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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永罪诗人     荒诞推演游戏txt下载     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我都想起来了

    大致上沟通之后,虞幸将目光投向叶明的房间,那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正虚虚地露出了一根手指那么粗的缝隙。

    刚才他明明被于惋阻止了开门的动作,可门依旧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被打开,这说明里面的东西想让他进去,并不需要他做完整套动作,只需要他离门够近。

    “叶明哥哥是不是在里面?”于惋看着刚刚被他扔在地上已经失效的符纸,说不清楚内心是怎样复杂的情绪,只觉得又痛心,又难过,又恐惧。

    “大概是吧,但他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直接爬出来,可能是因为天还没完全黑。”虞幸往窗边看了看,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窗户早就一片模糊,雨水的纹路占满了整个玻璃,但依稀可以看见外面灰沉的天色。

    现在和昨晚唯一的区别,就是昏沉和黑暗的区别了。

    “那正好,既然到了夜里它们会更难缠,我们应该在白天就把它们解决掉。”于惋警惕地看了叶明房间一眼,然后又拿出了自己包里的那个小竹筐,把小竹筐放在了叶明房间门口。

    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小竹筐里好像蔓延出一股黑气,黑丝浅淡,却像是有意识一般将门缝给堵了起来。

    虞幸好奇:“这是什么?”

    “这个叫做鬼篓,里面储存着一些怨气,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反过来牵制鬼魂。”于惋简黑气已经将门缝完全堵住,一时半会儿里面的东西跑不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虞幸却是神色古怪。

    符咒就算了,真计较起来还可以说是在某一个有大师的寺庙里求来的,或者是学到的本事,这所谓的鬼篓也太离谱了吧?

    就像是在冷兵器时代的城镇中出现了一个拿着散弹枪的游侠,这何止是离了大谱,简直是降维打击。

    换句话说,按照于惋之前的紧张和恐惧的态度来讲,她怎么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完全能够抵御住鬼魂的道具才对,她这样都不用当一个普通高中生了,直接能晋升到本市最强驱鬼大师之列。

    “你怎么会拥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这都是你一个爱好者自己收集的吗?”他带着一丝迷茫,还故意露出了一点点的警惕,仿佛生怕于惋也有什么问题。

    于惋被他问懵了一下,突然自己很茫然:“是啊,我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不太记得了,你要是不问我,根本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靠,真的,我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她瞬间一脸的惊悚,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瞅了眼自己的背包:“我这么多年也真就是喜欢看看恐怖小说,玩玩恐怖游戏什么的,自己也会去尝试相比仙一类的通灵游戏,可这些东西已经在我家待了很久了,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不对!”

    虞幸:“……”

    看来于惋也是一个记忆有误的人,那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厉害的能力……很可能是推演主体造成的。

    好家伙,推演主体很可能就是于惋,只有这样,这里面的于惋才会和别人如此不同,从一开始就在提醒和帮助着他,因为于惋和三兄妹一样,都死在了女鬼手下,没道理叶明和叶婷都在往鬼物的方向发展,只有于惋不仅完全没有鬼化迹象,还“进化”出了这么个驱鬼的设定。

    如果主体是于惋的话,这个推演的走向……

    虞幸灵光一闪。

    即便是在自救,但当她真正创造出了这么一个推演世界之后,她想看到的也一定会和叶勤活下来有关,毕竟她是真正喜欢叶勤喜欢到不顾生命的人。

    这么一来,基本就可以确定于惋在后面都不会背叛他,是真正的从后期开始加入他这个阵营的铁队友,他如果最终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了,于惋一定会非常的高兴。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虞幸的猜测,但他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跟我来这边。”他拉着于惋的手进入了自己房间,房间里还有些凌乱,今天早上起来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叶婷都没有这个闲心去收拾卫生。

    游戏机就摆放在他的书桌上,他嫌周围太过混乱,看着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便走上前去打算把房间的灯打开。

    可是他按了几下,发现电灯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惋看见他的动作,瞳孔一缩:“灯开不了了吗?这不是恐怖片里经常出现的……一到鬼物想要袭击活人的时候,整个区域的灯光都会失效,电话也打不通?”

    “我们是不是和外界失去联系了?”

    其实这和她今天来到这个房间里的时候只过去了二十分钟不到,只是他来的时候阳光明媚,现在却已经大雨倾盆,天色昏暗得像是夜晚,这样的巨大差距让人无法意识到真正的时间流速,下意识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

    虞幸想了想,试着推开他房间的窗户,他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天空,将窗玻璃给打开。

    毫无阻碍,并没有特殊的灵异力量阻止他的推窗,也就是说,他现在即便是想从窗户直接逃离这座房子也是可以的。

    “我们应该没有被困,这是个好消息,如果我们真的解决不了,就往外跑吧。”他转头对于惋笑了笑,“而且你才刚来不久,这场雨下得太巧了,算是我们运气不好,如果不下雨,大白天的我们还不会这么早就遇到鬼,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有个退路总是好的,我看看游戏机。”于惋拿起书桌上的红色PSP游戏机,在虞幸的帮助下找到并打开了那款叫做轮回的恐怖游戏。

    她和虞幸一样,先是选择点开了资料档案,将上面的几段资料都看了一遍,不过这次不是五张资料纸,而是六张,包括虞幸昨晚在游戏中捡到的那一张。

    照理说,无论是三兄妹还是于惋,当他们在这个游戏当中看到资料纸上写上了他们的名字,应该都会有所察觉,并且感到疑惑,可之前的叶明和叶婷仿佛没有遇见过这件事情,叶婷更是只将这个游戏当做一个普通的小游戏,但虞幸不信她玩了这么多次就一次资料都没捡。

    所以他此时分外关注于惋的反应,并且他也跟着于惋重新看了一遍资料,顺利想起了之前被他遗忘的事,那就是阁楼。

    果然啊,昨晚他信誓旦旦不要忘记这座房子的阁楼有问题这件事,一觉醒来就完全遗忘。

    “叶勤,你看,这上面是不是写了你我的名字?我觉得这两张纸上自白的口吻好像也跟我们两个很像。”于惋挑出了虞幸捡到的她的资料纸,和不知道是谁得到的叶勤口吻的资料纸,指给虞幸看。

    “的确很像,而且你不觉得有点熟悉吗?我昨晚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觉得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一些记忆,好像是被我遗忘的记忆。”虞幸趁机引导着于惋,想看看她这里能不能多出一些之前没有的线索。

    于惋沉默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了胸,像是在思考着,又像是某种自我保护的下意识动作,思考的时间越久,她的眉头就皱的越紧,仿佛也察觉到了记忆的错漏。

    “不对,好奇怪,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也中邪了?就像我带来的这些东西,虽然我知道它们怎么用,也好像感觉它们一直就应该呆在我身边,但我完全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得到它们的。”她目光落在自己的背包上,有点不安。

    “你再想想,我的零散记忆中看到了教堂和阁楼,那座教堂非常的老旧,好像还有几个熟悉的人,像是尸体,被放在了中间,我爸爸好像在叨念着什么……”虞幸语气放的很轻,他自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不妨碍他从资料的只言片语里想象出曾经在教堂举办过一次葬礼,或许他多说一点就能引起于惋的“觉醒”了。

    “还有你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想问,为什么有时候我看到你是正常的,有时候又觉得你的校服好像是十几年前的样子?这感觉很难以形容,明明是一样的款式,但就是会有种新和旧的区分。”

    “还有还有,你在学校见不到我哥,但跟我一起的时候,你就能看见了,这到底是你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亦或者……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都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产生了扭曲!”

    虞幸从头到尾,如数家珍地复述着所有和于惋有关的奇怪情况,毫不客气地用语言进行着压迫,换作其他角色,或许他说再多都没用,但他刚才已经猜测于惋才是这次退役的主体,那么这些话对于主体来说一定会有用,起码主体本来就已经自己意识到了不对,开始自救。

    于惋突然闷哼一声,蹲了下去,双手捂着头:“好奇怪,好奇怪……”

    “不对呀,感觉一切都错了,之前……之后……”

    由于没有办法开灯,天色又愈发的昏暗,整个房间里只有游戏机屏幕的荧光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于惋的身影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深深的轮廓,雨水从打开的窗户外扫了进来,带起一阵阵凉意。

    “时间线不对!”于惋突然抬头,像是大彻大悟一样,她震惊的看着虞幸,一下子站起,抓住虞幸的手,“叶勤,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什么?”虞幸眉头一挑。

    他感觉到于惋抓着他的手臂正在剧烈地颤抖,面前的少女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得惨白起来,她几乎什么都来不及说,只一拉虞幸:“我们过会儿再说,先离开这栋房子!”

    虞幸任由她拖拽着,有点踉跄地走到了房门口,嘴里问道:“为什么?”

    于惋头也不回地解释道:“其实你哥和你妹妹——”

    “二哥,于惋姐姐,我回来了哦。”

    突然,在走廊的另一边,熟悉的小女孩的声音传入两人耳朵,打断了于惋要说的话。

    本应是非常可爱又乖巧的调子,却在这个时候让人不寒而栗。

    叶婷回来了?

    她不是出门买菜去了吗?

    即便因为雨大,不想再买菜了,她也应该先找个地方躲雨,而不是冒雨回来,还回得这么悄无声息——如果她不先出声,鬼知道她已经在那个地方站了多久,听到了他们多少谈话。

    最重要的是,两人根本没有听见叶婷上楼的脚步声,要知道他们家的楼梯年份比较的久,每次上下楼都会产生一下就能被听见的脚步。

    叶婷就像幽灵一样,突然就出现在走廊中。

    于惋脸色一变,她的反应比虞幸扮演的叶勤还要大,立刻后撤,带虞幸回到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虞幸眼睁睁看着于惋把门锁一拉,便锁死了门。

    “你妹妹也早就死了!”她声音比刚才小了不少,几乎是在用气音对虞幸说话,“我都想起来了,叶明哥和小婷,在好几个星期前就死了!”

    “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叶婷在外面单纯而无辜地问:“你们为什么看到我就要关门啊?把门打开好吗?你不要把我一个人放在走廊里,我害怕。”

    虞幸还没张嘴,就被于惋一把捂住嘴巴。

    “不能应答,不能应答鬼的呼唤!”她瞪大了眼睛拼命暗示,直到虞幸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不会随便乱应声,她才放开了手。

    “咚咚咚。”敲门声还在继续,于惋拉着虞幸往后又退了好多步。

    “我都知道了,一定是他们两个变成了鬼之后,扰乱了你和我的所有记忆,让我们误以为他们还活着,并且在虚幻中度过了这么多天,我在学校里没有看见叶明是真的,你和我一起去看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叶明是假的,是我们的大脑自己创造出来的记忆。”于惋言之凿凿,虞幸眨巴眨巴眼睛,要不是他从推演到现在都在以一个很冷静的旁观者视角洞察整件事,他就要信了呢。

    他还真是没想到,于惋确实觉醒了一些真正的记忆,但又没完全觉醒,她只想起了这个事件中关于叶婷和叶明的,但依旧自欺欺人地认为她自己和叶勤并没有死。

    “叶勤,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虞幸略有些淡定的表现刺激到了于惋,于惋生怕这个学霸认死理,只相信叶明的死,不相信叶婷的死,她弯腰开始在虞幸的床底下翻找。

    “我都想起来了,那天我们参加完葬礼,你就跟我说感觉事情不太对,把我叫到你家来,就在这个房间跟我商讨了对策,你还把你拍的照片给我看了。”于惋很快从虞幸的床底翻出一盒东西,打开来将其中几张照片拿到虞幸眼前。

    借着非常非常微弱的光,虞幸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看清照片上确实是一个教堂背景的葬礼现场,几具尸体正在被哀悼,那哀悼的人中就有他的爸爸,还有他的妈妈。

    两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妈妈面容枯槁,神色倦怠,又有些冷漠,看起来非常的脆弱。

    爸爸更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面貌中。

    “我说的没错吧,就是这一天我们都去参加葬礼了的!”于惋道。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门外叶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和刚才竟然分毫不差,一样的语调,一样的说辞,令人毛骨悚然,背后发凉:“你们为什么看到我就要关门啊?把门打开好吗?你不要把我一个人放在走廊里,我害怕。”

    虞幸:“……”

第二十章 好结局

    第二次的询问让于惋对说服虞幸有了更多的信心,她把照片塞虞幸怀里,仿佛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好像是这样的?”虞幸看看紧闭的房门,手一摊,“看来我们这这么多天都被鬼蒙蔽了,那现在怎么办?只有逃出房子这一条路了吗?”

    于惋不知为什么,似乎非常的笃定:“没错,只要我们逃出这座房子,我们就自由了。”

    这是执念。

    这是一个被困房中不知道多少年的鬼魂唯一的执念,哪怕记忆在时间中被磋磨得面目全非,她也依然记得……她想离开。

    但同时作为虞幸猜测的推演主体,于惋说的话也在相当程度上可以被当做另一个层面的“系统通知”,既然她如此肯定,也就是说明现在他们逃离房子,或许要逃得更远一点之后,这个推演就真的会结束。

    在于惋的心中,她可能已经逃离了房子,她可以在这个自己创造出来的小世界里自欺欺人地和喜欢的人一起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快乐日子,直到自救的本能再次将她唤醒,但那时候就和虞幸没关系了。

    虞幸想,这或许是目前唯一一个直接了当地完成推演的方式,既然如此,那就先试一试好了。

    他面色在昏暗的空间中看不清楚,显得有点晦涩:“那我们就跑吧,等逃出去之后再慢慢回忆整条时间线?”

    “好,不管全部的真相是什么,我们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对了,我的这些道具——”于惋连忙在包里翻了翻,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只有符咒可以用,这些符咒是我之前在寺庙求来的,其他东西……应该只是这段时间我的记忆被篡改之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假象吧,看现在一个都不剩了。”

    果然,于惋的背包现在空荡荡的,只有底层塞了几张黄色的纸,那些她认认真真介绍过的各路道具都像泡影一样消失。

    虞幸:“……”记起了一些真实记忆之后,道具反而没了,还真是一言难尽。

    这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于惋真的是主体的话,那她想让这些道具存在道具就会存在,一旦给自己安上了“并没得到过这些东西的设定”,那这些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二哥,于惋姐姐,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把门打开好吗?我想进去。”叶婷又敲了敲门,这一次门的响声非常剧烈,可以让人一下子联想到叶婷在外面敲门的时候会是怎样一个狰狞的面部表情。

    “我们该怎么出去呢……”于惋喃喃道。

    她可不想开门直接面对死人,活人总是打不过死人的,鬼魂的力量那么奇怪多变,万一他们两个人都陷入什么幻境,那岂不是毫无办法的就要被杀掉吗?

    “咚咚咚。”

    “弟弟,你为什么把大哥拒之门外?”

    突然门外的声音从甜美的女声换成了一道略显清冷的男声,虞幸眼神一暗,看来叶明也得到了足够的黑暗,可以正式行动了。

    窗外的天色彻底与黑夜无异,刷刷的大雨将天幕遮挡,一两天前还和他相处得十分愉快的两兄妹,现在已经在他的门外成为了索命的厉鬼。

    两个活人对付一只鬼已经够难的了,更别提现在有多处出一只,虞幸转头,看着打开的窗户,对于惋提议道:“要不我们直接从窗户翻出去?”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他的窗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起码有个可以供半只脚踩到上面的延伸出来的小台子,虽说是二楼,但统共也没有特别高,踩到小台子上之后还可以跳到旁边的风机上,又是一个缓冲,再接着跳到楼下窗户的上沿,最后跃到地面,按照这样的顺序就可以连伤都不用受地逃脱。

    “就从这里出去!”于惋也是个狠人,想明白之后非常果断地同意了虞幸的提议,她道,“谁先?”

    照理说虽然是房子里面比较恐怖,但外面要跳下去的风险也是实打实存在的,而这个房间虽然门外有两只鬼魂,但起码鬼魂还没有突破进来的意向,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虞幸先跳,然后在下面接住于惋,以防意外发生。

    虞幸也没有让女孩子先去探路的习惯,他淡淡说了一声:“我先去看看吧。”

    于惋看到虞幸面上的表情,皱了皱眉,好像她心中的叶勤没有这么淡定,难道是最近接触的东西多了,所以成长得太快了吗?

    这好像是个好事,意味着叶勤已经从一个还有一点胆小,情商也不高的少年,转变成了一个负责任的成熟稳重的人。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心中为叶勤的异常打了多少的掩护,如果说异常,虞幸都没见过真正的叶勤,所扮演的性格自然有所出入,作为喜欢叶勤的女孩子,于惋如果还分不清,那实在是没有这个资格再说喜欢。

    但她能分清,却不愿意分,她宁愿想象叶勤是经历了太多而改变,也不愿意想象叶勤已死哪怕一秒。

    虞幸说翻就翻,一伸手就将窗户开到最大,狂暴的雨点肆无忌惮地朝他席卷而来,几乎是瞬间,他的头发、脸颊、领口和整个上半身的衣物就变得一片潮湿。

    他已经将一条腿跨了出去,踩到了底下的小台子。

    既然出去就可以结束推演,他相信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所以他必须行动果断一点,免得——

    头脑中的想法还没有落地呢,卧室的门突然一声巨响,一直在外面敲门没有停歇,并且车轱辘似的一遍一遍说着重复的话的叶明跟叶婷出现在了他和于惋的眼中。

    是的,好好敲着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两个鬼魂突然将门给踹开了。

    “二哥,你要去哪里?这里不好吗?”

    “弟弟,你越发调皮了,现在不好好做作业,想溜到哪里去?”

    两只鬼魂一人一句,都面色不善地盯着翻出去一半的虞幸。

    泛着青色的身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巨大的血口不断地往外涌出浓稠而难闻的血液,带着点腐烂的味道,将这两兄妹变成了死去时的狰狞模样。

    一旁的于惋面色惨白,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鬼魂,在此之前,虽然她做足了准备,也想象过比面前更加可怖百倍的死人脸,但叶明和叶婷终究是她的熟人,熟人的冲击力和陌生人是完全不同的。

    紧接着她浑身一抖,因为这两只鬼东西踹开门之后和“叶勤”说了两句话后,竟然口嫌体正直地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反抗得住两只鬼的攻击呢?

    于惋伸手在背包底下抓了一把,也不管抓出来的是什么符了,一股脑地往前撒去,好在她运气不错,撒出去的几张中倒真的有镇鬼这种能力的符咒,镇鬼符在空气中就开始燃烧,那两只鬼的动作一瞬间变得僵硬而缓慢。

    虞幸权衡一下,现在他可能跳的出去,但如果他走了,于惋真的没有时间再来到窗边开始往外跳,所以还是走里面的通道好了。

    他将自己已经伸出去的半个身子翻回来,全身都被雨淋湿了,他拉着还在哆哆嗦嗦准备再撒一把符咒的于惋,从两只鬼的身旁挤了出去。

    近距离的擦身而过,让虞幸看见了叶明和叶婷眼中的痛苦与恶意,几乎就在下一秒,两只鬼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伸出手朝他们抓去。

    “快跑,别停!”虞幸大吼一声,将于惋往前推去,自己挡下了叶婷的攻击,可能是活着时身体素质差,这成了叶婷遗憾的事,等她死了,她的身体素质却反而比擅长幻觉的叶明要强悍许多,速度也快许多,叶明还没有摸到虞幸的衣角,叶婷却已经蹦到了虞幸背上。

    “叶勤!”于惋回以他一声呼唤。

    虞幸就觉得背后一沉,他能感觉得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趴到了自己背后,在他脖颈处伸出一双冰凉小手,毫不客气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二哥,你去哪儿啊?你要抛弃我们吗?只想留下我和大哥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出去吗?”

    逐渐变得阴森的话语就在虞幸的耳边炸响,他头也不回,直接伸手去摸,摸到了叶婷停在他头旁边的脑袋。

    既然依然是实体,那可比灵魂体好办多了,虞幸手臂力量骤然收紧,扯着叶婷的头发将其往前拉扯,按照力气,他打不过鬼物,但事发突然,他瞬间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点,还是顺利将叶婷给扔了出去。

    暂时摆脱了叶婷,叶明也被他一偏身体躲过,他立刻往前赶,奔跑着赶上了于惋,对刚才于惋几乎要停下等他的举动很不满:“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赶紧跑,是想着我们一个接一个的送命吗?”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好心当成驴肝肺!”于惋现在还有力气跟他吵架,但看她的性格倒也真的是很直爽,没有说些肉麻又感人的话,反而是吵吵着,表达了她不会丢下叶勤的信心。

    两人几乎是夺命狂奔,从走廊跑出,下到嘎吱嘎吱响的老旧楼梯,很快来到了一楼。

    叶明和叶婷也跟在他们身后下来了,两人的脸上都是让人血液发冷的诡异笑容,就好像并不担心他们会逃跑,他们已是逃不掉的猎物的那种笑容。

    虞幸注意力很集中的跑向房子的大门,果不其然,无论他怎么拧门把手,门都纹丝未动。

    “不好了,上锁了!”他提醒于婉。

    “钥匙呢?钥匙在谁身上!”于惋看着越来越近的两只鬼,有些焦急的问。

    “钥匙平时都是放在小婷身上的,因为她每天都还要出去买菜,买完菜回家之后她就一直呆在家里,我和大哥回家不需要钥匙,有她开门。”虞幸语速很快地解释一遍,于惋看起来非常的绝望。

    他第一天回家的时候,钥匙还在他自己的包里,可就在他经历推演日常的一个星期之内,叶婷“粗心大意”丢了钥匙,虞幸便顺应着叶勤的人物扮演把钥匙给了叶婷。

    这算是半强制的,和之前好几次一样,他不受控制的就说出来了“我的钥匙给你用”这样的话,这就导致一门之隔生与死,他和于惋被隔在了死亡的这一边。

    “别怕,我们能出去的。”虞幸叹了口气,眼见两只鬼又要追上来碰到他们了,他深吸一口气,用自己这羸弱的身躯,一抬腿踹上了大门。

    就和二楼的窗户一样,大门其实也并没有遭遇任何灵异力量的封印,只是钥匙被拿走了而已,现在他不需要钥匙,光靠蛮力也完全有将门撞开的可能。

    一脚下去整条腿都发麻了,但虞幸也感觉得到门的震动,这说明他的力道是足够的,只是得受点苦。

    但他最不怕的就是受苦和疼痛了,他在于惋担心又心疼的目光中再一次猛踹向房门,这一次门应声而开,而他的腿骨也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声音太小,被骤然传来的瓢泼大雨声掩盖住,就连离他最近的于惋都没有听见,他面色变都没变一下,立刻拉着于惋往外冲。

    外面就是空旷的小路了。

    虽说黑压压的天空同样给人压抑的感觉,但无疑比在房子里好了太多,于惋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不顾一切往前跑,当然手上也没忘了扶着虞幸。

    两只鬼完全没有被困在房子里的自觉,他们很果断地追了上来,虞幸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他才发现叶明跟叶婷两只鬼一人鬼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跟在后面像是催命的。

    好像本来也就是催命的。

    虞幸很想再跑快一点,给他和于惋制造更多生的希望,可惜他的膝盖其实在刚才碎裂了,一跑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他最多忍着点,可膝盖碎裂也导致了腿部弯折功能受损,他一瘸一拐的,根本跑不快。

    于惋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哭着将他半架起,一边跑一边望着前方对虞幸说:“看到那里了吗?那个房子。那里是我家,只要跑到我家去,一切就结束了。”

    言下之意,只要跑到她家,这场追逐战就会结束,所有的东西都会结束,推演也是一样。

    她会和生还的“叶勤”一起在这个世界生活上很久,到那时候也没虞幸什么事儿。

    有情人在历经磨难后终于逃了出来,然后该报警的报警,该恢复的恢复,这像是目前为止可以窥见的最好的结局了。

    虞幸瘸着腿跟着往前跑,目光在看到一样东西时,脚步突然停住。

    “快跑啊!”

    于惋的呼唤还在她耳边,但他根本没有管,视线紧紧的盯着一旁的电线杆。

    在那里,电线杆的电缆断裂,一如停电的那一天。

第二十一章 真结局

    暴雨倾盆,急着跑出房子而没有打伞的虞幸像是被水幕包裹,连呼吸都因为空气中全是水汽而有些困难。

    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是灵感一动,才会艰难抬头,去注意那根电线杆子的。

    当初电缆被雷电劈中,骤然断裂,夹杂着火花从空中坠落的那一幕还是他在浴室里看到的,配合着浴缸中的叶明尸体和那满缸子的血水,以及他心中升腾起的暴虐情绪,将那一幕定格成了很惊险的一幅画卷。

    所以他印象很深。

    那时候因为电缆被劈而停电,房子一片漆黑,他们还找了蜡烛照明,第二天他去看电缆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完好无损的电缆,就连电力也一并恢复,仿佛停电的那几个小时都是幻觉。

    可现在,身后是拿刀追来的叶明和叶婷,身前一点是惊惧的于惋,虞幸终于在漫天大雨中知道了停电的意义。

    电缆断裂,应该是现实中三兄妹和于惋被砍死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恰好,他看见电缆被闪电劈中的那一瞬间,也正是叶明的尸体被他用小号斧头砍走的时刻。

    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提示了……叶明被砍,电缆掉落。

    所有人死的那天停的电。

    那现在呢?

    虞幸能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惋已经忍不住拽住他的胳膊,想强行拉着他逃命,他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来自这具体力并不初中的躯体。

    该给的提示都给了,系统很鸡贼的将提示放在了不那么显眼的电线杆上,就是在考验推演者有没有这种观察入微的能力,以及……放弃生还的魄力。

    “于惋。”他反拉住于惋的胳膊,让两个人都不得不停了下来。

    于惋吼道:“你傻了吗!有什么事逃出去再说!”

    他们跑的还算快的,半条路的距离,他们足足甩了两只鬼物十几米,叶婷慢吞吞地追着,叶明更是还需要拖拽自己的身体,所以更慢一些。

    这么看,就好像是他们故意放走于惋和“叶勤”一样,仿佛一切都在为好结局的达成做出让步。

    可虞幸这会儿却不为所动,甚至连表情都有点冷酷:“逃走,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你知道的,在这里的逃走,根本毫无意义,真正的你依然会被困在房子中,只是多了一段自欺欺人的回忆,你可以和我快乐的度过一个普通人的一生,回过头来却会发现,实际上你一直在那里,一步也不曾动过,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在于惋呆滞的目光中,虞幸加深语气,又问了一遍。

    “你在说什么……叶勤,我怎么听不懂啊……”于惋喃喃着,表情里有迷茫,也有痛苦,“我为什么听不懂啊……”

    她没有完全想起来,当然听不懂。

    但虞幸要的本就不是她完完整整记起所有事,他只要一个“苏醒”的趋势和苗头,一个通向真实的阶梯。

    “你甘愿沉浸在虚假的快乐中?你不想找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东西了么?你不想解脱吗。”他缓和了语气,奇怪的是,后面追逐着他们的叶明和叶婷听到他的话,也缓缓停下了脚步。

    两只鬼拿着他们的刀,却诡异地停留在了他们的身后,像是同样等待着于惋的回答。

    于惋安静地站在那里,暴雨模糊了她的脸颊。

    她似乎还在犹豫。

    虞幸抬手摸了一把快要将他整张脸都浸透的雨水,又伸手把于惋面颊前几缕凌乱的发丝带到她的耳后,凑近,在于惋耳边轻轻问:“于惋,如果是你,好结局和真结局,究竟哪个更重要呢?”

    两种结局他都能通关去写卷子,但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不同。

    尽管卷面看不出两种选择会有怎样的差别,但一定会体现在评分的时候——系统的坑那么多,再多一个大坑也不是不可预料的事。

    “可是我……”于惋终于在他的问话中破防了,她哭了出来,“可是我醒了,你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叶勤你这个傻逼!”

    “嗯,我是傻逼。”虞幸哄着,心中也真心实意的觉得叶勤是傻逼。

    这么多年了,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说呢?他和于惋又不是什么刚认识没多久就互生情愫的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何必在乎别的?

    是表白了就不能继续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了吗?

    也不是说需要做什么未成年不该做的,起码互相表明一下心迹,总好过死了之后才开始追悔莫及。

    虞幸只是觉得,人永远不知道今天的美好会消失在明天,还是下一秒,而一个正常人的生命只有几十年,为什么不让每一天都不留遗憾呢?

    不像他,遗憾太多,终归是弥补不来。

    他对于惋说了最后几句话:“你醒了,我才能解脱,我也不想浑浑噩噩继续游荡下去了。放我……走吧。”

    他把口袋里的死亡通知单拿出来,用身体挡着不让其被雨水打湿,只是纸上仍旧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他手上的水痕。

    虞幸将纸塞到了于惋的包里,然后笑了笑:“去直面我们的真实吧。”

    鬼魂形态的叶明突然跟着说:“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让我解脱吧,我和妹妹……”

    他看了叶婷一眼,伸出满是被斧头砍出伤口的胳膊,将并没有比他好多少的叶婷搂在怀中:“我们也想离开很久了。”

    叶婷的嘴角都裂开了,曾经的斧头大概不止一次落在了她的面颊上,看着异常骇人,她阴阴地附和:“我不想陪着你们。”

    言下之意,虽然是于惋最先想到自救,但他们也同样不想在这里游荡和在教堂里轮回下去。

    哪怕他们在这里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厉鬼模样,但只要一提到离开,执念依旧能赐予他们短暂的清醒。

    走吧。

    离开吧。

    结束吧。

    于惋看着这些旧识的脸,恍惚中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明明应该好好地坐在桌上吃饭,应该说说笑笑,应该一起对未来充满憧憬,她记得,叶勤不止一次和她说过,考到一个外省的大学,就可以不再每天看着妈妈因为精神病而被关在屋里哭,也不用再看着爸爸因为妈妈的事一天天的越来越暴躁和崩溃。

    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现在他们会在雨幕中,一边要逃,一边要追?

    哦,好像是因为,停电那天,叶勤的爸爸出门应酬还没回家,妈妈受了黑暗的刺激,才房间里逃了出来,然后用一把放在阁楼里很多年的斧头,把他们都砍死了。

    那个时候,叶明在浴室洗澡,叶婷在客厅写作业,叶勤正在辅导叶婷,而她呢,做完了作业,正坐在叶勤旁边在打游戏。

    可怖的女人浑身是血的举着斧头下来的时候,他们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在她眼中,那张疯狂又残忍脸深深地印了下去,成为了她永恒的噩梦。

    是这样啊……

    他们都死了。

    于惋眼中茫然逐渐褪去,悲伤却像大海一样汹涌而来。

    “回去吧。”她说,“我知道了,回去吧。”

    她带头往房子走回去,虞幸跟着她,和两只鬼几乎并排。

    四个身影浑身湿透,地面上,雨水混合着汩汩流淌的血水,晕染开来,又很快被新的雨滴冲刷。

    虞幸重新进了门,面对陈设熟悉的大厅,眼中的色彩却像是褪色了一样,只剩下灰蒙蒙的暗色。

    “回来了。”于惋看了他一眼,“可是回来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她好像只知道应该会到这里来,再往后的事情,就毫无头绪了。

    “没关系,别担心。剩下的事交给我。”

    虞幸的脑海中还模模糊糊记得一个概念,一个他用心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忘记的概念。

    阁楼。

    所有的秘密,都在已经于惋的“苏醒”过后,变成了可以窥伺的真相。

    之前他上阁楼后就进入了教堂,但他已经得到了教堂大门的钥匙,堂堂正正才教堂离开,这一次再上阁楼……应该就能看到阁楼真正的模样了。

    进入房子后换作虞幸走在前面,他领着其他人和鬼,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来到二楼,无视了满地的血痕,用叶明房间的长把雨伞勾住了阁楼楼梯的铁环,将楼梯拽了下来。

    三兄妹和于惋都不由自主向上望去,有一种归宿感。

    他们都察觉到,他们的终点,就在这里——是真正的终点,而不是又一次悲剧的轮回。

    没等虞幸开口,叶明先上去了。

    叶婷看了虞幸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也跟随着大哥的脚步,才楼梯登上了阁楼。

    上去之后,这两只鬼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带来任何的声响,如同石子入海,连波澜也随之泯灭。

    “让我再看你一眼。”于惋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幽幽地望着虞幸,“以后没机会了。”

    “是啊,但说不定下辈子有机会呢。”虞幸笑了,他倒是不吝啬于给叶勤和于惋一个善意的祝福,“希望你们下辈子能在一起。”

    从他口中说出“你们”两个字,无异于自爆,可于惋竟也像早就知道一样,没有疑问,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

    “很谢谢你。”她说,“我能看到他的样貌,记在心里也是好的,说不定你说的对,我们真的能在下辈子遇到,希望到时候我不会忘记他长什么样。”

    果然,于惋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叶勤的不对劲,她属于一半知情一半不知情的奇怪状态,浑浑噩噩又懵懂的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但虞幸也不知道,于惋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是系统拿来考验他们的一道试题。

    不然的话,于惋现在想要记住他的样子,记得又究竟是什么呢?她能透过虞幸现在这17岁的外貌,看到原本属于叶勤的脸吗?

    虞幸对这个问题不欲深究,他瞥了眼上头的黑暗,说道:“我还要去拿个东西,你等等我,跟我一起上去吧。”

    于惋眨眨眼:“好。”

    虞幸哲返回页面的房间,拿出了两样东西,这才重新回到于惋面前。

    他踏上了楼梯,于惋紧跟其后。

    上面是一片黑暗,随着一阶一阶的楼梯不断累积,他的水平高度也在上升,逐渐看到了阁楼的全貌。

    乍一看上去,因为没有灯,仍然是一片漆黑。

    雨声仿佛被隔离在了遥远的边界外,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他看见先上来的叶明和叶婷站在阁楼的一处,在他们的脚下,好像横放着几个东西。

    他也走上前去,眼睛适应了黑暗,离得又近了,他便清晰地看到了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很熟悉的物品。

    黑布。

    阁楼上的黑布抹去了奇奇怪怪的传闻,回归了他们最本质的功能——裹尸。

    一块块黑布偶尔褶皱,掩盖住了它们裹住的尸体,虞幸想,难怪在“这个世界”的灵异传闻里会有黑布这种奇怪的东西,而且黑布不能掀开,那是因为……黑布是用来遮盖三兄妹和于惋尸体的东西。

    阁楼上空空荡荡,只有四个被黑布裹住的尸体,还有一个躺在角落里,什么遮掩都没有的已经腐烂的女尸。

    那是妈妈。

    虞幸看到女神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具尸体和教堂里拎着斧头,追着砍人的女鬼几乎一模一样,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只是那裙子上沾满了血迹,却不是砍伤别人得来的血迹,而是她被困在阁楼上,没有食物,没有水喝,所以抓挠门板,硬生生把双手抓挠得鲜血淋漓。

    “唉……”于惋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是杀了他们的罪魁祸首,是他们无尽的噩梦,却也得到了最残忍的结局。

    三兄妹的爸爸,还真是……

    残忍过了头。

    “揭开黑布吧。”虞幸道,“揭开黑布,我们就都能离开了。”

    他通关,其他人解脱,公平公正。

    叶明最先上前,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一个黑布打开。

    黑布里露出了叶婷的脸,她小小的脸颊已经被殡仪馆的人处理好,化了妆,看不出有多可怕了。

第二十二章 烧纸

    黑布一张张被揭开,四具尸体,四张人脸,与现在站着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在妆容的掩饰之下变得正常了而已。

    等于惋看到所有的尸体,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好像有点高兴,却又并不那么开心。

    可以走了,追求了这么久的解脱近在咫尺,可分离也来的这么的突然和不可逆转。

    “算了,结束了。”

    就这么站在这里呆呆地沉默了将近三四分钟,于惋才默默出声,浮现出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在她出声的瞬间,虞幸看见阁楼亮了起来,虽然没有灯,也没有光,莫名的就是亮了。

    虞幸突然可以看见这里所有的陈设,空荡的阁楼除了五具尸体之外,在他们的脚下,还有一片用血画成的奇怪圈阵,一些碎裂的血肉摆放在圈阵的各个位置,在圈阵最中间放着一颗头颅。

    所有的一切都有崩解和散开的趋势,唯独这个圈阵死死地固定在原地,像是镇压着这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是爸爸的头颅,想必其他东西也是爸爸的血肉。

    “帮我最后一个忙,好吗,叶勤。”于惋垂眸看着那些恶心的东西,幽幽道,“我还能这么叫你最后一次,对吧?把它毁掉,把这个害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东西打乱,我们才能离开。但我们谁也碰不了它,只能拜托你了。”

    叶明和叶婷在同时转过了头,如同毫无生机的木偶一般,将视线定格在了虞幸的身上,眼里有着隐隐的激动和催促。

    虞幸点头,推演到这里原来还没有完结,那么这可能是他推演进程的最后一个难点。

    他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阵,画阵的纹路他反正是看不懂,他只知道如果这些血肉和这颗头颅只是随便摆放在阵上,那么当妈妈在疯狂挠门板的时候,早就该把这里的陈设弄乱得一塌糊涂,可是事实是它没有乱,甚至在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它们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样子。

    虞幸微微躬身,把手伸到了头颅的头发上,试着往上拔,果不其然,头颅就像被吸附在阵上一样纹丝不动,任凭虞幸使出很强的力道。

    “我弄不乱,是不是用什么特定方法才能打破这个封印?”他,试了一会儿没有成功,直接转头问于惋。

    反正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于惋所希望看到的,那他就可以直接利用好推演主体,不至于还要自己去探索,那未免也太浪费时间和蠢了。

    “他进行封印的时候,全身的血和肉,还有骨骼,都化成了封印的一部分,在完成封印之后,这里就难以撼动。”于惋叹了口气,用一种已经开始变得阴森的语调说,“想要重新让这个封印松动,需要血。”

    虞幸眉头微微挑起:“谁的血。”

    于惋:“活人的血。”

    那就不用说了,在场的活人只有虞幸这个外来者一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要多少血?”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虞幸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恐怕按照正常流程,这需要让推演者献出自己全部的鲜血——起码也是致死量,才可以松动这个封印。

    对推演者的最后一次考核,是生命和通关之间的权衡,也是寻找活路的敏锐。

    “你只能先放血,直到它松动之后才结束血液的供应,如果你撑不下去的话……”于惋看了他一眼,目光没有什么变化,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任何一个活人感到血液冻结,“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所谓的真结局,那就没有回头路了,你要是中途放弃,我会帮你坚持下去。”

    话音刚落,叶明和叶婷的手都抬了起来,手上还是那两把不知从哪儿顺出来的刀具。

    这找谁说理去啊?

    前一秒是敌军,后一秒是友军,现在,为了帮他们解脱,推演者选择了正确的真结局道路之后,这些鬼物居然又全部联合起来,连于惋都在内,变成了对推演者的最后一次威胁。

    “这是要告诉我,永远不要相信鬼的善意吗?”虞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随后直接笑出了声,“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不想帮你们解除封印,你们也会强迫我用刀割开我的皮肤,把我的血洒在上面,直到我死亡,而你们解脱,是吗?”

    “你刚才怎么有脸再喊我叶勤,让我帮你忙的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于惋。

    鬼物们没有说话,只是纷纷用同样阴森的目光盯着他,好像在逼迫他做出一个看似配合实则强迫的选择。

    虞幸也气定神闲,好像根本不着急,就这么跟他们对视着。

    “求求你了。”终于,还是鬼物们先沉不住气,叶婷说,“二哥,帮帮我们吧,你不是一直在帮我们吗?到了这一步,你又不愿意了。”

    小姑娘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虚弱而苍白的身体十分纤瘦,更显得她脆弱不堪。

    于惋的表情凝重起来,紧绷着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有没有对活人抱有那种自私的恶意。

    “唉。”虞幸悠悠叹气,“何必呢?”

    于惋绷着脸,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她身上的鬼物特征越来越多,现在的皮肤都泛着青白色,连眼睛都被黑暗笼罩,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死水。

    “于惋,这一步根本不重要吧。”虞幸走到于惋的面前,“都这个时候了,不想着赶紧走,还要来框我一下,你很快乐吗?”

    “这里又不是真实世界,而是你创造出来的世界,所谓的封印,也是你脑海中的封印,恐怕对于你们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封印早就没有当初那么有效,你们还停留在房间里不能出去,只是因为你迷失了。”他每说一句反驳于惋的话,于惋的表情反而越来越轻松。

    “你们本就是在现实世界,精神世界和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当中迷失的鬼魂,既然这是你们被困的根源,我又怎么可以延续这个错误呢?”

    虞幸注意着于惋的表情,对自己最后的猜测也笃定了不少,他的笑意逐渐扩大:“你不是真的想让我死,而是在考验我对吗?如果我真的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了,就说明我已经混淆了现实和虚幻,那我就会失败。”

    “太好了,你很聪明。”于惋的面部不可逆转地变得越来越像叶明和叶婷那种被斧头砍伤的样子,但她周围的气场却从刚才的压迫变得逐渐明快起来,她甚至朝着虞幸鞠了一躬,“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我必须这么做。”

    这句话似是而非,如果是新人,恐怕只会觉得她莫名其妙,因为她就是推演主体,她想怎么做还不是她说了算。

    但只要是参加了这个推演活动,并且坚持到这一步的老手,恐怕都可以从她的话当中悟出真正的意思——她并不想这么做,但可能是基于系统的某种力量,迫使她必须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配合着冥冥中的那种规则,对推演者作出最后的选拔。

    这一瞬间虞幸想到了更多,他的心情微妙的高兴了起来。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大程度上能说明于惋和三兄妹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虚假的,因为他们和系统的关系处于一种“交易”状态,很明显,于惋现在是迫于某种影响而做出了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只有她是在与系统进行交易才可以解释。

    这个世界要真实系统创造出来的虚假世界,那于惋根本不会拥有这样的独立思维,更不会有“必须遵守规则”这种客体意识。

    也就是说,他刚才对于惋和叶勤的祝福,真的有可能实现不是吗?

    他又看看叶明和叶婷,这两个完全鬼化的年轻人早就在他戳穿这个套路的时候默默把刀放下了,甚至叶婷的脸上还浮现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虞幸笑道:“现在我戳穿你们了,最后一步应该完成了吧?”

    被鬼魂创造出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包括这个封印,在这里,只有五具尸体、四块裹尸黑布才能证明曾经的真实,其他的所有东西都不重要。

    “你没有踏进这个陷阱,我真的很高兴,因为不管你是谁,你毕竟借着叶勤的身体,帮了我很多,帮了我们很多。”于惋轻声道,“谢谢你,现在,真的该结束了。”

    这位曾经明媚开朗的少女说完这句话,虞幸的眼前就变得一片朦胧,所有场景都模糊地变化着,恍惚间他感受到了与世界的脱轨,就像在爱丽丝乐园中,最后灵魂脱出乐园的那种感受。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虞幸很想吐槽,系统到了最后这一刻还不放过推演者,非要设置这么一个陷阱,万一有推演者真的放血了,或者当场跟他们翻脸,而没有说出这是陷阱的观点,恐怕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好在察觉到系统的意图并不难,因为于惋的表情已经很大程度上的在提醒着推演者们。

    最后一幕应该坑不了多少人。

    他感受着自己的灵魂飘飘忽忽地往上浮,逐渐与躯壳脱轨,他的视角开始向上帝视角变换,现在他已经是俯视着阁楼的一切了。

    于惋、叶明、叶婷全部扬起头来,像是能透过虚无看见正在远去的“虞幸”。

    他们站在原地,抬起遍体鳞伤的身体——或者说“已死的躯壳”更为恰当,对虞幸摆了一个挥手再见的动作。

    被三个鬼魂这么深情的告别,虞幸一时间没有了说话的兴趣,他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将这一幕记在了脑海里。

    回去以后,说不定在他闲的没事的时候,会将这一幕画下来呢。

    忽然,另一个有些陌生的灵魂和情绪在他旁边经过,虞幸瞳孔一缩,清晰感觉到那陌生灵魂是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的,他眼睁睁看着一抹不属于他的半透明影子往下飘着,来到了于惋身边,化成了一个有些清冷的少年轮廓。

    少年虚虚地揽住了于惋的肩膀,然后学着他们一样抬起头,对虞幸挥了挥手,当做告别。

    那张脸非常的陌生,和叶明还有叶婷都有一定的相似度,与虞幸自己本身的相貌简直是南辕北辙,但虞幸瞬间就认了出来,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叶勤。

    下一瞬间,虞幸丢失了阁楼的视角,灵魂飘荡着来到一片白雾中。

    他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又可以行动了,虽然是飘着行动的。

    前方的浓雾中传来了压抑着的哭泣声,他眉头一挑,飘着往前,很快拨开迷雾,看见了一个佝偻的男人背影。

    男人穿着一身褶皱的西装,似乎根本没有想过去打理,他跪在地上,面前是一摊正在燃烧的火焰,纸钱一摞摞地散落一地,还有很多纸扎的东西。

    虞幸靠过去,那跪着的男人似乎看不见虞幸,眼泪一边从眼眶中涌出,嘴里念念有词:“小明,你不是说想考一个好的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成一个男子汉吗……你为什么就抛下我先走了呢?”

    “男子汉要有自己的车,这辆车是你念叨了很久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扎得非常精致的白色纸车扔到了火堆中,纸车很快被火焰烧灼得卷起,火星子像刚才的虞幸一样,不由自主地往上飘,“到了下面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要照顾好他们呀,别让他们受欺负……”

    “小勤,我知道你和于家那丫头的感情好,爸爸也不管你们早恋了,黄泉路上做个伴,到了下面可别比于家丫头先哭鼻子,人家要笑话你的。”

    “对了,你和小婷都很喜欢那所学校,我把学校也给你们捎去,什么时候想老师同学了,就去看看吧。”男人将一个比纸车大得多的纸扎作品拿到手中,虞幸看了看,那是一个学校的模型,和他在推演中上课的学校一模一样。

    “小婷,爸爸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你最可爱了,也最粘爸爸,可是你也离爸爸而去了。”男人泣不成声,将很多纸扎的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都投入火焰中。

    虞幸的眼神逐渐不对起来,这男人明显是三兄妹的爸爸,那张脸也和推演中的头颅上一样,可按照这个情形看来,这个爸爸是没有觉得三个孩子死后会变成恶灵的,甚至都想好了三个孩子在底下也要幸福快乐,这确实是很爱孩子的一个父亲。

    他是因为什么才会在教堂里对神父说出那些话的呢?

    虞幸飘在原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个浑身罩在黑袍中的人。

    那人的头脸乃至身材都被黑袍遮得严严实实,他袍子下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些许引诱,声音低沉地对跪在地上的男人说:“你真的想让他们就这样离开吗?我有一个挽回的办法,想不想听听看呢?”

第二十三章 填写试卷

    跪地哭泣的男人停下了往火焰中烧纸的动作,目光中满是不信任和厌恶的朝黑袍人看去。

    “你在说什么鬼话?”男人似乎是觉得黑袍人在戏弄他,在把他三个孩子的事当做玩笑,他压根就没想过别的可能,所以语气非常的不好,“我不需要你的提议,我只要我的家人安息,请你不要再说奇怪的话了,离我远点。”

    “呵呵……”黑袍中传来一声从容的低笑,“是我唐突了。”

    他说完便转头离去,似乎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

    跪在地上的男人眼角抽了抽,明明是他将人赶走的,但不知为什么,他想起这个奇怪的人说的话,总有一种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的感觉。

    那个人走的太从容了,让人完全想不到他如果是骗子的话,就过来说什么一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盯着黑袍人的背影,直到黑袍人消失也没有出声叫住对方,可一颗种子终究是种在了心中。

    虞幸冷眼看着这一幕,啧了一声。

    当一件事没有回转余地的时候,人们大概会先绝望一阵,然后爬起来寻找另外的出路,或是自我救赎,可如果有人告诉你,你还有别的选择,无论你信或是不信,总归会动摇。

    这个黑袍人,将欲擒故纵玩得太过熟练了。

    白雾涌动,虞幸眼前很快什么都消失了,烧纸的男人的形象逐渐离他远去,他的视线开始变暗,很快就一片黑色,熟悉的困倦袭来,灵魂状态的虞幸也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

    手上有一抹冰冰凉凉的触感,硬硬的,虞幸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瞬间清醒,睁开了眼睛。

    空荡而冷清的教室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他依旧穿着那身让他有点不适应的高中夏季校服,坐在属于“叶勤”的位置上,面前是那张除了姓名班级之外一个字都没有动的试卷,在手里拿的那个有冰凉触感的东西,是一支笔。

    他回来了,回到了要写试卷的主考场。

    虞幸下意识往走廊和窗外看了一眼,两边都和之前没有区别,天上没有星星,一片黑沉沉的压迫感笼罩在空气里,而走廊上也空无一人,这环境总是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人是群居动物,当一个人处于一个很大又很空旷的环境中,一旦产生了“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就会变得很不安很焦虑,心理压力上来的同时,连判断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但这对虞幸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看了看墙上挂的钟,确认了一下考试时间。

    之前黑板上写好的考试时间是十一点半至次日凌晨四点,现在挂在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半,看来他从推演中出来之后,系统只留了半个小时给推演者们答题。

    还有半个小时,虞幸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将整个在不同层面穿梭后有些涣散的思维都拉了回来,他想了想,觉得不着急答题。

    时间足够,对于这些题目的答案他也已经心中有数,那么他最好是趁现在印象还比较深刻的时候,好好梳理一下,关于在白雾中出现的那个黑袍人的信息。

    虽然在他看到的画面中,黑袍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但光是从这段对话也能推测出,后来一定是因为黑袍人,三兄妹的爸爸才会从这样一个已经放下了的男人,变成了在教堂里,倾诉了恶魔行径的罪魁祸首。

    黑袍人是谁?

    既然出现在这个推演的最后,在明面上和这个推演的所有内容都不相关,而是作为一个幕后黑手一样的角色出现,就说明这个角色一定不仅仅局限于这一场推演。

    否则系统就没有必要安排推演者看到这一幕了。

    不过要是论穿梭在各个看似独立的推演副本中,进行幕后的策划和阴谋,导致了一个个原本和平的世界变得扭曲,以虞幸现在接触过的信息来看,在“NPC”中他只能想到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组织。

    巫师。

    巫师这个称谓,曾经出现在出品了他那面目模糊的祖安娃娃祭品的奥瑞朗镇,布朗一家就是被一个所谓的巫师所害,巫师诱骗了安吉尔,将可怜的少女和她的家弄得一团乱。

    那个巫师想要收集44个灵魂,献给自己的信仰,好让信仰从地狱归来,对话中还提到了教派,似乎这是某一个主世界中一个教派的成员。

    而在最后巫师逃走的时候说过,这只是他的残缺灵魂,真正的他比残缺灵魂强大更多。

    而原本的意义为惩戒犯罪凶手的爱丽丝乐园的管理者爱丽丝,也因为一个大巫师送的玫瑰而堕落成了真正的鬼物。

    他不知道诱骗安吉尔的巫师和送爱丽丝花的大巫师是不是同一个人,可能不是,毕竟是一个教派不可能只有一个教徒,而巧合的是安吉尔那个副本里的巫师逃走时,从艾利克斯的体内钻出,也是一副罩在黑袍里的打扮,而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件黑袍和刚才诱导着三兄妹的爸爸的黑袍人身上穿的袍子是一模一样的。

    先不论爱丽丝乐园里的那位“大巫师”,首先安吉尔的推演世界和于惋这个推演世界里的罪魁祸首一定是同一个教派的人。

    这两个黑袍人的性格和姿态都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他们是不同的人,但本质上来说,他们隶属于一个组织。

    于惋这个世界里,他刚刚看见的黑袍人,气势要更加充足和沉稳,或许这个黑袍人更接近于虞幸只听说过称谓的“大巫师”吧,反正不是什么好鸟。

    好像这一切早就告诉了他,在推演的副本中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势力,他们可以进入不同的推演副本,就像推演者一样。

    不同的是,他们在各个时间线都有出现过,所以应该不会是推演者或者别的体系的玩家扮演,而应该是本土势力——结合安吉尔家那为个师的话来说,或许他们穿梭不同世界的方法,就是分出一部分的灵魂,投入到其他世界中去。

    虞幸也不知道这个组织里究竟有多少人,但既然存在,就说明一定有推演者遇到过他们,他现在的等级还比较低,如果他没猜错,在推演者的高层中,应该已经有人接触到了巫师所在的主世界。

    现在他也是第三次接触的巫师这个东西了,而且这一次甚至都不是他努力发掘到巫师相关的线索,而是系统在副本结束后硬生生将巫师的存在摆在他面前让他看。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后续的团队竞技活动一定与这个有关。

    说不定所谓的体验师系统和推演者系统都不完全掌控的那个中立世界,就是巫师教派所在的主世界,这样就有意思了。

    虞幸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他平时对不重要的日常都不会刻意去记忆,所以忘得很快,但只要是他刻意去观察过的,就能记很久,包括各种细节。

    他已经记住了刚才那个黑袍人的嗓音,可以听得出来,对方并没有伪装自己的声音,如果以后见到,他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这音色。

    还有对方走路时的步速,黑袍人的身材和相貌都笼罩在袍子底下,看不真切,但大致的轮廓还是足够辨认的,加上走姿和气场,虞幸有把握,换一个场景,对方换一副打扮,他也可以通过细节认出对方。

    系统主动抛出这么大的一条线索,如果不好好记住的话,难免是白费了系统的一番苦心。

    将这些信息好好整理了一下,重新记住,虞幸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自己的活动名额已经是十拿九稳,现在就看他的那些队友能不能给他惊喜了——关于这场推演,他比较放心的还是赵谋跟曲衔青,酒哥虽然一直在进步,但依旧还是不太擅长这种倾向于脑力活动的单人推演,至于卡洛斯……他只想知道卡洛斯这位魔术师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出意外卡洛斯是能拿到名额的,但是虞幸知道卡洛斯一直隐藏着很多东西,应该也包括了硬实力,就连组队了之后这个心思难以捉摸的魔术师也依旧隐隐给他一种危险感,别看卡洛斯天天嘻嘻哈哈仿佛氛围组,实际上,这只是他伪装的很好的证明而已。

    他不后悔组了这么一个队友,毕竟秘密越多,越能激起他这种乐子人的好奇。

    他比较好奇的就是卡洛斯会为了这次的名额,暴露多少实力出来,这也关系着卡洛斯对这个队伍到底有多少认同感,如果卡洛斯真的有长期在这个队伍的打算,那应该就会趁着这个前置活动将实力暴露一部分,给自己的队友一个“发现真相的机会”。

    虞幸刚才只是快速瞥了一眼周围环境,便低下头来思考,因为他可不想由于这个左顾右盼的动作而被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监考官判为作弊。

    现在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考场学生一样,在思考了很久之后,终于下笔开始写答案。

    只是谁也不知,他刚才思考的根本不是跟卷面题目有关的事情,就算上课走神,却时不时点点头的学生,老师看着他说不定还以为他听得很认真呢。

    虞幸重新看向试卷,试卷上的字并没有变化,只是他填好了姓名班级之后,卷子上涌现出的后续内容,他现在可以看懂了。

    上面但文章内容就跟他进入推演之后的大致流程相同,“我”回家之后开始做饭,给妹妹辅导功课,和哥哥聊聊天,总之是平凡而又充实的一天。

    小说文章里除了第一行字以外,同样没有提到过爸爸妈妈,但通篇都非常的和平,就像是任何一个正常家庭的日常一样,系统摆明了就是不让推演者借助这个文章走任何的捷径,只给了他们一个最基础的日常,顶多对于他们刚进入推演那一天的回忆有一点点的帮助。

    虞幸从头到尾扫下来之后就不关注这篇文章本身了,他看向了三个问题。

    【1、如果让你重新给这篇小说起名,你会起一个怎样的标题呢?(10分)】

    【2、请找出文中拥有特殊象征意义的事物,写出事物名称和对应意义,至少找六个。(每个5分,共30分)】

    【3、这家人的死亡顺序该怎样排列?请简述你的感悟。(60分)】

    他拿起自己的黑色签字笔,在第一题的答题栏上写道——

    “论没有早点告诉青梅我喜欢她这件事让我有多遗憾”。

    这是一个10分的题目,其实对于整个推演来说,能当做题目的元素太多了,在虞幸的理解中,推演者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答题应该都可以,只要格式是这种——于惋会觉得很有趣的格式。

    这一题的答题技巧同样是在第一天就已经告诉推演者了,那一天推演者和于惋在学校进行考试,于惋专门和推演者提到了语文考试时,她收试卷看到的一个作文题目。

    论老师兼职园丁、灯塔和蜡烛的可行性。

    虽然当时于惋说这题目起得很离谱,但同样也表示了这个题目起得很有趣,在推演者身体里的叶勤的意识却问了一句——“你喜欢有趣的人?”

    于惋说谁不喜欢有趣的人啊,言下之意,她是喜欢这种题目调调的,同时她也希望叶勤能够从清冷和平淡中走出来,变得稍微有趣那么一点。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他作为考生“叶勤”,写下这种格式和调子的题目,顺应了于惋的喜好变得“有趣”了一些,应该就是满分。

    不得不说,这场推演系统设计得非常巧妙,很擅长在细节里抠东西,只要推演者粗心大意点,那么他就会错过正确答案的机会,在填写试卷的时候也会排名靠后。

    下一个问题,虞幸答得很轻松。

    “黑布象征着裹尸布,女鬼象征着妈妈,叶明的车象征着纸扎车,电缆断裂象征着三兄妹被杀一天的时间线……”

    虞幸想了想,在后面补充——

第二十四章 分数与排名

    做过类似阅读题的人应该都有这种经验,题目上说至少写六个,那么真正答题的时候,绝对不能按照最少来写。

    因为有些时候,“至少”只会给及格分。

    虞幸写了八个答案,将视线投向最后一题。

    一家人的死亡顺序现在已经明朗了,他先圈了一个①,写下“死亡顺序从先到后为叶婷、叶勤、叶明、爸爸、妈妈”,然后又在后面写下一个②。

    60分的大题目,它问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死亡顺序,这是很经典的出题格式,也就是一个问题需要写两个答案,除了死亡顺序之外,还有一个隐性问题,那就是“简述感悟”。

    这种没有问号的问题,大概是每个老师都会敲黑板画重点的,如果漏掉了这个问题,那么两个问题合在一块儿的分值,能拿到几分可就不好说了。

    死亡顺序可能占20分,30分,40分,也可能仅仅占5分,反正荒诞系统够坑的,虞幸也不打算把系统往善良的方向想,比起可能蒙对的固定答案,当然是简述感悟这种问题更能拉开分值,也更能让系统接触到每一个推演者在推演中的独特实力。

    他想了想,若论感悟,每个人都能写出那么几条,这时候就要揣测出题人的意图踩点答题了,系统肯定是需要他们答出跟“真相”、“推理”相关的内容,还有……

    “首先,在对待有危险性的精神病人的时候,不可毫无疏导,直接囚禁,应该采取正确的医疗手段去引导;其次,未成年人不可因游戏而影响学习,适当游戏,劳逸结合;感情与生存既不对立,也不冲突,但确实有影响,推演者尤其要注意这一点,在未来的推演行动中要把握感情和生存的平衡;巫师教派创造了很多悲剧,但悲剧的形成都需要一个突破点,以后的推演可以多多寻找这种突破点,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推演中不能被即将到手的通关蒙蔽,我们的宗旨还是寻找最终的真相,哪怕真相并没有假象那么美好。”

    在一本正经的写下了好几条感悟之后,虞幸嘴角一勾,写了最后一条:“正道线、异化线应该对巫师教派的行为进行抵制和对抗,坚持本心,寻找真相,堕落线则需要对巫师教派的能力进行学习,争取成为更加优秀的堕落线。”

    写完后,虞幸自己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瞧瞧,回答得多么全面,不仅从现实角度出发,还从推演者的角度进行了自我劝勉,最后对三条线的推演者都进行了严格要求,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个乖巧的优秀学生!

    优秀学生虞幸抬头看了眼时间,他答题用的时间并不多,加上思考巫师的事情,现在还剩下十二分钟的空闲时间。

    他并不着急,就怎么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笔虚虚停在试卷上方,假寐着等待时间结束。

    这一次进入推演的时间流速相差挺大,考场里四个小时,推演世界里足足过了有一周多,期间他还被削弱了身体素质,顶着那副怎么样都觉得没什么力气的身体生活,现在回归考场,他其实能感觉得到身体素质是有一点点回升的,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那个比他本人年轻了一些的模样,但好歹如果现在有鬼物出现,他不会是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虞幸多多少少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正好他还不知道“批改试卷”结束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还有意外发生,所以趁这个时间休息和适应,让自己回到最佳状态也是很重要的。

    时间随着钟表的指针一格一格前进而渐渐消逝,刚到凌晨四点,教室的喇叭里就传来一阵学生党十分熟悉的下课音乐。

    原本应该是学生们最喜欢的音乐在考试的时候魅力都会大打折扣,更何况现在的环境如此阴森,虞幸差点儿睡着了,被这刺耳的音乐惊了一下,瞳孔本能地缩了一瞬,像只差点儿炸毛的动物。

    【考试时间结束】

    满是血洞的黑板不知在什么时候恢复了光洁,新的白色粉笔字在黑板上浮现出来。

    【请立刻放下手中的答题工具,在座位上坐好,等待试卷回收】

    试卷无风自动,突然在书桌上鼓了起来,发出哗啦的响声。虞幸放下笔,饶有兴趣地看着卷子的状态,下一秒卷子突然悬浮,教室里的灯仿佛接触不良般闪烁了一下,那张试卷就在灯光暗下来的瞬间消失了。

    黑板上多出来一行阴暗的血色粉笔字。

    【3名考生答题超时,取消考试资格!】

    【试卷已全部回收,凌晨四点零五分至四点二十分为阅卷时间】

    【在此公布隐藏规则,根据推演中的表现,触及到推演真正真相的考生,将在原分数上自动增加30分奖励分,此为附加题得分,完全公平】

    虞幸挑了挑眉,系统还真是严格,在推演中搞出“好结局”和“真结局”的区别,不仅仅让推演者在真结局的阁楼上得到了爸爸死在妈妈之前的答案,现在还要多给出三十分。

    对于一个一百分的卷子来说,三十分的分值已经接近三分之一,足以彻底反转考试结果,却硬是隐藏到现在才公布,如果它在考试之前就公布,那一定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好结局”,这算什么,告诫推演者推演的时候要有自觉性吗?

    试卷被收走之后,虞幸就不困了,他百无聊赖地继续等待着时间过去,这种刚考完试就出结果的高效率确实比较刺激。

    凌晨四点二十分,又是一道突兀的铃声准时响起。

    【试卷批阅完毕,现在公布排名前100位的推演者名单以及分数,公示完成后,将公布活动队伍划分规则】

    【并列第一名:虞幸(明星推演者)、阎理(明星推演者)、美杜莎(明星推演者)、伶人(真实姓名隐藏)、宋雪(明星推演者)、xxx(真实姓名隐藏),以上六位考生成绩均为130分】

    虞幸一愣,随后视线在伶人的名字上定了几秒。

    他早就想到这种好处多多的活动,伶人不可能缺席,所以对于伶人能拿到名额根本没有丝毫意外的情绪。

    但伶人后面的真实姓名隐藏六个大字,他怎么看怎么不爽。

    对,还有一个“xxx”。

    这人更离谱,连代号都不愿意想了。

    明星推演者默认以真名存在于荒诞系统内,而到了美杜莎、阎理、伶人这个等级的人,是可以和系统做交易,隐藏掉真名,只用代号进行活动的。

    但阎理和美杜莎一直没有过隐藏自己的习惯,他们代表着一个势力,多多出现对他们的势力也有宣传的好处,不像伶人,作为单棱镜的副会长,不仅是伶人一个,他们所有成员的真名基本上都不会出现在公共场合。

    虞幸眼睛微微眯起,冷哼一声。

    因为他们见不得光。

    算了,先不理会他……虞幸把注意力从伶人的名字上一开,反而是多看了“xxx”几眼。

    这种名字不可能作为日常推演中用到的代号或者真名,那么只能认定为这个人已经很少出现在推演中,甚至完全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这与很多人传说出去的真实级大佬有一定的相似度。

    听说真实级的推演者可以让自己的存在被其他低于他等级的人遗忘,真正做到呆在幕后不受打扰,或许这个“xxx”就是吧。

    不过系统不仅公布排名,还会公布具体的分数,这让排在并列第一的虞幸属实高调了一把。

    他已经不想知道等这个推演结束之后,论坛里会对他产生多么大的讨论了,也不知道这细节排名是怎么排的,他居然在这六个人当中也排在第一个。

    他接着看后面出现的三个并列第七名、四个并列第十名……很多都是并列排名的,分数差距也不大,都在一定的区间内,虞幸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些人完全足够上第一名的名次,但他们控了分,故意让自己落后一点,作为后手。

    就比如衍明,虞幸在赵谋那里早就听说过未亡调查组的衍明是整个荒诞系统里最有能力收集信息和汇总分析的人,他应该就是控了分,让自己拿到125分,处于第十四名。

    虞幸看到现在,这些有名字都不算陌生,除了一些懒得取名字一看就是隐藏惯了的人,其他基本都是各个势力的会长,或者是有名的高手。

    比如任义和未亡调查组的其他人。

    到第二十名的时候,分数还在120出头。

    由于附加分30分的存在,能得到100多分的人都是拿到真结局的推演者,这部分人本身就实力很强,即便没有附加分,他们的整体评分也基本上在90以上,所以分数不会低于120。

    【并列第二十一名:赵谋(明星推演者)、曲衔青(明星推演者)、荒白、卦师,以上四位考生成绩均为120分】

    虞幸:“?”

    自己的两个队友非常巧合的都处于这个分数,最恐怖的是其他两个人,他竟然也都认识。

    这是排名到现在下来唯二的两个没有明星推演者称号,所以只显示人格面具称谓的推演者,荒白,爱丽丝地狱里那个有些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卦师……

    这不是赵儒儒吗?

    如果去掉30分的附加分,赵儒儒的得分在90,大概也就是第一小题,或者第三小题的感悟中间失了一些分数,这是赵儒儒能考出来的?

    虞幸回忆了一下死亡平行线中赵儒儒的表现,陷入了一言难尽的沉默。

    倒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呢。

    不是虞幸对赵儒儒的能力有什么偏见,他非常客观地想了想,按照赵儒儒在死亡平行线中发挥出来的实力,以前每次一到解题环节就有点憨憨的表现,这个分数确实是高了,除非——

    这女人当时在藏拙。

    亦或者这次超常发挥。

    他目光暗了暗,没有立刻做出判断,因为他当时没有发现赵儒儒有什么异常,如果她真的是在藏拙,就说明赵儒儒的演技,足够排到虞幸活这么多年来见过的人当中的翘楚。

    她不仅得骗过他和赵一酒,还得在之前就骗过赵谋。

    实在是有趣。

    虞幸轻笑一声,接着看后面的排名。

    【第二十五名:魔术师,119分】

    到这里终于出现了一人排名,卡洛斯果然如他所料,比看上去要聪明的多,也在这次活动里主动暴露了一些端倪给他。

    这说明卡洛斯有长期待在这个队伍的打算。

    【并列第二十六名:温青槐(明星推演者)、曾莱(明星推演者),以上两名考生成绩均为116分】

    虞幸发现到了这个分数层,好像突然出现了很多和他有过交集的人。

    再往下的排名和成绩就开始出现了断层式的分裂,直接开始掉到90几分。

    看来这是题目答得不错,而没有拿到附加分的那一批人。

    【并列第四十一名:赵一酒(明星推演者)、寻花人(真实姓名隐藏)、引渡者,以上三名考生成绩均为92分】

    虞幸:“?”

    他震惊地在赵一酒的分数上看了一眼。

    九十二?

    不可能这么离谱吧。

    赵儒儒分数高可能是她藏拙,卡洛斯分数高那是他在主动暴露,酒哥分数怎么可能……哦,有一种可能。

    虞幸突然想通了,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这个同分的寻花人和引渡者应该是凭自己本事考了九十二,没有拿附加分,而赵一酒……

    他的真实得分应该是六十二,然后拿到了附加的三十分,莫名其妙的就跑到了四十一名的位置上。

    行。

    虞幸想了想好结局的流程,那是于惋想带着叶勤在推演世界直接开始“新生活”,那是一条较为安全,又能直接通关的路,看上去好像对卷面的问题影响也并不大,所以很多推演者会选择它。

    而赵一酒……

    恐怕这个大冰山在于惋拉着他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怎么摆脱于惋了吧。

    这种情况下,对赵一酒来说返回房子里找到真结局的吸引力,好像确实比被于惋拉着过上舒服的生活要大。

    虞幸想通这一点又有点想笑,一直到排名全部公布完毕,排在第一百位位的推演者分数是71,看到这一幕,他就更想笑了。

    感谢系统哟~

第二十五章 朋友们,放学了!

    系统用来坑大多数推演者的设定,竟然阴差阳错地帮赵一酒进入了前一百名,这也算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了吧?

    否则,按照虞幸猜测的赵一酒的六十二分,这孩子是进不了排名的。

    当然了,突然受益的人恐怕不止赵一酒一个,也不知道那些总分九十几分的人有多少是因为附加分上去的。

    这边黑板上已经播报完了所有进入下一轮活动的人选名单,这些名字将黑板铺的密密麻麻,剩下没有被报的名字的人,即便他们成功完成了前置活动,也失去了晋级的资格。

    虞幸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堪堪记住了大半的人名,虽然他知道出去之后论坛大概率很快就会有分析帖的,但以防万一系统要求完全保密,到时候一些没有名气并且排名不高的推演者就会很容易地隐藏在别人的视野中,到时候万一使绊子,就比较防不胜防。

    几乎是他刚记完,上面的字就飞速的隐没,换上几行新的通知。

    【完成试卷但没有进入前100名的考生将得到3000积分奖励】

    【已将无关考生清出考场】

    【前100名考生将根据排名得到相对的奖励,具体奖励推演结束后发放】

    【现在公布分组规则:竞技活动将分为五个场次,每个场次20人,活动将于两天后展开,期间,所有场次开放选定功能,推演者可在两天时间内自由选择某一场次,所有已选择的推演者名单将全面公示,以便团队进入同一场次。】

    【未在规定时间内选择场次的推演者,将被随机分配到缺人场次。】

    【对了,二阶段活动中的死亡将会是真实死亡哦~当然,现在想要退出的人——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啦!】

    虞幸眼睛微微一眯,这个场次选择的方式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别看系统说的好听,说是以便有意识合作的个人或团队通过公示进入同一场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私下沟通就好了,所谓的公示不就是方便敌对者掌握彼此动向吗?

    这样一来,伶人会不会在看到他和他队友的报名时,故意选和他们一样的?

    就算是在活动中收益变小也要过来搞他心态,伶人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虞幸撇撇嘴,思考要不要玩个极限选定,在最后一刻再选择进入的场次,不过这种方式的成功率不大,因为到时候不一定还有那么多足以让他们整个队伍一起进入的选择。

    【阶段二核心活动五个场次所在地分别为:疯狂之城、无光镇、幽灵都市、混乱边境、死寂岛】

    【疯狂之城: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市陷入了疯狂,清醒的人瑟瑟发抖、艰难求生,你以为疯狂的只有人吗?新来的,别看镜子,也别看月亮。】

    【无光镇:这是一座没有白天的小镇,人们在无尽的黑夜中徘徊,黎明的钟声什么时候才能响起?那是庆祝的钟声,还是最后的丧钟?】

    【幽灵都市:这座城市看起来一切正常——怎么可能?每一个活人都有可怕的影子,高楼崔巍,无数怪异在暗中窥视,想在这里活下来,恐怕只有做梦了。】

    【混乱边境:人类和鬼域的战争从未停歇,处于边境的人们永远都在噩梦中挣扎,现在你也是挣扎的一员了——你见识过真正的灾难吗?】

    【死寂岛:这是一座仿佛没有人的岛屿,你们因为海难漂流到了这座岛上,却发现岛上每一个会动的东西都将变成你们的恐惧。荒村?医院?学校?不,全是地狱。】

    粉笔字一个接一个的在发绿的黑板上浮现,虞幸看着这些简介的同时,迅速对这五个场景进行了大致划分。

    这几个场景光是看着应该都属于生存解谜对抗三线并行的推演副本,但侧重点各有不同,比如混乱边境,在有一个人类和鬼对抗的大环境下,可能会产生推演者和体验师比杀鬼数量的一条任务。

    而无光镇一看就是解谜侧重比较多,或许比拼的会是两边谁能更快找出镇子没有白天的原因。

    另外三个或许危险程度更高一点,或许要求的是推荐者和体验师在鬼物本身就拥有的高威胁下存活,虞幸觉得即便是竞技类的活动,两边也不可能真正撕破脸皮,让推演者和体验师直接互杀,真要是这样的话,两个系统就不必假惺惺的进行搞这么一次活动,荒诞系统也没有必要在第一阶段活动中这么全面的考验推演者的脑力了。

    毕竟系统坑归坑,但到目前为止,他还很少看见系统设计推演者之间相互杀戮的副本,恐惧医院勉强算半个吧,如果大家心态都好,互相串通到都最多只死两次,那是有可能全员存活的。

    曲衔青倒是参加过一个必死一半的节目,但那主旋律也是和鬼物斗争,谁死谁活全凭自己本事,而自从虞幸找到曲衔青之后,曲衔青就拒绝了那个节目的邀请,再也没上过。

    就在虞幸思维发散的时候,黑板上的字突然一顿,然后陷入了寂静。

    紧接着,虞幸耳边传来一声闷响,他扭头看去,外面是空荡的走廊,那声音离得非常远,似乎是在好几面墙之后的下方,闷响持续了好几秒,就连虞幸坐着的地方都有一种颠簸感,像地震了一样。

    直到震感平息,黑板上才出现了最后一段血色文字。

    【现在,学池中学大门已开,请各位考生有秩序的离开学校,前十位离开学校的考生有资格指定一名非前十位的考生与自己分到同一场次,被指定者不可拒绝哦~】

    血字在黑板上留存了大约五秒钟,而后教室里的电灯就爆炸了。

    不仅仅是黑教室里的,就连外边的走廊灯也在同时炸裂,爆炸的灯泡碎成一块块碎玻璃,从原地向周围溅射,很多碎块打在了地面上和桌子上,窗玻璃也被砸出裂纹,虞幸感觉脸颊一痛,伸手一抹,感觉到了一手的温热。

    指腹下,还有皮肤被划开的触感。

    虞幸瞳孔一缩,立刻站了起来。

    学校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他站在黑暗之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又是这样,系统又把最坑人的一点放在最后才说!

    与此同时,他终于听到了这所学校除了他以外的声音,在隔壁教室好像有人正在挪动桌椅,那应该就是别的推演者。

    刚进入这所学校的时候,他曾经离开教室去看教室外的牌子,那个时候他很确定隔壁教室是空无一人的,而现在黑板上的最后一条通知出现之后,好像他的左右两边教室都突然出现了别人,虞幸花了三秒左右,想清楚是灯泡炸裂之后空间才有的变换,把所有推演者身处的独立空间合到了一块儿。

    为了什么?抢位置啊!

    要是每个人都呆在独立的空间里,摸黑往校门口走,那谁能在前十名出去,还真是得看技术和运气,这要是一群人合到一块儿了,这不就得打起来吗?

    虞幸:“……搞事情呢。”

    整个学校一片黑古隆冬,看样子是能把能爆的灯全都给爆了,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几楼了,毕竟空间转换,如果有些人在四楼,有些人在一楼,未免太不公平。

    而且他自己能不能前十倒是无所谓,起码伶人不可以。伶人要是前十名,保证点他名让他跟队友分开。

    想到这一点,虞幸先是在自己的抽屉摸了摸。

    他掏出了两样东西。

    刚刚从推演里回到教室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注意过了,他在最后上阁楼之前回身去拿的那两样东西,果然被带了出来。

    一只打火机,一根蜡烛。

    这是他在踏上阁楼那条楼梯的前一刻,灵感忽然触动,让他想到了打火机,所以他回到叶明房间,以防万一在叶明床底将打火机连同蜡烛一起带了出来,当时就放在口袋里,到了教室之后,这两样东西就出现在了抽屉。

    虞幸的灵感非常准,所以这也是他进教室之后,预感阅卷完毕还会出现别的幺蛾子的依据。

    果然能用上。

    现在推演者们的身体素质应该都被拉到了一个平均往上的水平,写试卷的时候是压制到普通人水准,从于惋那个世界回来之后,身体素质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开放,就相当于从乖乖生变成了会打架的校霸的那种程度,看来系统就是想让他们在这里“干一架”。

    他把打火机放在校裤口袋里,蜡烛放在了另一边,没有耽误太多时间,直接摸着黑往教室外面走。

    他的五感并没有归来,其他人应该也一样,现在就是一群瞎子找一道门的游戏。

    而且这黑暗还不是普通的黑暗,没有光源的条件下,虞幸连自己的五指都看不见,这明显是被某种力量附着之后产生的效果。

    恐怕现在就算有个人站在他面前,他也分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虞幸踩着一地碎玻璃渣,听着那玻璃的声音,“啧”了一声。

    即便运动鞋鞋底还挺厚,也还是会让人害怕会不会刺破脚底,让人行为都变得谨慎拘谨了不少。

    他大概是最不在乎这些东西的人了,出了教室,大致摸清了自己所在位置之后,直接跑动起来,他能听见旁边的一些教室里传来小声的“卧槽”。

    虞幸的视线在逐渐适应黑暗,天空特别的昏沉,连一丝月光和星光都没有,给不了人任何帮助,他悄悄地用手摸到打火机,点燃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间,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里是一条走廊的拐角处,楼梯就在他的旁边,有上有下,说明他不在一楼。

    但虞幸的火光也吸引了别人的注意,他立刻察觉到朝他这边靠拢的人变多了,身后的脚步声有点纷杂,还全是踩在碎玻璃上的“嘎吱嘎吱”声。

    现在还留在学校里的人数量本来就不算特别多,前十名的奖励对于没什么坏心眼的人来说也不是特别有吸引力,再加上大家都是理智的推演者,当然不会上演那种超市打折时令人糟心的争抢场面,当下,就听一个比较沉稳的男声在后边问道:“前面那位朋友,你有打火机?”

    “真是太好了,摸黑走我还真的怕不小心撞上什么呢~”又是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传来,她声音听起来娇滴滴的,像撒娇一样,让虞幸瞬间想到了莎芙丽那种女人。

    “可不可以一直开着打火机啊?我们对排名没什么执念,只想顺利出去而已,如果有光的话,大家一起走应该会顺利不少吧?”这个听起来是个少年。

    虞幸:“……”

    这群人也就仗着天黑看不见脸才这么“友善”了,平时说不定随便一个都是在推演里要被叫哥姐的大佬。

    虞幸想了想,他是有原因才需要尽快离开的,后面这些人倒确实对他没什么影响,但他也不想暴露自己,于是暗自清了清嗓子,调整共鸣,变出一个男女莫辩的偏女性的中性声音:“我有仇家,很急。”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你~那妹妹你先走吧,姐姐自己找出口。”刚才那个声音娇滴滴的女人又开了口,倒像是对这种事非常熟悉似的。

    有她这么一开口,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纷纷了然,就是暗自在心中思考,好像不论是他们自己经历过的推演,还是在那些大佬的视频里都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呢。

    是低调的女性吗?

    他们的思考并没有结果,只有坠在人群最后没说话的宋雪有些疑惑的追着虞幸的背影看了一眼。

    她的眼睛非常特殊,这一点不少人都很清楚,这里的黑暗对她影响不算大,她应该是整个学校里为数不多可以勉强视物的人了,所以,她明明白白看见往通往楼下的楼梯跑去的人是个高个子男人。

    而且这背影还略显眼熟。

    宋雪知道能让她产生这种熟悉感的,一定是近三个月她看过的人,要么来自现实,要么来自推演视频或者直播,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然后冷冷清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略显生动的表情,在心中喃喃道:“难道是虞幸?”

    虽然说她看直播的时候,虞幸用了遮掩面目的祭品,但她当时透过屏幕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虞幸真实的模样,并且印象颇深。

    “这人不仅有改变外貌的祭品,本身还精通声音的伪装吗?”

    宋雪记住了这个情报,准备回去之后和衍明提一下。

    她很清楚这次活动的难度是什么等级,在这种情况下,虞幸和她同分,并且在阅卷时被默认排到了第一位,实在是很有趣的事情。

    她慢悠悠跟着这因为巧合而聚集起来的七八个人的小队伍往前走,顺便思考了一下虞幸说的仇家是谁。

    如果上次衍明的情报足够全面,那这个仇家应该就是伶人了吧。

    这样还敢主动争夺前十,往伶人手里撞,还真是大胆的选择。

    ……

    另一边,虞幸已经下了一层楼梯,好消息是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经过空间的转换后就在二楼,现在他已经在一楼了,只要沿着走廊转一圈,怎样都可以找到大门。

    他依旧算是用跑的在找路,学不学点亮打火机照一下位置,一路上经过了几个闲散晃悠的人,当等找到大门时,大门上显示着“03”,应该已经有三个人出门了。

    正当他打算穿过大门时,身后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伶人就在他身后的黑暗里,语气间尽显从容,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和愉悦:“走这么快,是想躲着我吗?阿幸,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处于同一个阵营?”

第二十六章 会长,你来了啊

    我愿不愿意和你站在一块,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虞幸当即就是冷哼一声,丝毫没有被伶人吓到,反而,伶人没有在他之前先出大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他进不进前十也无所谓,只要伶人不进就可以。

    “……你希望我说什么呢,我很愿意跟你站在一个阵营?”虞幸打开打火机,幽幽火光在黑暗中极为显眼,暖色调的光芒将虞幸的脸分毫不差地映出,“这话就算我说了,你能信?”

    打火机的光静静地照亮了一小片角落,同时将离得不远的伶人的身影也照了出来,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线条柔和,浅色瞳孔在这里看不真切,但也看得出这是一张干净的没有涂抹任何颜色的脸。

    伶人眼角微微弯着,看起来就如以前那般柔和又温暖,他好听的嗓音里也带着笑意:“那的确,现在的你就算对我说些好听的话,我也不敢全信,说不定下一秒就要遭到报应了呢。”

    “不过,这次你可以不用对我那么警惕,我先到了,却在这里等你,不正是一种退让?”伶人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虞幸面前,微微仰起头,直视虞幸的眼睛,勾唇道,“好了,被你的打火机吸引过来的人已经够多了,保证超过七个人,这个名额我一定拿不到……可以将它关掉了么?”

    虞幸一言不发,往两边看了一眼,他刚才打开打火机就是为了让别人看见而立刻围拢过来,只要填满十个名额,他就不用在这里和伶人周旋。

    伶人直接看穿了他的目的,却没有阻止他,是有别的布置?

    “唉……阿幸,关掉吧,不然你可要被大家注意到了哦?”伶人但语气完完全全是一副和替他着想的样子,见虞幸没有动作,他竟然直接伸手,握住了还燃着火苗的打火机。

    火焰灼伤在伶人那双虽显白皙纤细,但手指各处都有因为曾经练习花枪而磨出茧子的手上,噗的一下灭了。

    虞幸在视线暗下去的瞬间就抓住了伶人的手腕,他怕伶人趁这个机会直接跑出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虞幸握住伶人手腕之后也察觉到了,伶人现在的身体素质被压制得比他还狠,手腕软的一如从前,像是用力一些就会被捏断。毕竟伶人的能力应该都是在进推演之后才拥有的,不像他进推演之前本身的身体素质就因为那种诅咒而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

    所以,现在伶人相当于完全不可能挣脱他的状态,可是为什么伶人要把自己送到他手上来?

    要是伶人想借机把虞幸推到风口浪尖,让其他的推演者都对他产生警惕的话还好说,可伶人刚才亲手灭掉了唯一一个可能曝露他样貌的打火机。

    “阿幸,我如果真的要这个名额,就不必等你了。”伶人和煦地笑着,“这次活动非常重要,各个势力一定会在后面的一天之内商量好一个最佳的分部计划,五个层次必须有绝望级以上领头,我也会是其中之一。想来,我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害你的。”

    虞幸扬了扬嘴角,明显不信。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这次的活动对你很重要,我绝不干扰你,你也不用在意我。”伶人道,“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虞幸没问出来,他知道伶人既然这么说了,一定会接着说下去。

    “在推演者当中,能够预测未来的占卜者可不止你那位朋友哦~我看到了你的宿命,你会在这场活动里遇见你的宿命,躲不掉的,也不该躲。”伶人似乎提到这个就很愉悦,“而我乐见其成。”

    “哈,我亲爱的伶人老师,看来之后我会遇到些让我觉得疑惑的事,而你正想通过这些话来误导未来的我吧?”虞幸已经过了容易被骗的阶段,说实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长出现在的这种反应能力。

    “你又要做坏事啊。”他咧嘴一笑,“那我就等着我的宿命了?”

    伶人的身体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他沉默两秒,感叹道:“真令人苦恼,现在真的骗不到你了么?虽然我很乐意见到你变得越来越堕落,但超出掌控的你真是让我不太高兴。”

    然后,他似乎略过了那个话题,突然问道:“你的朋友能预言到韩彦会进入哪个直播,我难道就看不到你们可能做出的行动了吗?阿幸……恐惧医院那次,我可是实打实的为了你,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啊。”

    虞幸瞳孔一缩,随即眉头一挑,略微低头,他记得火光暗下去之前伶人的站位,一低头,他现在的压迫感就会更强:“怎么?你不会是想说,你预见到了赵谋对韩彦的预测,为了让我开心一点,完成对韩心怡的承诺,所以故意什么都不告诉韩彦,让他继续进入了恐惧医院吧?”

    “是不是下一秒你还得说,我在最后用了你的力量去对付你的人,对你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你还是想用这种套路来恶心我,让我对我自己的行为感到厌弃?”

    几个反问再次让伶人陷入沉默,他轻笑一声,似乎是没想到虞幸现在这么难搞。

    如他所愿的成长了,成长的速度却远超他的想象。

    可伶人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好,无从下手的事实只会给他更多的兴趣和愉悦:“你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我也没有别的补充。阿幸,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是啊,不了解你怎么杀了你?”虞幸语气中透着一丝讥诮,“我以后啊,一定还会多、多、了解你的,而今天,可要麻烦你陪我一起在这儿站一会儿了。”

    他说着用了点力,把伶人拉着往远离大门的位置带了带,伶人没有挣扎,恐怕此时也确实挣扎不了,虞幸的力气比他大太多了。

    刚才看到火光围拢过来的人已经走到近前,有个熟悉的声音笑呵呵传来:“是哪个好心人做好事不留名,临走了还给我送个温暖啊?虽说是封了我的运气,但我怎么觉得我运气还是挺好的?”

    冷淡而平缓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感言出去再说。”

    是曾莱和任义的声音。

    他们没有耽搁,直接走出大门,门上的数字跳动到了“05”。

    “真是好兄弟呢,如果死了一个,另一个会是什么反应?阿幸你说呢?”伶人声音柔和地问。

    “你想动研究院的人?”虞幸何尝不知道因为曾莱和任义都和他认识,而且说起来关系还不错,所以伶人才会用这种话来威胁他。

    “一个破研究院罢了,有什么动不得的。”伶人笑了,“他们的靠山已经死啦。”

    “……那你就试试,和我无关。”虞幸冷漠道。

    “真的会觉得和你无关吗?”伶人意有所指,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危险。

    虞幸这次没搭理他。

    “哦,看来你还不够关心他们。”伶人若有所思,“那换成赵谋和赵一酒怎么样?这对兄弟关系更好,还是亲兄弟呢。啊哈……阿幸,你说,在这么危险的荒诞世界,他们两个谁会先死?”

    虞幸:“你先死。”

    伶人:“哦~你着急了……”

    “呵,的确应该你先死。”突然,一个阴郁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这声音接近得悄无声息,连地上的碎玻璃渣儿都没响。

    但虞幸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赵一酒!

    赵一酒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这能力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他早就猜测赵一酒的能力在这个地方非常的有优势,绝对会是前几个找到门的人,果不其然,现在就找来了。

    不仅找了过来,还顺带着对伶人放了句狠话。

    虞幸眼中出现笑意,下一秒,就听赵一酒接着问:“不过,这是谁?你是在限制他的行动吗?”

    显然,这话是对虞幸问的,赵一酒不仅能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来回,甚至还能看见虞幸握着伶人的手腕。

    虞幸:“……”所以赵一酒根本只听到了那一句话就直接过来反驳了,压根不知道他自己反驳的人是谁吗!

    伶人隔着黑暗,嘴角无声勾起,他对虞幸以外的人向来没有多少容忍度,温声回应:“好久不见,我刚才正在跟阿幸商量,下次挖你哪只眼睛呢。”

    “啧。”虞幸面色冷了些,赵一酒肯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但这句话的重点也不是挑拨离间,而是……

    赵一酒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他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挖他眼睛的人只有一个,死亡平行线中的那个……伶人!

    哪怕是现在想来,他依旧能回忆起当时眼球被直接剖出来的痛处,痛就算了,他最不想回忆的是被全面压制时的无力感,以及那种仿佛被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活与死都要看拿刀者心情的屈辱。

    “虞幸。”赵一酒低声道。

    虞幸听他情绪不对,下意识说:“你想打就打,我给你摁着。”

    赵一酒:“……”

    伶人:“呵。”

    赵一酒最终没有打。

    他冷酷道:“在这里打一顿出气有什么用,我会看他死的那一天。”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扇学校大门。

    他没打算等虞幸,一看到这个局面,他就知道虞幸一定是在拖着对方,他只需要去填补那十个名额中的一个就是帮忙了。

    接下来的剩下的四个名额也很快就被别人占据,虞幸一直摁着伶人,直到门上数字跳到了“10”,伶人才开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名额已够,不会再出意外了。

    虞幸放手,度过了不好好解决可能会变成巨大隐患的事情,他暂时轻松起来,压根不想回伶人的话,直接往大门走。

    伶人也没有追,看着人的背影在大门的数字微光照耀下浮现一瞬又消失,他笑容依旧,然后脚步移动,远离了人逐渐变多的大门口附近,来到了另一处隐蔽的地点。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能听见挂在隔壁教室里的时钟的指针前进声。

    伶人靠在一间教室的窗户下沿,像是有些累了似的,长长的头发被他随意搭在一侧,他浅色的眼眸看向眼前的虚无,对着黑暗轻笑道:“他已经走了,你还准备看着我吗?会长。”

    “我看你一秒都嫌浪费视力,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小戏子。”黑暗里出现了一个毫不掩饰嘲笑的嗓音,“你为什么老威胁他?威胁他就能让他进单棱镜陪着你?虽说现在不是青天白日,但你也别老做梦啊。”

    “我要的才不是他进单棱镜。”伶人还是柔和从容,“我只是想看他堕落而已,不觉得很有趣吗?自诩不想与我这种东西为伍的小少爷,最后还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这样的屈辱,足够令他这种清高的人从内部崩溃了。只要他一崩溃,他就不是让我纠结的少爷,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体。”

    “你有病。”黑暗里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非要让他堕落,就为了证明他是个失败的实验体,然后你才能说服自己杀了他,拿回你当初放在他体内的诅咒和规则?”

    鞋底踩在玻璃渣上的声音从远处接近,直到来到伶人面前:“当初你为什么要选他呢,真这么眷恋他眼中的神色,就好好演一辈子,当一辈子朋友,演到他老死,再去找别的目标不好么?他又不是唯一的选择。现在疯的是你和他两个人,你贱吧。”

    “我贱啊。”伶人理所应当地承认了,“戏子卑贱,自古如此。我也有病,病到你都不敢拿我怎么样。不是吗,会长,我要不是这么贱,这么疯,你早能把我杀了吧。”

    “不像现在,你也会担心被我杀掉,跑那么远,再也不回来了。”

    伶人目光幽亮,某一瞬间,他准确找到了黑暗中的另一双眼睛,并且和对方对视:“寻花人找了你这么久你都不出现,却在这个时候来见我,想来警告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种了满园的黑玫瑰。”黑暗中那人终于还是笑出来了,“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我倒想问问你,之前好几次你差点成功引导他堕落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出现拉他一把,免得他死在你手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帮了你很多次了,而你就知道恩将仇报,还要杀我。”

    “唉……现在善良的人真是没人权啊,我都能看到结局了,你会毁在自己手里的,等你什么时候死了——估计快了吧,我每年去你的坟头上给你送朵曼陀罗华。”

    黑暗中的人说完这一句,突然没了声响。

    伶人笑着伸手,在前方探了探,只摸到一片虚无,刚才的人离开得比赵一酒还要安静,比虞幸还要不可挽留。

    “不会的,”伶人收回手,捻了一下指尖,“你们都会死在我前面。”

第一章 时间刻印

    “哗啦啦……”

    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曲衔青揉了揉眼睛,一律发丝粘在了她的脸侧,她伸手拂开,伸展了一下靠在沙发上的身体,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下清醒过来。

    她本来是不想睡的,可这雨声被隔绝在窗外,没有了那么强的攻击性,听着就很催眠。

    再加上窝在虞幸家的沙发上很有安全感,她刚才不知不觉就困了,蜷缩着身体抱着一只小鱼抱枕,软软的很舒服。

    弥今市的冬天很少下这么大的雨。

    前置活动结束后,这场雨就开始下,一直下了接近两天还没结束,这两天因为活动的事情,荒诞系统里的论坛早就翻了天了,各个说的上名字的势力都在“分配”场次,还真有种要同仇敌忾拉开对体验师的防御阵线的架势。

    可这和她的破镜小队没有什么关系,论坛上分配来分配去,二十个名额总是会空出七八个,留给那些散人或者有幸拿到了两三个名额的小团队,他们一个占据五个名额,只要在大家最终确定下位置之前抢到就好了。

    负责盯着活动场次公示板块的是卡洛斯,不是她,所以她现在很闲,正在等晚饭。

    曲衔青安静地朝厨房看了过去,两个男人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虞幸看起来有点倦怠,肩宽腿长的身躯待在厨房算是委屈他了,曲衔青只能看见虞幸小半张侧脸,和好多年前一样,看上去还是一副大学生模样,欺骗性极强。

    至于另一个……

    赵谋是被虞幸强行拐到厨房去的,原因就是赵一酒说赵谋做菜很好吃,于是虞幸眼睛一亮,愣是把正在做场次分析的赵谋从办公桌上薅起来,不由分说地系上了围裙。

    不知道虞幸怎么想的,家里好几条围裙,除了他自己常用的那条纯黑色,剩下的都颜色鲜亮,当时虞幸拿出其他围裙,不怀好意地让赵一酒帮忙选一个给赵谋,赵一酒就果断无视了赵谋给他使的眼色,一指粉色的那条——

    曲衔青好心情地看着厨房里的景象,视线在赵谋的粉围裙上停留一瞬,觉得意外的合适。

    突然,她所在的沙发一馅,一颗蓝毛脑袋突然在眼前放大,卡洛斯笑嘻嘻地趴到了沙发靠背上,凑近了,小声道:“你困啦?”

    曲衔青挑眉看着这家伙超过了安全社交距离,倒也没说什么,懒懒回答:“不困。”

    “不困的话要不要看我变个魔术,新学的,我刚才要给赵一酒看,他说我无聊~”卡洛斯放低身体在沙发背上挪了挪,特别像一只正在撒娇的大型犬。

    “你看一眼好不好啊~”

    曲衔青:“……”大哥,浮夸了。

    但说实在的她还是挺吃软不吃硬的一个人,队友撒娇的话,哪怕明显就是为达目的非常浮夸,她也不是很想拒绝。

    卡洛斯是她见过胆子最大的“新人”推演者,明明刚见面那天还有点不敢和她说话,经过了大半个月的相处,现在已经完全不把她当前辈看了。

    “我没有说你无聊。”其实赵一酒就坐在旁边来着,他面色平静,戴着自己的防蓝光眼镜,正在看手机,闻言纠正道,“我只是说你那个魔术很智障。”

    “嘶。”卡洛斯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用一双绿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很想听我说鬼话?”在赵谋的培养下,赵一酒虽然不喜欢说太多话,但论损人,他可不是盖的。

    “鬼话就算了,我可不想被‘大哥哥’凶。”卡洛斯嘿嘿一笑,满意看见赵一酒平静表情下一抹憋屈,重新扭过头去看曲衔青,“那我变那个魔术了啊,来,看我手上的扑克牌……”

    厨房里,摆好盘的赵谋分出精力,狐疑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见自家弟弟坐在沙发上,表面是在看手机,耳尖不知怎么又有点红。

    而角度问题,他只能看见卡洛斯和曲衔青凑的很近,看不见他俩在干嘛。

    “虞幸,虞幸!”他拍拍试图偷吃土豆块的虞幸,“卡洛斯那家伙干嘛呢?”

    虞幸用筷子把土豆夹到嘴里,愉悦地眯起眼睛,然后不以为意地顺着赵谋的话看了一眼,然后“哦”了一声:“这不是明摆着么,他在撩妹啊。”

    “?”赵谋动作一顿,匪夷所思,“你不觉得这很离谱吗,他拿什么撩曲衔青?就不怕被砍吗?”

    “首先,卡洛斯撩妹是习惯性的,他在哪都喜欢撩人,不分性别,不分场合,你没往那儿看的时候,他刚撩你弟弟失败了。”虞幸擦擦嘴,“其次,到底是谁给了你我家小曲曲喜欢随便砍人的错觉?只要不是敌人,她基本上都很温柔的,你看她每次执行任务多听话啊。”

    赵谋:“……”听话只是你的错觉吧!除了你,她对谁不是高冷得一匹,就连猫猫表情包她都不往队伍微信群里发!

    私聊也不发!

    但是她守护队友的背影,确实很可靠。

    赵谋想着,作为副队长,他是不是应该转变一下思路,他好歹大曲衔青四岁,不能总是看曲衔青自带大魔头光环,毕竟虽然曲衔青战斗力高,但她的剑绝不会指向自己人。

    那他干嘛给自己加那么多限制嘛,又不是对外面那些人,他还得维持一下自己老练又难搞的人设。

    可就在他准备把菜端出去的时候,他听见曲衔青对卡洛斯说:“这个魔术真的很智障,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然后,一脸无辜的卡洛斯就被曲衔青拎着后衣领,逐渐懵逼地被扔到了赵一酒坐的那个小沙发上,还差点砸到赵一酒的头。

    赵一酒经历了无妄之灾,后仰了一下的他看着栽他身上的魔术师,默默把人推开,舍近求远坐到了大厅里最偏僻的一个有座位的位置,独自散发冷气。

    赵谋:“……”

    对队友的温柔就是用不符合那细胳膊细腿的力气把人扔了吗?

    跟着出来的虞幸:“……”

    他看着赵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裂开的表情,轻咳一声:“吃饭了。”

    ……

    吃完饭后,几人又坐到沙发上,有了赵谋和虞幸在,其他人老实不少,都在等论坛的结果出来。

    经过统计,这次拿到名额的大公会中,前十的公会一个没落下,按照排名来看,深夜、未亡调查组、单棱镜、研究院、神秘之眼、沙漏、欲望蔷薇、幽灵同好会、月圆、LSP基金会,分别占据的名额是七、八、四(明面上)、十、三、四、三、二、二、三个,加起来一共是四十六个,占了所有名额的差不多一半,这和赵谋之前预测的没有区别。

    他们确实是荒诞的顶尖势力,在场次分配中,他们经过商讨,规定前四名的势力要分开来,利用自己的优势,最大程度保证每个场次的综合战斗力。

    排名第五第六的神秘之眼和沙漏关系不错,他们打算合起来进入一个场次,剩下的四个势力,则分散开来,去前四大公会所在的场次。

    这样,每个场次的主要力量就比较平均,也比较能打。

    当然了,并不是说他们真的能联合起来,这只是一个大致的分配而已,到时候在推演者真要内讧,也没人能阻止,毕竟私人恩怨在推演者中很常见,大家也不都是心胸宽阔的人,一旦看见胜利的天平移向自己,那不就有余力解决个人恩怨了么?

    “基本上确定了,深夜和月圆去混乱边境,未亡调查组和幽灵同好会去幽灵都市,单棱镜和欲望蔷薇去疯狂之城,研究院和LSP基金会去无光镇,沙漏和神秘之眼去死寂岛。”卡洛斯把自己围观了两天得到的情报汇总出来。

    赵谋一边记录一边笑:“他们还算有点想法,让理论最强的研究院带一帮中立的去打很可能最侧重解谜的无光镇,深夜和月圆避开和月亮有关的疯狂之城,最默契的未亡进入NPC结构最复杂的都市,捎带上本来就主打研究幽灵类鬼物的同好会,这的确是将优势发挥到最大,也避开了劣势。就是单棱镜和欲望蔷薇……”

    “怎么了么?”卡洛斯问。

    赵谋转了转笔:“两个最疯的势力凑一块儿,还是进的疯狂之城,一旦进了推演,恐怕局势会变得非常不可控,他们是想彻底用疯狂把体验师那边的吓死啊。这个选项我们提前排除,谁进谁倒霉。”

    “本来就没打算在这种活动上和单棱镜一起,对谁都没好处。”虞幸在旁边轻笑,“其实我比较倾向于无光镇,那儿友军比较多,而且黑暗也是酒哥最舒适的环境,可以很好发挥我们队伍的机动性,只要没有针对性限制,我们当中也没谁畏惧黑暗。”

    现在离两天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而公示板上已经确定了场次的人寥寥无几,基本都是不知名的小势力小团队,剩下的人都想等到前几名的大公会确定好了再去选择跟随或者避开某一个势力。

    曲衔青眨了眨眼睛:“那就选无光镇?如果真是偏向解谜的话,赵谋也会轻松一些。”

    赵谋:“……”

    他停止转笔,捏住笔杆,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我又不是遇到战斗场面就一定会处于弱势,我只是格斗方面不行,我的战术也很强的……”

    赵谋推了推自己的细框眼镜,看上去真的非常斯文败类,就算他说自己能用战术玩死对面的,好像也非常可信。

    曲衔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是我小瞧你了,对不起呀小狐狸。”

    “你别跟虞幸这狗东西学行不行,我比你大四岁,你不叫哥也不能叫我小狐狸啊。”赵谋回想第一次见虞幸的时候对面装乖的样子,再想想最近接触下来他发现的虞幸狗的本质,实在是心累。

    尤其是虞幸这家伙带歪别人真是一带一个准。

    “好的哥。”曲衔青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反而让赵谋一阵毛骨悚然。

    就连赵一酒都额外看了曲衔青一眼。

    “那我们就等时间差不多了,都报到无光镇上吧。”赵谋转移话题转得非常快,就像没有听见曲衔青那声哥一样,“而且虞幸在考试环节那么高调,直接排了第一,肯定很多人也都在等他的选择。”

    “嗯,大概吧,对我感兴趣的应该不少。”虞幸对此非常认同,他这么优秀~对他感兴趣也是应该的。

    就在几人差不多敲定了选择的时候,突然,从虞幸的卧室里传来一声闷响。

    虞幸目光一凝,他卧室里也没藏人呐,怎么会突然发出声响?按他的思路,好像只有花宿白会不问自来。

    “什么东西?”

    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对于这种事很是警惕,赵一酒直接站了起来,目光阴冷地面对着虞幸关上的卧室门。

    “没事,我先去看看。”虞幸让其他人都先坐好,他自己走向卧室,打开门往里瞅了一眼。

    他先看的是窗户那里,花老板很喜欢在他的窗子底下放点儿奇怪的东西。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这次应该是误会花宿白了,因为发出那声闷响的不是别的,而是静静躺在他卧室正中央地上的一支笔。

    看到那支笔的时候,虞幸还讶异了一下,因为这东西已经在他抽屉里躺尸很久了。

    他走上前捡起这只笔,静静地盯着看了两秒。

    这是【时间刻印】。

    他在爱丽丝乐园的时光小屋得到的来自“女巫”的礼物,赵一酒也得到过她的礼物,用那个礼物做出了可以短暂跳跃时间的强大祭品,可以说明“礼物”是很珍贵的。

    而他的这支笔一直没有显露出什么作用,哪怕他真的想用来写字,也什么痕迹都写不出来,之前研究过一段时间,发现研究不出后,【时间刻印】就被他放在了抽屉里,无论如何,一支无辜的笔是不可能自己打开抽屉,从抽屉里跑出来,滚到地板上的。

    既然挑了这个时间发出声音,那应该是出现了异常,虞幸思索一秒,灵感触动,拿着笔坐到了书桌前,把笔尖对准了一张空白的纸。

    果不其然,下一秒,装死装了这么久的笔微微震颤,引领着他没有用力的手,在纸上画出来几道痕迹,连起来看好像是——

    死。

    寂。

第二章 虞幸突然头皮发麻

    在这两个具有非常明显的指向性的文字浮现在纸张的上后,隔了三秒,时间刻印又像是有强迫症般非常倔强地写下了最后一个字。

    岛。

    虞幸:“……”

    还挺严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虞幸进卧室的时候没有把门关上,赵谋就靠在门框上,既没表示漠不关心,也没进来。

    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细细的镜框衬得他和赵一酒形状几乎一样的眼睛愈发清秀和锐利,只因镜片的存在而掩饰了其中的锋芒。

    “稍等,有点新的情况,很有意思。”虞幸感觉到手里的毛笔的震颤还没有完,微微偏头回应了赵谋一句,也是借此在告诉赵谋和外面的其他队友,现在发生的并不是什么需要严肃处理的坏事。

    回应间,毛笔的柔软毛毛在纸上打着转,笔尖与纸面一,即分,好像是写了几个字之后比较适应了,新写出来的字看上去还挺好看。

    “沉。”

    “猫。”

    “见。”

    写完这三个字,时间刻印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在他手中变得毫无生气,彻底不动了。

    虞幸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在短短几秒内理解,这支笔要表达的意思。

    他淡淡道:“看来无光镇是去不成了,我们最好去死寂岛。”

    此时刚才待在客厅的三个人见赵谋没有被赶走,便也围拢了过来,就听见赵谋语气不变,像是在问明天早饭吃什么一样,问了一句:“理由?”

    虞幸从书桌前站起来,用手指戳戳时间刻印,把这支毛笔戳得向一侧翻滚过去,他笑了:“因为死寂岛会发生很有趣的事。”

    “是这支笔……”赵一酒视力不错,记性也还行,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支笔的来历,大概是没有想到虞幸房间里的响声会是因为一支笔,所以表情略显茫然,“是那个女人给你的。”

    女人?

    卡洛斯一愣,吃瓜人的素质立刻展现,碧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就差说“有瓜没”了。

    “我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就在刚才,我接到了体验师那边传来的信息。”虞幸当然没有搭理卡洛斯想要吃瓜的心情,本来也就没有什么瓜,女巫不过是个曾有一面之缘,能力十分奇特的美人罢了。

    “体验师?”赵谋歪了歪头,视线在毛笔和虞幸的脸上来回转换,“你这里,竟然还有能直接和体验师联系的道具?这情报捂的挺严实啊,半点都没透露给我。”

    他面上闪过一丝狡黠:“就连我的占卜能力也没有产生这方面的结果,说明跟你联系的体验师某种程度上说,是个很厉害的角色,起码接触到了规则。”

    “对此,我尊敬的队长,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赵谋笑得十分和善。

    可一般而言,他所有让敌人胆战心惊的布局,都是在这种和善笑容中做出的。

    “别误会,这个我可不是故意隐瞒,要不是刚才那边主动传来消息,我也不知道原来躺尸笔的作用是这个。”虞幸啧啧两声,表示不背锅,“等会再说吧,我先说下那边传来的消息内容。”

    “这个消息应该是一个称谓为女巫的女体验师传来的,她说让我,也可能是我们,选择死寂岛。”虞幸瞥了一眼纸上的字,“她还说喻封沉和她都在那里等我们,我们可以见面,然后合作。”

    沉,既然被时间刻印单独写出来,就说明对方确定虞幸一定可以理解其中的意思,那虞幸接触过能和“沉”联系起来的,也只有在墓宫里见过的喻封沉了。

    猫,则代表着上次在女巫的时光小屋里看见的那只名为厄运的小黑猫,可能比女巫两个字更有指向性,因为在推演者当中,也有很多和女巫相关的人格面具称谓。

    见更好理解,是对面的人在邀请他在死寂岛见面。

    他在时光小屋里看见女巫的时候就有点疑惑女巫的身份,既不像一个推演者,也不像一个NPC。

    在知道体验师的存在之后,他本身就已经很倾向于当时见到的女巫就是一个体验师了。

    而喻封沉的身份更加毋庸置疑,沉和猫同时出现,虞幸瞬间就回忆起女巫曾说过,那只叫厄运的猫不是她的,猫有原主人。

    大概就是喻封沉的吧,墓宫里的喻封沉绝对足够担当的起那只诡异黑猫主人的身份。

    “想和你合作?这些人可以信赖吗?”赵谋依旧靠在门框上,不像在外人面前那样随时保持着最得体的礼仪姿态,他在熟人面前就是个没点正形的、偶尔还带着点痞气的样子。

    不等虞幸回答,赵谋双臂环胸,睫毛低垂,像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说话:

    “体验师的情报在我们这边非常的分散,虽然从第一次接触开始,推演者和体验师那边已经互相接触了十几年,但由于推演世界太多,很少能碰见同一个人,基本上是不可能遇见同一个体验师两次,所以总结出来的情报依旧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他说的自然是那个异常研究工作室,作为情报见长的人,他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搞到一些内部情报,即便硬实力上中规中矩,但在某些秘辛方面,他算的上是一直跑在前沿的那部分人了。

    “或许在研究院和衍明那边会有和体验师直接交流的道具甚至是祭品,但这些情报一直被捂得很死,一点都没有流出来,你刚才说,是这支笔先动,你才知道对面能用笔跟你联系?”

    虞幸小幅度点头:“这种联系是单向的,我很早之前就试过,要是我想主动写点什么,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所以谈不上交流,你可以把它理解为——通知。”

    “既然如此,你怎么确定刚才是体验师之间在和你交流,而不是这支笔本身有某种预言功能,根据预言到的事情来指引你?”赵谋脑子转得很快,现在遇到这种情况,队伍里都是默认由他和虞幸进行讨论的,所以其他三人都只是在旁边旁听。

    “这一个判断因素可就多了,首先呢,我估计你也不认识女巫,我现在先跟你说一下我和他们有交集的场合吧。”虞幸之前和赵谋提过喻封沉,毕竟这个人可是直接提出了他们破镜小队队名,很明显在未来某个时间线认识他们的人。

    当然了,他在墓宫推演之后和系统签订了“保密协议”,所以很多信息都没有从他嘴里说出去过,包括鬼沉树的相关情报。

    他只侧面和赵谋在聊天聊到体验师的时候,狡猾地提过自己曾在某个推演中遇到某个体验师,而那个体验师又恰好似乎在某个其他时间线上见过他们。

    赵谋是个聪明人,不用说的太清楚,他自己也能猜出个大概,所以自始至终,虞幸要糊弄的也只有系统罢了。

    但关于女巫,他之前没觉得这二者之间会有联系,所以也就没说过。

    更巧合的是,无论是遇见女巫还是遇见喻封沉,两次推演他都是和一位队友一起进的,前者是赵一酒,后者是卡洛斯。

    而赵一酒这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别指望他会帮忙解释什么,虞幸非常认命地将爱丽丝乐园里一些必要经历倒豆子一样描述了一遍。

    “总而言之,这个女巫身上有着时间规则的力量,我当时只是靠近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得到,她的力量非常强大,而且很诡异,换算到我们这边的力量体系,起码也是绝望级了。”虞幸总结道,“看起来她并没有和预言相关的能力,当时在小屋里问我们的问题也都是面对着过去,是在时间的视角上能够看见和判断的。”

    “当然了,我的本能告诉我,即便她确实看到了未来的一些东西,也是因为她曾经用时间的力量到过那个未来,而不是在原地看见了未来,就比如这支笔。”

    “她给酒哥的礼物很实用,把那颗珠子镶嵌在祭品上应该也是你帮忙的吧?”虞幸看着赵谋,在坐的也只有赵谋有这个人脉在推演系统里找到可以镶嵌东西的特殊人才了。

    “按照我的推测呢,以酒哥的性格来说,他只告诉过你,这是他在推演里得到的特殊物品,没有跟你提过女巫这个人。”虞幸没有再管那支笔,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反正我觉得她很神秘,她送我的这支笔到我手上之后一直没有发挥过任何作用,直到今天。”

    “我倾向于,她和喻封沉一样,在未来的时间线见过我以及我们小队的其他一些人,所以才会送我这个东西,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和我联系,促成这条时间线上的相遇。”

    虞幸得说的头头是道,见过喻封沉的卡洛斯勾了勾嘴角,感叹一声:“好像没什么毛病啊,墓宫里的那个人看上去的确很强大,说不定真是可以做到这些的。要是那个喻封沉和你嘴里同样神神秘秘的女巫是认识的,我可不得不怀疑,我们小队接触过的体验师,都是某种力量安排好的呢。”

    虞幸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伶人在血池中学对他说的——宿命。

    喻封沉和鬼沉树有关。

    他体内的诅咒力量也和鬼沉树脱不开关系,甚至他会因为和鬼沉树的接触而被开发出新的天赋,他那抓不住的通灵灵感就是这么来的。

    可同样的,鬼沉树会激发他的异化度,上次在墓宫里,他的情绪波动在最后就有点不可控了,出了推演异化度直接上涨了百分之三。

    难道这就是伶人想到看的?

    他想弄清楚诅咒的来历,就必须去接触和鬼沉树有关的喻封沉,虽然喻封沉没有表达出过恶意,甚至从之前的接触来看是对他们很友善,像是两个队伍有过什么交情似的,但恶意不出在这个人身上,恶果却不一定能因此避免。

    他接触的越多,得到的力量越强大,同时也会被“污染”,直到异化度撑不住,让他变成真正的怪物。

    很多年前刚逃出研究所的时候,虞幸的状态也就在那个零界点了,所以他很清楚那个状态的自己有多可怕,他会忽略一切人类的情感,站在这里的人,无论是曲衔青还是赵一酒,是卡洛斯还是赵谋,都很有可能无法在他手里活下来。

    他也记得赵一酒跟他说过的关于那个赵家长辈的事,现在赵一酒体内被融合的那只鬼物不就是污染了那个长辈之后,借用赵家长辈的身体为容器,才从荒诞系统里逃逸出来的吗?

    这种事不是什么个例,只是其他人没有遇到这么聪明的鬼物,和容器无关,只要他们异化度过了线,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

    虞幸突然觉得很奇怪。

    虽然他联想得有点远,但他也是在这一刻蓦然发现,虽然每个推演者都知道异化度超纲后的后果,明白自己会变成怎样的怪物,因此不论是控制自己不要在推演中太过深入,只解决表面问题活下来就好,还是购买商城里可以压制异化度的道具,以此维持自身人格,但好像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异化度的累加不会提前通知,如果在一个推演中遇到了对人格打击非常强烈的事情,一次性加个百分之十五、二十都是有过的,每年死于推演的推演者中有起码三分之一来自异化度崩溃。

    这些数据全部是公开的,可为什么他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崩溃的怪物呢?

    那些人变成鬼怪后,又去了哪里?

    他们是直接被留在了推演中,还是回到现实——如果回到现实,为什么现实里还能这么平静,连相关的新闻都很少。

    别说什么掩饰,有些东西即便掩饰的再好,都不能否认它存在过的痕迹。

    只有正常的推演者可以进行推演,所以每次进入推演副本,他遇见的都会是可以交流的同类,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是如此,因此“崩溃后的怪物”好像离他们很遥远,远到接触不到,就莫名的淡忘了。

    虞幸只是在这瞬间感受到了和在考试推演中,总是不知不觉忘记了阁楼一样的难受。

    意识到这一点,哪怕是虞幸都突然头皮一阵发麻,有一种久违的惊悚感从他心底浮现。

    恐惧医院的院长难道不是一个经历了太多之后,慢慢把自己逼疯,从一个普通的精神病患者变成了足以毁灭一整栋楼的怪物吗?

    甚至是亦清,摄青鬼这个种类不同样是在活着的时候进入棺材,任由自己从人往鬼“进化”,硬生生将自己异化为鬼吗?

    这些,不是和推演者的异化度崩溃,是一模一样的吗?

    推演副本里的boss、NPC、诅咒、以及那些像是背景板一样可悲路人……

    很多大型的连锁推演副本被承认成另一种概念的真实世界,那么那些独立的小副本呢,它们真的只是一个个虚假推演世界吗?

第三章 抽签

    某种“真实”仿若一根蛛丝,摸到了其中一个节点,就很可能连带着将整个蛛网牵扯出来。

    然后身陷禁锢,死期将近。

    就在虞幸察觉到这些事的时候,他的灵感开始疯狂报警,心脏有点发痒,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这让他有了一种预感——如果再深想下去,一定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说不定他会脑壳裂开脑浆迸,当场给队友们表演一个颈上开花。

    不能再想下去了,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他现在这个层次应该接触到的,有一种隐藏的非常深的禁制在阻止他……也在阻止其他的推演者们的思维。

    虞幸目光暗了下去,如果说他之前只是由于系统几次针对他而对系统没什么好感,现在则是完完全全的厌恶,就按照刚才他想到的那些内容来说,如果推演者们变成怪物后成为了了一个个推演副本的核心,那不就意味着,推演系统的运行需要异化,需要“怪物”。

    他早该想到的。

    所有的事物都有自己的规则,系统也不例外,它想要运行必然有动能支持,它的存在也必然需要一个理由和意义,荒诞系统究竟为了什么才搞出这么一套复杂的程序,引导着被选中的推演者一次又一次进入各个不同的推演副本?

    推演者们除了死亡之外,还能得到现实里得不到的力量,权力,财富,但这些收获都是推演者的,并不是系统本身的。

    但现在虞幸打算换一个角度去看这一切。

    系统把推演者的人格异化从现实中算得上微不足道的精神病症,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实体异化,将抽象改为具象,从而得到了一个又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怪物。

    它再让自己选中的人去对抗这些怪物,成功的等待下一次对抗,失败的就地变成它的养料和新的怪物……

    这样就说得通了吧?

    推演者是荒诞系统不可缺少的“养分”,只有推演者这种源源不断进来的元素,才可以支撑得起系统这么多年的消耗。

    至于存活下来的推演者,或许对系统来说也只是储备起来的“高级食物”?

    这么想或许太过于极端,毕竟虞幸只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既没有证据,也没有更多的佐证,但他现在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和精神被一种情绪影响了,使他变得有些狂躁和莽撞,不太清醒。

    “虞幸,怎么回事?”卡洛斯直接伸手捏住他的肩膀摇了摇,“我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怎么你一下就愣住了?”

    他刚说完什么“好像被安排了”,虞幸就再没说一句话,足足在那愣了好一会儿,眼神还逐渐变得很凶残,把卡洛斯整蒙了。

    “抱歉,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虞幸回过神来,脑海中压抑的混沌逐渐远去,他的思维回归清明,所以更能感觉得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浑噩有多么离谱。

    鉴于这些话题好像很危险,他打算等自己变强一点之后再多研究研究,有了结果再告诉同伴,否则他自己想这些东西爆了头没事儿,可以再长,他的队友中间除了曲衔青躯壳可以用鬼气打补丁,其他人可都不行。

    赵谋若有所思地移开了目光,然后回到大厅的沙发上坐下,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让人安定的力量,尤其是在意有所指的时候,虞幸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好,那我们选死寂岛,很多事情你现在不能想,而在死寂岛上,说不定……就不会有现在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了。”

    “毕竟,呵,那可是荒诞系统和体验师系统特意选择的中立地带。”

    虞幸立刻意识到,赵谋恐怕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候,也是因为有时显得“无处不在”的系统,才没能深入的探究,日常说话时也会注意不提到那些禁忌话题。

    但死寂岛不同,它是两个系统为了公平竞争特意选出来的中立地带,对于这种地方系统的掌控力会变得非常微弱,到时候正是最好的时机,去打破那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笼罩着思维的墙。

    “那就先这样,我们进去之后和喻封沉那边碰个面,如果大家能和平共处最好,如果不能……到时候就各凭本事了~”虞幸也很快地将负面状态从身上驱赶走,回归的平时长相毫无威胁,气质却一看就有些危险性的模样。

    “前几的公会开始报名了!”卡洛斯一直盯着报名公示,随着那些头部成员开始报名,一些散装团队也陆陆续续跟上,刚才还空空荡荡的公式名单上,现在就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称谓。

    “现在写?”曲衔青也调出了报名公示名单,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称谓出现在上面,速度最快的是无光镇那边,几乎是大公会一动,后面的人就跟了上去,看来大多数的推演者都还是更希望和研究院这种正道线势力待在一起。

    说来也巧,无光镇的两个大公会正是在推演系统中最受欢迎的两个公会,不是说他们的实力让很多人趋之若鹜,而是说但凡提到希望能和谁一起合作,大多数推演者都会回答研究院。

    再问和哪个大公会的人待在一起最舒服,那十有八九答案会是LSP基金会。

    LSP基金会中三个路线的推演者都有,并不代表着他们没有危险性,但是在平常的接触中,基金会的人自愿担任着气氛组,他们最擅长让轻松的话题占据人的脑海。

    要是遇上一个性格开朗的成员,就连在推演中都会心情放松不少——要是和基金会成员一起行动的是一个同样色批的人,说不定还能在确保安全的时候来一场发泄。

    相比之下,疯狂之城和死寂岛是报名人数最少的两个地方,前者不用说,不仅听起来危险,还需要跟单棱镜和欲望蔷薇这一大一中两个可怕的势力一起行动,很多人都怕自己还没有和体验师那边打起来,就会被这两个势力的人干掉。

    死寂岛则是本身的简介看起来比较阴间,一点倾向性都没有,让人很难做准备,而且带头的是第五第六的两个公会,实力相较其他四个场次太为平庸。

    实力一般,或者对自己不太自信的推演者就不会首选这里。

    “放心,我已经调查过了,前十个走出大门的人里没有单棱镜的人,所以我们选择了场次之后,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会有智障为了好玩,把我们拖到别的场次去。单棱镜这次倒真是挺老实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别的命令啊。”赵谋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死寂岛的名单下面瞬间出现了“天乩”两个字。

    紧接着,“魔术师”、“冷酒”、“厄”都随之出现,虞幸看了看名单分布,死寂岛上暂时没有看见眼熟的人,而单棱镜那边的人也已经确定在了疯狂之城。

    他把名字加了上去,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幸”就是虞幸,就是那个前置活动并列第一名,半个多月前刚刚晋升明星推演者的黑马。

    “死寂岛这边人真的挺少的,我们都报过名了才15个。”卡洛斯一手托着腮,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不可自拔,“到时候不会要和很多没抢到其他场次位置,迫不得已在疯狂之城和死寂岛中选择了后者的胆小鬼一起吧。”

    曲衔青淡淡道:“能进入前一百的有谁会是胆小鬼,不过是趋利避害而已,如果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反过来推测,除了我们和沙漏、神秘之眼的人,其他三个人都是对自己实力很有自信的强者。”

    破境小队一共五个明面上的名额,沙漏和神秘之眼一共七个名额。

    “哇哦,这些人要是知道自己被曲衔青称为强者,估计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隐藏了什么自己都没发现的天赋了。”卡洛斯吹了个口哨,越发没有正形。

    关键他一个人皮就算了,还非要拉着在队伍里和自己实力看起来最相近的赵一酒一起:“你说是不是啊大哥哥,曲衔青都没有夸过我们。”

    赵一酒:“……”

    他不是很想说话。

    赵谋啧了一声,镜片后的双目里透着一抹了如指掌的笃定:“沙漏和神秘之眼虽说加起来的实力是五个场次中大公会里比较弱的,但那也仅仅是比较,能在荒诞系统里拿到第五第六的位置,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清楚么?无论是主动选择死寂岛还是被动选择死寂岛,都不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有些人就是希望大公会稍微弱一点,方便自己行动。”

    他差点没忍住把这个彰显着自己存在感的蓝毛给摁到沙发底下去:“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在装傻,是不是平时装习惯了,在队伍里也得维持一下人设?”

    卡洛斯的问题虽然虞幸没有专门和赵谋提过,但以赵谋自己的能力也早就看出不对劲了。

    卡洛斯被赵谋点破,无辜地活动了一下手指:“你说啥,我没听清。”

    “耳朵不好的人做不了魔术师,改行吧。”赵谋轻描淡写将卡洛斯的话挡了回去,他只是不想看卡洛斯在队伍里这刻意营造出来的傻样子,所以提醒了卡洛斯一句。

    至于深究,他倒没那个想法,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即便是一个团队,也不是说交心就能交心的。

    虞幸发出了幸灾乐祸地嘲笑。

    卡洛斯沉默了两秒,瞪了虞幸一眼:“行吧行吧,我下次注意,这真是习惯了,一时间没能改过来,又不是我的错——哟,满员了。”

    然后他又补充似的用疑惑的语气“嗯?”了一声:“不对吧。”

    “我看看。”虞幸再次打开公示,这一次他在死寂岛的名单上看见了熟人。

    荒白和槐都在。

    爱丽丝乐园副本结束后他们还私下联系过,关系还不错,虞幸有理由怀疑这两个人是看到了“幸”之后才选择跟过来的。

    这种活动有个熟人起码会安心点。

    但这不代表着这份名单就没有让虞幸疑惑的地方。

    和卡洛斯的疑惑一样,当他那里目光移到了最后一个名字时,也皱了皱眉。

    赌徒。

    曾莱怎么会在死寂岛?

    刚才曾莱的名字还和任义一起位于研究院选好的无光镇名单上,结束时,这名字却换了个地。

    曲衔青轻疑:“有人把曾莱拉到死寂岛了?”

    “不可能,曾莱是前十个走出校门的人,他不在可以被拉走的名单上。”赵谋推了推眼镜,嘴角一勾,“但是可以交换。”

    赵一酒也是前十,出来之后系统给赵一酒补发过一个通知,内容大概是:前十名不会被别人拉走,但是可以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和别人交换位置。

    “曾莱和人协商,主动交换了位置吗?”虞幸饶有兴趣地点开无光镇名单,无光镇满员得更早,这意味着名单上多出来的那个人就是和曾莱交换的人。

    能被曾莱同意,基本上说明任义也同意,再延伸一下,就是研究院同意。

    这个人也很熟悉。

    赵儒儒。

    “哈,这姑娘不知道又想搞什么事呢。”赵谋在前一天非常迅速地查过了考试成绩和人设极其不符的赵儒儒的资料,并成功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顺着线索继续查的时候,却发现信息线被切断了,这足以证明赵儒儒果真一直在藏拙,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这么做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还空着六个位置的疯狂之城,突然也瞬间满员,应该是系统对没有报名的推演者进行了强制分配。

    最终名单在此时确定了下来。

    而距离推演游戏正式开始,仅仅剩下十分钟。

    虞幸突然扭头道:“小曲曲,能帮我拿瓶水吗,我渴~”

    “……你自己没腿吗?”赵谋怼了他一句。

    “他就是这样,一旦坐在软绵绵的东西上就不想动。”曲衔青面色突然柔和,笑了一下,起身去拿水了。

    赵谋望着她的背影,用舌头顶了顶腮部,也不知在想什么。

    但接着,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虞幸头脑在一阵恍惚之后重新清醒,队友们倒是都还在,但环境却从他家转移到了一个会议室模样的地方。

    这个会议室只有几平米,不算头顶简略的白炽灯的话,唯二的家具就是一张圆桌和五把椅子。

    五个人穿着自己在现实里的衣服围坐在圆桌边,中间的间隔非常平均,在他们的面前,各自摆放着一个很像寺庙中求签的那种抽签筒。

    而在桌子正中央,还有一个小小的收音机。

    这熟悉的空间转移让在场五人都意识到,明明还没有到十分钟推演,却提前降临了。

    系统还学会搞突然袭击这一套了?

    没能喝到水,虞幸十分不爽:“……嘁。”

    桌上的小收音机发出了系统的声音,这一次不再是出现在脑海中的提示,而是完全没办法保存信息的收音机播报。

    “你们面前有一个抽签筒。”

    虽然形式不同,但系统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公事公办,就像手机里的智能小助手。

    “现在拿起它,摇晃,直到掉出三个签为止。”

第四章 破镜小队就是叛逆

    系统说完之后,会议室里一时间没有人动。

    虞幸的眼神瞥向面前的抽签筒,抽签筒的表面上了红色的漆,一个有些奇怪的暗金色符号应该正对着虞幸的一侧,看不出要表达的意思。

    而抽签筒里的木签泛着微黄,光是这么看上去,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这是要抽什么?”曲衔青单手拿起抽签筒,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甚至拨弄了一下里面的签子,这个时候要他们来抽签,显然是抽签结果与推演有关,可他们现在连抽什么都不知道,总是没有底的。

    “筒中的签上写了你们可以在本场推演中扮演的身份,摇下三支签,也就是抽取三个身份,从中选择一个。本身份将与你们的推演息息相关。”

    收音机里的系统这一次似乎是有着交互功能,曲衔青问过后它立刻予以了回答。

    “看来我们在所谓的中立世界都需要一个身份。”赵谋转了转抽签筒,镜片下的目光与收音机上的出声孔对上,“能和系统交流的机会还真是挺少的,那么,三个问题。”

    他语气从容沉稳,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环节而措手不及:“这个身份会导致我们在推演中被某些事物针对么?可以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吗?我们是否会因为不同的身份导致不同的剧情线,以至于立场相悖,强行对立?”

    系统接收到了赵谋的问题,收音机滋滋两声,回答道:

    “不同的身份具有不同的生存难度,生存难度越高,越容易找回自己的能力,生存难度低的身份也可以自己选择参与情节,提高生存难度,以此寻找线索。”

    “只有同一场次的绑定团队知道队内成员的身份是什么,进入推演之后,可选择公布身份,也可选择隐瞒,在初始点你们的服装等因素会一定程度上暴露你们的身份特征,但这并不绝对,可以通过话术和谎言隐瞒身份。暴露身份的后果有好有坏,请自行决定。”

    “二十位推演者不会因为任何身份导致立场相悖,强制对立。”

    听着系统的回答,虞幸眼中露出一抹兴趣来,这个设定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凡事总是越新奇越好玩的。

    问题也回答了,可是这几个人还是没有动手抽签,系统淡淡地警告道:“你们还剩下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内未完成抽签和身份选择,系统将在所有身份当中随机抽取一个身份自动分配,并且你们将没有时间听到后续规则。”

    那还得了。

    之前已经公布了,中立世界将不会有系统出现,他们的任务都将以别的方式发布,具体如何离开推演也需要自己寻找线索,要是现在连部分规则都听不见,那不是一进推演就要抓瞎。

    破境小队怂得很快。

    顿时会议室里响起了层层叠叠的摇签筒声音,木签在筒中摇摆,刷刷刷的。

    虞幸双手抓着签筒摇晃,由于力气比较大,很快一支木签就从他的筒里飞了出去,差点撞在坐他斜对面的曲衔青的脸上。

    曲衔青:“……”

    她无语地把签抓在手里还给虞幸,眼睛一眼都没有看签面,顺便问系统:“他签跑到我这边来了,我还给他,算他的还是我的?”

    “算他的。”系统道,“签主人只看将其摇出来的那一位,即便签被别人碰了,也不会影响结果。”

    曲衔青这才放心。

    虞幸向曲衔青轻笑了一下,然后看向签上的文字。

    木签待在筒里的时候是一片空白,现在摇出来,在签的顶端便显现出来了几个字。

    【医生:难度低】

    对这个职业和这个难度都不感兴趣的虞幸将签放在一边,继续摇动。

    第二个签平稳地掉落在他面前,他捡起来一看——

    【鸟嘴医生:难度较高(死亡率高)】

    “?”他是和医生杠上了吗?

    不过鸟嘴医生的话,虞幸勉强可以接受,较高的难度应该能让他的游戏快乐不少,还剩下最后一支签,他满怀希望地将其摇出。

    【A级污染体:难度极高(死亡率高,不推荐选择)】

    虞幸眼前一亮。

    同样备注了死亡率高,只有第三个签上写了不推荐选择,那当然就选这个了!

    污染体看起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乐意。

    “将要选择的身份签留下来,其他两支签放回抽签筒中就算选择完毕。”系统提醒,“本场推演,无论是我方还是敌方,四十人中不会有身份重复。”

    十秒钟后,五人将自己选择的签摊在了桌面上,没有用的抽签桶被他们放在一旁。

    看到了他们的选择,系统好像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说时间紧吗?后面需要做什么,你倒是直说。”虞幸可能是哀悼级推演者中对系统最没有敬畏之心的人了,他瞄了一眼队友们各自的身份签,了然轻笑。

    系统不情不愿地播报:“你们分别选择了级高难度A级污染体、高难度异教徒、高难度模特、高难度病院逃生者、高难度影子巫师。”

    排序为队长,副队长,后面按照等级排,也就是说,除了虞幸的签,异教徒是赵谋,模特是曲衔青,病院逃生者是卡洛斯,影子巫师是赵一酒。

    放耳听去,一个极高难度,四个高难度,彰显了这几个人类的嚣张程度。

    而且其中除了模特以外,看起来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哦,或许模特也一样不正经,毕竟一个模特怎么也看不出哪里值得排到高难度。

    系统的沉默,可能是震惊,也可能是无奈,毕竟这些签上基本都写了不推荐选择,而他们完完全全无视了提醒,十分叛逆。

    “额外提醒,你们五个人的身份都不适合公布给其他人。”系统大概是认了命,就连那手机小助手似的音调都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波动,“身份已记录,剧情线加载完毕,接下来进行规则提醒。”

    “本次推演采取鬼怪通知书模式,在初始点附近,你们将通过搜索得到一本笔记本,用来记录一路见过的、推演过的鬼怪,笔记上的所有内容均需要各位主动探索,最终的笔记内容将记入胜负评判因素。”

    “本次推演获胜条件有四条,实现其中任意一条均为获胜,可立即通关。”

    “第一条,解开死寂岛最大的谜团,破解世界观。”

    “第二条,毁掉死寂岛。”

    “第三条,体验师阵营所有玩家死亡。”

    “第四条,鬼怪通知书记录所有鬼怪资料。”

    “二、三两条为全体推演者通关条件,第一、四条仅针对破解世界观的推演者一人,如该推演者将结论分享给其他人,其他人亦可通关。”

    “对第二条进行特别提醒,如要毁灭死寂岛,在毁灭瞬间没有找到安全生存方法的推演者将会同死寂岛一同毁灭,请慎重考虑,并在推演期间尽可能寻找保命措施。”

    “对第四条进行特别提醒,若推演者在初始地点没有找到笔记本,将自动失去第四条通关资格,只能通过前三条途径通关。”

    系统好像也很赶时间,毕竟这次它的推演者们可是要和别的系统对抗的,所以它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坑推演者,只能尽力帮忙。

    见虞幸和四个队友听得很认真,系统稍微欣慰了一些:“本次推演难度极高,死亡率极高,时间极长,希望各位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尽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死寂岛中的原住民NPC非常危险,请不要相信他们,更不要与他们发展处利用以外的关系,由于你们的身份不同,可能会有不同的剧情线分支,请仔细衡量利弊,以免因小失大。”

    虞幸心中的小人暗自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听听,系统说的多么的感人,像不像为了要出远门的孩子而絮絮叨叨的老母亲?

    可惜这位老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所有的小朋友都不知道。

    “时间到了,你们即将出发进入死寂岛位面副本,推演者们的初始地点都在一起,祝你们好运。”系统说完最后一句话,会议室的白炽灯突然像是没电了一样闪了闪,随后彻底暗了下去。

    阴风突然弥漫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空气瞬间变得非常的湿冷,在没有光的环境中,好像有几道似是而非的影子在他们眼前晃悠。

    所有人都能感觉的到,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空间转换的阶段,这次空间转换带来的负面状态异常明显,就连虞幸都微微蹙起眉,制止了胃部的翻腾和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感觉就像晕车晕针晕血,眼前有一阵阵雪花一样的彩色点点和白色点点开始爆炸,他们的五感并没有被抑制,虞幸隐约能听见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了某种哭泣和牙齿高频率撞在一起的声音。

    他们五个人都围在房间中心的桌子旁,角落里的那个当然不可能是队伍里的人。

    “呜呜呜……”

    哭声愈发明显,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桌子因为没有固定而朝两边来回挪动,发出刺耳的噪音,被嫌它烦的曲衔青一手按住,又稳稳地钉在了地上。

    但桌上的那个录音机却因为惯性摔到了地上,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抽签筒也随之滚落,木签散落一地。

    “这种感觉好恶心。”曲衔青像是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我从来没有这么晕过。”

    不只是生理上的晕,连精神都感觉很溃散,脑瓜子嗡嗡的。

    “忍忍吧,这次不是荒诞系统熟悉的空间,他把我们送到死寂岛上应该会产生很强的排异反应和摩擦。”赵谋显然研究过这个方面,这时候就显得他非常的博学,“这个过程应该不会持续很久,我们扒住这张桌子别受伤就好了。”

    又是一次剧烈的摇晃,赵谋到底是没怎么练过下盘,一下子没站稳,差一点往后面翻去,他左右两侧的赵一酒和曲衔青同时伸手,最后赵一酒快了一步,将赵谋拉到自己怀里保护起来。

    弟弟锻炼得当的手臂和胸膛立刻让赵某感觉到了“猛男”带来的安心感,虽然主练速度和灵巧的赵一酒肌肉是匀称的,并不大,但的确,被赵一酒拉住之后,赵谋感觉自己都没有那么晃了。

    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用他自己能压的最低的声音,在赵一酒耳边道:“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能不能把机会让给女士?我觉得我们队里的女士也有个实力把我护在怀里。”

    赵一酒:“……”

    面对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这想那的亲哥,自觉被嫌弃了的冷酷男人手一松:“我现在就放开你,让你滚到旁边去。”

    “别!”赵谋立刻抓紧,随即发现赵一酒并不是真的放手了,只是稍稍把胳膊往外挪了挪,让他误以为自己要跌到外面。

    赵谋在赵一酒的保护下将歪掉的眼镜扶正,心中冷哼一声。

    行,很行,这个弟弟依然喜欢伤害他这个老实巴交、手无缚鸡之力、温和好欺负的哥哥。

    逐渐的,寂静的空气变得浮躁,更大的湿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让空气里都带着咸咸的味道,虞幸听见卡洛斯有些虚弱的小声问:“我们是不是来到了一艘船上?”

    没错,他们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呆在一艘轮船上,还是一艘经历了海难,即将翻倒的轮船。

    虞幸立刻想起了死寂岛的短短三行字介绍上,也提到了海难,推演者要扮演的正是因为海难而漂到了死寂岛上的幸存者。

    “应该是,待会儿船翻了,我们就能顺着海水漂到死寂岛上了。”虞幸闻到越来越多属于海洋的湿气味道,非常浓郁,恐怕除了他以外的其他四个人对此都会较为窒息。

    他倒还可以,毕竟因为曾经的水鬼世唯,他对于水根本没有任何的畏惧。

    “艹,不会待会儿还要翻船吧?我游泳不是很好。”卡洛斯摸索了一下旁边,摸到了虞幸的胳膊,“队长,你会不会游泳?待会能不能带我?”

    虞幸看到魔术师这么惨,顿时幸灾乐祸:“有事队长,没事虞幸?”

    “队长说的对呢,我就是这么不要脸,求求你了带带我呗!”而卡洛斯,则非常倔强的将不要脸贯彻到底。

第五章 缘分让我们在岛上相聚

    幽深漆黑的大海,卷起了一阵阵惊涛骇浪。

    古怪的灰云笼罩在海面之上,看起来,这片海域没有了地平线,海面上方就是压下来的天空,时不时响起可怕的雷声,却不见闪电的光亮。

    一座岛屿在狂暴的大海中静静低伏,看不出轮廓,却有极具压迫感的力量笼罩其中。

    狂风呼啸,在岛屿不远处的水面悄悄上露出了一只触手尖,触手背面长着密密麻麻很多只眼球,灰黑色瞳孔随着水波转动,肌理收缩,让触手无序地扭曲。

    另一面的吸盘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卷起,在海面留下了一滩深绿色的粘液。

    紧接着,一颗硕大无比的章鱼脑袋破开水纹,骤然伸出,从章鱼脑袋上流下来的水声势浩大,一点儿也不亚于陆地上的瀑布景观,水体相撞,发出轰然巨响,十几条肥大粗壮的触手分布在章鱼头周围,混乱地拍打在水面上,道道巨浪随之朝四周荡开。

    震耳欲聋。

    章鱼灵活地朝岛屿游动,如果有人在这里,就能发现这只章鱼的体型,竟然一点儿也不比那座岛屿小,它拍打出去的巨浪延伸出望不到边际的距离,在遥远的海域引发了一场海啸。

    说它是章鱼,可能有点美化它了。

    它的硕大头部上没有眼睛,光秃秃的如同一个肉球,只在“正脸”处有一道裂缝,一直延伸至后方,像是将身体一分为二。

    而那些触手上则全部都是眼球,因为没有眼皮,眼球被浸泡在海里,也不知究竟还有没有视物的功能,黯淡而邪异。每根触手根部都长着一团灰白色的东西,大半的面积都被皮包裹着,少数面积露出来,才能让人看出与人类自身相似的东西——大脑。

    这东西的每根触手上,都长了一团大脑。

    终于,天空中出现了第一道划破云层的闪电,随着闪电而来的,是一艘风格复古而华丽的海盗船,船首立着一个整张脸上只有一只巨大眼睛的女人,桅杆高高升起,一面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海盗旗绑在上面,随着海上的冽冽狂风狂乱鼓动。炮口伸出钢铁长管,在沾满血迹的船身衬托下更显肃杀狰狞。

    触手怪物看到了海盗船,发出一阵类似远古鲸吟的悠远而诡异的吟叫,头部随着那条裂缝骤然裂开。

    一块块皮肤撕扯开,有些地方已经长在了一起,在撕裂时拉断了肉筋,流出墨绿色粘液。这颗头像开了花般,露出里面的一排排尖牙和深红口腔肉壁,还有一条长长的红色肉舌。

    肉舌探出,和触手怪物的巨大身躯一起往海盗船卷过去,本应雄伟壮观的海盗船在触手怪物的对比下,像灯塔下的人类一样渺小。

    海盗船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岛屿方向驶来,只是在肉触和肉舌即将碰到它的时候,整条船突然虚幻起来,和海中的大怪物穿插而过,换了一个航向,稳稳驶向远方。

    这是艘幽灵船。

    触手怪物打了个空,好像在笑,空洞的腹腔里传来饥饿的声音,它好像觉得那艘船比岛屿更吸引它,扭转身体随着幽灵船离去的方向追去。

    巨大身躯沉入海面之下,海浪再次翻滚,直到几分钟后才归于平静。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短暂照亮了海面,触手怪物化为了一个无法形容的怪异黑影在水面下悄无声息地游过。

    游经一些礁石时,礁石从海底悄然断裂,而那些足有篮球场大小的浮岛,在水下黑影的衬托中,都如水上蜉蝣。

    最开始成为触手怪物和幽灵船目标的那座岛屿,却在某种冥冥中的气运之下,完好无缺地、亘古不变地待在灰云之下。

    ……

    死寂岛,死寂了很多年。

    直到,几块漂浮的木板载着几个人类,漂浮到了岛屿附近。

    虞幸在一声巨响之后察觉到他们所在的会议室已经成功转换为某只船的房间之一,紧接着就是翻船环节。

    翻了船之后,他拉住了卡洛斯,和水浪一起卷入海里,又被一股震荡里震上了海面。

    船只很快被巨浪吞噬,只留下仍然在冲击力中四处漂荡的破镜小队。

    周围看起来没有其他人。

    除了虞幸以外,曲衔青、赵谋、赵一酒都在灾害级的自然之怒的冲击力中昏厥过去,就连被虞幸带在身边的卡洛斯也没能幸免,早就昏迷了。

    虞幸知道,这肯定是“加载”进推演的一部分,如果不是他能水下呼吸,并且身体本身抗压能力非常强,他现在也该和别人一样在海上自由漂浮才对。

    几块船身碎裂的木板顺应某种“巧合”飘到昏迷的几人身边,将几人托起,其中也包括了虞幸。

    虞幸想了想,顺势趴下来,打算什么都不做,和木板一起漂浮,从水纹来看,刚才沉没的船只并没有引发漩涡,他们成功离开船只旁边,并随着水纹朝一个很明确的方向漂去。

    一路上,黑压压的天空和大海都像一张深渊巨口,似乎随时都能将人吞噬,虞幸无数次察觉到自己的小木板要碎了,又奇迹般生还。

    同时,他总觉得自己被注视着,脚下的海面底似乎总有东西游过去,带来隐隐的……来自水下几百米的震颤。

    他久违的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或许是海洋的未知,比陆地上的未知要强烈太多倍的缘故吧。

    但和恐惧相辅相成的是一种隐秘的快乐和兴奋。

    换个人体验这一切估计都要疯了,虞幸不一样,他疯得比较早。

    二十分钟后,他看到了……死寂岛。

    用不着系统介绍——虽然这次推演里本来也没有这玩意就是了,他也能在看到那座岛屿的第一眼,就从它自身散发出的强烈不详中,确定这就是死寂岛。

    它大得像一座城市。

    恰好电闪雷鸣,虞幸将岛外围的尖锐礁石看得一清二楚,岛身凹凸不平,有些伸出来的岩石又长又尖,他眼皮一跳,要是他们几个人的木板撞在岛上,立刻就能连带着他们的身躯一起粉身碎骨。

    要不还是昏过去吧。

    就算没有系统管了,规则还是会保护着他们,让他们平安上岸,并换上“角色”的衣服,他现在醒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规则的工作。

    想到这里,虞幸立刻闭上眼睛,躺尸一样躺在自己的双人豪华合葬漂流木板上。

    卡洛斯刚才在水里也受了一番苦,眉头在昏迷中也紧紧蹙着,蓝色头发紧紧贴在脸颊上,满脸的疲惫。

    虞幸在海浪中也听不到卡洛斯的呼吸,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死寂岛,想办法昏迷,然后决定不那么麻烦,直接睡觉好了。

    于是,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在这险象环生的海域里,睡着了。

    是睡着,也是昏迷,总之,虞幸失去了意识,成功在最后时刻将自己这一行人拉回了规则掌控范围内。

    ……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疼醒的。

    冰凉坚硬的地面硌着虞幸的脸,既坚硬又潮湿,身上到处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像是皮肤被撕裂,骨头也有错位,衣服粘腻地沾在身体上。

    他清醒的时候没有经历太多深层休眠醒过来的感觉,而是惊醒般骤然睁眼,随着他的呼吸,胸口传来一阵阵钝痛。

    摸到身下这片黑色礁石的时候,虞幸就知道自己上岸了,阴冷的味道才地面散发出来,让他的身体十分不适。

    他是仰躺在地面的,此时睁开了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天上灰白的云层,颜色和脑浆似的粘腻齁人。

    但灰云发着月亮一样的光,笼罩着他的视线,所以整片天空都是发着亮的,这是他能在身体再次回归普通水准的情况下能看家东西的保障。

    下一秒,他捂着作痛的胳膊坐了起来,入眼处是一片凹凸不平的海岸线,礁石丛生,就在他的身边就有一块巨型礁石,挡住了他右侧的视野。

    海在他正前方,一股股浪花拍打在较高的海岸上,一望无际的黑海让人心情压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冲上来的,不是很科学。

    他又看向左侧,离他二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倒是有人,五个,横七竖八躺着,看不清面容,身上多多少少覆盖着点血。

    他自己身上也沾着血,尤其是在胳膊上,原本的衣料已经看不见颜色,暗红一片。

    进入一个新的空间,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确认自身情况,在确定外界没有立刻到来的威胁后,虞幸就开始检视自身。

    贫血、体虚。

    弱小又无助。

    他现在在死寂岛副本的初始点,就像曲衔青之前说的一样,祭品、道具乃至进入荒诞体系后得到的身体素质都在这里被收回了,推演者论坛在活动开始前一天已经发布了各种推测贴,其中最受肯定的就是曲衔青在队伍里分享的那套说法,他们要在推演中,自己把自己的能力和道具找回来。

    所以现在的虞幸变回了进入庆元制药厂之前的状态,就连翻腾的诅咒……也因为系统压制的消失而回来了。

    万幸的是他接触鬼沉树后的隐形福利仍在,他的身体素质要比进推演前好得多,对诅咒的承受力更强,不会出现遇到祭品和鬼物就全身发冷,生机渐无的状态,他细细感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状况,加上诅咒的力量,应该是这样的——

    身体情况比较良好,只是贫血和体力不够,力量和速度小幅度削弱,但在这两个方面依旧比曲衔青的躯壳强一点,相当于一个爆发型战斗人才。

    水下呼吸、通灵感应都可以用。

    受伤修复也还在,但是需要诅咒之力来触发,相当于从不耗蓝的被动技能变成了耗蓝的主动技能。

    负面状态削弱了百分之五十左右,他大概和影子院长那种级别的鬼怪面对面打一局斗地主后会开始进入虚弱阶段,触碰祭品基本无碍。

    虚弱后体质下降,精神恍惚,但精神力增强,可以使用诅咒之力达到惊魂酒吧中外放诅咒与红衣打架的程度。

    使用诅咒之力会加速虚弱进程,除非死亡回档。

    复活也被削弱了,他才死亡到复活,大概需要一天的间隔。

    这些具体的数据都是虞幸自己能感应出来的,他一直很注意观察自己的身体状态,以前在研究所里,每一天他轻微的变化都会被玻璃器皿外的研究人员记录,那些人从不避讳在他面前念数据结论,就好像当着他面念出来,能达到羞辱实验体的目的似的。

    久而久之,虞幸记住了每一个微小感觉对应的数据,哪怕逃了出去,也一直没有丢失这个能力,或者说习惯。

    总得来说,他因为鬼沉树得到了很有用的力量,而鬼沉树不隶属于荒诞系统,当系统把所有的帮助和限制都撤回,虞幸虽然看上去又是那么羸弱,但事实上,他的战斗力依然很强,或者说因为诅咒之力的存在——在面对鬼物的时候更强了。

    和血池中学考试不同,那一场推演明面上也是没有系统,但系统无处不在,进行的压制也是全面压制,哪有现在彻底撤出去好。

    还不错的结果,起码在死寂岛上,他依旧有底气四处浪,加上他现在有可以信任的队友,哪怕不小心浪死了,也有队友帮忙收拾,改天再浪。

    只要别遇到能破解不死诅咒的那种东西——虞幸猜死寂岛上不一定没有那种级别的人或鬼物。

    虞幸用没受伤的胳膊摸了一把粘在脸上的略长黑发,将额前的刘海一并往后撸去,额头露了出来,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凌厉的攻击性,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作为“A级污染体”,他本以为自己会是个什么实验体之类的,这身份他熟啊,要么没衣服穿,要么穿着实验室统一的白色松垮衣服——松垮是方便抽血和切片的。

    这种待遇仅限不把实验体当人的研究院,很多研究院在做科研项目的时候招募志愿者,也是对志愿者很温柔的,可惜,虞幸觉得污染体应该不会有这种待遇。

    但现在一看,他身上竟然穿着件比较完好的长袖,白色长袖是衬衫的规格,纽扣之间间隙较大,底下是件黑色长裤,虽然布料和上衣一样劣质,而且他好像是为了表面的体面,只套了个壳子,所以长裤里面是中空……但好歹没让他在初始点就产生打劫别人衣服穿的念头。

    左臂应该是在撞击中擦破了皮——没错,只擦破了皮,虞幸确定这不是他的身体素质给他修复的结果,而是他这个角色,确确实实只受了这么一点会流血的伤势,其他地方的痛更不要紧,只是淤青而已,最严重的不过是胸口那里,仿佛因为撞击较重,已经黑了一大块。

    这和他醒来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全身疼痛不太符合,更不可能是一个坐着木板触礁的人应有的伤势,应该是规则对推演者进行了伤势修改,把骨折、头破血流这种伤情都抹去了。

    他赤着脚站起来,没有鞋子,脚底被磨得生疼,虞幸眼中露出一丝狐疑。

    不是很对劲,就这么点伤,对他来说应该像毛毛雨一样,他甚至能完全无视,虽然他现在身体素质不行,但对疼痛的忍耐力一直都这么强。

    可现在,脚底的这么点磨擦就让虞幸的神经做出了异常强烈的反馈,总结一个字就是——疼。

    身上那些淤青部位也一样钝痛的让他有点受不了,这痛感接近于平时的他被贯穿、被开颅、被搅动内脏了。

    而那条破了皮,流了一大滩血的胳膊,几乎就是动不了,像废了一样。

    “污染体……”虞幸在心中喃喃,“难道副作用是痛感呈几何倍数放大?”

    疼得很,但不是不能接受,无非就是在伤势消失之前,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被凌迟一样的痛苦罢了。

    他打算待会儿见到了其他推演者之后,再悄悄用诅咒之力把伤势恢复起来,然后就要一直小心,最好不要受伤。

    毕竟疼痛,也是会影响战斗状态的,他又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诅咒之力,导致他精神虚弱。

    虞幸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个醒来的,反正不是最后一个,当他一步一皱眉的走向远处那几个人的时候,那些人才刚刚爬起来。

    他们穿着各异,有男有女,现在全部被湿漉漉的衣服包裹,十分狼狈,虞幸主要也是想试探一下痛觉放大的只有他自己,还是大家都一样。

    这些人中没有他的队友,不过系统说推演者初始点在一起,想来,队友们也都在这个海岸边,只是需要沿着海岸找一找罢了。

    但虞幸还是发现了一个熟人。

    当他往那五个正在警戒周围的人走去时,对面的也看到了他,其中一个蝎子辫姑娘直接吼了一声:“小心,我看到了,有鬼魅正在接近!”

    这充满了不信任的吼声让虞幸脚步一顿,他差点想往海里看看,是不是他的脸上有可怕的疤痕?这还什么都没说就变成鬼魅了?

    其他人也纷纷警惕起来,直到一个皮肤为小麦色,约莫一米八的棕发青年看到他,突然眼睛一亮:“幸!”

    一睁眼就看见了熟人,曾莱好感动。

    “幸?”蝎子辫女人迟疑了一下,“他是虞幸,不是鬼物?”

    “那是我朋友,怎么能是鬼物呢。”曾莱和这四个人都认识,当下腰一叉,表明了态度。

    “我也想知道,我哪里像鬼物了呢?”虞幸已经来到他们面前,脸上露出完美而温和的笑容。

    蝎子辫女人轻咳一声:“咳,久仰……我以前看过你的直播,直播里你不长这样。”

    “而且,你的样子,真的好像传说中会在夜里勾引人的鬼魅,又这么白……”

    “确实,”她身旁一个微胖的中年人道,“惨白惨白的,乍一看不太像是活人,我妹妹的眼睛比较特殊,能看见隐藏身形的鬼物,所以误会了,对不住了朋友。”

    一边说着,中年人一边用略带好奇的目光看着虞幸。

    虞幸在这两天也算是在论坛上又红了一把,无数势力开始找他的录像进行能力分析,可惜只有不多的直播录像,里面虞幸的表现都很亮眼。

    重要的是玫瑰面具让所有陌生人看他都不一样,已经有很多人分析出了他应该拥有一个改变外貌的规则级祭品,大家对他的真实长相就更加好奇。

    “这两个是神秘之眼的,”曾莱在旁边插嘴,“白君瑞和白小冰,还有这两位,是两个实力很不错的散团成员,代月甫,崔晖。”

    介绍完,他快乐地凑到了虞幸身边:“上次一别之后我可想你了,任义那小子倒是和你搭了一回,羡慕死我了,现在我们刚上岛就遇见,这是缘分呐!”

    虞幸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紧接着,曾莱就大大咧咧地大手一拍,拍在他背上:“走,我们一起去找其他人!”

    “唔……”虞幸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

    他右手微微颤抖,把一脸不解的曾莱的胳膊给挥了下去。

    曾莱手劲很大。

    而他的痛觉被放大了很多倍——现在他确定痛觉放大的人,只有他一个了,真的,好他妈疼。

第六章 我是个高难度病人

    当热情的手被无情挥开的时候,曾莱感到震惊、无助、悲伤又委屈。

    “你是什么意思,仅仅是一段时间不见,你就要否定我们的友谊了吗!?”棕发的青年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有一说一,他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使他看起来比虞幸壮实得多,一点也不适合在虞幸面前装柔弱,“你是不是变强了之后就看不上我了?好,你说,只要你说你不想见我,我马上就走!”

    围观的众人:“……”

    赌徒每次推演都像有病一样,但这次好像病得不轻。

    也不知道他哪里学的这种虐心虐智商的言情电视剧台词,表演浮夸,与其说是在控诉,更接近于搞笑。

    虞幸的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顺着苍白的面颊往下流淌,最后隐没在本就潮湿的衣服里,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弧度:“没有,我只是想让你轻点。”

    曾莱看他这真的很难受的样子,不再皮,伸手挠挠头:“我也妹用力啊。”

    刚说几句话,东北腔就没控制住飙出来了。

    虞幸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凑到曾莱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的身份是高难度病人,难点之一就是痛觉放大,受伤后会虚弱很久,所以我本身就很虚弱了,你还打我……前辈,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他狭长的丹凤眼因为疼痛而眯起,又像是想证明自己真诚似的努力睁大,漆黑的眼珠与眼白对比明显,十分清澈,眼尾微翘,看起来非常可怜。

    ——虞幸发现自己身体又变得那么虚弱后,本能开启了装弱模式,他现在没有武器,跟人动手的话比较亏,他挨一下打,别人挨一下打,他收获的疼痛是别人的好多倍,这怎么能忍?

    更别说按照他现在这个状态,握紧拳头打别人一下,别人是残了,她他的手估计要废,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得先苟住,拿到武器万事大吉。

    “我这不是打你……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曾莱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被骗,在爱丽丝乐园那个副本里,他受了虞幸很多的帮助,甚至还有救命之恩,早就把虞幸当做了自己人。

    见虞幸像是不想把身份暴露给别人,曾莱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不过你这痛觉放大倍数有点高啊,我就轻轻一拍,给你痛成这样?”

    “嗯,我猜放大倍数应该有30倍,总之我现在浑身哪里都疼,连正常走路都有些难。”虞幸对自己轻而易举骗了一个笨比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更何况他也只骗了一半,“这就是我选高难度的代价啊,没什么好抱怨的。我要去找我队友,神秘之眼的人我不熟,就不一起了,只是想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唉你等等。”曾莱瞅瞅旁边用一种疑惑又谨慎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围观群众,又看了看和当初一样,虚弱得泡个温泉都会因为贫血而昏迷的虞幸,“我跟你一起,我都跟他们也不是很熟。”

    “啥?”在一旁听了半天,这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啥,只有曾来这最后一句显得异常的大声,蝎子辫白小冰眼角一抽,“你这是什么话?老娘以前跟你下的那么多推演都白瞎了是吧?”

    “哈哈,妹妹,不要紧。”白君瑞拉住暴躁妹妹,很明事理,“显然虞幸并不太信任我们,这很正常,我们一次都没见过,而他最近风头比较盛,可能会有很多对他不利的人,谨慎一些是好品质。他只有一个人,曾莱和他关系还不错,选择跟他一起走,有个保障也是好的,我们还有四个人呢。”

    白君瑞对大家笑道:“正好我们还要去找一找剩下来的那些人,兵分两路往两个方向走吧,到时候人都集合起来,我们再往岛内探索,死寂岛副本危险程度很高,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分散,对整个集体来说太不利了。”

    “也行,我没什么意见的,就是逗逗曾莱。”白小冰有些调侃地看了曾莱一眼,“我和他可认识很久了,自从他加入研究院就跟任义形影不离,我差点以为他们在搞基。现在好不容易又能合作,她还要跟着别人跑,啧,人生啊……”

    虞幸有些意外地瞥了瞥曾莱,也不知道是意外于曾莱和神秘之眼的人关系好,还是意外于搞基两个字。

    另外两个人听到了这种八卦,也没说什么,笑了一会儿后催促道:“我们还是先去找人吧,集合要紧。”

    于是乎,六个人相互道了个别,便分成二四两组,分别沿着海岸线两边进发,并约定尽可能地在找到人之后将其带回到这里。

    曾莱笑吟吟的,直到那四个人看不见影子了,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冷哼了一声:“倒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哦,怎么说?”虞幸这才有空仔细打量曾莱的穿着,曾莱的衣服比他的精致多了,一件内衬,一件解开了扣子的长袖,下身的白裤子一看就质地光滑,脚上还套着一双中筒靴。

    虽然因为沾了水之后显得特别的重,但还是让人羡慕。

    看打扮,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曾莱,亦或者另外的四个人,都不像是特别现代的服饰,反而像工业革命以后的欧式蒸汽朋克风格,从华丽和繁复逐渐过渡向了简便,目前为止,他们的服装都比较轻便,不知道二十个人里会不会有穿着马甲和修米兹连衣裙的。

    光是从衣着上看,虞幸并不能看出曾莱的身份,他收回了对服装的注意力,转过身开始朝另一个方向走,为了尽可能的避免他的腿早早的痛麻掉,他一直在寻找地上最平坦的位置踩:“贴金?”

    “我和白小冰认识确实早,是在同一个新人副本里过来的,初初期不认识太多人,所以和她搭过好几次。后来有段时间神秘之眼在扩招,她想拉我过去,那个时候我还没加入研究院,但早就已经认识任义了,就拒绝了她。”

    曾莱放慢步子走在虞幸身侧,他注意到虞幸的一只胳膊似乎处于不能动的状态,便小心翼翼的,免得碰到他伤口:“后来这女人就带了一波节奏,虽说没有干什么针对我性命的事,也给我加入研究院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我当时就知道这种人不能深交。”

    在漆黑海风的吹拂下,他的话比以前更多了,语气平缓,像是在回忆过去:“后来我就疏远了她,她还说这是因为任义,笑话,老子交朋友还得她同意?她以为她是哪根葱?”

    “至于搞基,放心,还没搞,我和任义是非常好的朋友。”

    “你这个还字,让我多少有点在意。”虞幸听得出来,曾莱在他身边真的很不设防,他不觉得自己值得让人信任,但如果有人信任他的话,他还是会很高兴的,所以就顺着曾莱的话开了个小玩笑。

    “口误口误。”曾莱哈哈两声,突然问,“看你走的这么辛苦,要不我背你吧?说真的啊,这种礁石直接踩,就算是我也得脱层皮啊。”

    他刚醒来的时候身上衣服齐全,鞋底好歹挺厚的,本来虞幸看着就没有他壮,现在光着脚踩在地上,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忍心。

    “你可以?”虞幸有点意外,他提醒道,“现在系统给的身体素质都没了,你确定你背着我还能走得动路?”

    “放心吧,我进荒诞之前体力就好,以前喜欢翘课打篮球,学习成绩说不出口,体育成绩还是很棒的。”

    大概是怕虞幸觉得麻烦人而不好意思,曾莱直接快走两步来到虞幸身前,弯下腰:“而且,虽然我不知道岛上有什么,但根据那几行资料来看,里面应该有很多人类设施,如果在海岸线附近有服装店就好了,我想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顺便你也能找双鞋穿。就算没有服装店,我想在这种地方找几件衣服几双鞋子还是没问题的。”

    “根据我的经验,我们推演者身上的衣服都这么湿,影响太大,近处有服装店的可能性达到87%,怎么样,作为研究院的人,你应该信任一下我的数据能力。”

    竟然他都这么说了,虞幸当然不会拒绝,能轻松一点谁想每走一步都疼呢?

    找到队友他就让酒哥背他,免得太麻烦曾莱。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略带感谢的被曾莱背了起来,就听曾莱意外地咦了一声:“你怎么这么轻?”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曾莱以为虞幸的体重应该比较重,结果背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虞幸的体重确实比这个身高的男性要轻不少,虽然他身上肌肉很匀称,但是由于以前的实验性质,他体内的骨头和内脏似乎都有了一定的变化,轻下来的这些重量主要还是轻在了骨头上。

    “我是病人。”他沉默两秒,“高难度身份病人,在体质上非常弱。”

    “也对……”曾莱背着虞幸往前走,眨眨眼,“我是中等难度的小说家,在初始点好像没有什么负面buff,抗造。”

    “哦对了,我跟你说回神秘之眼啊,这个公会力量体系都比较偏向神秘化,他们和幽灵同好会一样,擅长对付无实体鬼物,在所有公会当中比较中立。但刚才那个白君瑞,就白小冰的哥哥,他可不是什么友好的人,你看他刚才说的什么?好像是在替你辩解,实际上句句都在告诉别人我们会分开都是因为你,还不声不响就把那两个散团的拉到他们阵营,直接说他们那边还有四个人。”

    曾莱撇撇嘴,脸上净是不屑:“我就不信这你看不出来,但你没说话,我就随他去了。”

    他虽然对虞幸很好,但绝对不是爱丽丝乐园刚见面那个时候他把虞幸当后辈看的态度,他都追了虞幸好几个直播推演了,对虞幸的实力有着非常直观的认识。

    “嗯,我看出来了。”虞幸应和一声,“确实没关系的,我只想找到我的队友,其他人会不会跟我一起,又是怎么看我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对了,还没问你呢,啥队伍啊?你……你自己组的?”曾莱比较好奇,他听说好几个大实力都给虞幸抛出过橄榄枝,但虞幸都拒绝了,像这个性格的人应该会组建自己的势力吧。

    虞幸道:“破镜。”

    两人沿着礁石圈走,曾莱倒真像他说的一样,体力很是不错,背着他转悠了半天也没喊累,连呼吸都没乱,他们转过一个巨型礁石,眼前豁然开朗。

    突破了礁石圈后,海岸线比他们醒来的位置要平坦得多,甚至连脚下都覆盖了泥土,并以一个倾斜角度斜插入黑海中,形成了一片缓冲带。

    原来,死寂岛上并不是所有海岸的环境都像刚才那么恶劣。

    岸边围拢了八九个人,貌似正在商议什么事情,虞幸一眼就看见了游离在人群之外的赵一酒和曲衔青。

    卡洛斯那头蓝毛也十分显眼,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认识赵一酒和曲衔青似的,在人堆里聊得正欢,虞幸明白了他们的打算,露出一个微笑。

    “曾莱,谢谢你,可以放我下来了,这里的地面应该不会对我造成痛苦。”虞幸拍拍曾莱的胳膊。

    曾莱一看也是,而且远处那么多人,虞幸肯定也是要面子的,就原地放下虞幸,和虞幸一起往人群位置走。

    这群人一看就是已经找了一轮,集合了起来。

    虞幸早就在赵谋那里看过了考试排名前100的所有推演者可公开的个人资料,还有一些赵谋自己收集起来的,不可公开的隐秘资料,这些人的脸他都能对得上。

    实际上刚才那四个人的身份,他也看一眼就清楚了。

    这边的一群人一共九个,除了他三个队友外都是陌生人,四个沙漏成员倒是集齐了,另外两个也是固定队友,明星推演者,在荒诞系统里名气很高,不比曾莱名气弱。

    那么从他醒来之后还没有见过的五个人,就是赵谋、荒白、槐、神秘之眼最后一个成员“绯镜”,以及刚才那个崔晖的队友,吴开云。

    他们很快走近。

    “你终于来了。”曲衔青转过头,精准捕捉到了虞幸的位置,目光顺带略过曾莱,让曾莱吓得一激灵。

    曲衔青身上穿着的正是虞幸刚才心中想的修米姿连衣裙,可以见得,虽然不是同一个时空,但很多推演位面的历史走向还是相差不远的,曲衔青这件比普通的裙子更暴露一些,完美的修饰了腰身,裙装在大海的侵蚀和礁石的刮蹭下破了好几个口子,好在该遮的位置还遮掩得好好的。

    看着站立在那里的曲衔青,虞幸第一时间想到了她的身份——模特。

    系统说模特也是不适合公开的身份,里面恐怕有隐情,而曲衔青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这身衣服一定会被有心人留意,虞幸开始思索,如果让曲衔青自称身份为“舞女”会不会被打。

    “哟,曾莱?”那群人基本上都认识曾莱,开口打招呼,然后将曲衔青的反应看在眼里,沙漏的【引渡者】笑道,“这位就是虞幸了吧,原来没有祭品的遮挡,虞幸本人长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我看直播的时候想象出来的人脸还不及你十分之一呢。”

    反正曲衔青在这里,该夸的彩虹屁正好在这个时候夸完。

    虞幸礼貌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这些人实力都不错,但最让他注意的则是沙漏公会里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不是明星推演者,但很强。

    她似乎刻意避开了各类直播推演,在其他类型的推演中创造过不少恐怖战绩,女孩天生有一头白发,赵谋给的数据显示她有白化病,眼珠颜色也浅浅的,站在那里并不参与任何话题,就待在一个高个子男孩的身边,显得有点自闭。

    就这么一个柔弱的少女,正是沙漏的会长——“沙”。

    她身边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男孩则是副会长,真实年纪二十七,叫许桓。

    阴阴森森的许家人。

    许桓估计也就属于系统口中通过衣着就能判断职业的那种,一看就是个……海盗。

    海盗头巾和海盗的衣着都有非常明显的特征,再加上他本身就透着一股戾气和阴森感,虞幸特别想把他和赵一酒拉到一块儿照张相,比一比谁更像鬼。

    “又见面了啊。”卡洛斯凑过来,像模像样的把虞幸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不愧是和我一期的新人王,考试考第一,最近风头也足,我输的不冤啊。”

    “嗯,又见面了,魔术师。”虞幸淡淡回应。

    外界只知道他跟曲衔青以及赵家两兄弟关系非常好,现在一起过来很可能早就组了队,但他和卡洛斯在别人面前的交集就只有新人赛那一次,他刚才就发现了队友们的打算,这是想埋一步暗棋。

    “十一个人了。”海盗许桓顶着年轻男孩的脸,目光阴阴划过人群,“还等吗?”

    “还有四个人那个方向走了。”曾莱捡了颗小石子在手里扔着玩儿,以告慰他那不在身边的骰子的在天之灵,用另一只手指指来路,“剩下五个人我也没见到过,说不定也在那边。”

    “那我们往那边走走?”引渡者试探着问。

    “不去。”虞幸一口回绝,对卡洛斯礼貌点点头,然后走到赵一酒和曲衔青那边,在众人目光下解释道,“那边的礁石太坚硬了,除了我之外,曲衔青、沙也都没鞋子,会受伤。但是这一路上没有危险,个人建议是,找个跑得快的过去把人都叫过来。”

    他语气从容,但在温和之中又多了那么一点儿靠山在手天下我有的不容置疑,可以很明显的让别人察觉到他的意思——即便这里的所有人都说要往他来的方向走,他也不会跟着过去的。

    赵一酒不动声色扶住了他的后背,给他加了一个着力点。

    毕竟也熟悉了,他很清楚虞幸在进推演之前是个什么病秧子,这脸色一看就知道受了伤,又要开始哼哼唧唧,不如在他张嘴之前把他要人做的事给做了。

    这群人的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点伤,确实也不想动,沙的目光望向大海,然后轻声说:“引渡,你去,让所有人到这边集合。”

    “要是有人不来呢?”引渡人看起来很听会长的话。

    沙的声音像是一缕烟,被海风一吹就散了:“告诉他们,入岛的路就在这里,没有人会不来。”

    虞幸闻言朝岛中心的方向看了一眼。

    的确,在这一处比较平缓的海岸线里端,有一条很显然足以让人类行走的路,道路宽阔,比较平坦,视野也不错,如果他们要往岛内推进,这里肯定是极佳的选择。

第七章 海中巨脸

    在场的推演者之间都没有什么个人矛盾,起码表面上是这样,所以沙漏公会的存在,隐隐使他们中间有了话事人。

    神秘之眼的会长这次没有来,来的只有副会长绯镜,所以即便神秘之眼的排名比沙漏要高一位,但有沙漏的会长在,两个公会合作的时候话语权也一定会更倾向于沙漏一些,更别说沙漏占了四个名额,神秘之眼只有三个。

    那么“话事人”现在的想法很明确,她要集合二十个人,起码在推演刚开始的这一段时间里,在没有任何外力将他们被迫分开的情况下,大家一起进行探索。

    因为鬼怪通知书就在他们的初始地周围,集合起来一起搜索也可以有效的避免某些人暗中使绊子,把其他人份额的笔记本丢掉或者毁掉。

    引渡人很快按照沙的命令往另一边跑去,打算把另外九个人都叫过来,其他人便在原地休整,男士们将自己潮湿的衣服脱下来用手拧干,鞋子里面进的水也尽可能的倒了出来,这样一来,他们在最开始行动的时候就会舒服很多了。

    曲衔青和沙是这里仅有的女性,沙看到这种情况就跟没看到一样,就坐在地上休息,最后还是在许桓的提醒下,她才和曲衔青一起走到了较远的空地上,背对着这边,给了男人们一个自在一点的环境。

    “沙体力很差,所以习惯呆在许桓的旁边,在推演里,他们两个基本上都是形影不离的。”曾莱把自己的外衣和内衬都脱了下来,健康的身体上分部着练过的肌肉,他对坐在原地没有任何举动,只时不时留意一下曲衔青那边的虞幸解释着,然后问道,“你怎么不脱?”

    这边只剩下男人了,他们之间没什么顾虑的,好几个都把长裤脱下来拧干,只穿着内裤,顺带还能查看一下衣服下的伤势。

    处于某种谨慎的天性,赵一酒只脱了上衣,而且在把水给拧的半干之后很快又穿了回去,但即使只是短暂的暴露,也足以让别人看见他优秀的身材,卡洛斯还小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表达了一下对“陌生”同伴的欣赏,得到了赵一酒一个阴冷眼神的回赠。

    虞幸却像个局外人似的,完全不在乎别人在干什么,身上的白色长袖衬衫因为潮湿紧紧贴在他身上,他也没有要脱的样子,好像对于身上的粘腻感并不在乎。

    “……哦。”虞幸好像刚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单手解开了纽扣,然后艰难地用受伤的左手帮着自己把衬衫脱了下来,他的皮肤苍白得过分,虽然还没到那种看上去像是美术忘记上色了所以只有黑色线条和白色填充的程度,但也和周围的人存在一定色差,就连有白化病的沙好像都赶不上虞幸,“胳膊不太方便,我都不想动。”

    赵一酒听到了,意味不明地冷嗤一声,拿走虞幸手里的衣服,帮他拧干。

    专门提到胳膊不方便,不就是想使唤人么?

    他默默想着,将衬衫递还回去之后又用目光瞄了一眼虞幸的裤子,给虞幸一个疑问的眼神——裤子要不要拧?

    虞幸:“……这个就不用了。”

    在他们给自己调整状态的同时,两个女生也在远处各自拧裙摆,曲衔青和沙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彼此之间又不熟,他们的相处仿佛有壁,中间像是隔了一道墙。

    “我感觉我是一条盐分过多的咸鱼。”卡洛斯挑挑眉毕竟他们是从海里上岸的,大海中的盐分混合在海水里,“我好想洗澡。”

    他的话得到了好几个人的响应,包括曾莱。

    死寂岛副本不是荒野求生,来之前众人都猜测岛上应该会有完备的设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可以用来洗澡的水,现在他们对岛内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有医院,有学校,有地铁。

    卡洛斯渴望着一个通水的宾馆,或者一个澡堂子——虞幸觉得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就没有那么在意身体表面的舒适度。

    等众人都收拾得差不多,重新把衣服穿好,两个女生走了回来,沙漏的第四位成员周行瞥了一眼旁边,发现了浩浩荡荡的十个人,见怪不怪:“他们回来了啊。”

    引渡人把人带回来了。

    赵一酒第一时间往那边看去,在看到好像没怎么受伤,连眼镜都奇迹般好好在脸上待着的赵谋之后,他的神色明显松动了一些。

    虞幸对赵谋招了招手,又看见了槐和荒白,这两人之间似乎比当初在爱丽丝乐园刚见面时熟稔了不少,走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卷毛小哥温青槐神色淡淡,但听荒白说话时显得很认真。

    很快,两波人汇合到了一起。

    “幸,好久不见非常啊~”荒白蹦哒过来,虞幸很羡慕她有鞋子,可以为所欲为。

    温青槐也看他一眼,点点头:“你好。”

    一段时间不见,卷毛小哥好像有点拘谨。

    但他们用的词汇和卡洛斯装陌生时用的一模一样,卡洛斯在一旁悄悄打量着这几个和虞幸相识的人,似乎在考量着这些人能不能合作,抑或者……有没有利用价值。

    熟悉的成员迅速寻找自己的队友或朋友,神秘之眼副会长绯镜是个看上去文文静静,颇有研究员气质的女人,三十出头,剪着短发。

    她一来先是把目光放在曲衔青身上,将传说中绝望级以下最强的推演者仔细观察了一番,目光有些锐利,并不讨喜。

    直到曲衔青用带着一丝不耐的视线回看向她,她才转移目光,看向沙,扯了扯嘴角:“沙会长,别来无恙。”

    沙静静地望着她,并不说话。

    她实在是太安静的一个人了,有时候别人甚至会觉得她其实是在那里发呆。

    许桓站在沙身边,没什么感情地回应了绯镜的问候:“又见面了,绯镜副会长,你们来的好像有点慢呢。”

    “沙漏的人来叫我,我总得衡量一下你们的决策是否正确。”绯镜的语气明明挺平和的,但就是会给人一种孤傲和盛气凌人的感觉,她微微一笑,意有所指,“谁让你们即便是派人来,也只派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普通成员呢?”

    引渡人变了脸色。

    绯镜大概是哀悼级当中十分少见的那种,只要别人地位不如她,或她没有看见别人的长处,就从不给别人面子,无论对方是谁的推演者。

    毕竟还要合作,换一个人在这里,哪怕是神秘之眼的会长站在这儿,也不会指着沙漏公会中排名很高的引渡人说这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普通成员”。

    虞幸也瞅了她一眼,想起赵谋给的资料上对绯镜的评价——聪明、战术多变,贡献了很多资料,负责着神秘之眼大部分的新人培训和预备名额选拔,是神秘之眼公会运行的中流砥柱,尖锐、刻薄、自负、情商低。

    他轻笑一声。

    这些负面评价,像极了他以前对实验室里那些白大褂的研究员的印象。

    所以,他对绯镜的印象并不好。

    赵谋推推眼镜,他穿着的衣服似乎在上岸时被破坏得很彻底,上衣基本只剩下几片宽大的布条,裤子也破了很多大口子,好在多数聚集于膝盖周围,就让他看起来没有太过糟糕。

    他的皮肤上有擦伤,有淤青,和其他人一样。

    与之相比,眼镜像是得到了老天眷顾,毫发无损。

    他听到了虞幸的笑,微微侧头,用一种意味不明地目光盯着虞幸的表情看,然后问了个无关的问题:“你看起来有点凄惨,遇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虞幸回答。

    “是吗。”赵谋有点兴趣。

    他刚才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虞幸,明明大家的伤势都差不多,表情也都十分自然,但他就是会觉得虞幸比别人都凄惨很多,“看起来就很可怜”,也不知是哪种感官在作祟,干扰了他的判断。

    许桓又与绯镜展开了新一轮的嘴仗,虽然两个公会是合作关系,实际上,不仅是这次,他们一直都有合作,但这不代表着他们会主动让出行动的指挥权。

    是的,直到现在他们都本能的以为着,自己可以拥有这次二十个推演者的指挥权。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太会有人选择带着自己的小团队离开大部队,那太危险了。

    不仅要自己面对死寂岛中鬼物的威胁,还得谨防被体验师那边的人以多胜少。

    指挥权在这种情况下,就意味着对之后进攻和防守节奏的掌控,以及战术适配的舒适度,越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就越要争。

    或许他们确实可以争夺到15个人的指挥权——也有可能是十四个,或十二个。

    破镜小队中除了卡洛斯在兴致勃勃地吃瓜,其余四人都默契地退到了外圈,趁着其他人都的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开始窃窃私语。

    “惨倒是真的。”虞幸接上了刚才和赵谋的话题,他指指左胳膊,对队友们展示,“这么小一片擦伤,看到没?胳膊废了。”

    又点点衣服外侧能看见的淤痕:“大家都有的淤青,看到没?我快疼死了。”

    “怎么会这样?”曲衔青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只是因为不想走路才骗赌徒说你腿疼。”

    “我怎么会是这种人?”虞幸心都碎了,“这是负面状态,是病人的负面状态,我生病了!”

    “听起来你成了个玻璃娃娃,一碰就碎。”赵谋同情极了,露出了怜爱的笑容,“哈哈,好开心。”

    赵一酒:“……”

    他搞不懂哥哥这么多年没被打死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病人?

    是伪装身份吗?

    在跟他们聊天的时候也要伪装,这是又开始骗别人前先骗自己,还是说……现在,有人明面上在做别的事,实际上在偷听他们这边的谈话?

    这几个月赵一酒学会了很多,包括配合说谎。

    于是即使他察觉到了问题,也没有戳穿,而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连目光都没有忍不住朝旁边探查,顺便嘲讽了一句:“我就说你是病秧子。”

    “别骂了别骂了。”虞幸不爽地撇撇嘴,“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别人的心情?要是我伤心了,病情会恶化的。”

    “鬼才信你,还病情恶化,你以为你是在玩深度扮演吗?”曲衔青都来了这么一句,她嘴上怼人,身体却很诚实,拉过虞幸的胳膊看了看他的伤口,然后沉默两秒,“这只是一片最普通的擦伤,所以,是痛觉放大?”

    “聪明啊小曲曲。”虞幸夸奖了一句。

    “除了痛觉放大之外,我本身也非常虚弱,好在病人对鬼怪的来临有更好的预警能力。待会儿要是就从这边进岛,不知道路上累了有没有人愿意背……”

    “我很柔弱,坏主意请打到别人身上。”虞幸话都没说完,赵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打断了他,“还有,让女士背你也是很离谱的事情。”

    他一下子断掉了虞幸的两条后路。

    卡洛斯还在跟他们装不认识,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最后一条后路的赵一酒一言难尽地闭上了眼:“每次你们两个在一起坑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谁更欠打。”

    赵谋露出狐狸笑容:“阿酒,哥哥哪能坑你,都是虞幸带坏我的。”

    “而且阿酒你看看你这身材,这肌肉,哥都羡慕不来呢。”一边说着,赵谋一边上手,捏了捏赵一酒并不大但很坚硬的肱二头肌,在想对腹肌伸出魔爪的时候被忍无可忍的赵一酒躲了过去。

    移动冰山:“……”好想动手,好像大义灭亲。

    虞幸这次把欠扁的舞台完全让给了赵谋,自己装作虚弱到连骚话都不想说,等赵谋冠冕堂皇地抹黑完他并调戏完亲弟弟之后,才非常可怜的叹息:“看到没有,谁带坏谁,一目了然。”

    赵一酒:“呵呵。”

    ……

    在人群堆的另一头,算得上和他们距离最远的沙眨眨眼,无趣地将注意力从跟着虞幸的那几个人身上移走。

    是很有活力的队伍,她想。

    但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那个神神秘秘的虞幸也只是个并不需要掩盖身份的“病人”而已。

    在找回自己的能力和祭品之前,虚弱的负面问题简直是最大的死亡buff,但是那个预警……好像还不错。

    沙并不觉得推演者在开场就不能有任何能力,她的听力也证明了她可以接受来自她选择的身份的小小便利。

    许桓和绯镜的斗嘴也已经结束,他们一个阴气森森,让人心中发怵,一个语言尖锐,让人忍不住皱眉,互相嘲讽的结果就是……谁都不痛快。

    于是,他们很快默契地停止了这场没有结果的指挥权争夺。

    或许即便他们还不想停止,死寂岛也不允许这群外来的人这么惬意了。

    海浪打在海岸上,哗啦啦的水声中间不知在何时夹杂了一些别的声响,虞幸适时地听出了不妥。

    海水中似乎传来了一些与海浪流动频率不同的古怪声响,像是在海岸近处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游动一样。

    下一刻,一股股黑色头发从海水中伸出,悄无声息地从泥土地上爬过,即便失去了能力,推荐者依然是极其敏锐的,他们立刻察觉到这一点,纷纷警惕地往相反的方向移动。

    “这是什么?”和白君瑞他们一起行动的代月甫惊诧地问,因为这些黑发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如同海洋深处的海藻,有生命似的延续着他们的轨迹,一路追过来。

    咋一看上去就像是黑色的海蔓延到了泥土海岸线的中段。

    他问的是白小冰,白小冰眼角一抽:“你问我又有什么用,我的特殊视觉能力现在也不在啊。”

    紧接着,黑色头发的主人自己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一张完全苍白的巨脸,缓缓从海水中探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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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368/ 第一时间欣赏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作者:永罪诗人所写的《荒诞推演游戏》为转载作品,荒诞推演游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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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推演游戏介绍:
Q群:850785216
阴森森的宅院里,弥漫着不可知的诡异,活跃着擅于隐匿的犯罪者。
虞幸握着一把匕首,在大佬们面前宛如待宰的羔羊。
阁楼响起悉悉索索的拖拽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临时队友们:“你去探查阁楼。”
虞幸:“好吧……”
生路被怪物堵住,临时队友们:“你去吸引怪物,快点去,否则现在就让你活不了。”
虞幸:“我去我去,别杀我。”
推演游戏结束时……
【推演结束,案件真相还原度100%,本次mvp推演者——虞幸】
【获得称号:幕后黑手、怪物克星、剧情探索者、欺诈专家】
知根知底的固定队友:“队长又跑外面去干了什么啊!”荒诞推演游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荒诞推演游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