多空衣架,可以用来挂衣服,下面隔出了摆放鞋子的空格,还有可以拉伸的柜内抽屉,估计是用来摆放私密衣物的。
房间的尽头有一扇小窗户,没有封住,看来可以打开,虞幸悄悄的推开它,发现这扇窗户面朝的是城市内部,他可以看见旅馆背后的城市景象,旅馆后面是一条街道,颇有商业街的风范,两侧是各种店铺,只是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略显萧条。
“环境不错,这店居然也不算黑店。”虞幸称赞,关好窗后忍着没有立刻坐到床上去,他不想让自己身上的血迹和污渍污染他晚上要睡觉的地方。
同时,他看见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只金色的金属钟,这让他有点怀念,因为这种钟他在民国时期经常能看见,翡翠间的这一座钟,下半部分是圆形表盘,上半部分则是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估计倒报时的时候会从里面出来两只叫声清脆的金属鸟,或者“走出来”几个迷你的会打鼓的小人,凑近了能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
现在钟上的时间,是九点二十,虞幸猜应该是上午,因为天色还不错,从灰云中渗透出来的光比月光强上一些,如果是晚上的话,死寂岛估计会陷入完全的黑暗。
“你太天真了,我们现在只看到了旅馆,没有在城市里其他地方消费过,根本不知道物价水平,说不定这个价格真的高了呢。”赵谋却维持了他一贯的谨慎,关上柜门,“还是不要对那种鬼里鬼气的无脸老婆婆抱有太大希望才好……对了那东西让你上去拿营业手册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总不能是真的无聊到选一个最帅的去拿吧。”
虞幸:“算你有眼光。”
赵谋虚着眼,推了推眼镜:“在这种事上我觉得只有卡洛斯会没有自知之明地和你争……我也不在乎这种过于高调的属性——不,重点是黛丝到底做了什么没有,别扯开话题。”
虞幸挑挑眉,对赵谋将自己那时候的感受合盘托出,并结合黛丝女儿的说法,附带上了一定的猜测。
“啧,那你倒霉了。”赵谋幸灾乐祸,“说不定黛丝想让你当她孩子的下一个爸爸。”
“然后吃了我?”虞幸呵呵一笑,“算了吧,我不想喜当爹,她要是来,我就把她肚子剖开——”
“停一停,话题好像转到了过于黑暗的方向……”赵谋关注了一下队友的心理健康问题,“温柔点,我们不是反派。”
就在两人插科打诨,打算等到黛丝女儿把衣服送进来就去洗澡的时候,赵谋的影子开始了蠕动。
虞幸第一个发现赵谋位于身后的影子有了异变,他目光一凛,随后想到可能是赵一酒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条人形的影子从赵谋的影子里分离了出来,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悠悠游荡到了房间的中间。
紧接着,那条影子像是经历了升维打击一样“立”了起来,从一个看不出平面的影像逐渐丰满,并变得有了色彩,赵一酒很快代替了影子,并且,在赵一酒的脚下出现了一条新的、没有任何特殊的影子。
赵一酒的样子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衣服的破损程度比之前更甚,在肩膀处多了一大滩血迹,双眼维持在一个血色的状态。他出现之后没有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而像是早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宾馆房间似的,还有闲心拍了拍发生褶皱的衣服下摆。
看他的状态,肩膀上的血迹并没有给他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或许这血迹并不是他的。
“哟,酒哥,从哪儿玩回来了?”
刚出现的赵一酒脸上没什么表情,乍一看,虞幸分不出这是正常的赵一酒还是鬼酒,所以要激他说话。
赵谋沉沉地看着越来越野的弟弟,希望用目光让弟弟感受到压力。
“没哪儿,也不是很好玩,啧,还惹了一点麻烦。”赵一酒笑了,他一开口,赵谋的脸色就更不好了,这是鬼酒!
虞幸若有所思抱臂打量对方,只见赵一酒注意到了赵谋的目光,唇角一钩,用一种戏谑语气道:“诶,哥哥,别用这种目光看我啊,我还是你弟弟,别这么紧张嘛。”
“……为什么。”赵谋板着脸,“是压制不住了吗?”
“那倒没有。”赵一酒一边说一边大大咧咧把上衣脱了,抓着那染血的衣服,颇有点嫌弃地将其扔到了房间里的垃圾篓内,“啧,脏死了啊……哦,这次是我故意放任这样的性格占据主动的,有点事要做,而且不太方便让你知道呢,哥哥。”
虞幸眨眨眼,也就是说,是正常状态的赵一酒深思熟虑之后,故意放任厉鬼性格占主动,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而他说不方便让他们知道,看来,是属于厉鬼那个层面的事情。
“新衣服还没送来吗?”
赵一酒赤着上身就想往床上坐,被虞幸一只手就抓住,他狭长的凤眼都瞪圆了一些,以表达在这件事上的不容商量:“不准污染我睡觉的地方!”
裤子上还沾了不知道谁的血啊!
“我累,就算是现在的我,也是会累的,阿幸。”赵一酒象征性挣脱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又笑了,认命地在原地蹲下,像一只收敛了凶性的狼。
“哎哟呵?”虞幸发出了惊叹的声音,“你怎么叫我的。”
“怎么,就许你们趁我正常的时候为了看我耳朵红叫我大哥哥,不允许我叫你……伶人才会叫的称呼?”赵一酒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我还要叫曲衔青小曲曲,卡洛斯么……叫他哈士奇或许不错。”
赵谋听着这些绝不应该在他那个面瘫弟弟口中说出来的话,额角微抽。
行吧……现在看来,鬼酒果然还是以赵一酒的意识为主,只是性格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别打岔了,你这个状态要持续多久?”赵谋这么一想就好接受多了,都是他弟弟,也算是他弟弟牛逼,没有走到被厉鬼侵占意识的那一步,反而是反过来控制了厉鬼的力量,只是性格受影响而已,可以……可以接受。他说服了自己,问:“还有,影子这个能力限制大吗?”
“影子只有在我这个状态下才能用,算得上是我作弊了吧。”赵一酒舔舔嘴唇,他好像有点渴,“至于状态,出去一趟还是得了点好处的,这个推演里不出意外我随时都能转换,但是现在不行,我刚说了那种话,以我对自己的了解,现在转换回去,我一定会想挖个坑躲起来。”
他竟然理直气壮:“但是这间房间不像是有能躲藏的地方,所以,得等我做好心里准备再转换回去。”
虞幸看着鬼酒,竟然觉得有点好玩。
像是可以和他互坑的样子。
第十八章 下次带我一起浪
很快,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赵一酒活动了一下手腕,抬眼看了门一眼,然后自觉走到房间自带的浴室里躲着去了。
正好是二十分钟,门外应该是黛丝女儿,虽说黛丝女儿好像默认了赵谋带了一个“血亲”进入房间,但他们都认为,还是不要嚣张到直接三个人出现在黛丝女儿的视线里比较好。
赵谋上前开了门,黛丝女儿端着一个大大的圆形木盘,上面盛放着两套浅色系干净衣物,他道了个谢,顿了顿,说道:“麻烦再多给我们一套。”
黛丝女儿笑了:“两位需要三套衣服吗?”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戏谑了。
“可以吗?”赵谋问。
“当然,还是7鬼士,十分钟后送来。”黛丝女儿什么也没多说,连木盘一起让赵谋结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突然开口,“夜里一定要睡在床上,不要下床游荡,除非不在旅馆。”
赵谋惊讶地看了一眼免费送情报的黛丝女儿,暗道异教徒和旅馆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好,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也收到了这个提示。
因为刚才在大厅里,无论是黛丝还是黛丝女儿,都没有提到这一点,只说“旅馆的房间里很安全”。
他真心实意地点点头道谢:“有劳了。”
关上门之后,赵谋把放着衣服的托盘摆到了一旁的桌上,赵一酒,从浴室探出脑袋来:“劳烦递一套过来,我直接洗了。”
虞幸挑了挑眉,故意挡在托盘前面,趾高气扬:“你的衣服十分钟后送来,现在从浴室里出来,让我先洗,要洗澡也好,要躺在床上也好,换衣服也好,明明是我先……”
“不出,除非你打算和我一起。”赵一酒嘴角一勾,看向旁边太阳穴突突突直跳的赵谋,“哥哥~他不让衣服,那你——”
“你还是先出来吧。”赵谋却没有像赵一酒想象的那样让着自家弟弟,赵一酒眼睛微眯。
虞幸幸灾乐祸的帮赵谋说出了答案,他用擦干净的手将其中一套拿起来看了看,又打量了一遍另外一套:“衣服有码,可能是黛丝女儿肉眼丈量的吧,你现在就算是洗好了,也穿不了我们两个的……我比你高,赵谋比你瘦。”
“……啧,等我洗完衣服就到了。”赵一酒并没有被这套逻辑绕过去,而是直接将浴室的门一关,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水声。
“这个弟弟越来越不省心了,这种事情竟然不让哥哥先——”赵谋痛心疾首,委屈地捂住了脸,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转头问,“对了,你的伤还疼吗?”
“已经没有伤了。”虞幸朝他伸了伸自己的胳膊,在进入房间的一瞬间,他就用自己的能力将身上的所有伤痕全部治愈完毕,虽然有些浪费他的精神力,使得他整个人比刚才更加困倦和疲惫了一些,但好歹那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的凌迟般的疼痛已经消退。
“你?”赵谋意外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连这种能力都保留着吗?果然,这不是你进推演之后才有的能力,所以系统没有将之剥夺……”
“与其说是系统没有,不如说是死寂岛的世界规则没有剥夺,它可能只能辨认出属于外来系统附加的力量吧。”虞幸活动了一下四肢,有一种卧病在床多年的老人一朝终于可以下床晒太阳的欣慰感。
赵一酒硬生生把洗澡时间拖到了十分钟,黛丝女儿再一次来送衣服,虞幸和赵谋认真观察了一下新送来的衣服的大小,果不其然,这件衣服应该非常适合赵一酒的身材。
黛丝女儿就像是知道或者见过赵一酒这个人一样,虽然说有些难以理解,但虞幸和赵谋也算是有所预料。
“这家旅店的秘密不少,我们暂时也算是在这里稳定了下来,除去每天进城杀污染体之外,也可以在某些时候留下来打一打旅店内部的剧情。”赵谋用了比较游戏化的词汇,“黛丝婆婆肚子里东西的那条剧情线,还有黛丝和黛丝女儿之间的恩怨情仇的剧情线,或许我们还可以挖掘一下其他员工,说起来到现在一个都没看见。”
“嗯,这个开局比我想象中好一点,起码我们有一个暂时性的据点,而且对之后要做什么已经有了明确的路,但刚才黛丝女儿的话也证明,这个旅馆并不像她们表面上承诺的那么安全,不知道除了夜里不能下床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限制。”虞幸露出一抹笑容,提议道,“而且下床到底会发生什么呢?要不我们今晚试试?”
“你跟酒哥一人一张床,我坐椅子上,然后——”
“我反对这个提议,你不要想了。”赵谋面无表情地制止了虞幸,他们之前说好了,一旦虞幸的某些想法不被赵谋认同,那就不能做。
“行吧。”虞幸失望地嘀咕了一句。
就在此时,赵一酒拉开了浴室门,他赤着的上身探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尽数往后拢去,几簇散落的刘海遮在眼睛前。
虞幸发现,赵一酒把头发弄到后面去的时候,才能更直观的感受到他和赵谋的亲兄弟的基因,深邃的五官透着一股凌厉,只是赵谋平日里用眼镜和他那习惯性的圆滑态度将这份凌厉掩去了。
赵一酒的目光落在衣服上,然后笑着对赵谋说:“哥哥,衣服给我。”
啧,一笑更像,但又透着气质上的差别。
人的基因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啊,虞幸感叹。
赵谋把衣服递了过去,赵一酒穿好之后就在浴缸外隔出来的洗漱台前擦头发,清晰度一般般的镜子镶嵌在洗漱台上方的墙中,虞幸嚷嚷着“啊终于到我了”,成功将慢了一步的赵谋挤到了最后一个。
赵谋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已经28岁的今天,还要经历一下学生时期那种抢浴室的痛苦。
还是军训期间抢浴室的那种。
他最终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虞幸把自己的一整套衣服放在了浴缸边的木凳上,他还是觉得这个旅店在收费上挺良心的,七鬼士一套的衣服不仅包含了可以外出的衬衫、长裤和颇具时代感的长筒靴,还包括了贴身衣物,终于解决了他到现在都觉得很不公平的困扰。
浴缸潮湿,透出刚刚使用过的痕迹,他重新放水——对于死寂岛出现了类似“现代化热水器”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惊讶,连电视都有了,还有他们没见到的地铁,貌似在这个世界,科技存在着一种混乱的感觉。
浴缸的另一侧有一个垃圾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虞幸猜测是赵一酒将破损的衣服放进了垃圾袋中。
他只看了一眼,在水放的差不多之后就脱了衣服打算往里躺,这一幕被正在擦头发的赵一酒从镜子里看到,赵一酒有些讶异,回头调侃地打量了虞幸一眼:“你挂空档?”
“你以为我想么?还看?”虞幸侧了侧身,没好气迈入浴缸,“我开局的时候可是惨爆了,你以为一个个的都像你们一样穿戴齐全,就我之前这身衣服还不知道是在背景故事里在谁的身上打劫来的呢。”
“哟哟哟,好惨哦。”赵一酒露出了恶劣的笑容,但还没等虞幸骂人,他就停下擦了一半的头发,迅速地从浴室里离开了。
顺便还关上了门。
“……”虞幸泡在水里,洗刷着身上的血迹和海水干涸后留下的痕迹,打算之后有空再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厉鬼性格的赵一酒的弱点在哪里,然后连带着头一起沉入水面。
对他来说,在水里的安全感非常充足。
……
在所有人都进房间休整了三小时后,白小冰和引渡人一起,开始“挨家挨户”敲门。
他们显然已经搞到了十个房间的名称,没有去敲别的房间——温青槐问过黛丝女儿,这个旅店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客人,但黛丝女儿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
所以推演者默认旅馆中应该还住着别的东西,在搞清楚状况之前,能不和这些东西发生交集当然是最好的。
“咚咚咚。”
已经在床上睡觉了的虞幸听见自己的翡翠间房门被敲响,接着是赵谋走过去开门的声音。
他之前消耗了诅咒之力去修补自己的伤口,补觉有利于精神的恢复,虽然动用诅咒之力恢复伤口的时候体内那种被诅咒之力影响的负面状态是不可逆的,但精神上的疲惫还是可以通过让身体休息来消除。
所以大致收拾好了自己之后,他就跟赵家两个人打了个招呼,独自躺在床上开始补觉,至于赵谋和赵一酒在做什么,他并不关心,反正赵谋会看着赵一酒的。
谈话声隐隐约约的传入了虞幸的耳膜。
“两位一起来,是两个公会打算合作了吗?”
“对……我们神秘之眼和沙漏商量之后打算召集一下所有人,先商量商量之后的行动……”
“咳,我们会长说,如果不方便的话一个房间来一个人就好……”
“我知道了……时间……”
“其实还是一起来比较好,我们问过了,12点半是午餐时间,我们可以找一个空的餐厅……”
虞幸翻了个身,叹了口气,微微睁开眼睛,突然就和坐在地上的赵一酒的红色眼眸对上了视线。
“哈,你在干嘛?”
那双眼睛里属于鬼物的气息太过浓重,让虞幸的精神本能的警了一下,睡意登时就跑没了。
好在,对方一开口就没了那种鬼物的死骑和诡异感,赵一酒靠坐在干净的地毯上,借用虞幸床的高度阻挡着门外人的视线,他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你很想让别人发现这间双人房里其实住了三个人,然后被那些并不值得相信的势力暗暗记下,在所有会出现信任危机的场景下,都将矛头第一个指向你和我哥?”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制,但很奇异的只在很小的范围里能听见。
“你说的对,这是个麻烦。”虞幸维持着侧躺在床上的姿势,静静的地说,“看你的样子,之后还有用影子离开的打算。”
赵一酒地红瞳凝了一瞬,在那一刹那,有一种粘稠血河在他眼中融化的错觉:“哦?怎么看出来的?”
“你用这个说法不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不就是省得我们在你再一次消失的时候重新找借口搪塞别人么?”虞幸勾唇,“与其这样,不如一劳永逸,让大家都以为你没有回来,甚至于……以为你死了,这样就不会给赵谋造成额外的负担,你是这么想的吧。”
那边传来了关门声,虞幸没等赵一酒说什么,继续用气音道:“看来你跑出去做的事确实危险性很大,大到你不敢跟赵谋坦白,因为你怕说了,赵谋绝对不会同意,而你又必须去,这样真的会和你哥吵起来,会让他伤筋动骨。”
赵一酒的眼神危险起来,可紧接着赵谋便一边朝这边走一边说话了:“虞幸醒了啊,你俩聊什么呢?”
虞幸:“没什么,我就是看酒哥坐在地毯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很好玩,想试试能不能把他惹生气。”
赵一酒嘴唇动了动,没吱声:“……”
赵谋:“……夺笋呐,你别欺负他了行不行?”
“唉唉唉你搞清楚,他现在可不在正常状态,就那狂拽酷霸的起点男主样子,我还能欺负得了他?我是在用一个可怜小配角的灵魂试探能打掉他百分之几的血!”虞幸不满道。
“我开始怀疑的你看那只怪鱼的后遗症现在才出现。”赵谋按住虞幸躁动的小配角灵魂,“行了别贫,刚才白小冰和引渡人的话你们听到多少?”
赵一酒道:“没听,那两个其他势力的人说话,没有虞幸试图惹我生气的措辞有趣。”
虞幸从床上坐起来:“我睡着了,一半一半吧,你组织语言重说一下。”
赵谋早料到这个结果:“两分钟后餐厅召集,商量后续行动,去不去?”
“又不是什么关系好的,有聚餐必要么?我不去。”在赵谋的凝视下,虞幸下床倒了杯水喝,“行行行我认真点,他们无非就是分配狩猎范围,人多不利于隐蔽,肯定要分个谁去东南谁去西北之类的,再假装提议实则半强迫地要求某些情报的共享,你去就行了吧,反正有你在破镜吃不了亏。我和酒哥在房间吃,记得帮我们跟黛丝女儿说一声。”
“正好,我们可以看看是不是旅店其他员工来送饭。”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多时,赵谋抱着外交官的信念出门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虞幸和赵一酒。
“你不告诉他?”赵一酒冷不丁问道。
他指的是虞幸刚才猜测出他还会离开的那件事。
“告诉他你会生我气的,我多伤心。”虞幸笑嘻嘻,随后发现赵一酒没有因为这种级别的调笑露出半点不适,于是无趣地拖长了音,“还是正常的你好玩——”
“把我当玩具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猜猜……”赵一酒眼中有了看破虞幸的笑意,“你帮我隐瞒,其实是想,和我一起出去吧?”
虞幸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所以,当虞幸逮到一个偷偷出去浪的人,大概率不是举报,而是……想办法一起出去浪。
不得不说,虞幸乐子人的心态是被鬼酒玩明白了。
“可以啊,进步很大,这是厉鬼性格的智力加成?”虞幸明夸暗贬,让人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
好在赵一酒也不在乎这个,他啧啧两声:“外面很危险,尤其在你还没有找回荒诞体系能力的时候,你确定?还有,走了一个我,再走一个你,我哥真的不会想杀人?”
“你错了,你一个人出去,他已经想杀人了。”虞幸露出笃定的笑容,“而我跟你一起出去,他只会觉得,啊——你安全系数变高了。”
赵一酒:“他凭什么这么信任你?”
虞幸:“人格魅力。”
第十九章 出门探路
虞幸和赵一酒在房间用了他们的午饭,送午饭来的是一名女仆,穿着规规矩矩的黑白女仆装,就是长得不太行——完全没有脸。
如果不是黛丝的女儿在营业手册上明明白白写着黛斯的女儿五个大字,他可能会觉得这个无脸女仆才是黛丝的亲女儿,别的不说,起码长得一模一样。
那名女仆可能是不会说话,来去的时候都静悄悄的,将盛着饭的木盘子递给虞幸之后,她就踩着自己的小皮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虞幸一开始还对饭菜有过期待,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别致食材,打开一看,才有些失望的确认,这就是现实世界里也经常能吃到的盖浇饭,无论是香气还是味道都过于正常,正常得让人有一种死寂岛上仍有活人在生存和活跃的错觉。
“这座岛上古怪很重,整体来说是几个世纪前的建筑和服装风格,但还夹杂着电视,地铁,热水器这类现代化设施,连食物都对我们过于友好了,感觉是科技混乱、生死也很混乱的地方。”虞幸咽下一口饭,自言自语。
可能是终于给自己建立好了心理防线,赵一酒已经默默转换回了正常状态,闷头吃着饭也不回答虞幸,所以虞幸才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自言自语。
虞幸吃完之后将盘子和餐具放在一边,盘腿坐在床上:“赵一酒,趁你哥现在不在,跟我说说你在外面都看到了什么?”
赵一酒:“……你最好别问。”
“少跟我来这套,捡你能说的说。”虞幸斜眼盯着赵一酒,“出去一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处于那种我一听脑子里就会长眼睛长胳膊的那种状态吧?哪怕具体的不能说出口,起码岛上有些什么我们能知道的鬼物分布,或者是建筑功能和NPC分布,这些不可能一点都没探查到?”
实际上赵一酒出去的时间并不长,虞幸这么问,也就是希望能提前对岛上的东西大致有个数罢了。
赵一酒似乎想了想,发现这些东西说出来没有坏的影响,于是盯着自己的盘子沉思了一会儿,绞尽脑汁的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街道上偶尔会有游荡的鬼物,按照污染体体系来分都在DE等级,其他东西都在建筑内部,每一栋建筑都可能还有一个小型副本,有独特的规则,数量很多,多到哪怕是二十个推演者没日没夜地探索,也不可能在两个月内探索完的程度。”
虞幸“哦~”了一声,摸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当赵一酒察觉到他可能又在想什么坏心思的时候,他出声了:“是这样啊,还挺有意思,这儿有和夜晚站街的小姐姐有关的建筑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这会产生什么副本。”
尽管他的措辞非常的委婉,但无论是男是女都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虞幸指的是什么行业。
赵一酒无语地看他一眼。
“哦哦,我忘了,在死寂岛相似的这个国度,站街的也可能不是小姐姐。”虞幸显然故意曲解了赵一酒无语的那个点。
“我离开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我找到这么别致的地方,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专门在岛上找,找到了别通知我,我不想跟去。”赵一酒冷笑了一声,离虞幸远了点,像是不想沾染上对方身上的任何不正经因子。
虞幸凑过去:“开个玩笑嘛,那从我们这儿为起点,哪个方向的收益可能最大?”
赵一酒:“无所谓。”
十分冷漠。
而餐厅谈话的内容果然和虞幸猜测的一样,赵谋回来之后将所有的讨论结果都简单复述了一遍,完全不出虞幸所料的无聊。
赵谋回来的时候拿了张纸,上面写着一些讨论重点:“是这样的,出于小队默契程度,大家都同意不打乱原有队伍,分成三组进行排查,每组六到七个人,沙漏和神秘之眼决定先各查各的,而我们是二十个人当中第三个基数比较大的队伍,所以也占一条路线。”
纸上有写路线分配。
破境小队除了别人还不知道已经回来了的赵一酒和假装处于队外的卡洛斯是三个人,赵一酒的位置仍算在里面,温青槐荒白强烈要求……其实是荒白强烈要求加入这里,温青槐顺水推舟,一共六人。
神秘之眼的三个人,加上代月甫、曾莱两个体力比较好的人,还有吴开云和崔晖两个本想跟着虞幸他们,结果被一青一白两个人强势抢走位置的选手,一共七人,走从旅店后门出去之后的右侧路线。
沙漏的四个人,带上了许桓崭新的室友卡洛斯,散人谭林和钟翎,也是七人,走中间。
“还算挺好,对没有混入摸不清底细的人,彼此比较知根知底,也好指挥,而且我们在神秘之眼和沙漏两边也都有眼线。”赵谋这么说着,虞幸打断了他——
“卡洛斯跑沙漏当眼线,神秘之眼我们的眼线是谁?曾莱?”
“根据我的分析,他是一个会将情报分享给我们的人。”赵谋笃定地说,“无论是看数据还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所以我认为他称得上一个眼线。”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别忘了,即便他跟我们整个队伍关系都不错,尤其是跟我……”虞幸很有自知之明,但说出来的话也算得上是过于理智,有些无情,“但他也没有告诉我们,他会在最后一刻和赵儒儒互换名单,把自己换到死寂岛上来的动机。”
“如果是研究院对我好奇,让他过来找我合作,或者是他单方面的因为知道我的实力,并且跟我关系好所以想跟过来,早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他就该说了。”虞幸淡淡的笑着,“我和他有独处的时候,甚至聊天聊的很愉快,他依然没有告诉我他来的原因是什么,这就说明这个原因对他来说,比和我们的交情重要。”
“所以我们确实可以从他嘴里得知另外一队人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听到我们耳朵里也不能全信,万一呢。”
最后三个字轻轻地,宛若叹息,透着一股“没有心”的凉薄。
赵谋推推眼镜,点头认同:“我也考虑过这个因素,之后无论在他那里知道了什么情报,我都会仔细斟酌考虑,辨明真假,请相信我的职业素养。”
“行,既然是这样的话,基本没什么事了,他们有说过什么时候出发吗?”虞幸伸了个懒腰。
“今天下午三点。在这之前,他们打算在旅店里找鬼怪通知单,毕竟鬼怪通知单对收集我们已经遇到的鬼物信息非常有帮助。”赵谋道,“不过说是这么说,他们肯定不会老实的,起码会派出一半的人手先行出旅馆,否则的话,一旦没有狩猎到足够的目标,今天赊的账明天就还不了,不知道对于这个旅店来说,还欠债不还会有怎样可怕的惩罚。”
“那我们也一样。”虞幸道,“我、酒哥和小曲曲出去打探,你跟温青槐他们留下来找笔记本。”
赵谋点头:“很合理。”
虞幸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在旅店里多听荒白那姑娘说的话,不管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撒娇。那姑娘不简单呐,尤其是在这个推演里,她好像……很敏锐。”
赵谋眼神锐利了一瞬,而后出现了一些兴趣,以他看人的水准,他当然看得出荒白和卡洛斯一样隐藏了很多东西,但虞幸对荒白的评价比他想象中还要高,这说明他真的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下那个看起来十分跳脱的女人。
大致交流之后,虞幸就把刚才从赵一酒那里得到的情报复述给了赵谋,这些都是可以说的东西,他只负责跟自己的副队长转述,至于赵谋会不会把这个消息公开给温青槐还和其他队伍,那就是赵谋自己的事了,他信任赵谋的处事能力。
赵一酒安安静静的做着他的旁听者。
“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曲衔青和荒白住在离他们较远的蓝宝石间,虞幸出门叫到了人,趁着其他队伍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都没有这么果断的出门的时候,拉上本应是失踪人员的赵一酒,跟随在曲衔青身后,从旅店一楼一间图书室的后方小门离开了。
这是旅店唯一一处通往城市内部的门,在推演者们刚刚聚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找黛丝的女儿问清楚了,这不是什么难得的情报,黛丝女儿没有收取任何费用就告诉了他们。
出门之后,他们按照约定往左侧走,岛上独有的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形成一缕缕挤压的微小气旋,街上萧条,即便是竭力建造出的五颜六色的建筑,都在头顶灰云的映照下变得失去色彩。
虞幸看着前方的路,离他们最近的建筑在20米开外,是一个一层的较小的门面,门的上方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牌匾,可惜上面的字他认不得。
这是他们可以去的第一个地方,自然是朝这个建筑去。
曲衔青道:“先找武器。”
他们带到旅店来的钢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踪了——大概是在厅堂的时候,那时候大家的注意力一开始都在黛丝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一点,等他们反应过来,钢筋早就不翼而飞。
好消息是,路上能充当武器的东西其实也不少,比如不知道为什么被乱丢在路上的细木板,比如不知道是谁遗弃的带血棒球棍,甚至于躺在地上的明显是从某个金属质椅子上拆下来的椅子腿,虽然不一定比他们徒手威力强,好歹在距离上给了他们更多的反应机会。
而这些东西无一例外,上面要么还残留着一些古怪的抓痕,要么就覆盖着干涸的血迹,总觉得像是某些人曾经拿这些东西战斗过,而结局不难猜测,武器都丢在这了,人还能有什么结局呢?
虞幸选了一根棒球棍,试了一下手感。
这根棒球棍是木制的,在握把上生长着一些霉菌,看起来年份已经很久了,覆盖着浓厚的灰尘。
好在他们出门带了房间里赠送的背包,顺便抽了一些纸,还带了毛巾放在背包里,虞幸不清楚这些霉菌会不会造成异常的感染,所以在握上去之前,先用纸抹掉了表面上的均曾,而后又用毛巾细细擦拭了一遍。
“有种打游戏捡了别人死的时候掉落的装备的感觉。”虞幸将棒球棍挥得虎虎生风,嘴里还嘀咕着。
“一到要打人的时候,怎么就看不见你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了。”赵一酒瞥了一眼就觉得没眼看,真不是他对虞幸有偏见,而是从这个推演开始,虞幸就一副玻璃娃娃的脆弱模样,身上全是伤碰一下都不行,结果拿到棒球棍现在却像个狂战士。
虞幸将棒球棍在自己手心颠了颠,虽然他觉得这个棍子整体来说轻了点,但还算满意,于是心情十分不错。
“这不是好久没碰击打类武器了吗?之前不是匕首就是长刀,跟棍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说起这个也不知道亦清现在在干嘛……”
他们的祭品分散到了死寂岛的各个位置,并且由原本的形态转换为了死寂岛上本来就可以出现的东西,也就是说,摄青梦境也散落在某一处。
在摄青梦境的设定中,亦清是可以自由出入匕首的,除非虞幸将匕首放在自己的人格面具里不拿出来。
所以,摄青梦境现在没有任何人的看管,亦清肯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浪得飞起……别的不说,亦清跟随他出来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想看看别的世界,现实世界亦清现在已经混熟了,而死寂岛这种好几个世纪前的风格,绝对能引起亦清的强烈好奇。
这也算是虞幸布下的一个棋子吧,只要他能在这诺大的岛屿中找到亦清,就可以瞬间得到亦清在这段时间里收集到的所有情报。
计划通。
他们说话的声音维持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响度内,几乎是除了离得很近的这三个人的范围之外传不到别的地方去,几句话间,二十米就走完了,他们来到了这个一层建筑的门前。
这是一个通体白色的简易建筑,只有房顶被涂的五颜六色,美感不那么充足,油漆刷的也很草率,像极了远离市中心的市郊区那些廉价店铺——任何城市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段。
付着廉价的房租,售卖着廉价的物品,招揽着那些住在附近的,匆匆的客人。
而在这扇门上,一个小丑头颅的挂坠挂在钉子上,随风晃动着。
第二十章 克劳恩想要快乐
克劳恩是一家杂货铺的老板,他的店铺虽然不大,但是非常受到附近街区的穷人们的喜欢。
由于旁边就是面包店,黑面包是穷人们的主食,总会有人在购买面包之后顺便来他的杂货铺里逛一逛——哪怕机械制造水平已经越来越高,对于贫困街区的人们来说,那些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没有钱进入学校学习,得不到相关的培养,他们依旧只能做那些最下层的工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接一代的,将看不见光亮的穷困继承下去。
克劳恩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起码他的生活比那些更下层的人要好得多,他还有一间自己的铺子,与之相比,日常的进货和枯燥的看管都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在这里居住了好些年,每天会来些什么人,谁家的小孩喜欢在店铺里购买什么样的小玩具,克劳恩都能如数家珍。
说实在的,有的时候坐在小柜台的后面,看着经过店铺门前那些衣着简陋的熟人们,他也会产生无尽的枯燥感。
好烦啊,他想着。
瞧瞧那些富人的生活,为什么那些富人小孩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了可以继承大笔的财富?
再看看那些贵族,天呐,只要那些贵族施舍一点点,平日里不屑于计较的财富,就够贫困区的人吃饱十几年。
也够买下好几个他这样的杂货铺。
他都快40岁了,还是没有娶妻,因为他能接触到的女人当中,每一个都让他觉得厌烦——尤其是在他曾瞥见穿着华丽长裙的贵族夫人之后。
生活真是没有什么希望,也没有什么波澜,他大概就会这么一直枯燥的活下去,偶尔找一个卑贱的站街女快活一晚上,然后对着店里这些同样无聊的东西发一整天的呆。
克劳恩感到烦躁和不满足。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他记不太清了,依稀有一点印象,好像是在一个下雪天,他刚打开店铺的门准备营业,就有了当天的第一位客人上门。
那是一个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不仅仅罩在深色的袍子里,就连面部都用面巾遮起来了,克劳恩看着她,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
那女人声音沙哑,向他购买一卷绷带和一把大多数时候只能用来裁剪布料的剪刀。
克劳恩心中存着对传染病的敬畏,飞快地完成了这笔交易,看着这个奇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另一侧的墙角后。
很快,第二个客人就来了。
克劳恩认识她,这是蒲公英街区那些联排房屋中的一位住户,是个洗衣女工,一个人养着三个女儿,听说她的丈夫在赌博中欠了钱,被人打死了,之后这女人就搬离了原本的住处来到这里,每天都沉浸在巨大的工作量之中,好在她的三个女儿也都长大了,可以帮她分担一些清洗工作。
岁月在女人平平无奇的面容上留下了不可逆转的痕迹,可对克劳恩来说,这张脸成为了他漫长岁月中最忘不掉的容颜。
丑陋。
恶心。
恐惧。
“请给我一卷绷带……”女人用一块布巾裹住了头,但她显然没有上一位客人准备得那样齐全,克劳恩从她露出来的脸上看见了血迹与脓包,尤其是在左眼的眼皮上,还有一个指节那么大的凸起。
“天呐,你这是怎么了?”克劳恩惊愕地问。
这成了他之后最后悔的一件事,他不该问的。
因为那位一直以来都以温和著称的女人听到他的问话后,突然变得无比的惊慌和愤怒,动作间用来包裹的不禁往下落了落,露出了女人的嘴巴。
那是一张……龟裂的、嘴角一直蔓延到耳根的血盆大嘴。
“你看到了,是不是?”女人的大嘴一张一合,里面的獠牙尖得像是鲨鱼齿,克劳恩看见她的嘴里还留着几缕肉丝,整个口腔都是血,一说话,血迹就从她的鲨鱼齿里露出来,从没见识过这种东西的克劳恩害怕地后退着,这更加激怒了女人。
克劳恩想起这两天都没有看见女人的三个女儿,如果是平时,她们每天都会在吃完晚饭之后出来散一散步的。
那女人双手颤抖着将布重新包裹好,但依旧遮不住上半张脸上的痕迹,她的目光里透着克劳恩十分清楚的情绪——贫民窟非常混乱,之前好几个杀人抢劫的凶徒被治安官带走时也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天呐,这是怎么了?真的是传染病吗?
克劳恩抄起了旁边的扳手。
他的思绪飘到第一个买东西的女客人身上,她要的也是绷带……
他握紧扳手,打算如果这个女人朝他扑过来,他就先用扳手在她脑袋上开个瓢。
治安官来了之后,看到这女人的样貌,一定会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的。
可就在这时,今天的第三个买家上门了。
那是裁缝铺的一名学徒姑娘,她很年轻,长得也非常漂亮,这片街区里的很多男人都喜欢她,将她当做自己一切不可宣之于口的情绪的发泄对象来臆想,而女孩们嫉妒她。
可今天,学徒姑娘用一顶帽子遮住了头,帽子下方垂着自制的布料,挡住了她的整张脸。
姑娘推开了看起来快要发疯的女人:“不好意思,请让一让,克劳恩先生,麻烦给我拿一卷绷带。”
不,不,为什么又是绷带!?
克劳恩在心里呐喊着,他已经猜到了学徒姑娘帽子下的脸是什么样子。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吧?等他醒来,一切都会是如常的样子……
“咚!”
现实击碎了克劳恩的幻想,那个快要发疯的女人像是支撑不住,颓然跪倒在地上,嘴里呕出了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整片地面,一边呕,她一边口齿不清地嘀咕着什么,克劳恩和学徒姑娘都往后退了一步,惊骇地看着这一幕——或许只有克劳恩感到惊骇,谁知道学徒姑娘帽子底下是什么表情呢?
这一幕吸引了早晨出门的许多人,他们逐渐围拢了过来,声音纷纷扰扰,有人似乎在建议把女人送到救助站去,但克罗恩听不清楚,他离女人太近了,他看见好像有几根手指从女人的嘴里伸了出来。
然后是一根胳膊,再到光秃秃的脑袋和……光秃秃的脸。
哦,神啊!
周围的群众不可抑制地发出惊呼,大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脸的婴孩从女人口中爬了出来,学徒姑娘把手伸到自己的胃部揉了揉,克劳恩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她说得话:“长的真丑啊,这个孩子,我的孩子一定会有漂亮的五官。”
“天呐,这太恐怖了,克劳恩先生。”不少人注意到了呆滞的克劳恩,他们走过来,语气安慰,“你还好吗?”
“不,我不好!”克劳恩觉得自己仍旧处于噩梦之中,但好歹这里不止他一个人,这让他有了一些安全感,他握紧了扳手,打算将那个爬向他的无脸婴儿给砸死,她完全不想看别人,眼中全是这个怪物婴儿,他在这个婴儿的身上感觉到了巨大的恶意。
过来安慰他的人们语气中透着些失望:“克劳恩先生说他并不太好,那他的店还能正常营业吗?”
“克劳恩先生,您的店还开着吗?”
“克劳恩先生,给我们拿几卷绷带吧……”
克劳恩的手顿了一下,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像是生锈的人偶一样,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脖子扭转向周围的人群,然后发现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头用各种东西包裹起来,而他们的目光现在都落在自己身上。
有些人的眼睛依旧漂亮,看起来毫无异常,有些人的额头上长着巨大的脓包,有些人的眼睛里伸出了几缕细小的触手,有些人……这些真的是人吗?
“先生,我先来的。”学徒姑娘不满地叉起了腰,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那个淑女,“可以把绷带给我了吗?”
“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克劳恩在许许多多的目光注视中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他颤颤巍巍地问听声音还算正常的学徒姑娘。
“不知道呢,两天前突然就有了这种情况,大家都被污染了,你应该发现了才对呀,这两天附近的人的作息时间都被打乱了。”学徒姑娘一点都不慌,甚至语气里还带着笑,“克劳恩先生,你可真是走运,还有着完好的五官,但是……如果不想被其他人吃掉的话,还是把它们毁了吧,这可是我好意的忠告哦~”
“如果你下不去手,我也可以帮你。”说着,学徒姑娘掀开了她的帽子。
她的脸果然也有了变化。
眼睛,鼻子和耳朵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嘴巴,从额头一直开到下巴,她在克劳恩恐惧的眼神中伸出了舌头——两根。
长长的舌头像青蛙一样,顶端带着一颗尖牙。
她伸手握住了克劳恩的肩膀,巨大的力气让他动弹不得,而后,两根舌头瞬时分开,尖牙抵在了克劳恩嘴巴边缘的皮肤上,像锋利的刀片一样,瞬间划开了他的嘴角。
“啊——!!”克劳恩惨叫起来,身体因为剧痛而不断地抽搐,之后的事他就不怎么记得了,因为他疼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依旧坐在自己的杂货铺里,外面空空荡荡,他坐在那里等待生意上门,可平时会来光顾的小孩和大人们好久都不来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每隔几年,都会有一两个面生的人打开他的店门,克劳恩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无所事事又枯燥。
以前还能卖出去点东西,现在连人都没了,真是奇怪。
克劳恩一步都不曾踏出过自己的店铺,他忘记了追究自己为什么不需要吃面包,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不回家,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店门,希望看到有人打开它。
他偶尔会摸一摸自己的脸,确定自己还有脸,但总是摸到一手花花绿绿的颜料。
终于,在今天,他的店门又被打开了。
两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这三个人虽然穿着朴素,但干干净净,尤其是那张脸,这不该是贫民区应该有的容貌,连学徒姑娘都不能和他们相比。
嘿,终于有人来了,克劳恩想。
他又可以在客人的尸体的脸上涂颜料了。
……
“这里……是一家杂货铺?”曲衔青有些讶异地打量着门后的世界,里面的空间比从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一排排货架整齐地摆放着地板,干干净净和外面布满灰尘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柜台就在门边,空空荡荡的,上面放着一个牌子,写的是他们最最熟悉的中文——“欢迎来到克劳恩的杂货铺”。
赵一酒落在最后,他刚刚踏入里面的空间,门就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对比,三人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一个建筑里就是一个独立的“副本”,肯定需要和外界隔开。
“好大。”虞幸称赞道,“乍一看我还以为这儿是超市呢。”
“……”赵一酒不想理会,他在旅馆中已经告诉了另外两人,大部分建筑里说话是没关系的,如果到了音乐厅这样的地方就得小心。
三人都谨慎地站在原地,先将视野中能收录的景象观察了一遍。
没过两秒,虞幸又说:“酒哥,你不是说每个建筑都有自己的规则吗?规则需要我们自己发掘,还是会直接颁布给我们?”
赵一酒:“看情况。”
或许他的嘴算是因为惜字如金而开过光,他说看情况,情况立刻就来了。
三人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小丑的尖笑。
虞幸朝声源处看去,却除了货架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心中暗想,果然,这个建筑和小丑有关,克劳恩也就是英文的“”,既马戏团的小丑。
“客人们。”看不见的小丑说话了,“你们要买的是什么?”
曲衔青做出警备的姿态,而虞幸负责回答:“我们是路过的,有些好奇,先随便看看,如果有想要的我们再买,可以吗?”
他好不容易说了句正常的话,这反而让曲衔青和赵一酒觉得有点不太正常,多看了他一眼。
“客人们,请随便参观我的店铺,但我不太希望你们什么也不买。”小丑嘻嘻笑着,“这里有很多东西,我期待着令人兴奋的交易!”
“如果我们最终没有交易呢?”虞幸歪了歪头。
毕竟他们身上一个鬼士都没有,交易是不可能的。
“不买东西就来打扰我的生意的话,我也很难做的,克劳恩就不快乐了!这样吧,如果你们不打算给我钱的话,就帮我数一数,我的店里有多少商品吧?”
虞幸挑了挑眉,扫过一排排货架。
这可不是小数目,要是真数起来……三天数得完吗?
更何况,小丑的存在,就是给人惹麻烦的吧。
第二十一章 克劳恩想要营业额
既不可能买东西,也大概率不可能数清楚小店里的所有物品数量,虞幸没有再和小丑对话,而小丑也变得悄无声息。
“先随便逛逛吧。”他最先朝前迈去,曲衔青点点头,一转身就朝右侧一个货架走去,打算采取从近到远的策略——先记住一个货架的东西,再由这个货架为基点探索周围的货架。
赵一酒默不作声地往里走,看样子是想先探测出整个杂货铺的面积,虞幸则显得随意很多,他像是凌晨一个人跑去便利店买简装零食的上班族一样,走马观花,任由自己的目光流连在各处。
这是一个很现代化的杂货铺。
大致上绕了一圈,他将这里的货物分为了五种,第一种是食物,包括薯片、袋装面包、方便面、三明治和酸奶之类的东西,第二种是食用品,比如扳手、镜子、毛巾、杜蕾斯。第三种则是玩具,从早就被淘汰了的指尖塑料小陀螺到科技感十足的电动玩具应有尽有。
第四种是衣服,杂货店不是服装店,但是依旧摆上了帽子,墨镜这样小一点的服饰,在一个角落里还摆上了死寂岛文化衫,有点赶潮流内味了。
第五种是虞幸觉得不太好分种类的杂物,比如纸钱、感冒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木牌子等等,分散在杂货铺的各个角落。
依旧没有明确的副本提示告诉他们要玩的是什么,现在只有一个规则浮出了水面,那就是他们不买东西,也不帮小丑盘货的话,估计就走不出这个店铺了。
虞幸摸了摸下巴,将主意打到了柜台上,别看柜台表面干干净净一览无遗,但柜台后面的,空间他们还没有看过这个柜台长得有点任性,呈一个夹角将进门处的一小块空间封闭了起来,让人怎么也联想不到如果这家店还开着,柜台后坐着的工作人员该怎么从柜台里走出来。
他朝周围看了看,曲衔青认认真真地对比着每个货架的区别,甚至会去翻物品的价格,以此尝试寻找规律,赵一酒则注重于寻找某一些特殊物品,看看有没有夹杂在里面的不该出现的东西。
总的来说,两位队友非常的认真,暂时没有人关注到他这边。
虞幸嘴角一勾,心想这样最好,他手掌拍在柜台上,手臂肌肉一绷,整个人以手臂为支点,撑着飞跃了柜台,一瞬间就来到了被封闭的柜台内部的空间里。
既然进入杂货铺之后,只有小丑一个声音和他们交谈过,而从外表上来看,这件杂货铺其实非常的小,那他是不是可以猜测杂货铺里只有丑一个员工兼老板存在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柜台会是留给谁用的?只可能是克劳恩——和他们对话的东西。
抱着这样的想法,虞幸才会第一反应以小丑原本的视角来观察这间杂货铺,结果他刚进柜台里面,脚下就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那东西圆滚滚的,害得他差点翻车。
他饶有兴趣地低下头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小丑脑袋就在他的脚边,实际上并不只有一个脑袋而已,他伸手揪着小丑脑袋头顶上的马戏团尖角帽,将整个东西提溜了起来,才发现这是一个有他上半身这么大的小丑人偶。
小丑人偶的头是圆形,帽子五颜六色,面部涂着白色的颜料,在两只眼睛的四周画上了星星一样的图案,嘴唇涂的过于鲜红,颜料往嘴巴的两边延伸,一直到腮部。
在小丑人偶的鼻头顶着一个红色塑料球,完全盖住了原本鼻子的位置。
小丑的脖子和各种关节都是球形,让他的四肢和头部可以随意晃动,身上穿着一件带卡通花纹的连体套衫,松松垮垮,脚上的鞋子鞋尖弯起,同样顶了一个球。
虞幸眯着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样的一只人偶出现在柜台里面简直是惊悚,当虞幸将它拿起来仔细看的一瞬间,小卖部里明亮的灯光突然闪了闪,像是接触不良一般暗淡下去不少。
虞幸怀疑这是这只人偶做的事情——又或者,这真的只是一只人偶吗?
“触发什么了?”曲衔青探出一个脑袋问。
“逮到一个小号店主。”虞幸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的人偶,在曲衔青审视人偶的目光中将人偶以坐姿摆在柜台上,背朝着自己,然后蹲下来看柜台的抽屉里还有没有东西,果不其然,他在抽屉里发现了好几本营业相关的资料本,有进货单,愿望本,记账簿。
“你发现了克劳恩的账本!”小丑尖锐的声音在于心耳边响起,虞幸拿着这几本本子直起身,突然就和小丑人偶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小丑的头转了180度,连接在自己的脊椎上,带着诡异笑容的脸,直勾勾的对着虞幸的脸。
它嘴巴没有动,声音却依旧响了起来:“你是打算帮克劳恩做事吗?”
“是啊。”虞幸从善如流,“我们打扰你的生意,当然得给你做点贡献,比如……帮你看店?”
“账本给我看看。”曲衔青已经走到了柜台边,伸手抽走了虞幸手里的账本,比起虞幸正在出发的任务,她更关注账本里具体的信息。
虞幸没有管曲衔青的东西,仍旧和小丑人偶对视着。
“哈哈——哈哈——”
这一次,就在他的注视中,小丑人偶的身体关节慢慢蠕动,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身体也掰得朝向他,而自始至终,它的头颅都像是固定在这一处空间中一样分毫未动,如果去参加街舞比赛,他这一手身体分离绝对会赢得满堂喝彩。
“感谢你,友善的客人,那么……今天店里就交给你了!”小丑人偶的眼眶中,那玻璃珠做成的眼球突然左右晃动起来,从人偶的体内发出一阵阵尖笑,特别的刺耳。
赵一酒匆匆赶过来,他和曲衔青都听到了小丑说的话,看来是虞幸触发了这个副本真正的规则,而他刚从货架后走出来,就看见了令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的一幕。
他看见,小丑人偶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调色盘和一支笔,在虞幸和小丑人偶那涂满颜料的脸相互对视时,虞幸弯下腰来,面部和小丑人偶的脸凑得越来越近。
而小丑僵硬地面举起了自己的胳膊,那沾上了红色颜料的毛笔尖,即将落在虞幸的嘴巴上。
而对于这一幕,近在咫尺的曲衔青竟然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捧着账本正看得认真。
“虞幸!”赵一酒冷呵一声,同时,脚步在微微一顿之后加速往柜台那边冲了过去,他一把扯住了小丑人偶的脖颈,将几乎没什么重量的人偶提在了手里。
“怎么啦?”虞幸歪了歪头,赵一酒朝他看来,他的身体依旧挺直,像是根本不曾弯下去过。
这让赵一酒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又看向手里的小丑人偶,人偶双手空空,根本不存在调色盘这样的东西。
不存在。
没发生。
可他看见了。
赵一酒沉默一下,把小丑人偶放回柜台上,将刚才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这让曲衔青也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曲衔青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针对你的,让你看到幻觉,这种凭空捏造的幻觉非常危险,你可能会看到有鬼物攻击你从而反击,结果现实里你攻击的其实是我们。”
“二是针对虞幸,你看到的不是没发生的事,而是受害者本人及周围的人都可能看不见的真实事件,只有你阻止了它,它才会'没发生',这也很危险,总的来说,当推演者具备了自己的解谜和防御能力之后,幻觉永远是鬼物最好的攻击手段,没有之一。”
曲衔青对此是最有发言权的经验者,赵一酒默默听着,然后点了点头。
他对虞幸道:“总之你离这个人偶远点就对了,我没收了。”
没收?
虞幸正在想他要怎么没收,就看见赵一酒拎起小丑人偶,转身将人偶放在了离柜台较远的一个垃圾桶的里面。
放是不能完全放下去的,小丑人偶滑稽又圆润的头颅露在了垃圾桶的外面,虞幸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发现这看起来倒是相得益彰,这种审美不在线的丑东西就该呆在垃圾桶里。
“克劳恩想要营业额!”小丑的声音又在他们耳边响起,“你们三个都要好好工作哦~嘻嘻嘻嘻。”
听起来不只是虞幸,虞幸触发的东西让他们三个人都被默认为了需要工作的员工。
“还真是局势一转啊,作为客人的我们除了被口头威胁,并没有触发别的危险,那么作为员工的我们需要面对的又是什么呢?”虞幸在柜台后伸了个懒腰,往后一倒,直直地坐在了柜台后的椅子上,目光飘向了杂货铺的大门。
“没猜错的话,是顾客啊……”
这间杂货铺从外部看绝对不会拥有任何的顾客,因为街道上除了他们还没有见到的游荡的污染体之外就没有任何会活动的东西了,但从里面看,顾客会有多少,可就不一定了。
虞幸往前一趴,用手撑着下巴,真像个无所事事的杂货店老板一样,开始盼望客人登门。
拜托了,给他来点乐子吧,这家杂货铺卖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新意,现实里到处都是,没劲。
看到他飞速入戏的样子,赵一酒阴冷地盯了小丑人偶一眼,转身更加迅速地开始记住货物的位置,以防这小副本会来一个规定时间内帮客人拿到货物的任务要求。
曲衔青一页一页地翻过账本和进货本,将它们放回柜台上:“上面记载了一个月内的进货情况,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异常,进货比较有规律,周三进新的玩具,每半个月进一次日用品,食物则是每天都进。至于账本,好像是个新的,只记了十页纸,大多数都是十鬼士以下的交易金额,好在数量众多,一天的营业额还算可观。”
“愿望本呢?”虞幸斜眼过来。
“愿望本是客人写的,看笔迹,会写这东西的大多数都是小孩子,要各种玩具什么的,偶尔会有大人的字迹在上面,提醒克劳恩某样物品快要没有了,催促他进货。我看了一下,催促的物品种类非常多,剪刀、某种口味的食物、药品,绷带之类的都有。可能其中蕴藏着某种规律吧,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曲衔青将愿望本也放了回去,转身离开,“我先在货架上熟悉价格,这间杂货铺没有单独的仓库房间,所有商品都在货架上,算是比较好的消息了。至于你……看你当老板的架势还挺熟练的,就好好盯着大门吧。”
这话说的着实委婉了一点,她就差说“看你懒到完全不想动的样子,你就在这儿瘫着当个高位截肢患者吧”了。
“拿个镜子给我。”虞幸突然道。
“干什么?”镜子位于赵一酒所在的区域附近,赵一酒随口问了一句,身体已经很诚实的帮他拿了一面下来。
“我放我面前,这样万一待会儿有客人进来要和我说话,我也能从镜子的反射里看到小丑人偶的样子,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偷袭。”虞幸摆摆手,左手接过了赵一酒递来的镜子,将镜子放置成一个很完美的角度。
他打了个哈欠,棒球棍被他放在了脚边随时可以拿到的位置,他看着忙碌的两位队友,默默笑了笑,放下了托着腮的右手。
手掌上带着他一托腮就感觉到的奇怪触感,仿佛某种物质覆盖在了皮肤上,他毫不意外地垂眸看了一眼,在他的手掌心上,不知不觉……多出了一点白色和红色混杂的颜料痕迹。
啧,什么时候。
他的脸上……应该被涂了不少颜料吧。
虞幸看向镜子,他找了个借口没让队友发现他想照镜子的真实意图,正是因为记住货物位置和价格确实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在不清楚“顾客”什么时候上门的情况下,这样的前期准备刻不容缓,他,不觉得让队友分心是个明智的选择。
玻璃镜面中,虞幸看到了肉眼看不见的另一张脸。
虽然还是他的长相,但他的下半张脸被涂白了——真真正正的纯白,比他苍白的脸色还要白好几个度的那种。
他的嘴唇被涂得鲜红,从嘴角处拉出红色颜料,一直延伸到耳垂的位置,像极了只带了半张快乐面具的小丑。
真是恶趣味的克劳恩,虞幸想。
没事干给我涂口红干什么?还涂出去了。
虞幸缓缓用大拇指的指腹擦过那红色的颜料,指腹被染红,可脸上的颜料却半分不曾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