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系统对弈
什么叫积极认错,绝不悔改。
赵一酒肯定不是。
他连错都没认。
赵谋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毕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打不过弟弟了,只好装模作样凶了一句:“敢也不行,以后要听队长和副队长的指令行动。”
赵一酒往沙发里面缩了缩,不看他。
赵谋:“……哎,我的地位也太低了……算了算了,既然都了解了一遍,那就来分配位置。虞幸,你不要当哑巴,好歹是队长,这不得你来说?”
卡洛斯正吃瓜般看着这两兄弟的互动,发现就这么被转移话题,还小声遗憾地诶了一声。
虞幸装作自己没有嘲笑赵谋,顺势接过了话:“行。首先,我们在考虑小队综合实力的时候,不能把亦清和鬼化的酒哥算进去,毕竟前者就算很好心的想要帮忙,也基本会处于被系统限制的状态。”
亦清坐在他旁边微笑。
“那我们来看看只算我们五个人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虞幸探身拿过赵谋的笔记本,签字笔在指尖转了个圈,非常的不稳重,“首先呢,在队伍里有两个半人不需要治疗,一个是我,一个是小曲曲~还有半个是卡洛斯。”
曲衔青眉头一挑,看在沙发离得没那么近,而且中间隔了一个亦清的份儿上没有踹他。
卡洛斯想了想半个自己,发现说的没错。
“我的身体无论受什么伤都会自己恢复,这一点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即便是致命伤,也能复活,只不过复活需要时间,而小曲曲嘛,情况也很不错,她现在表面上这具身体受伤之后,可以靠吸收温和一点的鬼气来弥补和修复,只要有我在,她就永远处于不死的状态。”虞幸还指了指赵谋,“即使我不在,赵谋那根手杖里的饿鬼也可以拿来用,再不济,酒哥如果可以熟练运用厉鬼的某种能力的话,同样能起到修复效果。”
“卡洛斯嘛,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他可以利用纸人转移伤害甚至提前挡掉伤害,但是真在战斗时受了重伤,恐怕也来不及折纸人,精神受损的情况下,纸人更是没办法用。我的建议是,卡洛斯一定要随时保持在最多轻伤且双手完好的状态,一旦局面失控,立刻去找除了赵谋以外的另外三个人。”
很好的建议,卡洛斯点头同意,赵谋则再次为自己的羸弱感到心累。
“然后,可以正面战斗的人……还是除了赵谋,大家都行。”虞幸好笑地看了一眼赵谋的表情,这小狐狸略微有点蔫,但表情很稳定,让人看不出来。
他接着道:“小曲曲适合正面进攻,酒哥更倾向于爆发式攻击和伤害,我嘛弱一点,打起来估摸着是自杀式袭击,卡洛斯则灵活一点,需要配合缜密的计算和对时机的把控,当然,作为一个魔术师,我相信卡洛斯完全能做到——是不是?”
“当然。”卡洛斯说起魔术可是一点儿都不怵,这是他的专业领域。
“辅助类型,赵谋和卡洛斯都能做,方向不同。”虞幸点点笔记本,在赵谋锋利漂亮的字体中寻找信息点,“赵谋适合平时的布局,能力也最好在无人干扰的时候使用,做任务的时候,收集信息和推理都需要听赵谋的——除了我。虽然你们三个也都很聪明,小曲曲更是本身推理能力就很强,但……”虞幸转头面向曲衔青,“你更喜欢打架,所以没有那个意识去主动思考,如果战斗和推理都能达到目的,你一定会选前者。”
“我知道。”曲衔青颔首,瞥了赵谋一眼,“我会听话的。”
赵谋不敢说话。
“嗯……至于卡洛斯,啧,我之前没认真想,还真没发现卡洛斯才是最全能的那个。”虞幸手上的笔转得飞起,“卡洛斯的纸人可以充当联络工具,如果有我们在一个推演里,或者现实中需要的时候,我们最好贴身带一个点了五官的纸人,这样遇到什么事情,因为灵异力量用不了电子设备的时候,都可以由卡洛斯为中转站进行交流。”
“以上呢,正面战斗交给小曲曲和酒哥,如果他们被缠住,那就由我来顶上,卡洛斯注意保留精神,你的能力是每一场战斗时沟通的保障,你绝对不能失联,对了,顺便保护赵谋。”
“刺杀和在危险的地方打探消息可以交给酒哥和我,酒哥刺杀,我打探消息。”
“通讯就像刚才说的,要交给卡洛斯了,其他人也要习惯于在失去联系的时候想办法给队友留信息。”
“统筹和脑力任务交给赵谋和我,我们会商量着来,否则我怕我的计划疯狂过头,你们受不住。”
“辅助就交给赵谋和卡洛斯,纸人的挡灾和占卜、祝福能力都很有用。”
虞幸布置完毕,很奇异的,虽然这个队伍还没有一起行动过,甚至有些人是刚认识,但好像已经有了方向感。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闲聊两句,曲衔青去厨房翻出几瓶饮料来。
虞幸余光看见,嘴角一撇:“喂喂,就这么拿我饮料了?”
“不能喝?”曲衔青白了他一眼。
虞幸:“以前你都是给我买饮料喝的,你变了!”
“以前?小时候么?那会儿给你买饮料用的是你的钱,你忘了?”曲衔青一句话将虞幸美好的记忆击碎。
她把饮料放在茶几上,甚至也给亦清拿了一瓶,但是亦清喝不了,好奇地打量一会儿后,在扇子后面悄悄问虞幸,“好喝么这个?”
“不好喝我能买么,欸嘿,你喝不到吧~”虞幸开始在亦清这儿皮。
亦清:“呵。”
休息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们重新坐好,准备谈第二件正事。
关于秘密活动。
“这次的活动,不出意外的话,所有信息掌握的比较多的势力都会参加,包括研究院、深夜、未亡调查组、单棱镜、神秘之眼、沙漏、欲望蔷薇,幽灵同好会、月圆、甚至是LSP基金会……排名靠前的这些公会,必然牵出一个配备很高的队伍,未亡甚至可能全员空出时间来参加。”赵谋一开始就用一连串代表着荒诞系统内强大势力的名字镇场。
“啊?”卡洛斯讶异,“不会吧,搞这么大阵仗,上一次活动也没这么夸张啊。”
他在荒诞里的时间比虞幸长,见识过上一次的活动盛况,已经算是很热闹了。
“嗯,如果这个队伍没有成立,我也会单人参加的。”曲衔青自然属于荒诞里高层的那一部分人,对一些隐秘的情报有所了解,“这次活动很不一样,以我的视角来看,就像是……系统迫不得已才开了它一样。”
曲衔青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其他人都看向她,虞幸笑眯眯的,鼓励道:“展开说说?”
“……”曲衔青很想让他收收这哄诱一样的语气,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格斗太累不想练习还需要虞幸哄好的人了,她又不是社恐,平时话少只是因为懒得说而已。
但是为了顾及到虞幸的面子,她没说破,默默收回到了嘴边的吐槽:“其实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活动宣传上说,第二阶段只能选出一百个人,每组二十人,进入五个活动世界,可这又是第一次开放可以容纳四十个推演者的世界,显然,团队竞技应该不是二十个人自己混战,我们的对手,应该是多出来的那二十名额……”
“没错。”虞幸打了个响指,“体验师。”
“我们的系统一直和体验师系统有牵扯,有时候甚至会互相抢夺推演世界——对体验师来说,是游戏世界。”赵谋接过话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根据我收集的情报来看,虽然推演者和体验师经常会匹配到同一个世界,完成不冲突甚至是合作的任务,但这只是假象,两个系统之间,地盘有交叉,一定是敌对关系。”
“最近,体验师更是活跃起来,据不完全统计,所有等级的推演者平均下来,每十次推演就能遇到一次体验师,这也让沉寂了很久的异常研究工作室开始重新投入工作,那个工作室里有研究院的人,也有赵家人,还有深夜、神秘之眼、沙漏的一部分人参与,项目负责人是未亡调查组的衍明——这个没多少人知道,对外是保密的。”
赵谋对于自己能轻松获取保密的信息已经习以为常,说出来也是轻描淡写:“最近,荒诞系统不仅越来越人性化,仿佛拥有了生物智慧,还时常出现以前几个月都不会出现一次的漏洞和失误,我可以肯定,荒诞系统正处于一个进化和不稳定的双重状态,导致这种状态产生的,只能是和它在同一层面的其他系统。”
“或许它正在想办法夺取体验师系统的力量,这样才会诞生真正的智慧,但它的力量也会被体验师系统牵制、夺取,所以现在反应变慢,漏洞变多。这样继续下去,对双方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所以,这场活动,很可能是两个系统协商过后,做出的一次博弈——它们要把未来一段时间谁退让、谁占据上风的决定权,交给自己的使用者们。”
卡洛斯听懂了,上次墓宫里的沉和林就是体验师,但是……那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友善。
或许,体验师对他们的态度,就像他们对体验师一样,提起来还是好奇居多,被没有多少敌意。
“这次活动如果这么重要……恐怕会选在一个双方掌控力差不多的中立世界举行吧?”他摸摸自己的蓝毛,“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前置活动不会死亡,到了团队竞技模式,系统一定没有这个能力去保证死在体验师手下的推演者还能复活,所以,推演者大概率在核心活动里是一命死亡的。啧,面对完全陌生的体系,显然很危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势力上赶着送死?”
赵谋轻叹一声:“你说得对。我说句现实的话,在我们心中,对荒诞系统的归属感并不强,毕竟它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抽象事物,在维持秩序和公正、带来力量的同时,也会带来恐惧和死亡。我们也不知道体验师系统会不会比它更优秀,所以,无论世界被哪个系统掌握,只要维持住平稳,是推演者还是变成体验师,对我们来说都一样。”
“但是,一个系统的瓦解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知道异常研究工作是存在多久了吗?”赵谋道,“十二年。”
“十二年前两个系统就开始接触了,一直到今天,它们依然没有颠覆性的进展。”
“那个时候衍明都还没成为推演者,工作室的负责人是一个前辈,但是那位前辈和任义的老师一样,已经死在推演中了。工作室更新换代,系统却还是这个系统……可能对系统来说,我们只是过客,但对我们来说,系统的寿命长到,需要我们用一辈子去经历。”
赵谋对卡洛斯,也是对其他所有人说道:“你懂了吗?我们都不知道系统最终会怎么样,所以只能在它的掌控范围里,尽可能地帮助它——只有这样,才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秘密,得到更高的权限,以此确保自己的生存。”
“系统一向对强者更加宽容,这一点从那些特殊的福利和权限中就能看出来了,每一个人,只要是不甘于仅仅苟且偷生的,都会想尽办法得到更多,而在荒诞的世界中想要生存得更加轻松,起码不会被其它人暗算和随意杀戮,目前已知的唯一方法,就是增加权限。”
“在荒诞里,和规则扯上关系的东西权限都不低,像规则级祭品,以及某些……”赵谋停顿了一下,“某些掌握着特殊规则的人。”
“除了规则,还想要权限的话,那就得和系统搭好'交情',在某些大事上帮助系统,绝对会被系统记住,以后谈条件也好,协商也罢,都能得到更多的主动权。”
“这次的活动,让所有了解这部分情报的势力趋之若鹜的原因,正是如此。这是荒诞系统为数不多需要推演者帮忙的时候,一旦在团队竞技中表现优异,压制了体验师系统,让荒诞系统得到了它想要的好处,那么……”
“这些胜利者就有机会得到更多的权限,有些想要探知系统本源以及各种原本不被系统允许的秘密的人,也能借此机会触碰到自己想要的。”赵谋瞥了虞幸一眼,“比如说~我们亲爱的队长,你想接触的鬼沉树……便在此列。”
虞幸虽然没有具体说过鬼沉树对自己的作用,但也跟赵谋透露过他想更加了解鬼沉树的意愿,再加上虞幸体质如此特殊,赵谋早已猜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关联。
如果不能根据一点蛛丝马迹推理出整张蛛网的话,他还有什么脸说自己善于推演?
“……没错,所以对我个人而言,这场活动是必须要去的。而你们呢,我也希望能借此机会接触到体验师那边的人,多了解些情况,这对我们后续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帮助。”虞幸没有否认赵谋的话,反而顺势承认下来,他坐姿随意,一手托着下巴,“当然啦,风险还是有的,真的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现在说出来,我并不强求。”
“这都不敢,胆子也太小了。”曲衔青却在这时淡淡地嘲讽一句,“看看前置任务吧,系统排除了战斗力,测试的是推演者更偏向于脑力的素质,再加上卡洛斯刚才说到过,活动世界必然是两个系统,掌控能力差不多的中立世界,如果两个系统的战力体系有所差别,那就不可能在这个世界进行公平竞技,所以……”
“正式的活动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完全摒弃战力体系,以纯粹的脑力决胜负,要么两个系统可能都会暂时承认中立世界本身的力量体系,让我们借用这个世界的力量,将自己的能力与这个世界同化,真正的做到公平。”
“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情况,因为可以容纳四十个人的大型世界,我不相信它会是一个只用脑力就能生存下来的地方。这个世界会有NPC,会有世界观,会有一切的行为逻辑,我们要利用到这些东西,这才是推演者的本质。”
曲衔青虽然擅长战斗,也更加热爱战斗的方式,但不代表她会无脑的抓住这些不放,她知道体验师的全名是异常游戏体验师,对于那边的人来说,各个世界就是一场场游戏,在生存模式上,与推演者应该是相同的。
“同化?”赵一酒在此时出声打断,看起来对这个词很有兴趣。
“没错,同化。在我这个等级,我偶然接触过一次这样的世界,给你举个例子好了,大哥哥。”曲衔青坏心眼地非要在这时候再调戏赵一酒一次,看到赵一酒果然表情一僵,她才满意地接着说。
“在那个世界里,我们的能力都是被排斥的,如果想使用,就需要完成逻辑融洽,让自己的能力能在这个世界中找到解释。比如治疗能力,当你原本的治疗祭品是一只巫蛊娃娃的时候,在那个世界里,这个巫蛊娃娃就会变成一卷绷带或者针筒,或者任何符合世界观的治疗物品,而且还需要你根据提示去医院寻找才能找到它,它本身的作用可能也与巫蛊娃娃形态不一样了。”
“因为我有过这样的体验,所以在看到活动宣传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曲衔青笑了笑,“你们的脑子可能比我更加擅长推理和演算,但我比你们都更有经验,有时候经验也能帮你们大忙。”
“这么说的话,我就更能理解了,之前我也有类似的猜测,但找不到具体的行为标准。”虞幸摸摸下巴,“毕竟它给了我们两个月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就很让人在意,什么样的竞技模式需要两个月?”
“也就是说,完整世界观和众多的NPC几乎是必然存在,这两个月里,我们八成大部分的时间都要花在打基础,圆逻辑,找到可以使用的力量上,或许借势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能在两个月内掌控一定的NPPC杀掉对方的话……”
眼看着虞幸越说越黑,赵谋急忙打断他:“你先等会儿,别在还没有进活动的时候就开始算计NPPC们点蜡烛……”
“我就随便说说,我哪有那么过分呢。”虞幸信誓旦旦的否定掉了刚才的自己,“而且还得看是什么样的体验师,其实我并不是很想杀掉那些有结盟潜力的体验师,多个朋友多只眼睛,万一可以当作筹码,威胁威胁系统——是吧。”
赵谋不想评价他这”大逆不道“的言论,对他露出一个商业精英的假笑。
虞幸闭嘴了。
赵谋这才做出总结:“大致上就是这个样子,因为这次的活动机制,即便是挣扎级,也有机会通过前置活动的考试,在这次活动里,绝望级、哀悼级,这些等级都没有什么用。如果是荒诞完全掌握的推演,高等级当然可以拥有压制和便利,但事关对抗……荒诞系统绝不会放任不合格的人参与。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一百个名额,有八个绝对是未亡的,未亡调查组的每个人都是真正的强,他们可能在不同的方向上有短板,但在脑力上,没有,哪怕是表面上最不喜欢动脑子的丘紫晏,也曾经在几年前的纯脑力活动中赢到最后。”曲衔青提醒道,“美杜莎这个人这几年名气变大,但别人对她的推演能力印象却越来越模糊,这是她自己做的。我还隐约记得,她不止在一两次的推演任务进度上赢过任义,她是真正的推演者,无愧于现在的名气。”
“这一点我知道,我从没有降低过对美杜莎的评估。”赵谋点点头,“除去现在大势力里本身就很擅长智战的那一部分,一百个名额里,大概有五十个可以给到各个等级的其他推演者,嗯……我们五个的话,谨慎一些,敏锐一些,有全部通过的可能。”
因为虞幸拉人,都是宁缺毋滥,卡洛斯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可虞幸从没忘记卡洛斯身上那股隐隐的危险感,这位魔术师身上必然有更深的秘密,但就像虞幸一样,选择了将真正的秘辛隐藏。
换句话说……这个年头的独行侠,又有几个简单呢。
破镜小队的真正实力,可能比看起来还要强大很多,在没有硬性等级要求的活动中,他们的竞争力,完全不比某些大势力弱。
第五章 哥哥和邻居
“哎呦,现在的孩子啊,考试都能睡着,要是换成我当年那时候,考个试心脏都紧张得不得了,哪还敢睡觉哦。”
戴着眼镜的微胖中年人站在窗边,神色复杂地看着高二四班的考场,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他身为教导主任在这几层楼巡视,已经看见不少班级都睡倒了一大片。
这科是英语,能提前半小时交卷,四班的一群体育生都已经交了卷去操场打篮球了,剩下的人大概也是不着急,就这么趴在座位上,有的拿了张草稿纸在那里画画,有的就像叶勤这样,睡死了过去。
教导主任旁边站着四班班主任,教英语的班主任也是心血来潮想起到门口看一看,结果就听见教导主任小声抒发着感慨。
她顺着教导主任的眼神看去,然后笑呵呵起来:“叶勤啊,他成绩好着呢,这会儿肯定是做完了才睡的,我听说他每天回家还要给妹妹补课,可能是太累了吧。”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对教导主任打趣道:“再说了,您上学的时候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教学资源比以前好那么多,很多孩子……不觉得上学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肯定也不会像您当初那样认真了。”
“唉,各个时代有各个时代的苦啊。”教导主任摇摇头,他脾气出了名的不错,学生也不怕他,每天他还能收获到不少调皮同学各式各样的问好。
他双手背在后面,迈着缓慢的步子踱走了,班主任也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兴致,往办公室走去。
今天是月考的最后一天,英语也是最后一门,考完这一科,这些高二的学生就暂时解放了,他们将会拥有一个一天半的假期。
班主任知道这次卷子的难度,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心想,等放完假再回来,班里的大部分小兔崽子就要迎接来自分数的灭顶之灾咯。
等两个在窗边嘀嘀咕咕的老师都走了,虞幸才平静地睁开眼睛。
他已经醒了好几分钟了,只是假装仍然睡着,将两个老师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起来他扮演的叶勤同学是一个学习非常不错的孩子,家里还有个妹妹……考试题目都跟家人有关,所以这个妹妹恐怕也会是个重要角色。
他慢悠悠地撑起上半身,打量了一眼教室和桌上填得满满当当的试卷。
从黑漆漆的血池中学教室里睡着之后,再醒来的位置显然已经发生了变化,天光大亮却即将西沉,看起来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教室里充满了因为快要放假而躁动不安的气息。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看着外边走廊越聚越多的学生,听着逐渐变得闹轰轰的声音,叹了口气,终于对着下边这群无所事事的考生们问道:“你们都写完了吗?”
“考完了。”留在教室的十几个人稀稀拉拉地回答着。
“那我们就提前收卷吧,知道你们急着放学,心思都不在考试上。”
得到所有考生的一致同意后,监考老师让最后一排的同学站起来往前收试卷,虞幸收拾好自己的包,跟着大部队走出了教室。
“叶勤,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有熟悉的同学叫住了他,虞幸转头看过后,刚想拒绝,便有另一个同学帮他回答了。
“算了吧?今天高三也小考,叶勤的哥哥估计马上就要来接他一起回去了,他哥哥那么古板,就是一书呆子,要是知道叶勤不直接回家而是要跟我们出去吃饭,恐怕又得说他。”
“啊,这样啊,那算了。”
虞幸一个字都还没说,这些同学就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笑着跟他挥手告别,先离开了。
原来叶勤还有个哥哥,啧,又是哥哥又是妹妹的,还有爸爸妈妈,这一家起码有五个人。
他看着这些学生的背影,站在原地,乖乖等自己的哥哥来接。
这一场推演没有系统,自然也没有角色记忆灌输或者角色资料,他现在对叶勤处于一无所知的状况,只能根据周围人的反应来一点点推测。
他正在脑子里梳理情况,便有一团阴影来到了他身前,将照在他身上的阳光遮挡了一部分。
虞幸抬眼望去,一个长相十分甜美的短发女孩穿着及膝的校服裙,手里拿着两罐可乐,冲他一笑,将其中一罐递到他的面前。
“等你半天了,你今天怎么睡着了,真的是因为太累了吗?”
那女孩儿的语气极为熟稔,虞幸猜到这应该是叶勤的熟人,但不是一个班的。
也有可能是早恋对象……他早就看见了这个女孩,快收试卷的时候,这女孩就在走廊上等着了,不过那个时候虞幸不确定这个女孩等的是谁,所以没有太过注意。
他接过可乐,虽然不是冰可乐,但是仍然为这燥热的天气降下了一些温度。
虞幸语气平淡,挑了一个怎样都可以解释得通的态度:“是啊,这几天有点累,不过我也是考完之后才睡的。”
“嗯呢,对了,你刚刚发呆,是在看那几个人吗?”女孩指指刚才邀请虞幸吃饭的几个同学离去的方向,“别理他们,你哥好着呢,他们又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就随便乱说的,你别在意啊。”
虞幸心中一动,没有问出任何容易引起怀疑的话,叶勤的家庭看来有些复杂,他还是等回家之后,再从家里寻找线索吧,作为每天晚上都要生活的地方,家中的线索绝对更加的多元化。
走廊上的大部分学生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三三两两结着伴走了,很快就只剩下零星几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同学。
女孩竟然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陪在虞幸身旁拉着他聊天,话题从学校的趣事转移到了前两天考完的语文试卷上。
“唉,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正好坐最后一排,收试卷的时候看了一眼前桌的人写的作文题目,你知道他有多离谱吗?”
女孩想起了高兴的事情,不顾形象地拍了拍旁边的墙,这下虞幸基本确定这姑娘不是他的早恋对象,而是类似于死党一样的人,否则先不提在男朋友面前这么豪迈是不是真的很常见吧,任何一个女朋友应该都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说了一大堆话之后,只发出冷淡的“嗯,哦”的应答。
这侧面反映出他的应对并没有问题,叶勤应该本来就是一个心思比较细腻,脑内活跃,但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偏内向的人。
面前的女孩兴致高昂,显然对虞幸的态度完全不在意:“我们不是最近在训练议论文吗,前桌这位仁兄写了篇散文,这倒没什么,但他的标题非常执着的运用了议论文写法,叫'论老师兼职园丁、灯塔和蜡烛的可行性',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虞幸琢磨了一下,“看你笑成这样,这件事……很有趣?”
“诶,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女孩眼睛微微瞪大,随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可能吧,这么听起来或许没有太有趣,但我当时看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老师的反应,我就觉得很搞笑啊,要我说啊,你比你哥更像一个书呆子。”
“什么时候你能试着开朗一点呢,我整天沉迷鬼故事,沉迷观看恐怖游戏实况,还喜欢玩笔仙和各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我都没有你阴沉。”女孩毫不避讳地扯起了虞幸的脸,“你呀,要是能有趣点就好了。”
“所以,你喜欢有趣的人?”虞幸问道。
问完他微微一愣,因为刚才这句话不是他想说的,而是冥冥中的某一股力量带动着他,迫使他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问出了这句话。
女孩大方承认:“谁不喜欢有趣的人呀?诶——你哥来了。”
高三的考试结束得比高二的稍微迟一点,他们在走廊闲聊了半天,叶勤的哥哥才姗姗来迟。
虞幸闻声望去,走廊那一头走过来,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孩子,同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
那男孩走过来的时候,对方的朋友和他告别:“叶明,那我先走了啊,明天见!”
叶明对着朋友微微点了点头,态度淡淡的,和虞幸现在扮演出来的叶勤倒是十分相似。
“走吧,回家。”叶明来到虞幸近前,像是刚看到女孩一样,“于惋也在啊,一起回去么?”
“好啊,能蹭到大哥的车,我才懒得坐公交回去呢。”女孩笑道。
虞幸露出一个笑容。
原来如此,女孩叫于惋,是我的……邻居。
恐怕还是那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居。
因为在卷面上,叶勤的家足足有两层半,而且老旧,一般这种房子存在的时间绝对不短,地处偏僻,周围也都是独栋的同类型房屋,买下这些房子的人,流动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几十年一直住在相同的地方,面对相同的邻居,这是最有可能的。
虞幸跟着他们往楼下走。
他还不是很适应这具特别接近普通人的身体,对他自己而言,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因为趴久了而酸痛的肩膀,还有完全被屏蔽掉的感官。
这意味着鬼物即使在他身边,他也有可能一无所知,哪怕眼前的一切和平景象都是厉鬼建造的假象,虞幸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探出精神力去感受,而是只能随着这种假象继续向前,直到鬼物露出端倪。
比如现在。
他觉得有点奇怪,明明周围都是正常的景象,走廊上零散的学生,偶尔匆匆路过的老师,来自楼下空地上某些男生兴奋的嬉闹声,还有哥哥叶明鞋底和地面摩擦出来的轻微响声,以及于惋叽叽喳喳问叶明考的怎么样的声音。
但是他越走,越觉得这里很没有真实感,仿佛身侧那洁白的墙面和瓷砖就应该往外渗血才对劲。
旁人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苍白,就像是溺于时间中的剪影,虞幸现在就有种被纸给罩住的闷,他能隐约感觉到,周围肯定有不对劲的东西,但他找不到。
最直接的体现,就在于他走着走着,身上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心脏也不太舒服地跳动着。
一直到走过校门口,坐上一辆不大不小的白色汽车,这种感觉也没有退散,虞幸坐在副驾驶,于惋自觉地坐到了后座,叶明也掏出车钥匙,插入汽车的钥匙孔。
高三了,如果月份大的话,确实已经到了可以考驾照的年纪,虞幸也认不出这是个什么品种的车辆,只能通过这一点察觉到叶勤的家境确实很不错。
他靠在皮质座椅上,打算看看窗外的风景,以此缓解一下那种浑身不得劲儿的感觉。
车辆缓缓启动,在校外的道路上驰骋,虞幸一边观察道路旁的建筑风格,一边分心想着,可能别人刚成为推演者的时候,在推演里就是这种感觉吧,没有特殊天赋的人被随时可能出现的鬼和死亡威胁弄得胆战心惊;拥有一些天赋,可以稍稍感应到鬼物的人,则会被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感折磨。
他现在只是在经历别人早已经历过的事情。
路的两旁,整个视线之内,建筑呈现一种灰白的色调,各种商铺用的还是卷帘门,商铺内卖什么的都有,非常的杂乱。
商铺门口有铺了张布就开始卖东西的流动商贩,上面都是些讨好学生群体的小玩意儿,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聚集在小摊边挑挑拣拣,也有拉着朋友去小面馆里吃面的。
更远处的地方建造了一些居民楼,色调相同,大概是一个小区。楼房都不高,只有三四层的样子,这副场景无论怎么看,有点类似于几十年前。
虞幸恰巧经历过那个年代,即视感非常强烈。
嗯……推演的时间线是21世纪最初的那几年么?
他眨眨眼,又觉得没有那么绝对,因为在教室里的时候,无论是后边黑板上关于老动漫的粉笔画,还是可以全校广播的室内扩音器,甚至于他窗边那俩老师嘀嘀咕咕时的感叹,都显然不可能是世纪初的时候就存在的。
——当然,如果说世界观不一样,那就没事了,就当他判断了个寂寞。
虞幸的手指无意识敲打在腿上,半晌过后,他突然惊觉在自己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无论是叶明还是于惋,都过于安静了。
仿佛整个车内,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他的眼睛从涣散状态慢慢聚焦,不动声色的透过透明玻璃看向自己身后,以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驾驶座的叶明,也可以用余光看到于惋。
于是乎,他通过车窗玻璃,和叶明来了个对视。
叶明双手扶在方向盘上,脑袋却是转过来面对着他的,就好像他看了多久的风景,叶明就看了多久的他。
好家伙,不看路,危险驾驶!
虞幸下意识想转头让叶明好好看路开车,下一秒,这种冲动被他硬生生地止住。
他现在是叶勤,不是虞幸,没有能让他作死的资本了。
哥哥叶明果然不对劲,那于惋呢?
虞幸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偏向于惋那边,会不会让哥哥产生异动,毕竟哥哥头扭过来的话,也是能看见他映在车窗上的表情的。
突然,他的肩膀上伸出一只手。
那只纤细柔软的手悬在他肩膀上空,然后猛地一拍:“叶勤,你带餐巾纸没有?借我一张。”
虞幸还被这姑娘的手劲给拍疼了,他顺势转头,发现于惋微微前倾着身体,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那张甜美脸蛋上的表情略显不自然,很努力地朝他挤了挤眼睛。
“……我有,你要几张?”虞幸问。
不知道是不是他观察地太仔细,所以有点敏感,于惋的目光好像瞥了一眼玻璃窗,而后才回答道:“一张就行。”
虞幸从书包里摸出一张餐巾纸给她,再看向窗户的时候,叶明的脸已经变得正常,正聚精会神地开着车。
他于是正大光明地转头,将叶明打量了一遍。
“怎么了?”叶明微微冲他偏过脸,但视线仍然注意着道路,这才是开车时应该有的状态。
“没事,就是感觉你最近又瘦了。”虞幸没话找话,因为叶明确实是很消瘦的那种类型,他开车的手腕比女生还细,估计校服下面的身体也没多少肉。
“我今年高三,学业太重了,瘦很正常。”叶明道,“如果你不希望我继续消瘦下去,那今晚你做饭的时候就多放点肉。”
“我知道了。”虞幸答应得非常淡定,谁也看不出来他在上一秒才得知这家的晚饭居然是由自己来做的事实。
奇怪,哥哥高三学业重,妹妹不知道是高一还是初中或者是小学,可做晚饭的差事怎么会落到叶勤一个高二学生的头上,爸爸妈妈呢?
事关考题,虞幸十分警觉,试卷上阅读题的开头,叶勤放学回家是走回去的,而且在看到家之后还想到了爸爸不翻新房子,那么当时爸爸还正常的处于他的生活中,哥哥也可能还没有买车。
试卷上的一切是他现在经历的时间线之前?
也不对,如果像他之前猜的那样,这一家真的生活条件很好,那即便是哥哥没有买车,爸爸妈妈也应该买了车,会接送当时年纪更小一点儿的叶勤上学放学啊,如果没有时间,总有保姆吧。
这条路颇长,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学生的影子了,马路边的商业氛围越来越淡,好像是驶入了更加僻静的区域,在十几分钟之后,叶明才把车缓缓停下。
虞幸来到了一个算得上是市郊的位置,放眼望去,所有的房子都是独栋的,彼此相隔较远,占据了很大一块面积,他们的外部看起来都不怎么漂亮,老旧的氛围非常明显。
叶明停车是为了让于惋下车的,虞幸神色一动,问道:“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以于惋所表现出来的和他的关系,以及叶明对于惋的熟悉程度来看,于惋应该是经常在他们家吃饭的人,这是虞幸在观察细节后得出的结论,所以这个邀请并不突兀。
在车上他已经确定叶明不对劲了,哥哥这个角色绝对和鬼物沾点关系,说不定叶明就是那种迫于某种诅咒的内部规则,现在不能对他动手,只要他不小心踏入了陷阱,就会立刻显示出属于恶鬼的那一面的触发型鬼物。
如果于惋也是一样,那么多半不会拒绝这个邀请,因为聚集在一起才方便让他出现漏洞,才好动手。
“额……”于惋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叶明,“今天方便吗?”
“都可以的,你来我家有什么不方便。”叶明表示无所谓。
于惋便道:“好啊,那我就在你们家吃好了,吃完顺便还可以问问叶勤大学霸作业怎么写。”
她没有拒绝。
虞幸表面上毫无异常,心里却将于惋的危险程度上调了一个等级。
叶明重新开车,超过了于惋家,其实他们家的房子离于惋家真的很近,在同一条路上,中间不过相隔了十几米的花坛。
虞幸观察着越来越近的“家”,他家的房子和阅读题上写的一样,确实很苍白,有些墙皮因为护理不善而脱落,露出了底下的红砖,砖缝中长出了零星的杂草。
底下两层都挺大的,最上面的半层好像是个阁楼,只有一扇紧闭的窗户,阁楼到顶是三角形的屋顶,一片片砖瓦整齐排列,似乎附着着一些青苔。
房子旁边矗立着一根高高的电线杆,缆线挂在电线杆上,延伸到别的房子旁边,就这么延伸了很远。
已经过了最热的那几个小时,天气转凉,蝉鸣声在房子和房子中间的田地里响起,被重重叠叠的草和叶子遮挡。
在家门口停下后,叶鸣要把车停到车库去,虞幸和于惋就先下了车。
他刚准备掏出书包里的钥匙打开门,就听于惋幽幽地道:“叶勤,最近你要小心一点。”
虞幸露出一怔的表情:“怎么了?”
于惋却压低了声音,好像在担心被人听见:“在车上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吧?你哥……”
“我看的更清楚,那个时候你哥明明好好在开车,可是在倒影中,他的脸却是对着你的!”
第六章 冰箱里的爸爸
空旷的街道,逐渐转凉的风吹拂在虞幸脸上,夹杂着于惋怎么听都有一点阴森的语气,让虞幸不自觉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认真地看了两眼于惋,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于惋真的在提醒他关于叶明的异常。
再加上车上,她借口餐巾纸没了,打断他动作时,也是他想在叶明的注视中转头,那个时候于惋就有用眼神提醒他的举动。
可……也不排除是于惋意识到他已经发现了叶明的破绽,所以先发制人,提前一步打断当时虞幸想偏头看她的动作,说不定于惋那时候也和叶明一样,有着非人的样子。
现在装模作样来提醒虞幸也有消除自己嫌疑的可能,更有甚者,她是在诱导虞幸说出自己看见了玻璃上那张脸的事实,一旦虞幸上当,于惋就会抛去伪装,直接将他头拧断。
因为没有系统,这个世界观中,有关物的规则都得推演者自己摸索,天知道于惋会是一个潜在队友,还是一个定时炸弹。
这些思考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虞幸对着于惋笑了笑,有点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最近恐怖小说看多了,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说罢,他拿出钥匙对着房门的门锁插了进去。
“诶?”于惋略显犹疑地喃喃道,“不会吧,难道真的是我最近太沉迷小说,产生了幻觉?可是……”
虞幸率先抬脚迈入家中,于惋稍稍愣神之后连忙跟上。
她表现的就像一个第一次见识到灵异事件,对自己所见不太坚定的普通人,虞幸的表现显然让她感到迷茫,但似乎出于好意,她不得不再次说道:“原来你没看见,但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怀疑叶明哥最近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真的,刚才那场景太诡异了,我对这方面可是很有研究的!”
于惋眼神往四周瞥了瞥,确认叶明还没回来,叶勤那个妹妹也没有下楼:“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家附近有个老奶奶去世了,就是我们很小的时候还去她家摘过柿子的那个老奶奶。我听说是她儿子对她不好,还动手打了她,老奶奶是气死的。昨晚我就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我怀疑叶明哥也被那个老奶奶的鬼魂打扰了,你知道我喜欢研究灵异的东西,比较信这个……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虞幸敷衍地听着,于惋的话他都会记下来,但是不一定要相信。
毕竟鬼话连篇,在摸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前,谁都不能相信。
进门后,他换上家中的塑料拖鞋,瞬间将客厅的布局收入眼中。
客厅很大,三张比较巨大的蓝色沙发围拢在客厅中央,沙发中间是一张木制茶几,上面放着一盘水果,还有一瓶被精心养护过的鲜花。
沙发主位的对面是电视机,电视机倒是不大,型号有些老旧,也符合了虞幸对此时年代有些复古的猜测。
客厅的旁边连接着厨房,打开的厨房门让虞幸看见了厨房内部的部分摆设,冰箱灶台一应俱全,地上铺着的和客厅一样,都是洁白的瓷砖,除去瓷砖和墙面,这个家的主色调是蓝色,就连客厅的书柜、矮桌和吃饭用的方桌,还有围绕在方桌旁边的三张椅子上,都罩着或者铺了一层蓝色的布垫。
幽幽的冷色调在降温方面成效显著,虞幸一点儿也不热了,身处在这栋房子里,他甚至感受不到半点属于夏季的温度。
于惋非常熟练地从玄关鞋柜里拿出一双鹅黄色的女生的拖鞋,和另一双更小一点的粉色拖鞋做出区分。
“嗯……我想想……在那个老奶奶死后七天内,零点过后不要起床游荡,看到黑布和白布不要管,千万不能揭开它,以及,看到了死人,千万不能让它意识到你能看见它。”于惋依旧是自己叽里呱啦说一大堆,并不在乎虞幸的冷淡,掰着手指数了三个禁忌。
虞幸却在听到这些禁忌时认真起来,难道他对于惋的怀疑真的是没有必要的?
于惋看起来不仅不像一个有恶意的鬼,反倒像是因为“喜爱灵异事件,所以有所研究的人设”,代替了系统职责,发布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条规则。
虞幸表现出一点费解:“这些奇怪的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奇怪吗?拜托,这个稍微对灵异现象有一点兴趣的人都知道吧!”于惋不可置信的看着虞幸,“哪怕是口口相传的怪谈,也会提到这些啊,你难道从来没有听过鬼故事吗?”
“……你知道的,别人用来听怪谈的时间,我一般都在看书。”虞幸的借口找得非常快,如果是这样,那便说明于惋说的确实是这个世界比较“人尽皆知”的规则了。
不管这栋房子里,叶勤和他的家人之后要经历的一切和那个死去的老奶奶有没有关系,于惋告诉他的可都是在目前为止最有价值的信息,即死人头七结束前不能夜游;看见黑布白布不能揭开;遇鬼不可让它知道自己被看见。
在车上,如果于惋没有找他借餐巾纸,他可能就直接犯了第三条禁忌。
“哎呀,知道你是大学霸,就知道看书,死书呆子。”于惋嘀咕一句,“但是你偶尔也要了解点别的东西吧,别不把我说的当回事儿啊,我可是为了告诉你这些才答应在你家吃饭的,不然我回去了,你什么也不知道,真出了事就麻烦了。”
“行行,我知道了,会注意的。”虞幸像是妥协了一样地答应道,他离开考场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身上没有手机,根据年代感推测,这个时候手机还没有在学生当中普及,于惋离开了就没有办法轻易联系到他。
通过家中座机打电话,很容易被别人听见。
不过看于惋这虽然紧张,但并没有特别害怕的样子,他猜这个世界对于灵异现象的认同度应该比现实世界更大。
换句话说,那些禁忌可能都是这个世界的人,从以前开始一步步试出来的。
有点奇怪,但不是不能解释。
“你们在聊什么呢,好像聊的很开心?”突然身后传来叶明的声音,叶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背后,他走路竟然像是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
于惋面色不可抑制地一变,然后干笑两声:“没什么,说考试呢,我有好多道题不确定,刚才问了叶勤,好像错了一大半。”
“嗯。”虞幸淡淡地应答,不想挤在门口,走进客厅,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
五点了。
如果由他来做饭,那他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厨房了?
他把背包放下,在其他两个人的注视中往厨房走去,那两人并没有传来制止的声音,说明他的举动并无异常。
直到他进入厨房,打开冰箱门的瞬间,才听到于惋兴致勃勃地问:
“今天吃什么呀?”
看了看食材,虞幸扯扯嘴角回答:“吃肉,我哥不是说想吃肉吗?”
“什么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于惋又问了一句。
虞幸看着冰箱中,中年男人的人头眼睛瞪大,死不瞑目地对着他,被分解开来的手臂和腿脚堆在人头的下面一层。
“小勤……”人头嘴巴未动,他却好像听到了一声呼唤。
虞幸面上不显,他果断关掉上面的冷藏层,打开冷冻层,果然看见了一堆没有处理好的血腥的内脏和部分排骨。
“……”
这个推演是怎么回事,惊喜总是在一切看似正常的时候,突如其来地出现。
他没有再回答于惋,而是扬声问道:“哥,你过来看看想吃什么?今天考试辛苦了,我犒劳你。”
“这么好?那我可不客气了。”叶明声音里带上了笑意,显然这个哥哥对自己的弟弟还是比较温和的。
他刚刚放好自己的书包,和虞幸一样,他们都把书包暂时丢在了沙发上,高高瘦瘦的男生穿着拖鞋,哒哒哒走过来,虞幸给他让出了身位。
由于退到了一边,他看向冰箱内部的视线被冰箱门挡住了,便集中精神仔细观察着叶明看向冰箱后的神色。
“食材还有很多嘛,都是小婷买的?”叶明的语气毫无异常,甚至能听出一点高兴来。
小婷?
虞幸很快反应过来,恐怕这个小婷就是他的妹妹,应该叫叶婷吧。
神奇了这一家人,高三的大哥负责学习,高二的弟弟负责做饭,妹妹负责买菜,妈妈不知所踪,而爸爸负责在冰箱里充当食材?
没错,虞幸觉得冰箱里的这个男人就是这一家子当中的父亲,男人的头颅冻得发青,却也保留了生前的容貌,看起来四十左右,很符合他们爸爸的年纪。
这意味着爸爸是第一个死的吗?
虞幸垂下目光,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一定。叶明看起来也不像个正常活人,妈妈不知所踪状态无法判断,那还有个叫小婷的妹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世界观还没有解出来,万一是类似于“叶勤的噩梦”这样的世界观,那梦里的死亡顺序就不能作数了,必须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可以代表真相的真正线索。
“既然小婷买了这么多菜,明天又放假,那今天做个土豆炖牛肉怎么样?”叶明伸出手在冰箱里翻找着,然后拿出了一袋生牛肉。
虞幸很确定,刚才冰箱里只有那具被分解掉的尸体,还有一些打包的蔬菜,根本没有叶明现在手上的这袋子东西。
他凑过去,这也是他很久没有感受到的身高差,作为一个高二的学生,他现在好像只有一米七几,比瘦高的哥哥矮了将近十厘米。
凑在叶明身边,他看到的冰箱里的场景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都是些正常的食材,还多了土豆跟胡萝卜之类的蔬菜。
肉类则有猪肉和牛肉,还有鸡肉,每一种分量都不算太多,但绝对足以让四个人吃上两三顿。
虞幸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对嘛,这样才好玩嘛,发生一点异常事件才符合推演的基调,要是刚才他不叫叶明过来,恐怕真就得面临着要么拿尸体做菜,要么做不出菜的境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死。
他也感受到了,这个推演的恐怖基调,大致上属于中式和日式混合的那一种,一般而言,这两种恐怖剧情是最难办的,因为它不会让推演者有武力反抗的余地。
比如说贞子,贞子可怕就可怕在,它遵循的是一种无解的诅咒规律,只要看了录像带的人不把录像带寄给别人,那么就会接到挂不了的午夜凶铃,贞子会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之后不管人怎么挣扎,都会被贞子的恐怖的头发杀死。
而相同的处境,推演者如果能以同样的灵异手段去对付贞子,甚至把贞子消灭的话,恐怖感就大大降低了。
现在,虞幸就处于一种无法反抗的状态。
面对叶明期待的目光,他摇头道:“今天炖牛肉来不及了,这个要提前做,明天放假,我可以明天白天准备,晚上再吃土豆炖牛肉吧。”
他拿过叶明手上的牛肉放回了冰箱里,转而拿出了鸡肉:“和毛豆一起,做宫保鸡丁?”
“我多放点鸡丁,然后再炒一盘番茄炒蛋,一盘小青菜。”
“好啊。”叶明也不挑,高高兴兴回到客厅,在饭桌上坐好。
他倒不是这个时候就开始坐着等饭了,而是打开书包,拿出了包里的作业,争分夺秒地开始写起来。
“小婷在楼上吗?”于惋坐到了叶明对面,她就算看到了玻璃窗上的灵异事件,在刚才提醒虞幸的时候也没有说是因为叶明自己有什么问题,而是怀疑叶明被老婆婆鬼魂影响了,说明她对叶明的信任感还是很强的。
——或许也是两只鬼之间不想制造内讧呢?
“嗯,她应该在看书,待会吃饭的时候再叫她下来。”叶明道。
于惋哦了一声,看看时间也拿出作业开始写。
期间,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座机响过一次,于惋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接起电话,跟电话那头人应了几声:“对,嗯,妈妈,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要是没按时回家,肯定就是去叶勤家了呗。诶,打扫卫生?好吧,我吃完饭就回去。”
这通电话过后,客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虞幸收回听墙角的注意力,开始处理食材。
对于做饭他向来很拿手,稍微注意了一下调料方面有没有被什么人血头发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替换,他就很轻松的将菜做了出来。
顺便,他还有闲心思想,这次的前置考试,听说所有推演者的试题都是一样的,那不会做菜的人要怎么办呢,换成扮演叶明吗?
女性的推演者扮演的又会是谁?是换成了于惋,还是小婷?
接下来没有再出什么事,虞幸把做好的菜和焖好的饭端上桌的时候,叶明起身,沿着楼梯前往二楼,说是要去叫小婷下来吃饭。
不多时,楼梯上下来两个人影,走在前面的是一道娇小的身影,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头发松松垮垮地披在脑后,脸色略显苍白,身体也和叶明一样偏瘦,她在家里只穿了一条粉色的连体睡裙,袖子有点宽大,更显得她的胳膊非常纤细。
叶明跟在她后面,就像是在护着她一样。
“叶婷,好久不见啊!”于惋对叶婷招招手。
叶婷的性格一看比两个哥哥都要开朗一点,虽然也比较文静,但她脸上带着笑容,看到于惋后,先是跟于惋打了招呼:“于姐姐好。”
虞幸不动声色,以叶婷的年纪,上的应该是初二或者初三,但今天明明是周五,叶婷却好像没有去学校似的,穿着睡裙在家里,甚至早上还买了菜。
而对于这一点,无论是叶明还是于惋,都显得相当习惯。
叶婷难道是不上学的吗?虞幸察觉到叶明在下楼梯时对叶婷隐隐的护卫,心中有了猜测,恐怕叶婷的身体不是那么健康。
那两人走到餐桌旁,叶婷有点惊喜:“二哥,今天的宫保鸡丁肉好多。”
“噗。”于惋没忍住,笑出了声,因为叶明说想吃肉,“叶勤”就真的炒了一大盆宫保鸡丁,看起来颇为壮观,今天肯定是吃不完的。
叶明:“……”
众人气氛还算融洽,虞幸算是看出来了,叶家这三兄妹性格都比较偏内敛,但是于惋特别开朗,跟个精力旺盛的小太阳似的,话很多,有于惋一起吃饭,就连叶明和叶婷的话都跟着多了一点。
吃完饭后,于惋说家里要她一起打扫除,就拍拍屁股先走了,只剩下兄妹三个收拾好碗筷。
叶明作为大哥,虽然升上了的高三学业繁重,但也不至于什么活都让弟弟妹妹干,他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洗碗,让虞幸和叶婷都先上楼做自己的事情去。
虞幸终于有机会上二楼看一看了,说起来一楼大厅他也没有看得太仔细,周围一直有人,他不方便观察,而一楼除了客厅,就是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还有一个很小的活动室。
在大厅放书的书柜里,摆了一张框起来的照片,虞幸大致扫了一眼,那是他们兄妹三个的合照,依然没有父母的任何踪影。
希望二楼能有关于这家人爸爸和妈妈的线索吧……
试卷上的考试时间和他现在经历的推演肯定不一样,虞幸预感到自己恐怕得在这个世界待上两三天,甚至如果系统想让他们提前适应长时间的推演的话,他或许得待上更久。
虞幸现在对三道题目都还没有什么头绪,最要紧的事情果然还是需要解开世界观,必须分清楚他现在所在的这条时间线究竟是这个世界的相对现实,还是某人的梦境,或者是恐惧重演,甚至是一家人死后灵魂的重游。
这就是对各种恐怖小说,恐怖游戏,还有灵异事件都有一点了解的好处了,起码不会晕头转向,而是很快就能根据基调有一个大致的世界观范畴。
“二哥,你在想什么?”叶婷看到虞幸的脚步微微变缓,有点奇怪地问。
“没什么,在想今天考试的一道题目。”虞幸这个借口真是百用不烂,啧,学霸真好啊。
“那二哥你肯定考的很不错吧?”叶婷的语气里有点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学校参加考试呢……”
“你一定能去的,很快。”虞幸,虽然并不知道叶婷具体是什么问题,但他非常坚定地给出了鼓励。
叶婷摇摇头,笑道:“二哥,你就别逗我开心了,我这种情况恐怕这几年都去不了学校了吧。”
虞幸露出了一点不忍的表情。
叶婷连忙反过来安慰:“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跟着你学习的,到时候去参加高考,我一定能考一个好大学。”
“好,有我在呢,你一定可以的。”虞幸摸了摸叶婷的头。
叶婷比较灵动的眸子望向虞幸:“那二哥,你作业写完了吗?今天什么时候给我补课。”
虞幸想了一下,“叶勤”有用本子记录作业的习惯,他已经看过了,因为是刚考过试,这次本子上记录的作业不多,而且约摸是推演的便利吧,本子上记录的作业已经被他核对过,都写完了,根本不用他动手。
于是他道:“现在就可以给你补习。”
叶婷有点高兴。
这时候两人已经上了楼梯在二楼了,二楼的布局比较简洁,除了尽头的一间厕所,就是四间房间,每间房间门口都有一些能让虞幸辨认出房间主人身份的东西。
叶明的房间离楼梯最近,门紧闭着,上面贴了张纸,写着“冲刺高考,加油”,叶勤的房间则在叶明对面,贴着“学习时请勿打扰”,叶婷的房间靠里面,门上粘了一个小小的粉裙子泰迪熊玩偶。
而剩下的那间房间则被好几层锁链封住,一把硕大而陈旧的锁挂在那里,虞幸想不注意都难。
第七章 浴缸里的尸体
妹妹的房间有点凌乱,少女风的东西堆了一床,虞幸跟在叶婷身后进屋,粗略看了一眼。
床上有几个大号玩偶,兔子的、熊的,还有布偶娃娃,空出来的地方摊开着两本书,在书旁的角落里,还挤了一个红色外壳的PSP游戏机,床单稍微打皱,床边的书桌则干干净净。
虞幸已经可以想象到叶婷应该是在床上看书学习的,累了就趴着打会儿游戏,说起来这小日子还挺惬意。
不过现在好歹是要哥哥给自己补课,叶婷没有再往床上躺,而是捞过书,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书桌旁,还留了一个凳子给虞幸。
“今天补习数学吧,韩束什么的……”她声音轻微,好像对自己数学不好感到有点羞愧,“我自己一个人看,有点看不懂。”
虞幸点点头,坐在了叶婷旁边。
就目前而言,叶婷除了身体不好之外,行为举动都是最像正常人的那一个,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和叶婷稍微培养一下感情,方便之后从她嘴里套出消息。
于是,他一补课就补了两个小时。
虽然出生年代比较早,但虞幸后来自己一个人到处漂泊的时候,也学了不少东西,区区初中数学还没有压力,他认真地给小姑娘讲解着知识点,还拿出小姑娘的习题册画了一些题目让她做,做完要给他检查,错了就重新讲。
终于,最后一道题讲完,叶婷松了口气:“太好了,终于搞懂了,数学真是烦。”
虞幸轻笑一声:“数学是考试的时候最容易提分的科目了,这个必须要好好学,它还关乎着物理。”
“……我知道,就是随便抱怨两句。”叶婷无奈地摇头,“明天给我讲讲物理吧,可能我会因为物理而对数学感兴趣呢。”
虞幸嘴上说着可以啊,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
奇怪,刚放学几个小时,还差几分钟才到九点,他竟然已经困了。
“二哥这两天考试也很累了,要不就早点休息吧。”叶婷十分关心他,“今天的浴室就让给二哥先用好了。”
“也好,我真的挺困的。”虞幸答应下来,妹妹这个角色的房间里暂时没有特别明显的线索,恐怕即便有也藏的比较深,他必须想办法支开叶婷然后再搜索。
今天是不可能了,他没有理由把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叫出房间,哪怕是待会儿叶婷去洗漱的时候,叶明应该也上来了,不方便。
就在虞幸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一抹灵感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他的脑中浮现出了红色游戏机的影子。
嗯?
虞幸微微一愣,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是通灵时增强的特殊灵感,来源于和鬼沉树相遇之后。
原来这种能力还在?
这几乎是他最不起眼的力量了,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难道系统不知道他有这种能力,所以在屏蔽祭品和体质的时候遗漏了这一项?
虞幸暂时没有深究,不管这种力量是怎么躲过了系统的,对他而言都是好事,当务之急是调查一下,那个PSP游戏机有什么特殊,值得灵感单独提醒他。
虞幸从叶婷的床边走过,佯装刚看到那个游戏机:“对了,你最近在玩什么游戏?”
“啊?”叶婷愣了一下,目光投向床上的游戏机,然后有点吞吞吐吐地说,“就是那种……单机的……小游戏。”
“我好像有点感兴趣,游戏名字是什么?”虞幸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逼问小孩有没有早恋的家长。
“哎呀,就是……”叶婷顿了顿,终于还是告诉了他,“就是一个恐怖游戏,但是你放心,这种程度的惊吓不会让我的身体变差的!”
“你竟然喜欢玩恐怖游戏?”虞幸心中一动,知道这恐怕会是一个线索,他这么问,倒也不怕人设崩掉,因为叶婷的房间装修得非常温暖和少女心,一点恐怖元素都没有,想来她之前应该没有表现过这方面的爱好。
他想了两秒:“难道,是被于惋带的吗?”
“唉,差不多啦,于惋姐这么喜欢灵异的东西,我听久了也就好奇嘛。”叶婷用余光偷偷摸摸瞟了他一眼,两只手握在一起,有点扭捏,“于惋姐姐就可以喜欢这些,我了解了解也没关系的吧?”
虞幸没说话,他摆出了一副微微皱眉的表情。
叶婷果然继续劝说她:“总不能因为你喜欢于惋姐,你就纵容她,你不喜欢我,你就不让我接触这些东西吧。”
虞幸总是很会抓重点,他立刻回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哇,你承认你喜欢于惋姐了!”叶婷也很会抓重点,某种程度上他俩的相似性还是有的。
虞幸表演着极力隐藏却依旧暴露了一丝丝的那种害羞:“……不要乱说,你玩游戏的话,记得不要玩太晚,在学习的时候也不要总想着游戏。”
叶婷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哥哥你快走吧!”
虞幸心中啧了一声,真是有用的时候,哥你快来,没用的时候,哥你快走。
他没有趁这个机会去看一看所谓的恐怖游戏到底是什么样子,因为这和他喜欢学习的人设不符,他只有等下一次,趁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再进来了。
他带着思索走出叶婷的房间,反手帮叶婷把门关上。
房间对面的主卧,重重叠叠的锁链悬挂在门框两侧专门镶嵌上去的铁皮环中,巨大的挂锁非常醒目,刚才他匆匆一瞥没有看清,现在有空驻足观察,便发现锁链上竟然还悬挂了小小的铃铛。
二楼没什么风,这种铃铛一般不会随便响,但如果有人碰到了锁链,那肯定就会被发现了。
看来主卧里锁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啊,不知道是不是爸爸妈妈的尸体呢?
仅剩的这间主卧原本住着谁不言而喻,值得注意的就是将它锁起来的这个举动,钥匙在谁手里?
那个拥有钥匙的人,应该会对主卧的情况有所了解。
怀着种种思绪,虞幸来到自己的房门前,自己的房间没有锁,他伸手转动握把,看了眼房门上“学习时请勿打扰”的纸条,便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主色调也是蓝色,和这间二层小楼的基调相同,冷冷色调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低沉而冷寂,这间房间大约有20平方米,十分宽敞,一张足够睡得下两人的床放置在房间的中央,床头贴着一面墙,床的一侧是窗帘,现在窗帘拉开着,露出了后面的凸肚窗和静谧的黑夜。
窗户旁边放着叶勤用来学习的书桌,桌上有一盏十分简陋的台灯,台灯边是灰黑色的老式收音机,此刻没有在工作。
虞幸走上前把电灯打开,明亮的灯光将这个房间照亮了一大半,他这才转头继续观察。
床的另一侧则是一个大衣柜,和床一样,都是木制的,虞幸走到衣柜前,心中对柜子的情感十分复杂。
在以前的民间怪谈和老式恐怖故事里,柜子都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很多鬼都可以从柜子里出来,将站在柜子前的人拖进去。
就连那些都市怪谈中的杀人案都有很多把尸体藏在柜子里的举动。
可自从国外的一些恐怖游戏传进中国之后,遇怪躲柜变成了一种习惯,在中国的老故事里非常危险的柜子反而变成了“柜爹”,象征安全。
以现在的年代氛围来看,这次推演中的柜子应该属于危险的那一卦。
他伸出手,握住柜子上凸起的门钉,缓缓将柜子往外拉开。
“吱呀——”柜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投出了一片漆黑的阴影。
虞幸的眼睛微微睁大。
里面除了一些他的衣服,什么也没有,近一半的地方空着,空荡得令人心慌。
他也没有指望打开柜子会看见什么,只是想熟悉一下房间里各个可能躲藏东西的地方罢了,关上柜门,他又走到床边。
这种木床在这个时候应该算是很好的,做工精细,木头摸上去很令人舒服,没有一点刺。
但是床底的空间也让人在意,各种恐怖故事中躲在床底的鬼可不少。
虞幸又趴下去检查,这次道不能算是一无所获,因为他在床底看到了他想看的。
床底有一大摊鲜血,在床的正中间,不容易从两边看见,在鲜血旁边的地面上还印着很多血手印,手印是模糊的,看起来像是有人曾经趴在床底挣扎一样。
不知道这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但是血迹到现在还没有干,很显然并不符合物理常识,虞幸瞳色深了一点,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有了一点点的猜测。
但这个时候也将是他的极限了,那种困意不归他管控,就和他趴在血池中学教室里,突如其来的困意一样,困倦让他没有办法去精密思考别的事情,只想睡觉。
“这种推进剧情的方法真的是……”虞幸强撑着在衣柜里找出一些换洗衣物,然后准备去二楼的浴室,“也就仗着现在的推演者都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了,不然光是各种抵抗类祭品就足以抗拒这种困。”
他又打了个哈欠,推门而出,这时候叶明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叶明把楼下的碗筷和别的东西收拾好上楼的时候,虞幸正在给叶婷补课,还是听见了一点动静的。
叶鸣看到他怀里的衣服,愣了一下:“你要先洗澡?”
“嗯,我困了,今天想早点休息。”虞幸看到叶明两手空空,想来他不是正好出来跟他抢浴室的。
“真神奇,我家弟弟今天居然在十一点之前就想睡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明笑了一声,“也好,你是该好好休息,那我先上个厕所,上完了你再洗。”
虞幸点头,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叶明便已经解决完,进房间关上了门。
二楼的浴室和厕所是一体的,厕所面积比一楼的要小很多,剩下的都是洗澡的地方,他们家用的不是淋浴,而是安装了浴缸,虞幸走进去的时候,浴缸前面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
他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往墙上安着的半身镜中看了一眼,又看见了这幅让他感到有些别扭的面孔。
他的样貌停留在二十三岁已经太久,现在这十几岁的躯体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刚看了一眼,他就挪不开注意力了。
虞幸饶有兴趣地走到镜子前,前倾身体仔细打量自己,只见这个时候的他面色还很稚嫩,两腮上甚至还残留有一些他曾经也不曾注意过的婴儿肥的痕迹。
头发是比较乖巧的学生头,剪的比较短,露出了眉毛和耳朵,不仅个子没有成年体的他高,就连身上的肌肉也薄了不少,身形青涩,还没有完全长开。
“啧,原来我以前就是这副德行,弱鸡一个。”看了半晌,虞幸终于在心里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他对这样子的自己不屑一顾,甚至自己扯了扯自己的脸,然后丢给自己一个轻蔑的眼神。
他不喜欢小时候的自己。
虽然真实的情况和他现在的形象有所差别,比如那个时候他的头发还要更长一点,因为在他印象中,长辈有些还是剃了半边头发、留着一个长辫子的形象,丑得让他难以忍受,所以他从小就很爱护自己的头发,不愿意让别人碰,生怕别人骗他,把他拉到理发铺子去剃头。
一直到出国留学,他的头发都属于比较长的那一类,反而是学成回国之后他才把头发剪短,但刘海也遮住了眉毛。
有些人短发真的很好看,阳光,但由于他长相就偏阴柔的关系,又天生有着强烈的艺术感知,这让他很懂得把自己的外表打理得与长相相符,毫不违和。
他们学艺术的从来不避讳阴柔,因为他们能看见各种形式的美,也能接受有些人更加奇葩的审美,并对此一视同仁。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以实验体的身份进入实验室后,虞幸的人生就再也没有和无忧无虑的艺术世界挂过钩,当初多么单纯和快乐,之后就有多后悔没有早点接触人心险恶。
所以他不喜欢以前的自己。
以前的他,就是个弱鸡,除了引以为傲的艺术天赋,什么也不是。
事实也证明,他的艺术天赋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只让他对伶人的存在更加包容,最后酿成了……
无法挽回的过错。
现在镜中的这个人让他回忆起了很久很久的曾经,但他并不渴望那种日子,甚至是想想就觉得烦。
“算了,困死了。”虞幸以一句自言自语结束了对自己的打量,没有留恋镜子里那个足够代表过去的形象,转过身去,走了几步,伸手去拉浴缸的帘子。
第一下没拉开。
虞幸的手一顿,眼尾微挑。
刚缅怀了一通过去,现在他的心情并不是很美妙,这个时候偏偏有东西上门来找茬。
真有意思,上赶着来给他放松的?
他加大了力气去扯帘子,帘子后的东西也没有放开,牢牢地固定着帘子纹丝未动。
虞幸抿着唇,放下了手。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松懈,里面的东西可能以为他害怕了要离开,帘子突然就动了那么一下。
紧接着,帘子瞬间被拉开,叶明满是血污的脸出现在虞幸眼前。
叶明的浑身都像是被血液浇灌了一样,他赤裸着身体从浴缸里探出上半身,然后就不动了,那只手还紧紧的握着帘子一端,双眼睁开,瞳孔涣散,很明显是一具尸体。
窗外,很应景的,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震响,将叶明的尸体衬托得更加可怖。
要下雨了么?虞幸站在原地,神色莫名,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直直地盯着这具不动的尸体看,刚才这帘子可是尸体拉开的,可是拉开之后尸体又没了动作,就静静地趴在浴缸边缘。
尸体上的血也是从伤口涌出来的,叶明消瘦的身体上布满了裂口,每一道都毫不留情,深可见骨。
无论怎么看,抛去尸体自己拉帘子的灵异现象,这里都像极了一个浴室杀人案的案发现场。
虞幸凑近了,仔细观察伤口,丝毫不在意尸体可能还是“活的”的可能,拿着伤口大小和厨房里的刀具对比了一下,轻轻道:“不是厨房的刀具,就连菜刀也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凶器还要更大,更重,类似斧头。”
尸体好像真的不在乎他在说什么,虽然也很少会有疯子跟虞幸一样这么大胆,在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还敢这么浪。
“可是哥哥,你明明答应我,上完厕所就让我洗澡的,现在你霸占了浴室算怎么回事?”虞幸明明亲眼看见叶明走出了浴室,回了房间,可现在叶明的尸体又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
叶明在这里,走出浴室的又是谁?
又或者这两个都是叶明,所以叶明本身……不会是“叶明”。
虞幸发现自己的困意在见到尸体后消散了不少,这也很符合正常人看到尸体后的情绪,他对着尸体道:“好了,我已经看到了,现在麻烦你离开吧,我要洗澡了。”
说完虞幸就毫不避讳地按着尸体的手,把它握在帘子上的尸僵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果断地拉上了窗帘,阻隔了这一切。
第八章 血水与黑布
窗外,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虞幸耳边响起雨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闷闷的,比想象中微弱,他等了几秒,重新拉开帘子,刚才的尸体果然不见了。
连带着满池的血水也消失,洁净的浴缸带着擦拭过后的瓷白色,冷清之余,总会让人想起叶明满是血污的脸。
“是真的鬼吗?还是表里世界呢?”虞幸望着自己手上沾到的血污,还有帘子上残存的一点,只有这些痕迹能证明叶明的尸体确实存在过。
刚才……是提示吗?专门提示他叶明的“死因”?
哪有这种好事。
虞幸心里确定这个晚上不会消停了,俯身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放水。
热气腾腾的水很快蔓延开,升腾的雾气驱散了浴室里的阴森,却也带来了许多的朦胧不清。
虞幸试试水温,然后脱掉衣物,踏入水缸里。
“呼……”他仰面躺下,背后靠着浴缸边缘,突然觉得一身的疲惫都被热水治愈了,温暖的感觉包裹了他,手上的血污也被水流洗净。
困倦再次悄然袭来,虞幸眼睛微阖,却没有放任自己睡着,要知道,在一切都可能变成危险的环境中,在浴缸里睡着只能和溺死、漏电电死这些词联系在一块儿,他还没有这么心大。
但是真的太舒服了……
虞幸抵抗着睡意,就这么在浴缸里泡了五分钟,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窗外时不时被闪电照亮的天空,玻璃上映着属于树木的婆娑影子,雨水打在其上,爬成蜿蜒曲线,汇成一股股流淌下来。
等他想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把毛巾忘在了外面,和衣物放在一起。
“……”虞幸暗道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小细节上出错,难道自己不仅变年轻了,还变笨了?
他一手扶住浴缸,打算先湿着身体去拿毛巾,背后突然传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浴缸中的水位上升了些许,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虞幸眉头一蹙,还未回头,便眼睁睁看到一只染血的胳膊从他身后伸出,那只手握住了虞幸的手腕,像是在阻止他离开浴缸的动作。
他一愣,脑子突然针扎一样的刺痛,各种感官瞬间通透,视觉、触觉、听觉好像都从远处归来了似的,顿时,窗外的雨声加大,劈里啪啦地响彻耳膜,水温不在温热,而是冰冷刺骨,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和他一起待在浴缸里,僵硬而冰冷的肌肤贴着他的腿。
视线中,那些血又回来了,一滴滴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身上。
饶是虞幸见过不少鬼东西,这个时候也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陷入了某种幻觉,直接和叶明的尸体一起躺入了浴缸!
难怪了,暴雨的声音在他耳中那么微弱,还有……水缸里的热气居然没有使近在咫尺的窗户蒙上雾气,他看了窗户这么久都没意识到,而且还忘记了平时根本不会遗忘的东西,他的听觉、视觉、甚至是思维,都在幻境中被压制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恶寒,身上的粘稠血液已经在告诉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黑着脸挣开那只握着他手腕的手,缓缓回头,叶明瞪大的双眼就近在咫尺,尸体占据了浴缸的一小部分,给虞幸留下了一大半,那冰冷的池水污浊不堪,漂浮着一层血痂,底下是新溶解的血水。
“……”虞幸有点生气了。
他和尸体对视一秒,骤然起身,那具尸体好像也知道他想离去,撕破了无害的伪装,表情狰狞一瞬间,舞动着胳膊拉住虞幸的腿。
腿上传来的力量不是虞幸这个“人类”能抵抗的,数值平衡让他自身的力气也被压制成了普通人,他几乎是摔进了血水中,然后感到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股向下的力量扼着他,往血水里按。
空气瞬间被夺走,虞幸被叶明尸体摁进了水里,他的眼前被血红覆盖,耳旁传来混沌的水流声。
他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完,现身的鬼怪不进行一次足以杀死他的攻击,又怎么会轻易回去呢?
起码做饭那会儿,如果他没有叫叶明来看,那也会是得罪“爸爸”或者得罪“叶明和于惋”的下场,必然会遇到麻烦,在浴室里看到尸体,没有更恐怖的麻烦也说不过去。
但既然是被杀,对于推演来说,就一定能有生的余地,虞幸的思维在水下飞快运转,他一边用手掰着摁在脖子上的手,死命挣扎,一边思考着,生路是什么?
第一条路,刚才直接不进浴缸,直接回房睡觉。
但这对心理素质好,不在乎躺尸体躺过的浴缸,以及比较爱干净的推演者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那第二条生路就是在现在!
虞幸发现掰不开尸体的手,这是力量上的悬殊,他果断放弃,在浴缸底部摸索起来。
他的手摸到了冰冷的缸底,也摸到了尸体的……不知道是什么部位,虞幸没时间在乎这个,因为他还摸到了一个不该存在于浴缸中的东西!
木制的长棍,有些粗糙的质感,沉重的质量。
他试着单手举起那样东西,通过触感,他明白了——这是一把斧头。
之前他猜测叶明尸体身上的伤口就是斧头一类的东西造成的,现在在尸体要杀他的时候,浴缸里出现斧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就是生路!
可虞幸却没有直接用斧头砍向旁边的尸体,相反,他的动作反而慢下来,连挣扎都轻微了很多。
原因无他,刚才被摁下水时,为了不让血水吸进鼻腔,他本能地摒住了呼吸,但长时间的窒息他也受不了,刚才不小心放松了控制,稍稍吸了气。
可……想象中的难受并没有到来。
他呆滞了一下,对这种情况感觉到了熟悉。
这不是他当年疯狂的半怪物状态下吞噬释惟后,得到的水下呼吸能力吗?
系统没有夺走这样能力……
虞幸瞬间想到了更多,这是他进入推演之前就有的能力,所以,系统检测不到?
还是说,系统这次夺走的,只有经它手创造出的“祭品”以及延伸能力,还有可以被检测出来的身体素质?
像这种没有数据浮于表面的水下呼吸、通灵感官,都不属于这个范畴。
这是代表……系统终究不能深入灵魂的感应推演者?没错,系统也没感应出赵一酒体内的厉鬼,也没感应出隐藏在韩彦身体里的伶人意识。
那他的这种能力可有很多呀,搁以前,他甚至能用诅咒之力给已经死亡的人灌输生命,就像对祝嫣一样,也可以抽丝剥茧一般,剥夺别人的生命力,不过那是更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对虞幸而言,是好事没错,因为他很多能力都不依托于系统,如果他的一部分能力正在复苏,那将会是巨大的惊喜。
同理可知,恐怕在正式的竞技活动世界,他依旧能使用某种特殊能力。
下一秒,虞幸清醒过来,既然系统没检测到,他也不能自己暴露给系统看,当然要伪装好!
他在血水中睁开眼睛。
被迫和尸体睡一个浴缸的戾气在此时爆发出来,他象征性地蹬了两下腿进行挣扎,然后眼珠微动,眼角微微上挑的弧度终于在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后,显示出一丝狠厉来。
手里的斧头划出血浪,先是砸在叶明尸体身上,水浪形成了非常大的阻力,虞幸丝毫没有停顿,又顺着水浪的惯性,重新砍去。
这一次。
摧枯拉朽。
斧头深深嵌入叶明尸体的体内,按照常理,对于尸体来说再添一道伤口并不算什么,但这具尸体不一样,它畏惧着这把斧头。
被砍中的第一下,尸体就放开了虞幸的脖子,虞幸立刻撑起身浮上水面,佯装缺氧到极致的眩晕,狠狠呼吸着,手里却继续狠狠对尸体招呼下去,一直砍到血水更加浓郁,尸体沉入水中再也看不见才罢休。
他的眼睛比以往更黑更沉,其中隐隐的怒气仍然没有发泄完,半跪坐在浴缸里,赤着的上身布满了血水,顺着肌理往下流淌,手中的斧头更是狰狞,半没入水中。
窗外又一道闪电劈过,炸雷惊响,电缆应声而断,整个房子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只在那一瞬照亮了他的脸。
光芒转瞬即逝。
黑暗中,虞幸听见自己呼吸粗重,带着陌生又久违的危险感,宣告着曾经的那只怪物有复苏迹象。
他抿唇低头,手上一松,斧头被他扔进水里,主动收敛起心中不该有的负面情绪,呼吸渐渐平稳。
浴室外,躁动的响声隐隐传来,他听见了叶明和叶婷高声说话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哒哒传来,好像是叶明敲了敲门,问道:“叶勤,还好吗?”
虞幸俯下身摸了摸,因为黑暗的遮掩,水里已经没了尸体和斧头的踪迹,就连水温也渐渐回升,变得温热。
那股粘稠感同样消失无踪,对血液过于熟悉的虞幸知道,现在的浴缸里又是正常的水了,包括他身上,一点血腥味都闻不到。
他提声回道:“我还好,差不多洗好了,马上就出来。”
“二哥,你小心点别滑到了,太黑了。”叶婷紧跟着在门外说。
“放心。”虞幸最后回了一句,听着那两人在外面商量是继续用手电筒还是把蜡烛翻出来点上。
他趁暗走出浴缸,拉开帘子,找到了被他遗忘在衣服边的毛巾,面无表情地擦干了身体,套上衣物,毛巾就盖在湿漉漉的头发上,随意擦拭两下,打开门。
门外已经没了叶明和叶婷的身影,一道光束从叶明房间里传来,那束光左照右照,是不是就照到了外面。
叶婷正在问:“你把蜡烛放哪里去了?”
虞幸轻声走过去,倚在门上,看兄妹两人跪在床边往床下掏东西的样子。
光束的来源在叶明手里——一支老式手电。
他拉出一个盒子,借着手电光打开看了看,又失望地放了回去:“很久没用蜡烛了,我怎么知道它在哪,不过肯定在这附近……”
虞幸打量着叶明消瘦的身影,在大多数时候,他都很象一个正常的兄长,无论是车玻璃里的脸还是浴室的尸体,好像都和他产生了一种严重的割裂感。
叶婷在此时注意到了虞幸,她眼睛一亮:“你出来了?呜呜,我都好担心你一个在浴室会害怕。”
她说着爬起来,跑了几步抱住虞幸一只胳膊,属于“活人”的正常体温隔着衣服传到虞幸皮肤上。
叶明:“……明明是你自己怕。”
虞幸扯扯嘴角,敷衍出一个反正也看不见的笑容,揉了揉叶婷头发:“别怕,哥哥在这。”
十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怕黑再正常不过了。
“不知道要停电到什么时候。”叶明嘀咕着,终于找到了一盒蜡烛,他把烛台放好,用火柴点燃了蜡烛,拿在手里,一抹幽光在房间里亮起。
直到烛蜡开始滴落,叶明倾斜蜡烛,把烛泪滴到烛台表面,再将蜡烛立在烛台上。
“我刚才好像透过窗户看见闪电把电缆劈坏了,想等来电的话,估计要等明天修理工来修。”虞幸道。
电线杆就矗立在房子不远处,透过浴室的窗户正好能看见,虞幸只隐约瞧见闪电劈落的时候,一截东西滋着火花往下掉落。
“啊?会不会着火啊?”叶婷有点担心。
叶明沉吟两秒,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对,我得去外面检查一下,你们待在家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雨这么大,不要触电啊。”虞幸提醒道。
“我会小心,其实电缆旁边都有保护措施,隔出了一大块空地,基本不可能碰到植物烧起来,我就是去看看,以防万一。”叶明带着手电离开了,只剩下虞幸和叶婷在烛光中幽幽对视。
虞幸发现,在昏暗的环境中,叶婷的眼睛亮得吓人。
叶婷轻声道:“二哥,我怕黑。”
他眸中思绪一闪而过,带着玩笑的语气反问:“这么胆小啊,那怎么还敢玩恐怖游戏呢?”
“……那不一样。”叶婷辩驳一句,然后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虞幸,情绪不明,有重复了一遍,“二哥,我怕黑。”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让我待在黑暗里好吗?任何时候。”
“……”
虞幸望着她,记住了这句话,也放轻了声音:“好。”
……
断掉的电缆最终没有造成任何事故,叶明很快回来了,即便打了伞,身上还是被淋湿了一小块。
他叹息倒霉,又多点了只蜡烛,便带到浴室去洗漱了。
等轮到叶婷,她说反正今天也没有出汗,明天白天再洗,就霸占了最长最亮的一根蜡烛,带回自己房间倒头睡觉去了。
虞幸也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烛台摆在书桌上,翻了翻书桌里放的书籍。
大部分都是和学习有关的书,他主要是想找找有没有日记,毕竟恐怖游戏的主角最喜欢写日记了。
可惜,叶勤严格上来说算不上恐怖游戏主角,心中除了学习只有学习,并不会去写略显矫情的日记来抒发自己每天那些细腻的感受。
虞幸没找到想看的,无趣地啧了一声,收拾好各类辅导书,又翻看了一下课程表之类的日常信息。
等半湿的头发彻底干掉,他才躺到床上,把自己的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又是尸体又是停电的,睡意再一次被吓没了,这次没得很彻底,从他手持斧头开始,他就完全进入清醒状态。
所以现在,他可能得重新酝酿一下才能入睡了。
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虞幸开始思考夜明尸体和斧头代表着什么。
如果说把这个世界分成表里两种,叶明、叶婷和于惋,甚至他自己,都有里世界已经死亡的恐怖一面,那当然里世界才是更加真实的,现在他所看到的平静生活,或许只是一个假象,一个纷杂无序的梦境。
他是暂时这样比喻,但有一个问题是几乎所有推演共通的,那就是这个推演的主体,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除了他经历的第一个推演,由于奇怪的“公司”介入,让庆元制药厂的年轻老板和他女朋友,还有记者的主体定位混淆了,当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进入推演上,直到最后也没有关注那场推演的主体是谁。
不过在建筑里留下“你应该自戳双目”这样的纸条,主体八成是老板的女朋友没跑了。
之后的每一个推演基本上都有很明确的主体存在,双重人格的医生和杀手那里,主体为杀手,那是杀手的精神世界,他所扮演的医生只是被杀手拉入自己的世界了而已。
在棺村里,主体是周咏笙,推演的形成来源于周咏笙想要复活的愿望;爱丽丝乐园的主体有过一次变革,第一次是因为现实里的凶杀案,主体是“推演者行凶还产生的罪恶”,第二次的主体则变成了爱丽丝自己。
笼中噩梦那个推演的主体是利用了安吉尔一家的那位巫师;死灵岛作为新人赛直播背景,是纯粹的竞技副本,也是一个超大型世界,对主体的强调并不明显,所有人都可有可无。
之后惊魂酒吧主体是亦清;水鬼和神婆所在的晋升副本主体是虞幸自己;死亡平行线的主体在三个阶段各有不同,不过总的来说应该是梁二妮;墓宫的主体是鬼沉树,恐惧医院的主体则是院长。
在知道主体是谁之后,推演者才能根据这个主体的特性,有针对性的进行真相的推理和演算,道理很简单——主体是影响着整个推演世界的东西,和主体共情最能理解世界的运行规律,从而找到隐藏起来的事件的真相。
这场推演也是一样,主体是叶明,叶婷,亦或者叶勤和于惋,还有爸爸妈妈,他们看待同一件事的态度都会大相径庭。
昨天找出主体的话,就能少走很多冤枉路了。
比如,如果叶明是主体,那么他的尸体在浴室里所做的一切就能看成对叶勤的不满,从而牵扯出一系列叶勤对不起他的可能。
同时,那满身的斧头伤痕就能代表他最大的怨念,虞幸的目标便清晰可见,那就是找出谁才是砍死叶明的凶手。
不排除浴室的争斗是情景重现的一部分,砍死叶明的就是叶勤这种可能。
可这有点太简单了,而且叶明目前表现的最为特殊,反而不像是这个推演世界的幕后主人。
从这个角度出发,冰箱里的爸爸就没有办法解释,至今失踪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妈妈更是牵扯不进来,所以虞幸倾向于,这个叶明的形象只是真正主体意识里残留的影子,所以才会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在另一个地方显露出恐怖的样子。
“唉……”
虞幸轻轻叹了一口气,信息量太少的情况下,想这些还有点为时过早,他必须等待事情更复杂,当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就代表着隐藏起来的东西已经浮上水面,那时候才是串联真相的好时机。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记住每一个以后可能用到的细节,一旦遗漏了其中的一个,就可能和真相产生巨大的偏差。
思考了半天,他如愿以偿地困了。
这具身体果然废柴,没做多少事就疲惫不堪,脑容量大部分贡献给了学习资料,想点事情都能想困。
虞幸顺应着身体的意愿,沉沉睡了过去。
……
今天,由于停电的原因,一家三兄妹睡得都比平时早了很多,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在静谧的房子里孤独而准确。
夜色越来越沉寂,大约到了午夜,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才停下,仅剩屋檐往下滴水时频率稀疏的轻响。
没有光笼罩的地方黑黢黢的,与白天一比,这空荡的房子更加阴森,无数道看不清的影子仿佛就藏匿在各个角落。
大厅里,安静地针落可闻。
一个看不清轮廓的人影从楼梯上缓步走了下来,一步,又一步,他走得真的非常缓慢,像是在驻足欣赏每一刻的寂静。
终于,人影来到了客厅,他幽灵般地略过各个摆放的家具,穿过沙发,走进了厨房。
“好渴……”人影发出梦呓般的呢喃,打开冰箱的门。
冰箱内,一颗中年人的头颅面色泛青,用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将门打开的人,眼眶里突然流出一行血泪。
人影就维持着打开冰箱门的姿势,在冰箱前停留了很久,直到那一直往外冒的冷气将人影冻得打了个哆嗦。
虞幸睡醒了。
这种清醒很难形容,是一瞬间从深度睡眠来到了绝对清醒的状态,所以当他一醒来就和一颗头颅面对面时,他保持了淡定。
口很渴。
这是虞幸现在最直观的感受,他太口渴了,口渴到必须要从冰箱里拿一瓶水来喝。
当然,他也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在他睡着的时候,他自己因为口渴而从床上爬起来,走下楼梯,穿过客厅,来到了厨房,打开冰箱门,并且看到了白天就想阴他一次的爸爸的头颅。
这听起来有点像梦游,但虞幸知道并不是因为叶勤这具身体有梦游这种病理症状,而是冥冥中的一种力量,在要求推演者推进剧情。
附近的房子里刚死的了人,于惋提醒过他不要夜游,现在他就被迫夜游了。
既然他被迫触犯了禁忌,那这个晚上就一定会遇到些事。
虞幸的手刚抬起了一半,他定了定神,仿佛没有看到那颗头颅一样,将手伸到头颅的耳边,拿起了一瓶水。
已经触犯了夜游禁忌,他当然不会再触犯第三条禁忌,那就是“不能让鬼知道自己能看见它”。
“好渴啊……”虞幸不满地嘀咕着,拧开瓶盖给自己猛地灌了几口,这才像沙漠里喝到了水的旅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将只剩半瓶的水放回去,若无其事地关上冰箱门,回身进入客厅,打算朝楼梯走,返回自己的卧室。
可在随意的一瞥之下,他的灵感突然被触动,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在告诉他,客厅里多了点东西。
黑漆漆的一片,刚才最亮的光源就是冰箱里的光了,清醒的虞幸还不够熟悉客厅的构造,走路都可能会被突然出现在旁边的家具警醒到,让他找多出来的东西?那基本上不可能。
但灵感给予的提示,就代表着他一定能从中收获些什么,所以那样多出来的东西恐怕很显眼,或者很大——
未等他的这个念头落下,虞幸便已经找到了目标。
沙发上,有一大团东西。
黑乎乎的——不是被环境渲染出的黑色,而是,那样东西大概本来就是黑色的。
看形状,好像是个人?
虞幸看不太清,他屏住呼吸轻轻地往前走了几步,离沙发更近。
那是不是人还不好说。
因为出现在虞幸眼前的,是一张黑布。
黑布下鼓鼓囊囊,罩住了一个很大的东西,特别像人的轮廓,虞幸立刻停住脚步,回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继续往楼梯走。
实际上,于惋跟他说三个禁忌的时候,第二个禁忌就是最奇怪的。
一三这两条禁忌起码有迹可循,都跟鬼有关,可第二条中的黑布和白布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从学校到家里的这段路上,虞幸完全没有,在街边看到黑布和白布这些东西,说明这不是日常会出现的。
而于惋口中那个死掉的老婆婆就在他们家不远处,车行驶到家附近时,同样没有黑布和白布的影子,虽然虞幸是在家门口才得知的这几条禁忌,但不妨碍他提前注意到这一点——
他记忆力再强,当然也记不住路上的每一个细节,但他绝对不会记不住特别的引人注意的东西。
所以他之前就有想过,黑布和白布到底会在哪里出现?
现在他知道了,这东西估摸着是目前为止,他能接触到最灵异的东西,完全不按照常理,想出现在哪就出现在哪,包括他家的沙发上。
即便他对于惋说的话仍有猜疑,但是在看到黑布的那一瞬间,没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柱爬过。
加上刚才的灵感,他完全意识到,那灵感只是在提醒他这里多了危险的东西,让他快点离开,而不是让他过去看看。
虞幸没兴趣在这种时候作死,无视了沙发上的黑布,已经走到楼梯旁边。
但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虞幸反应非常快,他立刻躲到了楼梯的背后,在夜晚,在这个角度上,下楼的人只要不特意查看,基本不会发现他。
他开始在黑暗中偷窥来人。
不多时,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又是叶明。
不过这个时候的叶明看起来比较正常,他走路有点飘忽,属于睡得迷迷糊糊的那种状态,他站在客厅,似乎辨认了一下,然后也往厨房走去。
虞幸想,莫非也是突然口渴,下来喝水?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挺准的,只见叶明打开冰箱门,手在喝到一半的那瓶水上方顿了一下,换了另一瓶水,发现似的灌下去。
喝了几口之后,叶明抹抹嘴,盖上盖子,舒了口气,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把水放回去,而是拿在手里,看样子是打算带回卧室。
虞幸的眼睛基本适应了黑暗,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见,叶明在走到客厅之后,也好像看到了沙发上的黑布,停下了脚步。
叶明没有往灵异的方向上想,而是有些犹豫和困惑地对着沙发上那团东西问道:“是……叶勤吗?你下来干什么?怎么睡在这里了?”
沙发上没有回应。
这让叶明有些犯怵,虞幸能听到他极小声的自言自语:“难道是谁梦游了?叶勤和小婷都没这个毛病吧……”
因为这么想得不到答案,叶明便朝着黑布走去。
他来到沙发前,也觉得底下像是有个人,这时候,他想起了什么,警惕地看了一眼大门方向。
门应该是锁好的,基本上不存在有人夜闯他们家,正好遇到他下楼,随便找了块布把自己盖起来试图蒙混过关的情况——因为躲哪里都比躺沙发上强啊。
虞幸目光幽幽,看着叶明伸出了手。
如果是本身就有鬼物嫌疑的东西揭开了黑布,会发生什么?
虞幸还挺好奇的,叶明在设定上是高三学生,没有听过于惋说的禁忌是很有可能的,就和他伪装出来的反应一样,于惋也认同一心学习的人有不懂这些的可能性。
再说他已经躲在这儿了,这时候再出声阻止也不太好,解释不清,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叶明把手放在黑布一角,轻轻打开。
黑暗中,叶明神色晦暗不明。
他拉开的东西好像有某种力量加持,虞幸看过去依然是模糊一片,完全无法辨认那是什么。
却见,叶明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久,然后什么也没说,把布盖了回去,拿着自己的水就上楼了。
虞幸:“……”这是什么反应?
他略有点搞不懂,但在脑子里记住了这一幕的所有细节。
拉开黑布真的不好的话,那即便不好的事情没有当场发生,在过后的几天总会有显现的吧,正常状态下的叶明或许能帮他淌淌雷,让他见识一下触犯第二条禁忌的后果呢。
至于他自己触犯夜游禁忌,他觉得后果已经来过了,那就是夜游容易见鬼,容易被奇怪的东西找上,比如头颅,比如黑布。
虞幸听着叶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还有闷闷一声关门声,这才轻手轻脚踏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间。
他沾床后,又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次“梦游”一样,在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失去意识,睡了过去。
这次,一觉到天亮。
由于睡得很早,虞幸醒得也很早,晨光照在他脸上,他伸手推开了房间的窗户,昨夜暴雨过后,带着周遭植物的清香,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去洗漱,然后下了楼,这时抬头看一眼钟,才六点。
可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叶明。
叶明……正睡在沙发上,也就是昨晚盖着黑布的位置,那姿势,和他看到的轮廓一模一样。
习惯于起早的叶婷紧随着虞幸下来了,看到睡在沙发上的叶明,有点疑惑:“大哥怎么在这里?”
第九章 明日
大概是两人的交谈吵醒了叶明,叶明突然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们。
“大哥……?”
叶明看起来不太对劲,叶婷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
虞幸也顺势附和:“哥,醒了吗?”
叶明根本没有回答叶婷和虞幸的问题,他的目光很快恢复清明,手肘撑着沙发坐了起来。
他好像没有半点不适,站了起来:“我没事。”
然后往厕所走去。
叶婷:“……”
妹妹似乎觉得有点奇怪,她只能转头问虞幸:“二哥,大哥怎么……”
虞幸淡淡笑了一声,叶明这个样子肯定跟昨晚的黑布有关,在掀开黑布后,第二天早上叶明就出现在沙发上,而那块黑布则不见了。
昨晚叶明难不成看到了他自己?可正常的叶明如果看到了自己,绝对不会那么淡定的。
算了,他现在也不清楚,这个推演世界从一开始就奇奇怪怪。
他回答道:“可能是高三压力大,梦游了吧。”
“……我今天给大哥买点静心的蔬菜。”叶婷不好多说什么,她一直在家,真的不懂大哥和二哥的学习压力。
叶婷也就是下来收拾点东西,打扫一下——这都是她平时会做的,不剧烈的运动有助于她身体健康,而她惯常收拾好后,就会在二楼洗漱完毕,换上出门的衣服出去买菜。
虞幸叮嘱道:“今天少买点,买蔬菜就行了,我中午做土豆炖牛肉。”
“好。”叶婷答应着,开始打扫大厅。
虞幸则也返回二楼,穿好衣服,打算出一趟门。
他要去看看电缆到底有没有出问题,昨天停电了许久不假,可半夜他下楼时,冰箱正照常通着电。
但和在浴室里遇到叶明尸体时一样,虞幸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像是遇到灵异显形时,他的思维都会自动屏蔽掉一些不在主要注意力范围里的小细节。
这应该是这个推演的特性了。
顶着晨风,虞幸带上钥匙出了门,顺着房子周边栽种的花卉植物,向需要拐两个小弯的电线杆走去。
起码他在房子这里抬头时,没有看到电线杆上某一根线有明显的断裂。
在他出门的时候,大哥叶明已经回到楼上,说自己没睡好,还要上楼补个觉。
虞幸和叶婷都没有多问,现在,虞幸微微眯着眼,来到了叶明昨晚到达的地方。
地面上还残存着不少水迹,湿哒哒的粘着鞋底,倒映出了虞幸不那么清晰的身影,虞幸无言的看着电缆线,在单独隔出来的小空地上,空空如也。
这个位置看到的电缆更加清楚,每一根电线都整齐地排列着,没有任何一根掉落。
所以,昨天晚上他看到的……
虞幸低头,露出思索神色。
来到这里,清楚了方位,他反而更确定,昨天窗外那个闪着火花掉落下的东西就是电缆了。
只是昨天电缆坏了,导致了停电,在没有任何修理人员进行维修的情况下,它就自己好了。
这代表现在家里的电器可以正常使用了。可……虞幸想到,昨天叶明出去查看的时候,电缆是好的还是坏的?
对于叶明来说,他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是鬼物的伪装,还是表里世界的割裂,抑或则在诅咒中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虞幸带着些许疑惑回到家里。
叶婷刚打扫和洗漱完毕,穿着一身浅粉色印花的连衣裙,挎了个小篮子准备出门。
虞幸让她注意安全,走上二楼,现在还早,他要是没有猜错,一般上学的时候,他和叶明的早饭都是在路上买的,休息日里,可能会睡晚一点,等叶婷把菜买回来,顺便给他们带早饭。
刚踏上二楼的空间,虞幸毫无准备地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女人叫声。
他精神一振,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那是叶明的房间,叶明没有关严房门,虚虚掩着,走进了,除了女人的尖叫,还能听到有些紧凑和诡异的音乐,以及一声声有点不真实的奔跑声音。
这综合起来的声响虞幸并不陌生,他微微挑眉——游戏?
叶明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
他放轻脚步声,悄悄凑到叶明的门缝那里往里看。
他不是没想过眼睛一凑上去就和同样从屋里往外看的叶明来个对视,所以他即便是准备偷听,身形也挺直,打算万一被发现就说自己只是好奇,所以想随便瞄一眼。
好在,他的视线扫进门缝里,只看见了叶明躺在床上,靠坐着,手上拿着他在叶婷房间看过的那个红色PSP游戏机,一阵阵古怪声音正从游戏机里发出,屏幕的荧光照在叶明消瘦的脸上,叶明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偷窥。
这才几点啊,叶明不是刚说要补觉么,就拿了叶婷的游戏机玩?
虞幸盯住游戏机,听这声音,叶明玩的就是叶婷说的那个恐怖游戏了,就在这时,游戏机里传来一个男性语音,随着刀劈下来的钝响,那语音惨叫一声,随即传来了女人阴沉的笑。
叶明烦躁地抓抓头发:“怎么又死了啊。”
话虽如此,他依旧选择了重新开始,又一次进入了游戏中。
虞幸开始对那个游戏好奇。
能让叶明这个“高三书呆子”放弃学习和睡眠,如此沉迷的游戏,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且叶明是今天早上从沙发上起来后行为就不太对劲,难道黑布所象征的东西,和游戏有关?
这个问题他也没能很快的找到答案。
过了不算太久,叶婷回来了,中午,一家三个人吃到了虞幸做的土豆炖牛肉和几个别的配菜,叶婷吃得非常高兴,可以说是心满意足,但叶明就有点心不在焉,他吃饱了之后,匆匆洗过碗筷,就说自己要上楼复习。
虞幸没过多久上去一看,又隐约听到了恐怖游戏传来的声音,这次虽说叶明的房间门已经关好,但不可否认游戏声仍旧是从这个房间传来的。
奇怪,看来这个叶明突然彻底沉迷于游戏了啊。
更奇怪的是,从这天开始,一连一周,虞幸都没有再遇见任何灵异事件。
两天休息日过去之后,他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回家做饭。
只是每天到家之后都会发现当天的作业已经写好,学校的随堂小考也根本不用他来写,基本上卷子一翻,答题卡一盖,到了收卷的时候答案自己就会填在上面,每一次都刚好符合叶勤这个角色本身的成绩。
之前的月考成绩也出来了,不出意外,叶勤处于年级前十的位置,这让学校的老师对虞幸上课走神和睡觉都多了不少的容忍度。
关于在学校里就会产生的憋闷和不舒服的感觉,大概是习惯了,虞幸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清晰的反应,可他也知道,这恰恰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好像在看似无害的日常里慢慢被同化着。
虞幸无意去结交学校里不相干的人,他只有意跟于惋保持了联络,基本上每天都会找于惋聊聊天,在这个期间对“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
一旦了解的更加深入,很多不对劲的点就浮现出来,虞幸发现这个世界还真有对待鬼啊魂魄之类的东西该有的禁忌,不止于宛说的那三点,剩下来的还有亲人头七必回魂,家里人必须睡在床底;在路上遇见呼喊自己名字的人,一定不要回头;走在路灯下被拍肩膀,先看路灯下的影子,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必须立刻向前狂奔,狂奔时看到前方有单个的行人,千万不能去看对方的脸。
还有很多类似的缜密又古怪的习俗,可当虞幸想要细究这些习俗的来源时。却发现找不到这些东西的相关历史,它们就像凭空出现,然后印在了很多人的脑海里,从此约定成俗一样。
不仅如此,当虞幸想纠结这里的确切年代,也会发现总被不同的事情阻止,他翻看了叶勤的历史书,里面的古代史和中国近代史与现实中二十一世纪的内容没有两样,可就是只字不提当下年代。
虞幸察觉到这里的时间有点混乱,有时下雨,明明是小雨,一节课结束后就能发现学校的地面积满了水渍——大环境的时间是正确的,可在某些细节上,小时间一看就不对。
这一周以来,家里倒也不能算是特别平静,就是叶婷发现了叶明偷拿自己游戏机玩的事情,作为妹妹,叶婷本不觉得有什么,可她和虞幸一样,都发现叶明沉迷游戏,甚至每天嘴上说着去复习,回房间也是打游戏,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叶婷是有主见的女孩子,她不像别人家妹妹,什么事都听哥哥们的,她自己也算是当家做主的一员,现在看到叶明这么不务正业,叶婷也很生气,偶尔会和叶明吵架,让他高三了收收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才能考个好大学。
叶明愈发消极抵抗,他不会和妹妹争吵得太严重,因为妹妹身体不好,在生活的细节里,他处处都让着妹妹,这点并没有改变。
可每次一到虞幸和叶婷没注意的时候,游戏机便又到了叶明的手上。
又是一个周一。
虞幸上完了一天的课,准备坐叶明的车离开,于惋拦住了他,神秘兮兮地把他拽到角落里。
她依旧穿着校服裙子,但不知是不是虞幸的错觉,这身校服好像比他第一次看见于惋的时候陈旧了不少,倒像是穿了好几年似的。
于惋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今天面色不太好看,拉过虞幸,声音压低:“喂,你们家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哥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虞幸一愣。
他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哥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啊!”于惋觉得他呆呆的,着急道,“我好几天没看到你哥,正好认识你哥班上的人,就去问了一嘴,他们说你哥请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上课。叶勤,叶明哥出什么事儿了啊。”
她看起来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眉头紧紧皱着:“不会是三周前我跟你说过的……他被鬼盯上了对不对!”
“没有,等一下,一条一条说。”虞幸打断她,揉揉太阳穴,“你说我哥没来学校,他同学也说他请假了,可我每天都是坐着他的车上学放学的,而且每天放学,他都比我迟一些,我是在校门口等他的,亲眼看着他从学校里出来。”
“他没请假,每天都有正常上学。”
更何况他这几天注意着“沉迷游戏”的叶明,偶尔下课了还跑到叶明班级门口瞅一眼,叶明下课就趴在桌上补觉,怎么可能没来学校?
还有……虞幸突然注意到,于惋说的是三周前。
对于叶明可能被鬼缠上的事,明明是一周前发生的,于惋也是在一周前的周五给出的提醒。
时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加快了?
他感到这次的世界真的很古怪,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断裂和不接的感觉,每一天都能和上一天连起来,可偏偏一周变成了三周,他还毫无印象。
听他这么说,于惋也呆住了。
“可、可是……你哥真的……”
“你要是不信。”虞幸先压下对时间的疑惑,拉住她的手腕,“我哥还没放学,我们现在去他教室那边看。”
“好!”于惋也是不信邪,任由虞幸拉着她去证实。
这个学校的高三惯例,由于学校不提供宿舍,所以也不强制晚自习,最后一节课要拖延个二十分钟,除了刚月考完的那一周外,周末也上课。
虞幸和于惋来到高三门口时,讲台上的老师正在激昂的讲“动点P”,虞幸一眼就看到靠前位置的叶明正强打着精神记笔记。
叶明的眼下由于熬夜玩游戏,已经蔓延出了十分严重的青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都不是很好。
于惋顺着虞幸的眼神看去,眼中闪过惊愕:“怎么可能。”
“那个跟你说我哥没上学的同学呢?”虞幸问。
于惋看了半天,倒吸一口凉气:“不见了。我明明记得她就是你哥班上的,提起你哥的时候她语气特别自然。”
虞幸低声道:“这样么……”
于惋心神不宁,她先是把虞幸拉回了远离高三教室的位置,免得吵到高三还引起别人注意,然后抓了抓蓬松柔软的短发,苦恼道:“这不对,这绝对不对。”
她急得转了个圈,然后问虞幸:“你知道那种突然忘记一件事想不起来的感觉吗?太难受了,我虽然不是忘了什么,但感觉差不多,因为这事没办法解释啊!就好像物理上那个什么什么……粒子观察……有人观测这个粒子的时候它就延轨迹运动,没人观测它就呈闪现式跳跃还是什么,我记不清在哪看到的了。”
“哎,你可别把我当疯子啊,是真的,你家这事绝对不对劲,我总觉得你们这几天印堂发黑。”看得出,于惋快抓狂了。
虞幸突然问:“我们这几天?你不是这几天一直没看见我哥吗,也没去过我家,应该没见过我妹妹吧,你说的'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于惋顿住了。
她好像也才反应过来,忽然沉默,然后一点一点扭着脑袋看向虞幸。
“没有你们,只有你。”
于惋的目光突然变得有点可怕,她的表情归于平静,重复道:“只有你。”
虞幸:“……”这里的每个关键角色是不是都这么诡异。
还没等虞幸想想该怎么解决眼前于惋的异常,于惋就自己走出了那个状态,有点奇怪地哭丧道:“不会中邪的其实是我吧,我才是被鬼缠住的那个,才会神志不清?”
“我觉得不是。”虞幸心中一动,于惋虽然也不正常,但目前看来,她好像大部分时候都是友方,或许,可以跟于惋提起更多东西,以便她干涉剧情,暴露更多线索。
“我们家最近确实有些不对,我哥他……最近特别喜欢玩一款恐怖游戏。”他把叶明的表现挑着给于惋说了一遍,“而且,他好像在游戏里一直死,到现在都没有通关过。”
于惋瞪大双眼:“恐怖游戏……我知道了!是不是有真的鬼藏在游戏里,迷惑了叶明哥!这可不得了,要是在游戏里一直死,会不会……会不会到一定程度,就真的会死。”
不得不说,于惋这反应,这脑洞,绝对是对灵异现象的狂热信徒,属于又怕又爱的那种,她可以轻而易举把别人说出来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台词对虞幸倒豆子的说,完全不在乎科学。
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是虞幸猜测过的。
如果换作现实里,于惋一定很适合当推演者,因为她的思维模式就本能偏向非自然领域。
“对不对!叶明哥从来都不是会沉迷游戏的,除非有特别的原因,不行不行,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出事的,然后就是你和小婷,说不定还有我。”于惋双手环胸,“我懂得稍微比你们多一点,这样吧,我准备准备,明晚,我们去你家驱鬼!”
“你确定你说的是驱鬼……”虞幸怀疑地打量于惋一眼,正色道,“我承认我们家现在处于很奇怪的状态,说不定真的是因为某些特殊的东西,正因如此,这件事很危险,你不要参与进来。”
他严肃起来:“别以为你懂得多就没事,真的遇到了鬼,你和我也没什么两样,所以这件事——”
“不可能!”于惋突然提高了声音。
随后她想起来这里是学校,重新把音调压下去:“叶勤……你不要太小瞧我了。”
虞幸不知怎么的,本来只是想演一演,但此时的情绪还真上来了:“我这不是小瞧,我是担心真有什么,你也会面临危险……”
“我知道。”于惋垂下眸,瞳孔中好像酝酿着什么,随后坚定起来,“可是叶明哥已经这样了,要是他之后就是你,你也变得奇怪,甚至是被鬼杀掉……我会接受不了的。”
“叶勤,让我去你家看看。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行不行?”
虞幸有点意外。
这段话听起来,就像是于惋的表白一样。
而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这具身体里本来就存在的情绪——属于真正的叶勤的情绪。
他直到刚才还觉得叶勤对于惋是暗恋,知道于惋不喜欢无趣的人,叶勤才没表白,怕被拒绝。
可是现在看来,于惋平时隐藏得很好,到这时仍旧暴露了她也是喜欢叶勤的事实。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是最容易打破窗户纸的关系,也是最难真诚面对的关系。
两人都藏着对对方的感情,平时处得就像好“哥们儿”,到了这个时候才显出一二来,这真是……
虞幸敏锐察觉到,这俩人的感情在整个事件真相环里,恐怕占了不小的分量。
现在,在安静了“一周”之后,剧情终于又要被推动起来了。
他终于点了头:“好,那你明天晚上来。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嗯……我需要你到时候帮我拿到那个游戏机,我带着驱鬼的东西对游戏机试试。”于惋考虑了一会儿道。
要游戏机?
虞幸有一瞬间的警惕,随即放松下来。
就算是于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那个游戏机又怎么样,到时候要不要配合,还不是看他临场发挥。
他们在这里商量了没两句,高三就放学了。
叶明出教室后,像是早就看见了他们一样,直接朝着他们的位置走来。
于惋今天又蹭到了车,只是今天车上氛围比较沉闷,谁都没怎么说话。
虞幸到家后,习以为常地做完了该做的事,然后开始“复习”,按照他的人设,每天他都应该学习到十一点以后,叶婷会在十一点过后给他端进来一点水果,叮嘱他早点睡。
今天也差不多,到了时间,叶婷穿着小睡裙进来了,她显得心情不错,对虞幸道:“二哥,今天我把游戏机藏起来啦,大哥没找到。”
“他好像很着急,但是还是没有好意思进我房间找。”
“现在似乎在房间里学习了呢。”
第十章 一个球体咕噜噜从黑布里滚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虞幸的错觉,叶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高兴,好像不仅仅是强迫大哥“回头是岸”的那种高兴,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虞幸抬眼多看了叶婷一眼,接过叶婷给他端来的东西,心思在头脑里绕了个圈,得出了很多分支不同的可能性。
有一点他一直没有忽略,大哥在玩恐怖游戏后上瘾,每一天都在游戏里重复着死亡,似乎只想一心通关,可……
一开始这个游戏机可是在叶婷手里,也是叶婷最先玩了那个他尚且不知道内容的恐怖游戏。
要是这么看,其实最应该受到影响的是叶婷不是吗?
她现在这个样子,让虞幸不得不怀疑——这么多天对于大哥玩游戏的反对,究竟是叶婷作为妹妹的恨铁不成钢,还是她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正在被抢夺呢?
这就涉及到恐怖游戏的性质了,如果这款恐怖游戏对鬼物们来说是有益的东西,那叶婷和叶明就有互相抢夺的可能。
而如果游戏是对人类有害的东西,叶明就可以看做一个受害者,他的意识正被恐怖游戏侵蚀和占据,说不定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叶婷的立场则值得考究,她是毫不知情,还是知道上瘾的人突然没了这款游戏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故意为之?
“二哥在想什么?”叶婷见她发呆,出声打断。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大哥现在这个状态……游戏害人不浅呢。”虞幸心中勾唇,趁机说道,“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那个游戏具体是什么内容,能让大哥沉迷成这样,你之前也在玩那款游戏吧?”
“现在看来,这款游戏没什么好处,所以即使以后大哥戒掉了,你也把那款游戏卸载,不要再玩了。”他摆出哥哥的架子,义正言辞的对叶婷说到。
他必须看一看叶婷对这番话的反应,如果叶婷有着守护那款游戏,不想删除的欲望,那虞幸就会倾向于这款游戏其实是被鬼物所争夺的东西,于惋想拿游戏机的动机,或许也不单纯。
“嗯,你说的对,那款游戏虽然挺有意思的,但是怪吓人,而且出了这种事情,我对这款游戏没什么好感了。”叶婷的回答有点出乎虞幸意料,不仅如此,叶婷还考虑到了叶明的心态。
“自从哥哥沉迷游戏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那款游戏,但是也没直接删掉,我怕删了之后,哥会发脾气。”她眉头微皱,身体瑟缩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不好的事情,“现在哥哥只是沉迷游戏,没有做出别的过分的事,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太吵闹,打扰到他学习了,他说了我好几次,我也没听,然后他直接吼我了,那样子贼可怕。”
“……”虞幸笑了笑,摸摸叶婷的头表示安慰。
按照叶婷的说法,她还处于那种吵闹的性格的时候,应该是身体没出事的时候,看来叶明发起脾气来的攻击力还是挺强的,不然叶婷不至于从小时候一直挤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可这究竟是叶婷的实话,还是不删游戏的托辞?
虞幸接着试探:“没关系,他不会冲你发脾气的,还有我呢。我会跟他好好谈谈,你嘛,最好待会儿回房间就删了那款游戏,让大哥即便找到游戏机,也不能立刻玩。”
“没问题。”这次叶婷答应得很干脆。
虞幸看叶婷的神色,好像真的对这款游戏没有什么留恋,他便重新另一个角度问道:“对了,我觉得大哥沉迷游戏必然有原因,你告诉我那款游戏讲的到底是什么?”
“嗯,就是一个像素类的恐怖游戏,玩家操纵的是一个小人。”叶婷恐怕是怕这个热爱学习的二哥听不懂,还用手比划着,“游戏机上有按钮可以控制角色的行走,还有交互键。然后我们的角色在一个教堂里面,教堂里有一只女鬼,喜欢拿着斧头砍人,我们的角色必须找到处于教堂深处的圣经用来超度女鬼才可以通关。”
“可是那个女鬼很厉害,只要玩家对周遭的场景进行交互,寻找圣经,女鬼就能听到声音追过来,她的速度比我们控制的角色快,所以不立刻利用障碍物卡住视野摆脱掉的话,一定会被追上砍死。”
听过叶婷的形容,虞幸想象了一下这个游戏的样子,发现光听内容其实也就是一个后世常见的像素风格小游戏,连剧情也没有,就是要找一个神器把boss消灭的那种常规游戏。
问题不出在剧情上,没有能把人洗脑成疯子的致郁剧情,看来就是游戏本身具有诅咒了。
说起来教堂里的女鬼,女鬼怎么可能身处教堂呢?有教堂的地方,通常来说鬼物都是最惧怕的,除非教堂的神父已经堕落,或者教堂被恶魔占领。
虞幸对这种剧情也很熟悉,现在各种奇葩游戏都有过,教堂追逐战也不是什么新鲜的题材了,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游戏机中这个游戏会出现教堂的原因。
还有那女鬼拿的是斧头,他在浴室的时候发现叶明尸体上的痕迹,也正是斧头制造出来的,所以砍死叶明的不是叶勤,而是女鬼?
“那个游戏你通关了?”突然想起了这一茬儿,因为叶明如此执着的原因,有一部分应该就是一直死亡,从未通关。
“没有,我控制的小女孩在教堂死了三十多次之后,我觉得太难了,就没有再继续玩。”叶婷摇摇头,“每次人物死亡,女鬼的鬼脸都会跳出来,真的好可怕,我还是没有于惋姐姐那样强大的心脏。”
虞幸:“这样啊。”起码从表面上看,叶婷没有上瘾的样子,叶明上瘾了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表现,如果叶婷同样上瘾,却能自我控制去迷惑别人的话,这只能意味着叶婷的级别比叶明更高。
等等,叶婷控制的小女孩?
他记得自己听到叶明玩游戏的时候,主角明明发出的是男性的叫声。
叶明控制的角色是男生,叶婷控制的角色是女生?
这难道是代表了他们本人?
虞幸暂时没有再说别的,鼓励叶婷把游戏机藏好,并且删掉那个游戏之后,他就继续佯装仔细看书学习,叶婷也走了出去,顺便帮他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虞幸就像往常一样,躺上床准备睡觉了。
其实今晚和之前几个晚上应该是有所不同的,虞幸之前每次睡觉的时候叶明还抱着游戏机不撒手呢,今天叶明没了游戏机,如果真的离了游戏机会发生不好的事,那晚上应该会有所体现。
虞幸试着不睡着,他想看看半夜会不会出现变故,但是很可惜,在这个推演世界里,困意可以在任何时候突然袭来,并且令他没有抵抗的方式。
哪怕他能拖个半小时,最终还是会无意识地睡着。
所以,当困意袭来,虞幸没有过多的挣扎,正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
半夜的时候,虞幸被尿意憋醒。
他刚起来的时候精神有点模糊,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自己从混沌的状态中拔出来,清醒过来的他一看,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爬了起来,已经站在房门边,就差开门前往旁边的厕所了。
他决定顺应剧情,便接着开了门,悄悄地踏上外面的走廊。
由于是夜晚,他的视野中本该漆黑一片,可隐隐约约透出来的红光却让他瞬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叶婷的房间。
怎么回事?叶婷的房门大开着。
深红色的荧光带着强烈的不详感觉,刺破了黑暗,不仅如此,虞幸还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那游戏机中女鬼阴森的笑声。
叶婷大半夜在玩游戏?
难道从叶明揭开黑布那天起,游戏机才正式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谁拿到游戏机,谁就会被其影响,沉迷游戏?
虞幸带着心中隐约的猜测,捏手捏脚地走到叶婷门口,这门开的太大了,他想往里看而不暴露身形基本不可能,但他本来也是正大光明出来上厕所的,他就像是正巧路过,看到红光忍不住要进来询问一声的哥哥一样,在叶婷门口站定。
随即视线往里一瞥,他首先看到了空空荡荡的书桌和干净的地板——也不能算太干净,几只玩偶从床上掉落在地,而它们的主人并没有把它们收拾起来。
床上好像空无一人。
只是好像原本应该放着被子的地方,粉红的被褥变成了黑色的布,黑布下隆起了一个小鼓包,看起来和叶婷的身形差不多大,而那只红色的PSP游戏机此刻正放在黑布之上,没有人动它,但虞幸依旧可以通过光影的变换来判断里面的人物正自己奔跑着。
甚至当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依稀可以看见屏幕上的内容,只见一个小小的像素风角色在一侧奔跑着,背景是红木色的地板和各种可以交互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就在另一边,一个黑发、体型大约是主角小人物两倍大小的女鬼手中正拿着滴血的斧头,对那人物进行追逐。
哟,这游戏改成全自动的了啊。虞幸在心里吐槽一句,同时多看了黑布一眼。
没错,他这个时候起床上厕所确实算是夜游了,但是现在已经过了邻居老太太死亡七天的时间限制,他就算夜游也不犯忌讳,怎么会又看见了这样的黑布呢?
莫非这附近又有人死了。
虞幸突然想起了没有游戏机玩的哥哥,如果游戏内的角色代表着叶明和叶婷本人,叶明在游戏里死了那么多次都没事,但今天玩不到游戏机,会不会这才是出事的理由?
叶明现在……还活着吗?
虞幸心中隐隐传来非常不妙的预感,他转头看向叶明的房间,叶明的房门关得牢牢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舀水的声音从厕所传来,由于时代限制,这个时候的抽水马桶还比较珍贵,哪怕是坐拥着两层半大房子的叶勤一家,也在水龙头下放了两个圆形塑料桶,把水龙头开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滴水从龙头里露出来,积累一段时间就多出了很多能用的水,上厕所就用塑料瓢舀几瓢水去冲。
听起来厕所正有人在用,是叶明还是叶婷呢?
“二哥,你站在我门口干什么?”从厕所出来的人是叶婷,她睡眼蓬松,自黑暗中悠悠走来,头发凌乱,身上的睡裙倒是比较整洁,尤其是看到虞幸,之后更是把裙摆往下拉了拉。
“没什么。”虞幸刚说出三个字,耳朵一动,敏锐地听到叶婷房间里传来了别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只见黑布底下有什么东西,好像正在蠕动着,蠕动着,一直蠕动到床的边缘,突然就掉了下来。
一个圆滚滚的球体咕噜噜从黑布底下落到地上,又从床的位置滚到了虞幸脚边不远处。
球体上面带着的黑色物质摩擦力较强,使得它滚得并不光滑,还在地上颠了两下,停下时,球体的正面正对上了虞幸的视线。
那是……叶婷的头。
黑发裹成一团,但自缝隙间露出了叶婷苍白的脸庞,大大的眼睛睁着,涣散的目光无神地望着正前方。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而刚上完厕所的叶婷则一无所知,仍旧往这边走着。
虞幸心脏突然停跳一瞬,这是非常剧烈的灵感,他察觉到,绝对不能让眼前这个正在往房间走回来的叶婷看见地上的头颅。
甚至连游戏机也最好不要让她看见。
他立刻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你书桌上的东西滚下来了。”
说着他异常自然地走进叶婷的房间,弯下腰,好像只是哥哥顺手帮妹妹捡起地上的东西一样,看似是捡东西,实则一脚把那颗人头踢到了叶婷的床底。
叶婷的房间布置和叶勤的不一样,粉色的小床靠着,两面墙的夹角非常的有安全感,同样,床底的东西如果不刻意去掏,根本不会被发现。
随后他一把抓起床上的游戏机,没等游戏机上冰冷的气息从掌心传至全身,他就犹豫了一秒,然后果断把游戏机往黑布下面塞。
其实在触碰到游戏机的第一时间,他就按下了关机按钮,可是发现关机没有任何作用,屏幕该亮还是亮,里面的女鬼依然在追逐着那个像素小女孩。
这游戏机有光又有声音,想藏起来太不容易了,可能只有这种神秘的黑布才能隔绝掉它。
当然,虞幸也知道黑布的危险性,但在此刻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让叶婷看见了人头和游戏机,可能随之而来的危险并不比黑布揭开产生的危险要更小,而且他只是这样塞进黑布里,完全没有揭开黑布的动作,想来即便有危险,落到他身上也只能打一个狠狠的折扣。
这种灵感不是人人都有,但是无论怎么想,让叶婷看见自己的人头落在地上,都是一种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如果叶婷是主动伪装成无害的鬼,被某种诅咒规则所束缚,不能直接伤害推演者,那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发难——自个人头都在地上了,都被看见了,还不能成为鬼物撕破脸的原因吗?
如果叶婷是一个忘了自己已经死掉的鬼,那推演者也应该用这样的行为延缓她想起自己身份的时间,为推演者的争取更大的安全。
至于那游戏机,叶婷已经表明自己并没有对那款游戏有依赖性,甚至承诺了,会把游戏机好好藏起来,把游戏删掉,此刻游戏却打开着,并且在叶婷没有控制的情况下,游戏自动运行,按照逻辑去想,最大的可能是叶婷也不知道游戏机此刻就在她的床上。
这黑布出现得莫名其妙,虞幸还是倾向于有人死了,但这个死人应该不是叶婷,因为上厕所的叶婷就跟正常状态的叶明一样,依旧以人类的行为轨迹活动着。
即便人头代表着叶婷早就死了,那也是和叶明尸体一样,可能是处于“里世界”的他们,最好不要把那个世界的表象带入到正常时间,这反而容易让人混淆规则。
这些念头都是一瞬间在虞幸头脑中出现的,他动作很果断,手已经带着游戏机伸到了黑布之下,他把游戏机放好,便准备抽出手来,可就在这时,黑布底下突然有一只纤细的手攥住了虞幸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又僵硬,和叶明的尸体触感一模一样,虞幸眼角微微一凛,想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可里面的那只手攥的太紧,失去了巨大力气优势的虞幸也不能像往常那样轻易挣脱。
他无声冷笑,无视了手腕脱臼的剧痛,愣是硬生生把手扯了出来,没了游戏机的光芒,周围都昏暗下来,他也看不清手腕处的皮肤变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自己的手现在完全使不上力气,处于断裂状态。
但虞幸对这种程度的疼痛早就已经有了免疫力,头骨碎裂他也有过,当时不也是一声不吭吗?
就在这时,叶婷也已经走了进来,虞幸十分自然地转过头,对叶婷说:“你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放好了,我也想出来上个厕所来着,你早点睡觉啊。”
“哦,谢谢哥哥!”叶婷乖巧地应了一声,推开她的粉色小被子就躺上了床。
现在还是夏天,即使晚上不算热,叶婷也还是贪凉,只把被子盖一个边角在肚子上。
虞幸俯下身,嘴上说着“别贪凉,你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么”,然后借助帮叶婷整理被子的机会,再次看了一眼被子颜色。
要知道,叶婷进门之前,这被子还是黑布的样子,而就在失去了PSP游戏机的光芒照耀的一瞬间,它就又变回了粉色小被子。
似乎,这个推演很多灵异现象和正常世界的连接点都是由黑暗来完成的?
虞幸思忖着,拍了拍叶婷的头,便离开她的房间去上厕所。
刚走出叶婷房间,他的脚布便顿了一顿,因为他想起一周之前叶婷跟他说过的话。
在那个电缆断裂的停电的晚上,叶婷和他之间隔了一支蜡烛,那时叶婷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恳求过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她一个人身处黑暗,因为她怕黑。
当时虞幸便听出那语气中间好像夹杂了一些别的什么,是感叹,是祈求,还是悲伤?
那些都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才看到叶婷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叶婷在黑眼中闲庭信步。
既没有开厕所的灯,也没有开房间的灯。
这和在蜡烛前告诉他自己怕黑的叶婷,完全不是一个人!
虞幸眼睛一亮,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地去了厕所,开灯,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问题,然后关上灯,回到自己房间。
这样就没错了,叶婷作为第一个接触游戏的人,她不是没有变化,只是她的变化和叶明这种前面热爱学习,后面沉迷游戏不一样,更加轻微,更加难以察觉。
她怕黑,可是过了几个星期之后,她就不怕了。
不是因为她突然克服了自己的恐惧,而是因为——她和叶明,恐怕都被调换了!
真正的他们,或许正在那款游戏里,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被砍和死亡?
浴室中那具浑身都被斧头砍得鲜血淋漓的尸体,恐怕才是真正的叶明;刚才从黑布底下掉出来的头颅,恐怕才是真正的叶婷。
一直没有找到确切思路可以解释一个人的两种状态的虞幸,此刻突然将脑海中混乱的线索们聚合在了一起,找到了最有可能的真相。
这个世界应该就是这个推演主体死后才由怨灵形成的,他们的死因当然不会是一款平平无奇的恐怖游戏,这款游戏在这个世界里也只是某种东西的一个具象化象征而已。
导致叶婷先死亡,紧随其后,夜明也死亡的东西,是那个女鬼。
女鬼象征着什么呢?
黑暗中,虞幸露出一个有点疯狂的笑容。
如果说女鬼象征着这个房子里一直没有见过踪影的妈妈……那就有意思了。
第十一章 轮回的游戏
虞幸的手腕脱臼问题在上厕所的时候就解决了,他面不改色随意一怼,在一声清脆的骨骼响声中,骨头便回到了原位。
并且,借着厕所的灯光,他能看见自己的手腕处黑了一圈,像沾上了煤灰一样,在煤灰之下还有鲜艳的红痕,足以表明黑布下的鬼手用了多大的力气,如果虞幸没有当机立断用最大的力气挣脱,放任自己脱臼,那估计他整只手被捏断都有可能。
被捏断,恐怕连张好皮都不会给他留,他只能拿着自己缺失了血肉的断腕去面对叶婷,运气好不会被叶婷发现,运气不好,当场就能是个鬼现人死的局面。
现在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虞幸才能好好思索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黑布出现,应该是有人死了,这个人不是叶婷,如果和剧情有关,要么是没拿到游戏机的叶明“死”在了房间,要么是打算明天过来驱鬼的于惋死在了她家。
现在家里这种情况,按照他的猜测,除了他都是被转化的鬼,如果于惋也死了,那不就代表着他孤立无援了?他还想着,明天于惋过来驱鬼,说不定真能出发鬼物出现的条件,直接进入整个推演的最后boss站阶段,所以,于惋悄无声息死掉的可能性不大。
最终,虞幸猜测的结果是叶明。
当然,叶明和叶婷应该早就死了,但在这个由某一位主体创造出来的推演世界里,他们还不算死,起码可以在这个时间点正常生活,虞幸说的死,是正常状态彻底消失,只剩下鬼物状态的那种。
不出意外,明天叶明应该不能照常上学了。
他心思飘到一楼客厅的座机电话上,不知道明天用不用打个电话出去,给学校请个假,毕竟他没叶明的车,想去学校也有点困难。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从虞幸的房门上传来。
他一愣,今晚还没完?
“咚咚咚。”
“二哥……你快开门,我有事跟你说。”
是叶婷的声音,能听得出,她的声音极力压低,还带着点颤抖。
虞幸在装睡装聋和开门之间抉择一瞬,选择了后者。
他才刚看着叶婷上床睡觉,现在就上个厕所的功夫,她又起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
在叶明和叶婷之中,尚存正常一面,且没出现过鬼物状态的叶婷无疑安全性更高。
他先开了床头的灯,然后走到门边,开了一条小缝,就见叶婷手里拿着关机状态的游戏机,面色有点不对,比平时更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二哥,大哥那边好像不太对劲,他好像一直在撞墙……”
“声音好大,咚咚咚的,我害怕……”
叶婷的房间和叶明相连,只隔了一道墙,如果叶明发出很大动静,叶婷一定听得见。
“我不敢过去看呜呜呜……”叶婷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我怕他真的病了,万一他把自己砸死了怎么办!二哥你能不能去看看啊!还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也怕大哥突然进来,他要是还想抢游戏机呢,所以我把游戏机找出来了,我能不能带着游戏机在你房间躲着,然后,你去看看他!”
虞幸想了想。
这么做,确实是一个对叶婷来说最安全也最合理的方法。
可就在他思考的几秒钟里,叶明的房门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叶婷瞬间一抖,惊惶地回头,只见叶明今晚紧闭到现在的房门正缓缓打开。
叶明的头先伸了出来,他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头发中间和脖子处仿佛有红色液体正在向下流淌。
看到叶婷,或者说看到了叶婷和虞幸两个人,叶明的手立刻扒住门框,像是自己拖拽自己一样,伸出了大半个上身。
“你们为什么不睡觉?”叶明的声音一如往常,淡淡的,但是对弟弟妹妹有一种特别的耐心和温暖,但他的模样和行为与这种声音可沾不上边,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伸长了手想去抓叶婷。
落到虞幸眼中,这场面有一种死人正在用熟人的声音诱惑活人靠近一般的违和。
“啊!二哥!”叶婷一把抱住虞幸,小小的身体趁机冲进虞幸房间,虞幸也感觉从叶明散发出来的感觉很不好,便暂时接纳了叶婷,立刻关上房门。
关上门后,走廊里发生了什么就看不见了,虞幸顺手按下锁门的按钮,然后弯腰,食指放在嘴唇前:“嘘……”
叶婷听话地点点头,眼中惶恐未褪,抱着手里的游戏机不发出一点点声音。
现在的局面,顿时有点难办起来。
虞幸瞥了叶婷一眼,叶婷倒真像一个大半夜被可能患上了精神病的哥哥吓坏了的小姑娘,忙不迭找叶勤这个二哥求助,而门外,不知道叶明有没有“走出来”,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会不会堵门。
叶明是个大威胁,可对他来说,叶婷难道就一定安全吗?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安全的,因为他刚度过了一个关于叶婷的转折点,没有让叶婷当场鬼化,那么在今夜,叶婷或许就暂时与他是一个阵营,共同面对叶明。
很可能他把难点往后拖了一天,叶婷要是鬼化了,他要面对的就是叶明和叶婷两个鬼,要么活下来立刻找到通关方式,要么死。
而现在,只有叶明一个鬼在走廊游荡,他和叶婷加起来,或许可以撑过今夜,等到明天于惋的到来。
“彭!”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猛烈撞了一下,虞幸立刻用手抵住门,而叶婷则害怕得缩在虞幸怀里。
“你们为什么还不睡觉!该睡觉了,该睡了,睡着了就什么也不会想到了!”门外,叶明一次次拍打着虞幸的房门,声音也从淡然逐渐变得阴翳和暴躁,渐渐的,他的声音像是灌了水,“快睡吧……睡觉去啊!”
虞幸已经可以想象到,叶明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才让他的声音模糊不清,带着咕噜噜的水声。
他想着,睡觉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对叶明来说很重要吗?
房门震动一次比一次狠,虞幸觉得手臂都被震麻了,要不是他撑着,叶明早就可以破门而入。
叶婷发出难以抑制的呜咽,身体颤抖着。
听着叶明的厉鬼式催睡,虞幸突然想到了什么,语速很快地对叶婷道:“去把床头灯关了!”
他起来开门的时候,按照常理把灯打开了,现在这盏灯就是整座房子唯一的光亮。
叶婷一听,还有点不敢离开虞幸的怀里,但在虞幸的催促和门外叶明恐怖的砸门中,她还是跑到床头,关掉灯。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可砸门声也在同一时间停止。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虞幸的呼吸声,还有叶婷小声的啜泣。
叶婷摸黑回到虞幸身旁,和虞幸一起把耳朵贴到门上,想听听外面怎么样了。
一阵频率很奇怪的脚步正在远去,叶婷明显松了口气。
看来,在虞幸房间的灯消失后,叶明认为弟弟妹妹已经睡着了,便从房间外离开。
虞幸松开抵着房门的胳膊,他这才感觉到,刚才那十几秒,就让他这副身躯出了一身冷汗,连肌肉都很紧绷,有点僵硬。
“大哥……走了吗?”叶婷终于憋不住,小小声问。
虞幸的视线适应了黑暗,能看见叶婷那双发亮的眼眸。
他道:“大哥死了,刚才的不是大哥,是鬼。”
这么直接的话让叶婷愣了愣,不过她也是看见了叶明从房间里出来的样子的,接受起来并不难,只是难以理解:“为什么……大哥怎么会死,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游戏机。”虞幸低下头,伸手摸到了叶婷紧紧攥着的游戏机,“你们玩的那个恐怖游戏,有问题。”
“……”叶婷陷入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在衡量虞幸有没有察觉到自己也是鬼,空气也因此停滞了半分。
“还好,鬼只找上了大哥,没有对你做什么。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虞幸却没给她发作机会,毫不犹豫抱住叶婷,就像抱着一个依靠。
沉默的叶婷找回自己的声音,续上了刚才的情绪:“呜呜,二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呜呜呜……大哥到白天会消失吗?”
在这个世界的传说里,变成了鬼的人只有夜里会出现,白天则消失不见,虞幸也在这几天中打探到了这个信息。
“可能会消失吧,你今天晚上就在我房间睡觉,我给你守着,一定不会让你出事。”虞幸做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哥哥的形象,他把体重很轻的叶婷抱到自己床上,自己则搬着椅子,在靠近房间正中央的位置坐下,大有要守一夜的架势,“放心吧,等到了明天我们就打电话报警。”
“嗯……”经历了这么一遭,叶婷好像有点精神不济,紧张过头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浓烈的困意,她主动把游戏机递给虞幸,“游戏机是大坏蛋,它杀了哥哥,我不想再碰它了!”
“正好,我也必须要看看这款游戏到底有什么异常,竟然能让大哥就这样死去。”虞幸接过游戏机,心中悄悄笑了一声,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拿游戏机,并且打开那款恐怖游戏玩一玩了。
或许在那款恐怖游戏里被女鬼抓到是触发必死结局的条件,但很显然,现实中他其实接触不到多少线索,这么多天以来,他连接近主卧那扇挂满了锁链和铃铛的门的机会都没有。
想知道这个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真就得依靠着所谓没有剧情的这个游戏,虞幸觉得即便没有剧情,他也能从中挖出剧情来。
女鬼杀人,他不被女鬼抓到不就行了吗?
在不被女鬼抓到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探索这款恐怖游戏,这或许就是破解现在局面,推动剧情大发展的契机。
如果可以,他还想在教堂中找到那本圣经,试试看拿到圣经之后,能对女鬼造成怎样的伤害。
“二哥,你别玩了,你不要变得和大哥一样!”叶婷惊恐地说着,但她也不敢太大声,免得把外面的叶明引过来,只能小声哀求。
“大哥一定是因为最近沉溺游戏,死了太多次才会这样的,我只看一下,和你一样,不会有事的。”虞幸安抚道,装作自己真的完全不知道这个游戏和死亡之间的联系,反过来劝说叶婷,看起来完全没有对叶婷起疑心。
目前看来,叶婷比叶明更懂得伪装,叶明都忍不住露出了好几次尸体和鬼物状态,而叶婷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嫌疑,只在怕黑这件事上露出端倪。
这说明叶婷在智商方面比叶明高,想要暂时稳住叶婷,对虞幸来说反而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他能让叶婷觉得自己并没有暴露,就可以把现在这种情况延续下去。
果然,叶婷没有坚持,或许他本来就很希望虞幸能玩这款游戏,并且早点死在女鬼的斧头下呢。
她颤颤巍巍地躺下去,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大热天的,这个举动非常能表明她现在的恐慌:“好吧,二哥,你小心一点。”
“嗯,你先睡吧。”虞幸声音变得特别的温柔,“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噩梦就过去了。”
叶婷没有再说话,只缩在被子里,用鼻音回了小小的一声“嗯”。
看叶婷安静下来准备睡觉,虞幸坐在椅子上,打开了游戏机的电源开关。
这个游戏机在黑布上的时候,无论虞幸怎么关机,它的屏幕依然亮着,现在倒是像一个正常游戏机那样了,需要虞幸一番操作,才能找到那款恐怖游戏。
虞幸找到自己的耳机,带了一只,剩下一只用来听周围的情况,他点开游戏,找到了游戏机上唯一一个恐怖游戏,看到了这个恐怖游戏的名字。
“轮回”。
游戏的名字就叫做轮回,乍一听和叶婷与他谈及过的教堂、女鬼、圣经都没有什么关联。
虞幸操作按钮点开游戏,漆黑的页面顿时占满了屏幕,一张女鬼的脸在屏幕的中央,小小的像素小人躲在左边的一个柜子后,右侧是【开始新游戏】、【读取档案】、【成就收集】、【资料收集】四个选项。
他想了想,点击读取档案,想看看游戏里存了几次档,却发现档案中空空如也,好像并没有人玩这个游戏的痕迹。
虞幸挑眉,暗道,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打开这款游戏,所以在我这个视角中,没有存档?
他又点向【成就收集】,这一回不再是空白,下面密密麻麻罗列了许多成就,比如躲藏者、被杀十次、被杀一百次、安静的教堂、地毯式搜索、撞到女鬼、尾随大师……
好像都是进入游戏后才能获得的各种评价。
成就系统好像不是看人,而是看游戏机,不管是谁点开这个游戏,成就系统都不会刷新。
知道这一点之后,余兴充满期待的点开了【资料收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资料了,希望这里能有他用得上的资料,给他补全这个推演世界的逻辑。
要知道,在这里他一直没有听到关于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角色的故事,而游戏当中的女鬼,他早已猜测应该是妈妈的象征。
如果说整个世界都是从推演主体的意识当中演化的,那这款游戏如此特殊,可能就代表着推演主体潜意识里不愿意想到的事情,很多现实里不方便呈现出来的,反而可以在这个浓缩的小小游戏中表现出来。
资料档案确实没有让虞幸失望,在小小的屏幕中,竖排排列着五个已经收集到的文字资料。
操作按钮选中点开第一行,一张有些破损而又泛黄的纸张便呈现在屏幕中,上面的文字受到像素风的干扰,稍微有那么一点难以辨认,但仔细看看就能看出内容。
【今天我前往了教堂,在教堂停留了很久,我哭过,也忏悔过,可这并不能改变任何事实。悲剧已经发生了,我想,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一切停止在现在,不能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我向神父忏悔了我即将到来的罪过,神父承诺告解室的一切都不会被第三个人知晓,但在我走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虞幸眼睛一亮,没猜错的话,这个“我”代表的很有可能就是推演的主体角色。
他点开第二张。
【我好像忘了一些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力应该很好才对,可我就是觉得自己忘了一些事。这种感觉好难受啊,我本想努力去回忆,可每当这个时候,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在告诉我,不要去想,忘了吧,忘了吧。】
紧接着,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阁楼连接着一座教堂?开什么玩笑,这不科学!我只是想到阁楼上来收拾一下我的东西而已,这座教堂是哪里来的?天,我不会遇到灵异事件了吧……我就快高考了,别让我遇到这种事啊。算了,这显而易见。我该怎么回去?一转头通向阁楼的门就没了,我尝试着往教堂的其他位置走走看吧,这里真安静,一个人都没看到。】
还有,阁楼连接着教堂?
虞幸一言难尽地盯着这行字,教堂、阁楼,难道教堂一开始并不是存在于游戏机里,而是真实存在于这座房子的……阁楼上?
等等,这座房子有阁楼。
虞幸瞳孔一缩,他突然发现了一件目前为止被他遗忘得最彻底,时间也最长的事。
那就是他明明清晰地知道这栋房子有两层半,上面半层是阁楼,但这么多天下来,他从来没有哪一刻产生过去阁楼看看的念头。
反而对于主卧,他很好奇,也一直在找机会探查,可阁楼却这么被他忽略掉了。
就好像他的脑子本能屏蔽了和阁楼有关的一切。
算了,再看看。
此时虞幸已经将这种感觉深深记在心中,哪怕之后推演再对他的大脑有什么直接的影响,他也不会忘记这种感觉,一定能想起阁楼。
他决定先看下去。
【我怎么睡着了?明明是来阁楼收拾东西的啊……小婷说她有一个很喜欢的玩偶,不小心塞在纸箱子里,和其他杂物一起搬到阁楼上去了,我不是上来帮她拿东西的吗?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一个教堂中醒来……天天听于惋那丫头提起灵异事件,这是我的报应吗?等等,前面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她就是这里的鬼?不好,她好像发现我了。】
第四张资料,果然和虞幸更新过后的猜测一样,属于叶勤。
这次依旧提到了阁楼和教堂,并且还表明叶勤直接看到了女鬼,好像在最后被女鬼发现,应该免不了一场追逐。
那,最后一张资料不出意外,应该是叶婷的。
【我又来到了这里,我好像已经在这里徘徊很久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我只知道自己在找一样东西,但我真的找不到心中想要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圣经吗?今天又看见了那只女鬼,她拿着斧头正在追逐一个有点眼熟的男孩子,还好那个男孩子行动很敏捷,不像之前那个瘦瘦高高的大哥哥,没有跑过女鬼。唉,像我这么虚弱的人,腿又短,如果被女鬼发现了,应该也跑不掉吧。】
虞幸看见了,属于叶婷第一视角的资料,他不由自主的朝旁边望了一眼,被子中的叶婷呼吸匀称,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张资料上的信息量比之前所有的都要大,虽然没有提到阁楼,但它包含了叶勤和叶明的走向,行动敏捷的男孩子指的应该是叶勤,高高瘦瘦的大哥哥则是叶明。
但叶婷在这张纸中,叫自己的大哥二哥为大哥哥和有点眼熟的男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
第十二章 座椅上的血字
叶明和叶勤的视角中,他们都算是清晰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有叶婷不一样。
虞幸目光落在叶婷视角的前半段,那个“徘徊很久”上。
是因为叶婷在教堂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模糊了时间和记忆,但她还遵循着本能,寻找着一样能让她离开教堂的东西?
他眯起双眼,否定了这个答案。
叶勤视角里,他一进教堂就看见了女鬼,并且被发现,开始追逐战,说明女鬼感知力很强,叶婷一个小姑娘,不可能建教堂很久,还没有被女鬼发现过。
而就像她自己说的,如果她被女鬼发现,并且追逐,他肯定跑不过女鬼。
结合游戏名轮回和叶婷记忆扭曲的事,虞幸有了一个猜想。
或许,这三兄妹通过阁楼进入教堂后,都很快被女鬼杀掉了,杀了很多次,却一次次重复着,以为自己还活着。
这当然也不是真实世界,而是三兄妹在现实中死去之后,精神体仍然因为某种执念,将阁楼和教堂连接在一起,创造出了这样的精神世界,一次次被折磨。
三四两张资料是叶明和叶勤的精神体刚进教堂,认知还很清楚的时候,第五张资料是叶婷的精神体进入教堂很久之后。
这段经历被推演主体化为一款小游戏,成为了整个世界中最重要的线索,那么,推演世界的形成原因就有了。
虞幸嘴角一勾,突然明白过来。
这个缺失了历史,只有当下时间的世界,恐怕就是三兄妹中的一个人,希望打破轮回,用另一种方式找到教堂中隐藏起来的东西而创造出来的媒介。
只要虞幸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他们要的“东西”,三兄妹就能结束一次次被杀和逃亡,结束这个噩梦般的无限轮回。
但世界的创造是潜意识完成的,所以兄妹的关系依旧被记得,大部分的世界逻辑也正确,只给灵异事件留了更多余地,这样做更有可能接触到那件“东西”。
所以,这个世界中的叶明和叶婷在接触过游戏机后就不正常起来,或许是推演主体的潜意识被游戏的内容刺激到,将教堂里已经被杀得扭曲和记忆缺失的那一面带入了这个世界。
这个推演世界,就是一场无限轮回中的受害者的自救,种种诡异,还有虞幸一来到这里就察觉到的苍白和虚幻都有了解释,一切都有迹可循。
叶鸣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完全鬼化,可能是他和游戏接触多了,推演主体本能的觉得叶明已经和游戏中没有两样,而叶婷虽然是最先接触游戏的,但她玩的次数并不多,在推演主体的想象中,她还是潜意识里那位可爱又懂事的妹妹。
但这并不意味着推演主体一定是叶勤,哪怕是叶明或者叶婷,也可能对自己的认知产生偏差。
综上所述,这个推演的完整世界观应该是一个套娃,既——三兄妹现实中被女鬼形象所代表的真实事物杀死——死后的鬼魂因为执念或某种过于强烈的特殊情绪,创造了阁楼和教堂的精神世界——鬼魂们在精神世界再次被恐惧化成的女鬼一次次杀戮——三兄妹其中的某一个人察觉到这样的轮回,潜意识为了结束噩梦,创造了虞幸现在所呆的地方,希望在这个潜意识世界更加清楚地找到让他们脱出轮回的途径。
虞幸一边盯着游戏机中的资料一边分出一小部分的注意力,去注意床上睡着的叶婷,一边在脑海中梳理所有的线索。
既然潜意识认为只有在这样的世界才能找到打破轮回的方法,就说明“ta”认为在有教堂的精神世界中是找不到出路的。
精神世界和虞幸现在所在的世界最大的区别就是,教堂中的三兄妹都因为轮回而永远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可在这里,他们有机会接触到死亡的概念。
让推演主体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亡,就是解决所有事情的最终方法。
没错,就是这样了。
叶明在死前反常的沉迷游戏,或许一半是因为认知被混淆,一半是因为心中的执念在提醒他这游戏不对劲,要他解出谜底。
可惜他在没有成功的时候,就因为玩了太多次而死了。
虞幸凭借一款恐怖小游戏中的资料收集,就基本猜出了这个推演的世界观,即便目前来看,能佐证这个猜想的证据还不多,但他相信自己没有错。
真实的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周多的时间,他已经适应了世界的规则,现在这种猜想,是他排除掉所有矛盾点之后找到的最合理也最清晰的一条思路。
这样的推演能力看起来似乎有些过分,让整个推演的推理难度都下降了不少。
但事实上,这样的行为并不算出格,因为这只是系统对所有报了名的推演者进行的一次推演能力测试,它想要的本来就是能力出挑的人,如果大多数推演者连世界观都推理不出来,那只能说明推演者这个群体实在是太废物了,系统还有什么好争的,死了算了。
“这样看来现在我要是想正确通关,就必须找到一个证据,能证明这三兄妹都已经彻底死亡的证据,只有看到这个证据,推演主体才会恍然大悟,将一切都推翻。”虞幸在心中嘀咕着,“这个证据所在的地点,要么在隔壁的主卧,要么在阁楼,选择主卧,我要面临的是找到主卧那把大锁钥匙所在的地方,和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铃铛的情况下打开那扇门。”
“选择阁楼,我要克服的则是或许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关于阁楼的记忆,我只会知道阁楼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但如果不静下心来去想,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这个前往阁楼的念头,问题就是我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静下心来仔细去思考和阁楼有关的事。”
“还有如果说证据真的存在阁楼上,我要面临的状况还有一种——鬼化的叶明和叶婷,这两者在游戏中混淆了精神世界和这个世界,一旦涉及到阁楼,又会激起他们在精神世界所经历的恐慌,他们一定会尽全力阻止我。”
“其中可以利用的变数,就是于惋了。”虞幸暗道,“五张资料上只有叶勤的资料中提及到了于惋的名字,如果于惋不是第一二两张资料的主人,那她就真的是一个纯友善和帮助型的NPC……不,不能这么早下定论,这五张资料不一定是全部的资料,说不定我进游戏玩过之后会发现新的属于于惋的资料纸。”
世界观推理出来之后,虞幸的思路已经完全清晰,一二两张资料纸的主人只可能是三个人,要么是于惋,要么是爸爸或者妈妈。
可以看出所有事件的源头和起因,都和第一张纸上“我”在告解室倾诉出的决定有关,连神父都叹了一口气,侧面反映了这个决定可能非常的残忍。
三兄妹的执念和对女鬼的恐惧,应该都来源于这个决定。
想到现在,虞幸已经确定这个推演的时间不剩下多少了,很可能今晚他在游戏中寻找到更多的线索,确定第一二张资料属于爸爸,那么明天于惋到来之后,他们就要进行最终的战斗——最大的可能是他和于惋面对叶明和叶婷两个鬼化角色,或许还会有一个拿着斧头的女鬼,在事件的最后才会牵扯出爸爸身上的秘密。
如果他今天玩游戏的时候发现于惋是幕后黑手,那明天要面对的就是三个鬼化角色,拿斧头的女鬼应该在最后出现,而只在冰箱中看见过的爸爸则与整件事情关系不大。
当然了,这两种结局之外,还有第三种结局,那就是他今天在游戏中被女鬼杀掉,然后也变得和叶明叶婷一样,混淆精神世界,以推演者的身份永远沉沦,直到死亡。
因为推演进行到现在,种种细节已经证明了,这个世界有能力干涉推演者的记忆和精神,想必把推演者的记忆混淆,让推演者以为自己就是扮演的这个角色,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在这个世界一次次玩游戏,一次次被杀,和叶明一样彻底混淆身份的时候,就是推演着死亡的时候。
死亡的推演者应该没有资格重回血池中学的考场,他们将作为失败者,被中途清出考场,失去前置活动的资格。
千算万算,还是得等他好好看看游戏中的古怪。
虞幸静下心来,退出资料收集的界面,在停顿了四五秒之后,选择了进入新游戏。
他戴着的耳机里瞬间传出一声女鬼阴森而又恐怖的尖笑,像素风的画面抖动起来,背景变成深黑色,中间一条光明的缝隙从扁平直到椭圆,像是一个人的眼睛刚刚睁开,在适应光线。
底下跳出一个对话框。
【好奇怪,我怎么昏倒了?】
随着虞幸的交互点击,对话框一次次刷新。
【浑身好疼啊,疼死我了,就像我已经被大卸八块了似的。】
【咦?这里是……】
【天呐,头好痛,我不是应该上阁楼去给叶婷找她的玩偶的吗?怎么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教堂中?】
画面中的黑暗和光明都暂时褪去,背景转变为了教堂的主祷告室,一排排深红色的座椅并列着,中间有一个宽敞的过道,在过道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十分常见的神像雕塑,讲台在神像雕塑的前方,那里本应有神父布道,可如今那里空空如也,就像这一排排空着的椅子一样。
而在这些基础设施的上方,教堂的墙壁爬满裂痕和蜘蛛网,像是废弃了许久,连色调都带着一股被邪恶力量侵占的阴森恐怖。
虞幸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像素风格的人,从其中一张空座椅上醒来,抽象的头颅左转转右转转,似乎在打量四周。
在游戏界面的左上角有三个特殊的状态栏,第一行是五个心,第二行是像电池电量那样的十个绿色格子,第三行则是道具栏,只有三个空位,此时什么也没有。
这应该分别对应着像素角色的生命值,体力值和道具。
在生命值这一点上,倒是和虞幸猜测的有出入,他原以为这是一命通关的游戏,只要被女鬼砍到就会死,而现在看到这个状态栏,他就知道在一次游戏当中,应该是有五次被砍中的机会的。
哈,五次机会。
五次机会,叶明和叶婷都能死的那么草率?
是这两个人玩游戏的水平太低,还是这个游戏的难度比虞幸想得更高?
虞幸压下了对这两种情况的发散性思维,注意起游戏剧情来。
小人从座椅上站起,开始小范围的走动,最后还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停下,对话框再一次出现。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教堂看起来十分阴森,难道我是碰上于惋喜欢的灵异事件了?】
【哦,天呐,这难道就是我的报应吗?平时从来不想听于惋说这些无聊的故事,现在就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了,要是于惋在就好了……】
【不,还是算了,她不在这里最好,谁知道这里有什么危险?我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虞幸一边看对话框,一边认真听着耳机中的声音,并不是他的错觉,他听见有一阵脚步声,正从远处缓缓走来。
这个游戏的开头果然是以叶勤的身份来的,和第四张资料上写得一模一样。
所以那串脚步声一定就是女鬼的!在资料的最后,叶勤刚醒来就被女鬼发现,进行追逐战。
这才刚开始,就强迫玩家先遭遇一波女鬼吗?
虞幸在心中“啧啧”两声。
【这里就我一个人吗?我要不还是四处走走……等等,这是什么?】
剧情开始有了新的变化,至今不受虞幸控制的像素小人叶勤注意到了旁边一个座椅上的字。
【趴下……?】
对话框出现了红色的字体。
【是谁在这里写的字?这味道,这颜色,不会真的是血吧?但是……这是在叫我趴下?】
虞幸的界面上出现了一个选择栏。
一共两个选项,第一个是【四处看看】,第二个是【原地趴下】。
四处看看的结局肯定就是正面遭遇,正在往这边游荡的女鬼,虞幸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有点特殊的选项,也不知道那行血字是哪个角色留下来的,但很高兴这行血字给了他合理的新选项。
他选择了原地趴下,顿时,像素小人听话的往地上一趴,并且往椅子底下挪了挪。
几乎就是下一个瞬间,在教堂的座椅背靠着的方向,一个苍白中混杂着血色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披散着头发,浑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脏兮兮的衣服,有点像精神病院给重症病人穿的病服,她从头到脚都滴着血,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连串能持续好几秒的血脚印。
她手里拎着一把有她半个人那么大的巨型斧头,斧头上也沾染着浓郁的鲜血,看上去十分凶残。
这就是这个恐怖小游戏当中,目前看来唯一的boss女鬼。
女鬼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之前像素小主角在教堂里走来走去的声音,她没有直接游荡离开,而是有目的性的往四周看了一圈,然后竟然开始一排一排的检查。
虞幸发现这个时候,他竟然能控制像素主角了。
女鬼的检查比较粗略,她只在每一排都走一遍,就算检查完了,而现在像素主角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虞幸用游戏机操作键控制着主角缓缓往椅子下面又挪了挪。
很快,女鬼就来到了像素小主角所在的那一排,她像在别处一样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便离开了。
直到女鬼检查完了所有地方,没有发现特殊的人,她才摇晃着自己的身躯,拖着那把大斧头一摇一摆地走回来时的那条路。
像素小主角冒了一个头,像是在窥探一样,然后跳出一个对话框。
【天呐,这是个什么东西?是女鬼吗?她看起来倒是有点眼熟,但是这斧头也太可怕了,我一看到她就觉得特别恐惧。】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要面对这样一个恐怖的女鬼啊,我只想好好学习,等高三毕业高考完,拿到了优秀的大学录取通知,就和于惋表白。】
【为什么我会经历这种事情?我还能不能回去了……大哥和小婷不知道会不会担心我,肯定会吧。】
【呼,既然我莫名其妙来了这里,那就一定有回去的路,先探查一下这座教堂吧,说不定能发现回去的方法呢?】
【对了,这个教堂一定还有别人,那个好心人一定经历了和我一样的事情,才会在坐椅上写下提醒,我得先找到这个人!】
像素主角发表完了所有的感慨和意见,虞幸又能操纵他了。
不过有一点,虞幸觉得这叶勤主角想的是对的,那就是写下这行血字的人,一定非常重要。
能提前写下这行字告诉叶勤要小心,说明这行字的主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精神世界的不对劲,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推演主体。
只有潜意识里已经开始自救的推演主体在这个精神世界给同伴留下了生的希望,才能说得通。
那究竟是叶明还是叶婷?
看这个世界里叶明那疯了也要玩游戏的表现,察觉出不对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虞幸把耳机的声音开得更大,免得遗漏了女鬼游荡过来的脚步声,然后操纵像素主角往告解室的方向走去。
这座教堂的布局是这样的,在祷告大厅神像的那一侧,左右两边一边是告解室,一边是仓库,而椅背靠着的那一边,两侧都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按照女鬼刚才的行动路线,她应该是上了二楼,不知道二楼是不是打通的,虞幸还没有上去看过。
但现在他对告解室最为好奇,因为第一张资料当中所有源头的决定都是在告解室倾诉的,不知道这个游戏中会不会有所体现——应该会有,否则不知是叶婷还是叶明玩游戏的时候,怎么会拿到这个资料线索呢?
他带着像素小人走到了告解室,告解室没有钥匙,也没有锁,门一推就开了。
下一瞬,虞幸就知道这游戏有多么坑爹。
在他的耳机中清楚传来了“吱呀”一声,属于生锈木门的声音传了老远。
【不好,怎么有这么大的声音?那个女鬼一定能听见!】
虞幸想了想,在冲进告解室和返回那几排座椅当中躲起来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没有看到告解室的布局,万一里面没有躲藏的地方,那就会直接被女鬼抓包。
第十三章 我忏悔,但我不求神的原谅
想好之后,虞幸立刻操纵着像素小人,走向第一排座椅,往底下一躲,便静静地等待着女鬼的到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造型可怖的女鬼几乎是以冲过来的速度进入了游戏机屏幕,那把巨大的斧头随着她的走动挥舞起来,她直直地冲进了告解室,嘴里发出让人背后发凉的笑声。
在女鬼进入告解室的一瞬间,虞幸没有让像素小人在原地等待,他立刻用他能掌控的最快的速度把这个主角叶勤操控着进入了那一排排座椅的最后位置,就躲在前往二楼的楼梯口,这个位置正好处于拐角,可以看到祈祷厅的全局。
他觉得女鬼这次已经明确听见了声音,应该不会像刚才那样草草检查,或许她甚至能将每一排的座位底下都看一遍,所以保险起见,他不能让像素小人待在那里。
果然,告解室中紧接着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女鬼进入告解室却没有看到人,她愤怒地探出头来,毫无征兆地用斧头劈开了第一排的座椅。
好家伙,这比虞幸想象的还要直接。
虞幸盯着女鬼的一举一动,女鬼像是认定了这里有人,她肆意地劈砍着所有的座椅,从头到尾。
他见势不妙,立刻操纵像素小人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只见屏幕一下子转变了场景,来到楼上的位置。
楼上看起来比一楼要明亮一点,因为厅堂四面都有点燃着火焰的立柱,在立柱的旁边有着比较少的座椅,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木桶。
除了厅堂之外,二楼还有很多封闭的房间,虞幸的道具栏中什么也没有,大多数房间都打不开,他争分夺秒地挨个推了推,只推开了最后一间房间。
进屋,关门,虞幸打量着新的房间,他发现这间房间比他想象中要大一点,各种应该属于卧房的家具一应俱全,有立柜也有床,床上铺着一层还算整洁的被子,被子有点宽大,低低地垂落下来。
他在想,教堂的整体面积看上去并不大,一共就两层,如果三兄妹都在这里,那么他应该是有可能遇到另外两个人的,就像叶婷的资料纸上写的一样。
而那两个人应该躲在哪里呢?如果没有暗道和密室的话,或许他们就是躲在这些房间中。
而且现在游戏的主角是叶勤,那么叶明和叶婷应该就相当于这个游戏中的NPC角色,手里或许会有他需要的线索。
虞幸想了想,控制像素叶勤躲到了房间的立柜中,由于这并不是第一人称的游戏,哪怕叶勤躲进去了,虞幸的视角依然处于整个房间,等女鬼到来,他也有足够的空间去反应。
而一旦停止移动,叶勤就开始了他的心理活动。
【太可怕了,这个女鬼的听力这么好的话,岂不是我做些什么都能被她听见?】
【这还怎么躲啊,写血字提醒我的人不会早就被女鬼杀掉了吧?我可不想死。对了,教堂的大门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不管我能不能成功离开,我得先找到教堂的门才行。】
这相当于是在给虞幸颁发任务了,虞幸除了想去告解室,又增加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寻找教堂大门。
但他现在还不能出去,得先苟过女鬼这一轮的巡查才行,他一直等待着,直到五分钟之后,他才听到门外传来了女鬼高频率的脚步声。
女鬼打开了这间房的房门。
从一楼的祈祷厅一直查到这里,女鬼好像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耐心和“这里有人”的自信,她进门之后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朝床走去。
这只女鬼的智商显然不低,她还知道查看床底,只见女鬼比较庞大的身形缓缓来到床边,然后她的腰直直折下去,歪着脑袋朝床底看。
如果有人选择让自己的角色躲在床底,现在可就遭殃了。
但是虞幸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刚才开立柜门躲进去的时候就已经确定,立柜并没有生锈,开门的声音近乎于无,非常轻微,而现在房门大开着,女鬼并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这个时候正是他脱离这间房间的好机会!
他立刻让像素小人从立柜中钻出,轻手轻脚地朝门外走,由于他够果断,也够快,几乎是在他离开房间的一瞬间,游戏机屏幕中的背景转换,女鬼也从床边直起身体。
好在没有被发现。
他马不停蹄地快步走着,只见由于女鬼之前的暴力破门,几个刚才还锁着的房间现在已经被打开,但他目标很明确,并没有浪费时间进去搜索,而是立即原路返回,下楼,穿过一排排长椅,返回了告解室。
告解室的门也已经被女鬼打开。
虞幸来到门边,触发了新的对话框。
【天呐,这张门好像已经被女鬼打烂了,我需要小心一点,看来只能侧着身子挤过去了。】
游戏界面中那个像素小人也确实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挪移着挤进了告解室。
虞幸开始打量告解室的布局。
这里和楼上不同,非常的拥挤,有一个独立的木头隔出来的空间,像素叶勤走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刻触发什么东西。
他让像素小人四处走动,甚至进入了那个被隔出来的空间,可这里就和祷告厅一样空无一人,只有岁月侵蚀后留下的腐朽痕迹。
祷告室的蜘蛛网特别的多,当然了,像素小游戏中蜘蛛网就是一个圆圆的,很多线条混杂在一起的蛛网符号,在他查看时,一两只小蜘蛛从蛛网上爬过。
没有触发任何剧情吗?
连道具和档案都没有捡到。
虞幸不是很甘心,他觉得这里不应该什么都没有,起码资料纸第一张中,那个“我”到底说了什么,是应该会被他听见的。
【这地方非常的阴森,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找到。】
【或许我应该到更有价值的房间去看看?比如杂物间,一般来说杂物间总会遗漏一些没有被带走的线索。】
像素叶勤是这么说的,但是虞幸不听。
他在想,女鬼都这样找了,目标虽然说是他,但这种地毯式搜索也没有把叶婷和叶明搜出来,说明这个地方应该有类似于暗道和密室的空间。
而告解室……他已经想到了,或许他应该找一件神父的衣服穿上,再来到这里,因为当时听“我”做忏悔的人是神父,不是叶勤。
虞幸把在这个恐怖小游戏中的几个目标列了出来。
一,寻找教堂大门。
二,找到神父的衣服,再重新进入告解室。
三,搞清楚女鬼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四,寻找暗道或密室,找到躲藏起来的叶婷和叶明。
趁着现在女鬼好像还在二楼,他决定先找一找教堂大门的位置。
像素小人在虞幸的按键操作下开始飞快地在一楼各处跑动,他的脚步声还算轻微,不足以引起不在同一层楼的女鬼的注意。
这毕竟是个小游戏,表面上的地图也不大,他很快就在一楼另一个楼梯的背面找到了隐蔽的教堂大门。
讲道理,现实中不可能有一个教堂,把大门建在那种偏僻的地方,一看就非常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他尝试着推了推门,果然是推不动的,门锁已经很明确的向他表达了需要钥匙的信号。
【真可恶啊,虽然我也不知道教堂外通向的会不会是我家的阁楼,但起码我现在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找到钥匙。】
【但这也太绝望了吧?如果我没记错,刚才偷窥那个女鬼的时候,我好像在她的腰间看到了钥匙。】
【难道我要去偷女鬼?我还不想死。可如果不偷的话,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要不……要不还是先找找教堂里其他的活人,和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吧。】
像素叶勤很明显把从心两个字放在了对话框里,他不敢去偷女鬼身上的钥匙,虞幸……也不太敢。
游戏操作的局限性太大了,要是换成他自己,他绝对会勇敢的浪出风采,但现在只有这个小小的像素小人,面对女鬼毫无还手之力。
直接从大门出教堂的事情得先缓缓了,而且对虞幸来说,这么做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他要追求的又不是逃离教堂,而是寻找线索。
就在这时,虞幸十分眼尖地发现楼梯背面的角落里有一张散落的纸,如果不是他能看到全局,可能还会漏掉。
应该是新线索!
他操作像素小人,把纸张捡起,果然页面上蹦出了一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很清楚。
【以我的观察,这座教堂没有钟声,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毫无疑问,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这里真的太令我压抑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去,不知道叶勤现在怎么样了,他还记得我吗?或许记得吧,不过很快就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也开始模糊,不知道我还能保持清醒多久。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有做错啊,为什么要伤害本就是受害者的我们?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受害者?】
这个资料纸上只提到了叶勤一个人的名字,按照虞幸的猜想,应该属于于惋。
暂时把这张纸当做于惋的自白吧,那么于惋果然不愧是灵异爱好者,她的思维比其他三个人都要清晰太多,甚至已经察觉到自己记忆的问题。
虞幸看完资料,纸张弹回消失,一行小小的字出现在游戏屏幕上方。
【已收集的资料,可在主页面资料收集中查看】
而游戏里,像素叶勤已经因为这张纸的关系疯狂起来。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于惋也在这里,而且她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吗,刚才给我写血字的人,是不是她?】
【不可能啊,她明明今天白天还在学校里跟我一起上课,怎么可能早就在这里了呢?那和我一起上课的人又是谁?真是个鬼故事……谁能告诉我她是否安全呢,这是最坏的情况,我必须去找她,希望她还活着,她必须活着!】
一直没有对于惋表现出自己爱慕的叶勤,在这种时候显然相当忧心,隐忍的感情在爆发时才更加致命,连虞幸都感觉自己对像素小人的操纵有些困难,具体体现就是——他点击往右走,小人会在原地停留,他点击往左走,小人则会往上……
还好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分钟,一分钟之后,像素小人主动说——
【我要冷静下来,不能自乱阵脚,找于惋的前提是我在女鬼手中活下来。】
随后,虞幸对像素小人的操控就变得正常了。
他开始在祈祷厅四处敲敲打打,把能交互的东西都交互了一遍,最终在布道台的内侧,找到了一个有点蹊跷的地方。
对话框提示说这里好像有一个可以转动的按钮,不知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虞幸觉得这里就是密道的入口按钮,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后果必然是女鬼闻声而来,然后把他大卸八块。
他转头前往杂物间,决定先在杂物间中找一找有没有神父的东西,最好是神父的衣服。
杂物间的门也在女鬼刚才的破坏中打开了,果不其然,这种小游戏并没有超脱一般游戏的套路,神父的衣服就放在杂物间的桌上,虞幸上前选择拾取物品,道具栏中的第一个格子便被一件衣服模样的图标占据。
像素小人穿上了这件衣服,再次回到告解室,这一次刚踏进告解室,他就听到了耳机中传来的对话声。
“神父,我忏悔。”
“今天这场葬礼本可以避免,我一生的挚爱亲手杀害了我的孩子,也伤害了无辜的人。”
“现在我的房子里怨气丛生,他们将变成魔鬼重回人间,我不能放任这件事发生,悲剧已然铸成,我必须采取行动,阻止他们将恐惧散播到更大的范围。”
这是个听起来正值中年的男人的声音,男人说话显得非常的困难,每一句话都像被刀割似的悲哀和痛苦。
接下来一道更为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对那男人问道:
“我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做呢?”
“抱歉,神父,我必须做出魔鬼的行径,我将以自身的血肉为祭品,将他们永远地封印在房子中,包括我的挚爱。”
苍老的神父说:“上帝呀,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和恶魔做交易,神可能并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对不起神父,我都知道。我并不渴求神的原谅,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信徒,相比于别人的虔诚,我根本不在乎。只要能结束这一切,我愿意牺牲我自己。”
说完之后,虞幸的耳机中传来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像是那个中年男人已经离开了告解室。
只剩下神父幽幽一叹:“这不会是救赎,你牺牲的也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受难者的精神和灵魂。”
到这里为止,虞幸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对话了。
他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下刚才听到的,对事情的起源有了一定了解。
这应该就是三兄妹的爸爸,他口中的挚爱就是妈妈,妈妈杀掉了自己的孩子和无辜的人,那个无辜的人指的应该是于惋。
也就是说,妈妈杀死了三兄妹和于惋,而后,爸爸认为死去的人们即将化为怨灵——可能是他在悲剧发生后已经被鬼骚扰过了吧。
爸爸为了阻止怨灵的诞生和延续,以自己的血肉为祭品把怨灵封印在了房子里,所以虞幸两次看到爸爸都是在冰箱中,因为爸爸付出了血肉。
但是在封印的过程中,他可能也将妈妈一同封印在了这里,这就导致本身只是鬼魂的三兄妹和杀害自己的凶手共处一室很久,对妈妈的恐惧让他们头脑中妈妈的形象逐渐模糊,变成了拿着斧头的女鬼。
而他们也因为这场封印在房子当中游荡多年,无法离开,无法解脱。
虞幸想起卷面上的叶勤的心理描写,房子已经很老旧了,可爸爸一直没有装修。
或许那其实象征着叶勤的鬼魂已经在房子中游荡多年,亲眼见证了房子从崭新逐渐被岁月侵蚀成旧房子,而爸爸早就已经死了,当然不可能去管它。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房子里的三兄妹对自己的认知已经模糊,他们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杀了他们的“女鬼”,和在教堂里举办的葬礼。
可为什么他们进入精神世界的教堂的时候,都是从阁楼进入的呢?
当时,阁楼上一定发生了特别的事情,或者放了特别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虞幸还不得而知,他会在后续去探索,但很显然,他经历的推演的本质,是被困房子里的游荡的鬼魂的自救。
正在虞幸思考的时候,游戏里,他又听见了女鬼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因为这次他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所以女鬼只是照例游荡过来,步子缓慢。
虞幸试着钻进了被木板隔着的空间中,女鬼进来稍稍看了一圈,没有管那个空间,拎着斧头又走了。
目前为止,这个女鬼除了听力高一点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特别难攻克的特点,虞幸只能猜测叶明和叶婷在这游戏里被女鬼撵得鸡飞狗跳,应该要么是推演剧情需要,要么是他们两个玩游戏真的很菜,要么是他们潜意识中还有被妈妈杀掉的记忆,所以对女鬼分外恐惧,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御。
他皱着眉头,等女鬼走远,便钻出告解室,来到布道台后。
这一次他选择了转动那个按钮。
不出意料,极具穿透力的的声音响彻耳机,这么巨大的声音,别说是女鬼,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座教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听见。
但有些让人惊讶的是,这个声音并不是建筑材料摩擦发出的隆隆声,而是很多个铃铛聚在一块儿摇动的声音,清脆又杂乱。
神像开始转动,在神像的背后出现了一道暗门,伴随着铃铛声的,还有锁链碰撞声,可这道暗门上根本没有锁链。
虞幸第一时间想到了就在他房间斜对面的主卧的门上那些锁链和铃铛,一旦碰响,估计也是这种效果,当然了,声音绝不会像游戏中一样传这么远。
但是这其中蕴含的象征意义已经很明显了,这道会引起女鬼注意,进行追逐战的暗门,就象征着房子中被道道锁链圈住的主卧,或许在推演主体的潜意识里,打开主卧就像打开了暗门一样,意味着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虞幸盯着游戏屏幕中的这道暗门,女鬼已经闻声而来,并且看到了他操纵的角色,他没有操纵像素小人冲进去,而是——
他退出了游戏。
按下退出键的时候,屏幕中弹出一个选项框,提示他游戏已经进行存档,下一次开启游戏将会从存档处继续进行。
虞幸笑了笑。
虽说比想象中简单一点,但他确确实实已经找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信息,暗门确实存在,但是暗门里面却不会有叶明和叶婷——这是他在听到铃铛声后的一瞬间推测出来的。
这个游戏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他不会再打开这款游戏,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在现在身处的世界,活下来,找到能让这些游荡鬼魂清醒的东西。
第十四章 这座建筑病了
当虞幸放下游戏机的时候,他有点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在黑暗中玩游戏机对眼睛是个不小的伤害,现在他的这副躯体是正常人状态,所以当退出游戏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眼睛酸涩疲惫,有一种一直睁了一整天都没有闭合的干涩感。
房间里,叶婷已经睡熟,他从座椅上起身,在黑暗中动了动自己僵硬的四肢,然后借着游戏机主屏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很晚了,再过一会儿,夏天的黎明便要从黑暗中升起,房间里仍在游荡的叶明将不再是威胁。
虞幸想了想,反正他现在也没事做,而且由于大量线索的出现,他的精神处于一个比较兴奋的状态,所以也不是很困。
要不要趁只有叶明一个人鬼化,他又还没忘记阁楼相关事情的时候,先去阁楼看一眼呢?
虽然这么做会比较危险,有被叶明当场逮住杀掉的可能,但机遇和危险并存,更多的线索当然就是从危险的地方得到的。
还有隔壁的主卧,他也想进去看看来着,但主卧铃铛过于无解,他可以等明天白天叶明消失的时候再去看。
虞幸是个果断的人,既然已经想到这一层,他就没有犹豫,轻手轻脚地来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声音。
有个好消息是,他没有在走廊上听到脚步声,说明叶明要么在楼下,要么回了房间,最坏的可能也就是叶明在走廊上坐着或者站着不动了。
他轻轻的拧动把手,掌握好力道,没有让这扇门发出一丝一毫不该有的声音,推开一条缝后往外看去。
门外一片黑暗,他眯起眼睛试图仔细观察外面事物的轮廓,但很可惜,他的视力被下降到了极为过分的程度,所以什么也看不清。
有一点危险,虞幸需要赌一赌。
他干脆将门缝开到足以让自己出去的地步,然后动作轻微地来到走廊上,就这么站在门口等待了两分钟。
期间,他周围没有任何事物有变化,所以他猜测叶明不在这条走廊上,而且叶明的房间房门还是开着的,能闻见一阵阵血腥味,从那个房间传出来。
这是之前叶明从自己房间把自己拖拽出来的时候留下的味道,门框上还有着一排排的血手印,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地面,虽然虞幸看不清,但他低下身子去摸一下就能摸到属于血液的黏腻感。
叶明不在走廊,也不在房间,这对虞幸来说是个好消息,他想起之前停电的时候,那个手电筒就是放在叶明房间的,现在不出意料应该还在。
既然不能开灯引起叶明的注意,那他就把手电筒偷出来好了,手电筒开关方便,比较适合隐蔽。
想到这里,他便摸黑来到叶明房间,为了防止叶明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他把门给掩上了,随后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他便在叶明的书桌抽屉中,找到了全家唯一一个手电筒。
按下灯光开关,手电筒的光源滋滋闪了两下,正常运作,将叶明房间里的狼藉照射得一清二楚。
有一说一,这个房间现在非常混乱和血腥,也不知道叶明在离开房间之前究竟在房间里做了什么,起码叶婷身处隔壁都能听见他咚咚咚的撞墙声。
虞幸于是用手电筒的光照射墙壁,果然在连接叶婷房间的那面墙上看到了一大滩血迹,血迹呈溅射状,并不非常多,所以已经干涸了,更多的血液则顺着墙壁流淌到地面,在地面摆了一大滩。
房间里的家具基本上该倒的倒,该损坏的损坏殆尽,床铺凌乱,枕头的棉絮被扯开,像是曾经有一个人在这间房间里发疯似的摧残一切。
第一次见面时,背着书包瘦瘦高高的学生叶明和在房间里自残,且想要伤害别人的死去的叶明,在虞幸脑袋里交替出现,这强烈的反差感令虞幸有点憋闷,他知道这又是属于叶勤的情感在作祟。
以免被过于影响,虞幸偏开头不再去看这房间的陈设,而是一手拿着手电筒,那只手接着光又在书桌抽屉里掏了掏,找出几节没有使用过的电池。
他将一整板电池拆开,和手电筒上的电池对比了一下,确定是相同型号,满意地把电池放进口袋里。
这种时候,他可不相信一个手电筒能支撑他所有的探索时间,谁也不知道这手电筒用了多久了,还剩下多少的电,系统一定会在这个地方埋坑,让疏忽大意的推演者在之后陷入完全黑暗的险境——刚才打开手电时灯光的闪烁就是提示。
拿好需要的东西,虞幸有一瞬间的迷茫,突然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紧接着他瞳孔一缩,在自己心中默念了好几遍:阁楼,阁楼,阁楼。
果然是能够影响推演者思维的推演,只是一会儿功夫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方面,他就差点忘记。
阁楼其实就在叶婷和主卧房间的旁边,天花板上有一块需要用钩子钩下来的板,将板弄下来后,它就会形成一条可以供人上楼的阶梯,以此通往半层的三楼,也就是那阁楼。
虞幸顺手又抽走了放在叶明房间门口的扫把,离开了大哥的房间,来到走廊上,他用扫把棍戳入天花板上那块板锤下来的铁圆环,稍一用力,就将楼梯搞了出来。
他定了定神,握紧手电筒,没有犹豫几秒钟就轻轻地一节一节往上走去。
一般而言,阁楼都是让人放置杂物的,各个领域的一些创作者也会把阁楼改造成工作室一样的地方,比如说画室,雕刻室,还有成品展览室和收藏室,但根据游戏资料中的细节来看,这一家人完完全全将阁楼当做了杂物间在用。
虞幸已经准备好了在探头进去的时候闻到满鼻子的灰尘,然后在满地杂乱的物品中找到一些关键事物,或许女鬼——也就是妈妈的尸体也会在这里等着他,亦或者他会看见爸爸进行血肉封印后留下的邪恶阵法。
可是都没有,在手电灯光的照耀下,阁楼有些奇怪,某一瞬间虞幸好像看见面前是一座教堂的虚影,可还不待他仔细辨认一下,场景就变化了,他只能看见几个体积不小的黑东西放在地面上。
就连这样的场面也依旧没有能给他仔细辨认的机会,一个恍惚之间,他眼前就瞬间黑了下去,手电筒的灯光比他预想的还要不经用,电池在此刻宣告报废。
他从兜里摸出一节新的电池,打算就在这个地方给它换一下,显然系统在这里的设计就是不想让稍微有一点纰漏的推演者继续探索下去,而细心的推演者则可以拥有一次额外的机会。
装电池这种事情与虞幸轻车熟路,他想起刚进推演的时候给相机装电池,也是在比较黑暗的状态下。
换电池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自己周围的空气开始了古怪的流动,不正常的气流在他周身旋转,好像趁着他两眼一抹黑的时候,阁楼开始悄然改变。
电池换好,虞幸重新推开开关,这再一次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景象顿时让他一愣。
这地方吧,说陌生是真的很陌生,说熟悉也真的非常熟悉,因为他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他刚刚才看过像素版的——
教堂!
他正在教堂的祈祷厅里,站在过道上,正前方就是有四五个他那么高的石雕神像,两侧一排排完好的红色座椅从前排到后,非常的整齐。
一阵阴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老旧的教堂,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淡淡的霉味,空气中的灰尘浓度比较高,让虞幸的鼻子很不舒服。
墙壁上有不少处都蔓延着开裂的巨大裂缝,蜘蛛网在裂缝中盘结着,连头顶上半圆的穹顶也有开裂,露出穹顶外深不见底的颜色,本应精致漂亮的吊灯残破不堪,因为其中一部分水晶玻璃已经坠落,砸碎在地面,留下足以刺破虞幸鞋子和脚底的碎渣,吊灯剩下来的那部分重量便将它坠向一侧,看起来就非常不安全,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主体的色调是深紫和深红,只有五彩斑斓的琉璃百叶窗透着点鲜亮,但这远远不够,主色调早已将这里衬托得压抑又沉闷,结合着其他所有细节,让虞幸产生了一个非常强烈的即视感。
这座教堂……病了。
玩像素小游戏的时候,虞幸还真是觉得背景比较的符合恐怖游戏氛围,真正站在这里,他才发觉这里的氛围不仅仅是古怪和恐怖,还透着浓浓的疾病味道。
很难解释这抽象的形容词该怎么施加到一座老旧的建筑上,但虞幸就是能用他极高的灵感感应出,这座教堂就跟一个人类一样,从里到外,从精神到肉体,都彻彻底底的病了。
疯狂的病态的味道充斥着虞幸的神经,他对此有点熟悉,这是精神病人的感觉。
是说……那个女鬼,也就是三兄妹的妈妈,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吧。
虞幸之前已经推理出教堂存在的意义就是,包括推演主体在内的几个鬼魂长期游荡在房子里,混合上对女鬼的恐惧而创造出的新地方。
此刻,大概是不满足于他在游戏中的浅尝辄止和果断退出,系统直接给他安排了一个真人进教堂的剧情!
而且当虞幸再次有了视野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变高了些许,和这一周以来控制叶勤身躯的时候完全不同。
有所预感,虞幸低头看去,果然发现站在教堂中的他恢复了现实中自己的身材和身高,连肌肉形状都恢复了。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在黑暗中发现身体的变化,这说明他的肌肉强度和力量都没有变,依旧是废柴级别。
这个推演中的黑暗,还是和他前几次意识到的一样,用于空间的变化和“表里世界”的转换,一片漆黑是所有灵异事件最好的保护色。
虞幸在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的一瞬间,就把手电给关掉,因为他既然人已经到了教堂,来到了恐怖游戏当中的情节里,那就意味着女鬼很快就会来到这里进行最初的剧情——“检查祈祷厅”。
站在过道里的虞幸太过显眼,他回忆着游戏中的那一幕,思考着自己该往哪里走。
躲座椅下是不可能的,这非常不现实,游戏中的像素小人可以进到座位底下把自己隐藏得严严实实,虞幸却不行,他的身高比身材还没完全长开的17岁那个时候要高上不少,更别说叶勤这个角色还把他的身高给调矮了很多,他17岁都没有这么矮,现在他一个一米八五、肩宽腿长的成年男人,想钻进座位底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教堂这里会变成原本的模样了,这就是在给他增加难度啊。
叶勤的身体和他的身体没有力量上的差距,都处于被封的状态,系统只是在这里设置了让推演者容错率更低的陷阱,很多半大孩子能躲的地方,他们都躲不了,这样就能逼着他们更加严谨,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虞幸笑了笑,从这个举动就能看出来系统是真的有一点急切了,相信好几个势力中擅长分析的人都能察觉到这一点——系统将这个团队竞技活动看得非常重要,为此不惜把难度提升到一个让普通推演者无法企及的高度,拐着弯的给推荐者制造陷阱,只为了留下最强的那一部分。
在他们这个团队里,赵谋应对这样的推演应该算是得心应手,曲衔青经验丰富,卡洛斯隐藏颇多,在认识他之前一直是独行侠,能在推演中保持独行,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这两人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唯一让虞幸比较担心的就是酒哥,不知道赵一酒有没有坚持下来,毕竟解密不是他的擅长,哪怕他最近对人的心态察觉越来越敏锐了,但在推演逻辑这方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沿着这条中间的过道走向神明雕塑方向。
座椅不能躲,布道台那里却可以,容纳他绰绰有余。
他来到布道台后面蹲下身体,藏入台子的内侧。
根据他玩游戏时候的记忆,当时女鬼气势汹汹来到祷告厅,无论是每一排都检查的那一次,还是用斧头劈坏了所有座椅的那一次,她都没有靠近过石像和布道台,说明这个地方对女鬼来说还是有一些特别的,她可能并不想招惹这座神像代表的东西。
第十五章 “圣经”
就在虞幸完全藏进去的一瞬间,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就从远及近,非常迅速地往这边而来。
他往里缩了缩,把自己藏好,同时在脑子里想象出了刮擦声的来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个大斧头在地上摩擦出的声音。
同时出现在黑暗里的还有一阵让人寒毛直立的可怕呼吸声,那呼吸声仿佛漏气,又仿佛一个病危者在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游戏中的教堂亮堂堂的似乎是白天,而现在的教堂则明显处于黑夜的时间短,女鬼的视力似乎并不受影响,从脚步声以及斧头给虞幸指向的方向来看,女鬼依旧在每一排座位之间巡视。
女鬼看完了所有的座椅,又沿着过道一步一步往虞幸的方向走来。
虞幸丝毫不慌,老神在在地继续着他的思考,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在恐怖游戏中可以按退出键,可现在他自己进来了。
他的视线中可没有血条和道具栏,当然也没有可以一键退出的选项,那他想要离开这座教堂,可能只有选择尾随女鬼,拿到女鬼要上那个钥匙这么唯一一条路了?
好,不愧是系统出的题,非常的无情。
虞幸在黑暗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决定进入正式的团队竞技活动之后,一定要给系统使点绊子,让系统知道知道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人也都是有脾气的——他就不信其他人会乖乖的当工具被使用,能进入正式活动的,也一定会和他想的一样,最大限度为自己争取福利,哪怕是给系统使完绊子之后再假惺惺地为系统解围。
不过……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布道台旁边的石像的小腿,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但他想起来在游戏中,他打开了神像背后的门,只听见了铃铛和锁链的声响,而没有叶明和叶婷。
好像叶婷跟他提起游戏内容的时候,也没有说过有其他的NPC,只说有一个女鬼,说这是一个没有剧情的单机小游戏。
所以这个游戏根本就不能“联网”,模拟出真正的精神世界教堂中他们彼此能看见的情况,只能一个一个来?
那现在呢?
虞幸看到这个环境,猜测自己仍然是处于推演主体自救的这个世界,而不是处于那个有三兄妹甚至可能还有于惋的精神世界,不然他直接在这里找到这三兄妹,在他们耳朵旁边大吼一声“你其实已经死了,惊不惊喜?”,起码有八成的可能能直接激发出他们的记忆,压根不需要兜兜转转,绕这么大的弯子去找一个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真实情况的证据。
所以这个教堂里现在也是没有别人的,只有他一个。
没有别人,意味着他无论怎么浪都不会有人干涉!
虞幸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一丝光亮,他在玩游戏的时候就想过了,像素主角的操作系统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发挥,要是他自己来,那肯定比像素主角浪得多。
虽然身体素质还是弱鸡水平,但身手不会被限制了呀!女鬼砍像素主角,五下必死,女鬼砍他……还真不一定能砍得到。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系统非常善解人意,竟然系统对他这么“好”,他也不介意在这里多干点儿事情。
偷了钥匙就走,实在是太对不起系统了。
来都来了,他就顺便找找看所谓的“圣经”到底是什么吧——要是酒哥能和他一样果断放弃游戏,那应该也有机会真人来到教堂,对酒哥来说,真人比按键操作的优势大太多了,尤其在黑暗环境下。
赵一酒的黑暗视觉应该和他的通灵感应以及水中呼吸能力一样,属于进推演前就有,且不在表面上的数据,逃过系统检测被保留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这样一来,赵一酒通过考试的概率反而增加不少……前提是他没有在之前的环节被淘汰。
这种局势非常的明朗,与之相对的,是很多“斯斯文文”的推演者要是没有在恐怖游戏环节探索到系统需要他们完成的流程,比如偷钥匙,就会真人进入教堂,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降之灾。
因为游戏里他们能被砍五次,而这里他们只有一条命。
虞幸为赵谋点蜡,赵谋想法很多也很怪,解谜没有什么既定的风格,让人很难猜到他的下一步动作,所以虞幸也不知道赵谋这次会不会在游戏中把该做的做完。
他想这些的时候,女鬼已经转向,前往了告解室。
果然,她压根就没有打算来布道台这边看上一眼,虞幸躲在这里,就算是睡一觉都没事。
可虞幸不打算睡觉,他跟着女鬼的脚步,默默地从布道台里钻出来,来到了告解室的门口。
女鬼正在里面转圈圈,虞幸就等在告解室门框的一侧。
他认真听着女鬼的脚步声,在女鬼走出告解室,还没有看见他的一瞬间,虞幸突然劈手夺过女鬼手中的斧头。
女鬼立刻朝他望来,瞬间一人一鬼在黑暗中对视。
虽然虞幸看不清女鬼的表情,但他觉得女鬼现在一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
沉重的斧头坠着他的胳膊,让他有种抬不起来的错觉,而女鬼则是在一瞬间的呆滞之后,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
虞幸不乐意了,看来女鬼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斧头现在可是到了他手里!
他眼睛一弯,也笑了笑,轻轻的喉音差一点被女鬼的笑声盖过,瞬间便融合出了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要是这里有第三个人,让这第三个人评价女鬼和虞幸谁更可怕的话,他或许真的会犹豫一下。
女鬼看他不害怕,顿时愤怒地举起手来,但是她好像忘记自己的斧头不见了,这么一举,手里空空如也,顿时有点怔愣。
看得出,女鬼的本能多于智慧。
紧接着她就看见了虞幸手中的斧头,扑过来打算抢夺。
虞幸是领教过鬼物的力量有多大的,光是叶明在浴缸里抓住他的腿他都挣脱不开,更别说杀死叶明的女鬼了。
他一闪身躲了过去,把重重的斧头扛起来,借用手臂和肩颈的力量,几乎是将斧头给抡了出去。
斧头带着破风声劈在了女鬼脑门上,顿时,画面非常的血腥和残忍,女鬼的头颅几乎被劈成两半,但她仍旧用碎裂的嘴唇叫嚣着,双手想要朝虞幸抓来。
虞幸挑了挑眉,千钧一发之际,他费力地将斧头给拔了出来,用斧头的侧面挡住女鬼的手,砸了一下之后,他再一次抡出斧头,将女鬼手臂砍下。
没了重型斧头这种大杀器,女鬼又因为身体的灵敏度不够而抓不到他,虞幸简直就跟反过来了似的,简直是个魔鬼,几回合内,他毫无怜悯之心的将女鬼的双臂都砍下,顺带还砍掉了女鬼的膝盖,让女鬼只能倒在地上,仰着头朝他发出不似人的笑。
反杀,有时候只需要一个迅速而不手抖的夺斧动作。
他要是系统就该把女鬼设计的皮糙肉厚一点,怎么能跟他自己本身的身体一样力量大但是韧性不足呢?
还是说……鬼物都是这个构造,所以他被诅咒改造得像个鬼物一样,才有了那些特点?
虞幸看了一会儿。
女鬼好像确实是不会说话的,她笑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哭,阴森的呜咽声在教堂里形成了回音。
虞幸高高兴兴地从女鬼腰间摸出了钥匙,最大的保障已经有了,他想了想,重新回到布道台,把游戏中发现的那个暗门按钮给找到,然后按了下去。
这一次要比从耳机中传来的声音清晰得多,一阵阵铃铛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空旷的教堂中形成大片空灵响动,铃铛中间似乎还有锁链缠绕,哗啦啦的,既好听又惊悚。
石雕神像开始缓缓转动,露出了背后的暗门,女鬼听到这声音好像非常的激动,在原地仰躺着,喉咙里不断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甚至在这些嘶吼声中间,偶尔还会夹杂着一两个虞幸听得懂的词——“放我走”、“我没病”……
他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能跟这些词串在一起的线索,之前他就猜这道暗门的象征意义应该和那扇被封印的主卧门差不多,再加上女鬼这些透露出来的信息……
或许对于推演主体来说,主卧里爸爸妈妈吵架、患有精神病的妈妈不断地想出门的事情,都是ta最不想回忆的记忆。
是逃避,也是下意识的自保,毕竟被妈妈杀掉,被爸爸封印,当然会在潜意识里形成保护层,不愿意想起和妈妈爸爸有关的一切。
当然了,是曾经不愿意想起,游荡这么久之后推演主体已经开始主动寻找这方面的记忆,想要寻求一个解脱。
这次,没有女鬼的威胁,虞幸终于可以走进暗门内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心情很好的哼着歌,顺便打开了手电筒,先往暗门处照射了一下。
那是一条一眼望不见底的通道,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他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走进通道内,沿着通道一路走下去。
这条通道长得过分,看起来完全没有遵循建筑学的科学依据,一直到五分钟之后,虞幸回头看已经看不见来时的门。
这条通道也来到了尽头。
尽头处的东西非常的少,准确来说只有一个,那是一只箱子,被厚厚的蛛网和灰尘尘封,孤零零的摆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走上前去看了看,箱子并没有上锁,只要他将盖子往上一掀,就能得到里面的东西。
虞幸用手电筒再次照射了一下周身的环境,确保自己是安全的,之后他才伸手将箱子打开,看向里面。
里面放着薄薄的几张纸,白底黑字,哪怕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内容,也会下意识觉得这些纸上的内容恐怕非常正式,严肃得可怕。
这就是“圣经”?
虞幸将纸拿出来,手电筒对着纸上的字,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然后他就明白为什么这些纸这么重要,足以被叶婷他们当做圣经去寻找。
纸张上最显眼的标题处写着五个字。
死亡通知单。
一共四张纸,分别写着四个人的名字,都是虞幸这些天听得最多的名字,冷冰冰的语言描述了一件足以让世界上任何一对父母都崩溃的事实。
他们死了。
叶明,叶勤,叶婷,三个孩子都死了,没有一个活下来,每一个都是因为被斧头砍死失血过多,又伤到了大脑内脏和骨骼,总之就是身体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不仅是死亡,还是惨死。
最后一张通知单是于惋的,虞幸想,出事的那天于惋应该在叶勤家里做客,反正她经常来,不是吗?
可美好的一天,就在一场惨烈的凶杀案中走向了终结,又走向了无休无止的轮回。
有这些死亡通知单,那些迷路在房子和教堂里的灵魂,应该可以得到解脱了。
虞幸想了想这三兄妹和于惋的命运,以及他们平日里或安静,或张扬,或认真,或开朗的性格,甚至还在一瞬间想到了青梅竹马那青涩而单纯的爱情,珍重地将死亡通知单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死亡通知单一定会使最重要的那个道具,可他现在需要知道道具该怎么使用。
他还没有蠢到认为把死亡通知单放在叶婷面前,就能唤醒叶婷的记忆,要知道他扮演的可是叶勤,如果看到就代表着回忆起来,那第一个回忆起来的应该就是他自己,起码他的脑子里该接受一段不属于他的新的记忆才对。
可是没有,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叶明叶婷和于惋,其中必然有三个人是推演主体幻想出来的,他们看到不作数。
这代表着他必须找到另一种真实,要么直接寻找出推演主体的主意识,要么在明天的boss战中发掘一条新的出路,一条连接真实的出路。
他个人倾向于后者,如果是前者,四分之一的概率,哪怕挨个试都能试出来,这场推演的难度被系统设定的这么复杂,不可能在最后变得简单。
所以,现在他该出去了。
第十六章 系统在死亡顺序上挖了那么大一个坑
静谧的环境里连风声都变得十分清晰,虞幸从通道一路走回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便回到了祈祷厅中。
一会儿功夫不在,女鬼已经不见了,连同被砍下来的肢体和飞溅的血液,通通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似的。
虞幸见女鬼被“刷新”掉了,有点好奇现在女鬼会在哪里,难不成只要他不看着,女鬼就可以在这里无限刷新,然后以满状态重新回来?
啧,真是耍赖。
他口头上骂了一句,便拿着刚才搜出来的钥匙,朝着教堂大门走去,同时想了想卷面上的题目。
第一题和第二题,他都已经心中有数,应该不会失分,第三题的感悟是个小陷阱,给的分数多少还得看系统自己的倾向性,他唯一还不太确定的,就是这家人的死亡顺序了。
虞幸走到大门后,侧耳倾听,女鬼没有声音,不是离他较远,就是没刷出来,也有可能是不想再惹他了……
他满意地把钥匙插入大门的锁孔中,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门缝便松动了。
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将第三题现有的线索梳理好。
这一家人中不包括于惋,那就是三兄妹和爸爸妈妈,一共五个人,已知妈妈杀了三兄妹,爸爸杀了自己来封印鬼魂,那么三兄妹先死,爸爸和妈妈两个人的死亡顺序在第四第五,尚不知道谁先谁后。
无论是爸爸杀掉自己的时候妈妈也已经死了,还是爸爸死的时候妈妈还活着,都有可能,起码影响不到现在的局面。
而三兄妹呢,按照现在这个推演世界的发展来看,叶明好像是第一个死的——这个世界中因为什么而死都不重要,真正需要看的死亡顺序,是三兄妹谁第一个被妈妈砍死,谁第二个,谁坚持到了最后。
从精神世界中叶婷的资料纸上来看,依旧是叶明第一个被女鬼追到砍死,叶婷还说那个“有点眼熟的小哥哥”跑得非常快,说明现实中叶勤的身体素质就比另外两人好得多,在真实事件中,他这样的人也是最可能坚持到最后一个死的。
虞幸现在倾向于,死亡顺序为叶明、叶婷、叶勤、爸爸、妈妈。
至于为什么他要把妈妈的死放在爸爸后面,是因为爸爸自己说妈妈是他的挚爱,而他应该也爱着他活着时的孩子。
他可以用自己的血肉做封印,那也只是杀了自己,如果要妈妈死在他前面,就相当于他还得亲手杀了自己的“挚爱“,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虞幸推开教堂的大门,外面灰蒙蒙一片,他轻笑一声。
不是说爸爸因为爱而伟大,他要是真的爱着家人们,就不会把他们永远封印在小房子里了,哪怕他牺牲了自己,美其名曰不能让鬼混和有精神病的妈妈伤害更多人,那他也大可把自己的妻子交给精神病院治疗,让自己的孩子们早日超生。
他或许真的想永远和家人们在一起,但他选择了这样病态而畸形的方式,达成了一个最坏的结局。
他的爱不是爱,是病态的占有欲。
也就是说……
虞幸往建筑外望不见边际的灰雾中走去,他的身后终于又传来了女鬼的声音,女鬼在哭泣,呜咽而悲怆。
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针对爸爸这个角色的。
他觉得,爸爸封印这做房子的时候,恐怕并没有杀了自己的妻子,而是任其自生自灭。
妈妈饿死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而就算生活一切正常的时候,爸爸对待妈妈就真的好吗?从女鬼刚才受伤时带出的那几个单词,和被重重锁链挂起来的主卧来看,恐怕她早就被爸爸禁足,关在卧房里不让出去了吧。
这是虞幸基于当前线索,分析人物性格后得出的结论,不一定正确……起码虞幸自己认同自己。
灰色雾气吞噬了他的身影,他感觉思维慢慢地断裂,熟悉的昏沉蔓延至他的神经,他没有多少抵抗的余地,便迷失在重重迷雾中,昏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虞幸感觉浑身僵硬,他在睁眼之前就察觉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坐姿状态,屁股下面的东西硬硬的,估计是块木板。
脑袋清醒后,他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他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也就是坐在他自己放在房间中央的那张木椅上面。
他好像是在椅子上睡了一夜,浑身都疼,尤其是下肢,都麻了。
虞幸感觉到一道窥探的视线,他往旁边一扭头就看见了叶婷。
叶婷比他先醒,沉默地从床上坐起,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哥哥?”叶婷先说话了,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几分不确定,声音跟蚊子哼似的。
“是我,我没有疯。”虞幸知道叶婷大概是在看他昨天晚上碰游戏机之后有没有发生古怪的事,不管叶婷是希望他和叶明变得一样,还是希望他暂时别出事,虞幸都得当她是好意。
“太好了,二哥。”叶婷翻身下床,挪到了虞幸旁边,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担忧地对虞幸说,“二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出去找找大哥吗?”
她说的出去是出房间。
虞幸点点头,语气非常的柔和,安慰似的说:“当然要出去了,不过根据传说来看,变成鬼的人在白天会消失,我们是找不到的。但我们必须好好的过我们的生活。”
“顺便,我觉得我们得报警。”虞幸道。
他在叶婷的注视下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到一丝古怪。
他昨天一直在这张椅子上睡觉吗?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呢。
“嗯,报警。”叶婷附和着,跟在虞幸的身后往门的方向走,“你还要打电话给学校,说你今天不去了。”
“你说的对,我妹妹果然很厉害,这个时候还能这么理智。”虞幸顺手摸了摸叶婷的脑袋,将门打开。
走廊上一片狼藉,血液被托拽得到处都是,很难想象叶明昨晚究竟在外面游荡了多久。
叶婷有些害怕地抱住了虞幸的一条胳膊,虞幸安慰了她一下,然后让她先去洗手间洗漱。
小姑娘期期艾艾地答应了,似乎也知道白天不会有叶明出现,大着胆子独自前往了卫生间。
虞幸这才低下头,靠在一片干净的墙体上,思索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按照他现在的记忆,昨晚在关掉房间的灯让叶明离开之后,他就拿了叶婷的游戏机,在游戏中收集了很多新的信息和线索,之后……之后他是睡觉了吗?
不对,这中间有一段记忆是缺失的,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放下了游戏机,然后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刚才他看了游戏机,是好好地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而叶婷当时很明显还没有下过床,是不可能把游戏机从他手里拿走还不被他察觉,然后再放上床头柜的。
他肯定忘记了什么。
就像昨天他发现的那样,这场推演有影响推演者思维的能力……他昨天是因为什么发现的来着?
行吧,这种关键的会被遗忘的东西,果然在短时间内再一次被他遗忘了,但以虞幸对自己的了解,他肯定不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在昨晚做了什么事,用来提醒今天的自己。
要么就是他不需要额外的做什么就能很快重新想起找回记忆的途径。
那先想想是不是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轨迹找出异常吧。
虞幸一边注意着洗手间的动静,一边沉默思考。
而他印象中能让他发现异常的途径,只有游戏机里的资料纸——对,资料纸,他对资料纸上的内容印象已经模糊了,果然,他只要重新打开游戏去看一看资料档案,应该就能得出和昨晚一样的结论,从而记起被忘掉的事!
想清楚这一点,虞幸就一点也不着急了,他耐心地等待着叶婷洗漱完毕,自己也去了卫生间。
上厕所,刷牙洗脸,照镜子。
虞幸看到了一张憔悴而年轻的脸。
有点浓的黑眼圈覆盖在她的眼睛下面,他伸手抹掉镜子上沾到的血,又将手伸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随后他将叉开了的手伸向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摸出几张纸。
刚才上厕所的时候,他就发现口袋里多出了东西,但是由于上厕所时他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状态,为了避免发生不可控的事情,他暂时没有去管。
现在他把几张纸拿出来,展开一看,四张死亡通知单就映入他的眼帘。
“死亡通知单?”虞幸无声呢喃,这明显是在他记忆范围外的东西,但将通知单拿到手里的时候,他依稀想起了自己身处在一个幽暗的教堂,和女鬼正面刚了一顿。
他是不是把女鬼打哭了?
他揉揉太阳穴,总觉得昨晚因为光线问题没有好好仔细看一遍这四张单子,所以现在他得认真阅读一下。
这么一看,就有了意外的收获。
他看到这四个人的死亡顺序了。
更多的记忆回归脑海,他想起了这几张纸是在神像背面的暗门里拿到的,也想起了自己进入了教堂之后的全部内容,只是他为什么会进教堂还不知道。
总之,一场真人版的恐怖游戏,让他收获了最重要的线索,换成任何一个人,不像他这样夺走斧头限制女鬼行动的话,想要的打开暗门,并且在女鬼的追逐中进入暗门,简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样大的难度配得上四张暴露了死亡时间的死亡通知单。
虞幸突然意识到,有死亡通知单,说明在妈妈砍了三兄妹之后,他们起码被送入过医院,极有可能,他们没有当场死亡,而是被送去医院之后才抢救无效的。
这几张单子上,印了时间。
倒不是类似于“患者因抢救无效,于某某时间死亡”这样明显的提示,否则他昨晚就该发现了,而是在这些单子本身的打印时间上出现了差别。
一般的打印不会将打印纸生成时间也留在上面,但在这场推演里,大概是为了试卷服务,也是为了推演者能找到进入暗门里的方法证明了自己能力的奖励,系统在设计推演时,将打印时间留在了纸张背面的右下角。
墨迹非常轻微,像是掉色到快要消失了似的,字体也是特别小的型号,如果不仔细看,一眼扫过去都能看漏了。
四张纸上,第一个被打印出来的时间是【21:03】,紧接着是【22:41】、【22:46】、【23:08】。
在晚上九点出头确认死亡的,是叶婷。
十点四十多,只相差五分钟就接连死去的,是叶勤和于惋,十一点多死掉的,是叶明。
虞幸瞳孔一缩,这个顺序也太坑爹了吧。
如果没拿到这张纸,一定会被所有经历误导向叶明第一个死的答案,谁能想到叶明是在医院坚持最久的那个?
对,剧情一直在误导推演者。
他之前推理的顺序并不是错的,但——那是被妈妈砍倒的顺序,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认为砍倒就会死,但那样的设定其实只存在于游戏中!
现实世界里,倒在血泊中的人不一定会当场死亡,他们被送到医院去后,还会和死亡进行一场手术的搏斗!
死亡顺序应该是在医院抢救无效,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顺序,在这一点上,本来好像身体就不好,连学都没法去上的叶婷首当其冲,第一个死去才是最合理的。
叶勤和于惋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五分钟内双双死亡。
叶明则坚持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这个坑……挖得可太大了。
虞幸盯着这几张纸,他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这场凶杀案被发现,怎么会出现医院的死亡通知单呢。
希望他的队员们一定要进入暗门,就算赵谋在游戏机中完成所有流程,也一定要找到引开女鬼进入暗门的方法,哪怕被砍掉四格血都没关系,必须拿到这样关键性证据,要知道第三题可是六十分,一旦答错,连及格都达不到。
他将死亡通知单放回口袋,离开了卫生间。
叶婷正在外面等他,小姑娘似乎不敢一个人下楼了,无助地站在满是鲜血的走廊上。
虞幸没能从地上看到自己的脚印,不然他就能顺着脚印知道自己昨晚去了哪里才进入的教堂了。
“二哥,你要下楼给学校打电话吗?”叶婷拉拉虞幸的袖子。
“嗯。”虞幸点头,带着叶婷一起走下楼梯。
他们今天醒得都很早,比平时上学还要早,虞幸来到座机前,想了想,第一通电话没有打给学校,而是算着时间,打给了应该还没有出门上学的于惋。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一头是个有些年岁的女人声音:“喂?是小明还是小勤啊?”
看得出,叶明和叶勤都经常往于惋家打电话。
“是我,叶勤。阿姨好。”虞幸猜到接电话的是于惋的妈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小勤,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啊?找惋惋吗?”对面的阿姨对虞幸非常和善,而且语气熟稔。
虞幸道:“对,我找于惋,您能让她接一下电话吗?”
很快,于惋便被换到了听筒旁。
两人是知道昨天的约定的,虞幸听着于惋在电话那头支走了她妈妈,然后有点紧张的问:“叶勤,发生什么事了!”
“……于惋。”虞幸暴露出一丝脆弱和恐慌,深吸了两口气,才接着道,“我哥他……他死了。”
第十七章 下雨了
于惋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大概是懵的。
虞幸等待了足足五秒多,才从听筒里感觉到对面那个人的颤抖。
“你、你说什么?”女孩子的声线没控制住,差点儿破音,“叶勤,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哥死了。”虞幸这次倒是语气坚定,叶婷还在旁边旁听,他瞥了一眼,深呼吸,像是冷静下来了一样,收起脆弱:“可能就是因为那件事,昨晚我哥变成了鬼,差点伤害到我妹。”
“我们挤在一个房间躲了一晚上,天亮才敢出来。”
叶婷有点奇怪:“那件事是哪件事?”
“叶勤,你等我,我请假来你家!”于惋在电话那头也是急切起来,相比于这种大事,上学可以先放一放,只是一天不去而已,不会有什么影响。
虞幸本来就是这个打算,他就是想让于惋早一点过来,因为他觉得如果今天真的是这场推演的最后一天,按照系统的算计来看,它不可能让推演者安安稳稳待到晚上。
鬼物不能在白天出现这种话,谁信谁傻逼。
他第一天在大白天看见了车玻璃上的倒影,还有第一次从冰箱里发现爸爸的头颅的时候,也不是晚上啊。
最重要的线索,往往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给出来了。
“我跟我妈说今天正常去上学,免得她担心,等到了上学的点,我就去你家。”那一头,于惋压低了声音,她无比庆幸刚才支走妈妈的决定是正确的。
虞幸带着些负面情绪,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再一次提醒于惋:“好,你要带的东西别漏了,一定要小心,你所有的帮助必须是在你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知道吗,我不想牵连到你。”
于惋深吸一口气:“我会注意的。”
挂断电话之后,虞幸看着有些疑惑的叶婷,对叶婷解释了一下他和于惋早就察觉到叶明不对劲的事情。
叶婷很震惊:“可是你说的那一天,哥哥还没有碰过游戏机,他怎么会……?”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难道就是附身在哥哥身上的鬼魂导致哥哥死掉的,不是游戏机的错?”
那倒不是,还真就是游戏机的错。
虞幸心中回答了一句,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事情已经变成了最糟糕的样子,今天就等你于惋姐姐过来,她更懂这些。”
“嗯,于惋姐姐很厉害,我所有的这方面的知识都是听于惋姐姐讲的。”叶婷神色沮丧,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是因为自己没有于惋那么能帮上忙而感到悲伤。
“不说这个了,我先向学校请假,然后我们一起出去买吃的,不能饿着肚子。”虞幸自己反正是饿了,他很快打电话向自己的班主任请了假,又打给了哥哥的班主任,所幸他们两个平时在学校成绩都非常不错,也乖,老师非常信任他们,很爽快地就批准了。
叶婷趁这个机会换了一身能出门的衣服,然后拿上了自己的小篮子,乖乖站在旁边等待虞幸把事情都办妥。
他们站到门外时,天光已经大亮,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叶婷呆呆地看着阳光,眨眨眼,喃喃道:“好亮……”
这个时候,于惋也急匆匆背着她的大书包,从她家的方向赶来。
叶婷突然说:“哥哥,你和于惋姐姐在家里找解决办法吧,我一个人去买菜就好了。”
虞幸若有所思看她一眼:“你不害怕?”
“外面光这么亮,我不怕,相比起来,还是这座房子更可怕一些。”叶婷也不是是有心还是无意,说出了可能是所有被困在这里的鬼魂最想说的一句话,她神色认真,像是真的突然改变主意,不打算让虞幸陪她去了。
正好,于惋也来到进前,她像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忙不迭地把虞幸转着圈检查了一遍,又用同样的方式检查了一遍于惋,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你们没事。”
“于惋姐姐……”叶婷被姐姐这么一关心,差点就要哭了,但她忍住眼泪,对虞幸嘱咐,“你快和于惋姐姐商量一下对策吧,要是你也被害了,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去买菜!”
看到叶婷突如其来的坚持,虞幸点点头,随她去了,虽然他知道这么一去,这小姑娘必然是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再回来或者回不来,但剧情一定要这么做,他也没有能强制阻拦的方法。
而且叶婷起码有句话说的对,他确实要抓紧时间跟于惋商量一下对策,也要跟于惋解释解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样他才可以利用好于惋这个潜在队友。
很快,叶婷的身影便在这条路上越来越远,从远处看她的身体变成了小小一点,在晨曦的照耀下非常真实。
于惋惨白着一张脸随着叶勤进了屋。
屋内虽然没有了叶明的痕迹,但是随处可见的血液还是将于惋吓了一跳,于惋震惊地环顾四周,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情,于惋,我好累。”虞幸疲惫地看着她,然后简略地把最近发生的事尽可能有条理地告诉了于惋。
在于惋看来,虞幸这满脸的倦色正是由于哥哥死掉,而且妹妹还生着病,长久以来的压力压垮了面前这个还没有成年的男孩儿,她心疼极了。
“我带着准备好的驱鬼道具,等鬼出来之后,我就可以确认最开始打扰你们家的那只鬼是什么身份了。”她从包里拿出了很多鱼虞幸没有见过的小东西,光从卖相上来看,这些小东西压根跟那些驱鬼法器沾不上边……算了,这说不定就是推演主体想象力匮乏带来的影响吧。
他伸过头去,非常“好学”地将这些小道具的功能都问了清楚。
于惋不愧是个灵异爱好者,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应有尽有,且就现在放在茶几上展示的这些就有用来镇鬼的符,还有用来感应鬼魂的,有点像寻龙尺的两根银筷子。
除此之外,他就更认不出来了,什么像陀螺的能转的小东西,一个印章,还有包里最大面积的东西,那就是一个竹子编制的小筐。
于惋言之凿凿地介绍着这一系列的东西,每一个听起来都分外的重要和管用,可是——
“……”虞幸对这些东西的功能不抱希望,如果这些东西真能派上用场,这后边的悲剧就显得有点可笑了。
“对了,那台游戏机在哪里?我要看看。”没过多久,于惋就把话题引导到游戏机上,虞幸警惕地看了于惋一眼,没有让这眼神被于惋察觉。
“游戏机在楼上,但是我觉得你不会想看到楼上的场景的。”虞幸抿抿唇,微微摇头,“我们还是等叶婷回来先吃饭吧,不然看过了楼上你应该就没有胃口吃饭了。”
等叶婷去买菜再回来,这一个来回显然时间并不短,于惋和他们家这么熟,早就知道他们的习惯,从包里摸出了两个三明治:“我已经吃过了,这两个一个给你,一个给小婷,她买回来的菜就中午再做吧,当中饭吃。”
哟,还有这种好事?
虞幸结果三明治随意看了看,好像是手工三明治,外包装上没有印任何牌子的标志,相反,它是被一层简单的纸给包起来的。
于是他问:“阿姨做的?”
“是啊,好久没吃到我妈做的东西了吧?”于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叶明是她从小认识的大哥哥,但是对这样的结果,她早就建立了时常几周的心里防线,所以在接到虞幸电话之后,她还是比较庆幸的,庆幸叶勤没有和叶明一样,死在那些鬼东西的纠缠中。
只要她还来得及救叶勤,就什么事都没关系,此时,给叶勤解解压,吃点她妈妈亲手做的早餐,就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叶勤曾经说过,最喜欢吃她妈妈做的东西了。
“替我谢谢阿姨。”虞幸坐到了沙发上,利用吃东西的动作,检查了一下三明治里面的馅。
光是看,没有看出什么问题,虞幸试探着咬了一口。
“你这小口小口的,怕我给你下毒还是怎么的?”于惋看到他的样子,有意缓解一下现在沉重的氛围。
她自认了解叶勤,他很坚强,大哥死了这件事对他一定打击非常大,但正因如此,叶勤应该会打起精神寻找解决办法才对,不可能因此一蹶不振,在意识到保存体力的重要性之后,叶勤一定不会不吃。
虞幸没试探出个所以然来,三明治里面的馅入口不是人肉味,也没带奇奇怪怪的血腥味和碎肉块,无论从视觉、嗅觉还是味觉去评价,这都是一个正常的三明治,所以,虞幸决定不去关注,把它当作一个真正的三明治来看。
他正好饿着,几口就把早餐吃完,然后才解释道:“我就是心情不好……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
“嗯。”于惋心疼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我们先上楼去看看吧,我们可以通过痕迹,来判断叶明哥变的鬼是什么类型的鬼,地缚灵、游魂这两种都比较安全,怕就怕他成了厉鬼和幽灵,这两种鬼魂对活人伤害是很大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虞幸便走在前面,让她跟着自己,来到了二楼。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命中注定,他们刚走上二楼,就透过玻璃看到天色迅速昏暗下来。
远处的乌云滚滚集结,带来一片黑压压的压迫感,紧接着,一阵足以震撼耳膜的巨大声响在很短的时间里传入他们的耳朵。
那是暴雨侵盆的声音。
“下大雨了……”于惋神色凝重,“没有阳光,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黑压压的云层形成之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带着大暴雨从远处迅速挪来,恐怕要不了一两分钟就能将他们的房子纳入下雨范围。
虞幸脸色一变,着急地说:“糟了,小婷怎么办!”
“你别着急,我看到她带伞了,她那个篮子里常年放着一把折叠伞,唔,就是很少见的那种能折成小臂长短的那种伞,还挺贵吧好像。”于惋安慰道。
她不说,虞幸还真从没注意到妹妹卖菜的篮子里放着一把伞,这个年代,折叠伞应该是个稀罕玩意。
“我妈说,她经常在菜场看见小婷,有时候下雨也能看见,小婷那把伞漂亮得很,也厚实,你不用担心她被淋湿,再说了,雨太大走不了,她也可以在屋檐下多避避雨,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都不知道。”于惋再次安抚,将虞幸的注意力从叶婷身上移开,“好了,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虞幸立刻问。
“现在自身难保的是我们,鬼魂畏光,白天不出来是因为光线太强,而晚上不仅暗,阴气也重,所以它们选择晚上出现。”
“但这并不绝对,像这种阴雨天……”于惋看看外面黑暗得如此迅速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二楼的满目狼藉,放眼望去全是血,看着都瘆人。
“你是想说,阴雨天,鬼魂不出来的定律就没什么用了,我们可能提前遇到我哥的鬼魂,是吗?”虞幸捏紧了拳头,恰到好处地表演了焦虑和迷茫。
于惋点头,有点严肃:“没错,是不是没有想到?从现在开始,即便你和我待在一起,也要万分小心了。”
不,想到了,完全想到了。虞幸在心中吐槽,他就知道系统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松过一个白天,到了现在这个进度,是时候判断推演者们哪些能在疲惫和表面的放松中继续战斗了不是吗?
虞幸不仅提前猜到了系统的做法,还帮系统想到了这么做的原因。
哗啦啦……
雨声由远及近,越近越明显,下一面,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巨大而密集的碎裂声。
这房子彻底被雨包围了。
虞幸沉默了一会儿,拉了拉还算镇定的于惋的袖子,低声道:“既然这么危险,我们就抓紧时间,先去看看游戏机吧。”
提起这个,于惋好像莫名的精神了不少:“好。”
他们往房间走去,刚走到附近,虞幸就察觉到不对劲,把于惋拉住,挡到后面。
在他房间对面,叶明的房门紧闭,本就血色覆盖的地上,竟还在汇聚血水。
他明明记得早上这扇门是打开的来着。
第十八章 幻觉再临
紧闭的房门似乎在隐隐预示着,虞幸意料之中的“鬼物于白天出现”已经成为了现实。
他盯着这扇门,将于惋的身影挡了个严实,于惋问道:“怎么了?”
“事情不对,可能阴天真的让那些鬼魂提前出现了,于惋,我下楼的时候这扇门是打开的,叶婷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去关这扇门,也就是说……”虞幸拖长了音,眉心中结着浓浓的忧色,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完,但于惋已经猜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下一瞬间,仿佛是在应和着他的猜测,门缝下方突然慢慢地蔓延出一摊血液,鲜血蔓延速度很快,就像是门后坐了一个重伤的人,正将自己的伤口对准门缝,任由血液流淌出来一样。
血液很快蔓延到门外的两人脚下,虞幸皱了皱眉,抬脚想要躲开,但没想到于惋竟然不闪不避,任由鲜血漫过了鞋底。
虞幸扯了她一下,把于惋拉到自己的另一侧,提醒道:“躲开啊。”
“躲什么?”于惋却显得有些惊讶,她低下头去,又看看叶明的房门,略带担忧地对虞幸说,“明明什么也没有啊,你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吗?
虞幸怔了一瞬,下一刻便反应过来,眯着眼睛往地上看,果然,什么鲜血根本不存在,都是刚才他脑子里产生的幻觉。
他想起来了,叶明作为鬼物出现的时候,最大的能力便是制造幻境,在浴室那一次,他也是中了叶明的幻境,误以为叶明已经消失在浴池中,还和叶明一起躺进了浴缸。
结果就是他算的上是“自投罗网”一样,差点在浴缸中被叶明淹死。
那么现在他应该猜的没有错,叶明确实是因为阴天的原因提前出现了,并且一开始就对他使用了幻觉。
叶明哪怕是变成鬼物,智商也很高,与那个完全无法沟通的女鬼不同,叶明从第一天开始就擅长用些花里胡哨的手段。
现在叶明是想让于惋认为他精神也有问题,从而对他防备,并且为之后不听他指挥打下基础吗?
见识过很多心计的虞幸瞬间就在脑海中列下了不少于五个的可能性,而在第六种可能性出现的时候,他抿着嘴唇,对于惋说:“对不起,是我精神太紧张,以至于看错了。”
“我知道你现在精神非常差,你觉得这扇门有问题?”于惋安抚了他一下,轻轻挣开虞幸的手,重新回到了门前,大着胆子用微微颤抖的手捏住了门把手,然后坚定地说:“如果你想放松一点,那就必须打破自己的幻想,这样,我们打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举起了她带过来的一张符咒,红红的颜料不知道是不是朱砂,在明黄色的纸张上染下了令人安心的纹路。
“这个是镇鬼的,有它在,即使门后面有鬼,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该说不愧是灵异爱好者吗?这浑身上下全是道具,瞬间就把一个无解型的恐怖推演改成了能和鬼有来有往的战斗型推演。
虞幸在于惋脑袋后边扯了扯嘴角,没有回话。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是刚才脑子里想到的第六种情况了。
于惋的手微微用力,将门把手按下,只要她再轻轻施一点力,门就会打开。她另一只手上捏着符咒的指节泛着白,好像无论于惋表现的有多冷静,事实上也是紧张害怕的。
“叶、叶勤,过来开门吧。”她呼唤了一声,像是要告诉叶勤这道门没什么可怕。
虞幸笑了笑,站在原地没动:“我没想到你这么大胆,既然你不怕,那你帮我开好了,我还是担心里面有东西。”
于惋堪称怜悯地看他一眼:“……你胆子这么小,待会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发小,唉。”
语气中不难听出这女孩对自己的发小,也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有一种很明显的无奈。
要是搁叶勤本人身上,就算是为了让喜欢的女生不要看不起自己,他也会上前去开门证明自己了,可惜这里站着的是虞幸,他可没有未来小女朋友会因此而失望的觉悟,反过来劝于惋:“对不起啊,我以前不关注这些,现在才刚知道他们的厉害,是真的怕。不像你,你对他们这么了解。”
“其实你也很害怕吧?要不我们走吧,先远离这里,我带你去看看别的房间。”
“……不行,叶勤,你要知道,现在这座房子到处都危机四伏,不是你掠过这个房间就可以解决的。”于惋摇摇头,瞬间推开了门,手中的镇鬼符也往前一伸。
符咒没有任何的异动,于惋有些紧张地看着屋内陈设,下一秒也松口气:“看吧,我就说什么也没……那是什么?”
“什么?”虞幸站在原地问。
“虽然这间房间里没有鬼,但叶明的书桌上好像有个东西……好像是一把染了血的钥匙?”于惋往屋里走了两步,虞幸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听见于惋在屋里说道,“这钥匙形状有点奇怪,是不是用来开特别的门的?还是你们家有什么保险箱之类的东西?它沾了血,照我看那些鬼故事的经验来看,这应该是把很重要的钥匙……你人呢?”
没看见叶勤跟上来,于惋朝屋外喊了两声:“叶勤你在哪?你别吓唬我啊!”
虞幸勾唇回应:“没事,我就在屋外站着呢,你拿到钥匙了吗?拿到就出来吧。”
于惋哦了一声:“你不打算进来看看,万一有什么遗漏呢?”
“你这么厉害,想必经验老道,有你看的房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我先去叶婷房间看看会不会出现新的异常?”虞幸说着,真的转身欲走。
“叶勤!”于惋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在这房间里面?叶勤,我还以为你叫我过来帮忙,怎么也会在乎一下我的?我可是不顾生命危险来帮你的,你虽然不知道这些灵异的知识帮不上什么忙,但你好歹应该陪着我——”
“不好意思啊,首先你说错了,是于惋主动过来帮我的,不是我喊她帮的忙,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像渣男语录,但是这是事实,所以呢,你没搞清楚情况就不要说这么多,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露馅。”虞幸在屋外应道。
有些奇怪的是,即便他说了这种话语,于惋依旧在房间里,而没有出来找他算账。
只有越发愤怒,还夹杂着一些难堪和困惑的声音在屋里传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露什么馅儿了?我看是你露馅了才对,黑心馅,我来帮你还帮错了。”
“哦,对了,顺带一提,你手上拿的那个符咒不是镇鬼用的,在楼下的时候,于惋说过这种符咒是拿来感应鬼魂位置的——”虞幸语气越发轻佻,像是在刻意激怒对方,“叶明,我亲爱的大哥,你还真的很喜欢玩这套轻敌战术啊,先用一个容易被看出来的幻境迷惑我,然后幻境破除,再接上一套更加难以分辨的幻境,就像浴室中假装消失一样,但同样的伎俩,你觉得会在我身上生效两次吗?”
房间里骤然没了声音,也没有回话。
“可惜啦,上次环境简单,你可以做到,这次,你对于惋的了解还不如我,哪来的信心伪装于惋,骗我走进你房间?”虞幸后退两步,笑道:“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记忆力特别好,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看见一遍符咒纹路就能将其记住的学霸呢?”
“对了,我觉得变成鬼之后你的记性应该没这么好,既然你模仿出了感应鬼的符咒的纹路,就代表着于惋现在正在使用它吧——让我猜猜,幻觉外的景象应该是什么样的?我和她刚刚走到走廊上,应该是在你和我房间的中间段,她拿着符咒感应鬼魂,发现了一点端倪,正在不确定的四处打量,而我则因为你的幻境陷入了停顿……”
虞幸一大段话直接向房间里的东西砸去,就好像他虽然没有身处真实,但已经看见真实了一样。
这对一个擅长幻境的鬼魂来说,无疑十分屈辱,虽然虞幸不知道鬼会不会有屈辱这种情绪,但他自个儿说着开心就行了。
他又站在原地等待,屋内归于安静,像是已经知道没有变办法骗他进来,已然放弃。
下一瞬,虞幸感觉额头被贴上了一个非常炽热的东西,那东西一接触到他的皮肤,就好像开始烧,而他却什么也没看到。
“叶勤!”
少女的呼唤由远即近,突然,他眼前的一切都产生了一种割裂的碎纹,紧接着从碎纹开始,视野骤然崩塌,一个完全不同的场面呈现在他眼前。
他正站在叶明的房间门口,比刚才幻觉中的位置还要近得多,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了紧闭的门上,他的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将门打开。
于惋在后面死死抱着他的腰,一手将一张符纸贴在他额头上,呼唤也正是从他耳边传来:“你不要命了,快清醒过来呀!”
将他往后拖的力道实在太明显,虞幸终于感受到了真实。
“呜呜呜别进去,别进去,求你别进去,里面一定有鬼!”于惋不知拉了他多久,整个人连哭腔都带出来了,她将符咒贴好之后就开始伸手扒拉虞幸那只放在门把手上的手。
“好了,好了,我醒过来了。”虞幸立刻放手转身,就和眼底通红的于惋来了个对视,他愣了一下,于惋眼中的担忧和崩溃不是假的,那种浓烈的情感,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现实中遇见过了。
最近的一次好像还是差不多十年前,因为一件什么事来着?他从祝嫣的眼中看见过这样的情绪,记不得了。
“好了,没事了,放心。”虞幸再次看到这样热诚真挚的情感,忍不住为于惋和叶勤的感情而欣慰,不管推演主体是不是叶勤,总归在这样恐怖的经历之中,有一个女孩是真心会为了叶勤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的。
他轻轻抱住于惋,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于惋被冷汗浸湿的后背,要知道他这一周以来,每天和于惋都能在学校碰面,于惋一直是大大咧咧开朗大方的形象,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脆弱过,看来刚才他陷入幻境之后,是真的吓到了于惋。
“吓死我了……”于惋见他恢复正常,猛的呼出一口气,抬眼看他,“我们离这扇门远点!”
她拉着虞幸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离这扇门有了几米的距离,才主动说:“你怎么了?刚才突然一下就往那扇门走,过去一副要开门的样子,我都在你旁边说了好几句那扇门里面有鬼魂的感应,你都不听。”
“抱歉,你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听不到了。”虞幸歉意地说,“在我的视角里,那扇门突然流血,我想拉着你远离,但你进入了那扇门,还一直在诱导我也进去。我察觉到不对,停在原地,就是想着你一定有办法能将我从幻觉中解救出来。”
“你、你怎么就一定知道我可以救你呢?万一我不行——”于惋听了他说的话一阵后怕。
虞幸道:“你肯定行,你在楼下的时候介绍过,你有能把人拽出幻觉的符。”
于惋:“……”
原来不是盲目的信任啊,行,那没事了。
虽然不值得她那么感动,但好歹也是认真记住了她说的话不是?
“挺、挺好的,我刚才……”于惋噎了一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把虞幸陷入幻觉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她刚走到这两扇门的中间,虞幸便发现叶明这扇门不应该是关着的,保险起见,她肯定了虞幸的警惕之后就掏出了感应鬼魂的符咒,果然在叶明的房门这里感应到了鬼魂的气息——前方有鬼,符咒便会发热。
她刚想叫虞幸小心,虞幸就走到了房门前,她大惊失色之后看到虞幸不对劲的样子,就知道虞幸陷入了幻境,来不及多想,她抱住虞幸死死往后拖,然后就成了刚才的那个样子。
所以,于惋推测虞幸进入幻觉的那个瞬间,就是他说完叶婷不敢关这扇门的时候。
虞幸听完,心中有一阵感叹。
天呐,为什么不在推演的最初就给他一个这么靠谱的队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