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把沉留下啊!?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
因为这不是他们经常经历的僵尸禁婆,直观的恐怖还能用各种应对方法去解决。
这种细思极恐,慢慢渗透的恐怖,无法抵抗,无法拒绝,甚至要面临“我现在还是不是我”这样的自我怀疑。
林抹了一滴从鬓角流出来的冷汗:“我无法反驳你,所以……”
他不太情愿地补上了后面半句话:“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被漏数的那一个。”
卡洛斯脸色也不好:“在不同的时间点,所有人都可能被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悄然替换,保不齐哪一个时间线的自己就是死后变成了鬼的那个。”
然后再等一段时间,死去的自己也可能被活着的自己替换。
所以纠结谁是鬼根本没用,除了尤妮卡这个确确实实篡改了他们感知,从开始就隐藏着自己,到现在已经释放出了强烈恶意的女人外,所有人随时都可能变成另一条时间线上的鬼。
或者和眼镜男一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同时出现。
“妈的,怎么会这样。”李爷被这个结论打击到,“这种事发生总要有个条件吧,不可能是进了重阴山就开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脑海中出现鸟尸林那会儿,树上整整齐齐挂着的十二具尸体。
长发,白色寿衣,这是目前为止他们小队“死”得最齐全最有仪式感的一次。
会不会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李爷,你再想想。”虞幸看他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这个猜测虞幸也有过,只是很快被否定掉,“当时只有十二具尸体,可我们队伍里有十三个人。说明挂尸体的时候,队伍里已经出现除尤妮卡以外,会被漏数的鬼了。”
“再往前推?”卡洛斯揉了揉眉心,“再往前推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大家都经历过的特别的事情了,San你是在祠堂和我们汇合的,在这之后——”
“不必在这之后。”虞幸打断,轻笑一声,“别用你记忆中的时间线来衡量一件事是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只需要想一件事是否特别。”
卡洛斯眉头微皱:“唔,抱歉,我的思维还没适应多线思考,特别的事……”
两秒后,他想到了。
祠堂!
黑棺。
San曾经躺进去过,要说特别,没有比这更特别的了。
“是啊,黑棺。”虞幸眼中,黑棺虚影仿佛渐渐清晰,他回想起来躺在棺中那种永恒的孤寂感,以及对时间概念的模糊。
他当时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可卡洛斯说只有三分钟。
如果他的感觉并没有错呢?
他真的经历了很久,只不过——不是在他记忆中这条时间线上,而是在他现在无法窥探到的,另外一条时间线。
甚至于,时间从这里分叉,真正的、第一次踏入重阴山的虞幸在棺材里待了很久,卡洛斯也等了很久,而他这个三分钟就出来的虞幸,已经是个“另一条时间线的复制品”了。
那么,在棺材里的撕裂感也可以说的通,撕裂的不是他的腿,也不是他的灵魂,而是他的时间。
所以,纵使撕裂感如此强烈,爬出棺椁的他也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什么黑棺?”林问,“祠堂里那一具大棺椁?”
李爷也问:“那棺椁有什么不对吗?”
“是这样的。”卡洛斯清清嗓子,“在我们汇合之前,这位叫San的恐怖画家,他把棺椁里原本躺着的佝偻人丢去喂鱼了,这你们也知道,我跟你们提过。”
李爷:“然后呢?”
卡洛斯:“然后就是我没跟你们说过的了,他自己躺棺椁里体验鬼生去了。”
林:“……”
李爷:“……”
耳麦里的诗酒:“……”
就,也不知道说什么,挺离谱的。
“我进去之后的感受也不太好形容,总之不是什么好感觉,我怀疑,我就是在黑棺里受到了一些诅咒之类的东西,出来之后,就开始各个时间线跳。”虞幸走了两步,望着哑巴了的幽灵舌。
“那我们也没进过——”林说到一半闭了嘴。
他悟了。
万一……某个时间线上的他们,躺进了棺椁呢?
“我们一队人经过祠堂的时候都进去查探过。”卡洛斯道,“我没躺过棺材,但或许有一个我躺过,众多时间线里,只要有一个躺过的——这个事情就成立了。”
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一个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躺进棺材,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样,时间线混乱的局面。
“总之,我们都小心点,即使现在大概能确定是时间的问题,但是看看眼镜,我们也能发现一件事。”卡洛斯指着眼镜男身上虞幸的唐刀留下的伤口:“不同时间线,好像还是会相互影响的。”
“不仅如此,所有人都不能信任了,万一下一刻我就变成了鬼呢。”李爷烦死了,他又抽出一根烟叼着,“妈了个巴子。”
“妈了个巴子。”
突然,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学了一句。
众人一顿,同时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朵幽灵舌微微摇摆,背叛了它的同伴们,第一个脱离哑巴队伍。
“它为什么在动?”李爷抽出刀,“底下有什么?”
虞幸不声不响取出了解禁的摄青梦境。
匕首从人格面具上消失,转移至他手心,冰凉的触感带来十足的安心,青雾淡淡地萦绕在他手腕上,随即似乎意识到周围还有旁人,彻底敛去。
亦清几乎纯透明的影子飘了出来,幽幽笼罩在虞幸身上,虞幸抬眼,还没说话,就听见亦清温润的声音:“放心吧,这场推演没有限制我,让别人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亦清想得很周全,虞幸便没什么好叮嘱的了。
有一说一,亦清这抹青色的存在,是虞幸在推演中为数不多喜欢的颜色,梦里也是亦清突破了系统限制来提醒他。
对于亦清,虞幸已经从一开始的戒备,逐渐变得适应和信任,以至于许久没见到亦清,还有那么一点挂念。
他很想知道亦清这段时间出不来,都在做什么,是不是回摄青酒吧继续组织他那属于鬼魂狂欢的游戏去了。
最重要的是——亦清不在,他少了个非常好用的工具鬼。
不能忍。
“有意思,花田挺漂亮的,如果这些花是青色就好了。”
在李爷等人紧张往出声的幽灵舌那里探的时候,亦清像是在郊游似的,飘在虞幸头顶说风凉话。
“唉,你说,把花田改成青色这个提议怎么样?”亦清仗着虞幸不好回他,十分得瑟。
虞幸:“……”啧,好想要这只鬼闭嘴。
幽灵舌要真被亦清弄成青色,基本也就废了,花田这一个难关将直接渡过,这就是摄青鬼的实力。
可亦清不可能真的这样出手的,系统一定会告诫他,让他停手。
虞幸想,所以这老鬼就是在说废话,报复自己被关这么久。
……
另一头,奥斯特公司。
墓宫通道斑驳老旧,四通八达的墓道成了立体形,不仅左右难辨,甚至多了上下的楼梯和随时将两条墓道打通的机关。
一行人沉默向前,氛围比起卡洛斯小队要冷肃得多,一群穿着工作服的人宛若互不相识一般,彼此间少有交流。
爱丽走在倒数第二个,圆圆的娃娃脸显得她十分无害——如果忽略她与表现在孙哥小队面前时截然不同的漠然的脸色的话。
“接下来往哪儿走?”她听到走在最前面的同事发出精炼的疑问。
说是同事,其实彼此也不熟,行尸部门人不少,每一次分配在一起的人都不相同,有些有缘的,可能职业生涯里能合作个三四次,无缘的,也许任务结束分开了就再也不会遇到。
有些是因为确实没分配到一起,有些则是……不知道哪一次任务就死了。
所以行尸部门比公司其他部门的人都要更加淡漠,感情付出了,很难得到有效回报的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去付出。
就像爱丽,她宁愿对公司以外的人展露一些善意,这样下班了之后还能维持一些正常的社交,至于同事们,还是算了吧,都是一群互相利用的老手了。
前面的同事问过问题以后,其他人都看向了后面。
他们看的不是爱丽,而是在爱丽身后,走在倒数第一位的男人。
位于队伍中间的凌恒也朝后看,他进入墓宫之后都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鬼怪越多,他就越高兴。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距离复活陈玖最近的一次。
鬼沉木,鬼沉树的木芯,一切力量的精华,只要得到它,别说复活陈玖,陈玖将会一跃变成十分强大的推演者。
妖道的墓宫真是个好地方啊……
如果没有这么多和他争抢鬼沉木的人就好了。
他眼中阴霾四起,盯着倒数第一位的那个穿着风衣的冷漠男人,一闪而过的杀意似乎被那男人捕捉到,男人漆黑的眼珠动了动,瞥了凌恒一眼,无尽的冰冷顿时笼罩了他。
凌恒后背冷汗冒出,熄了和对方硬碰硬的念头,转回头去。
“沉,怎么说?”前面的同事又催了,那男人这才把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圆眼镜。
男人长着一副精致得不真实,反而更像人偶的脸,声音清冷:“左。”
“往左走。”前面的同事带着路,顺便担任淌机关的工作。
其他人就跟着走,观察四周,排除一切致命危险,也得注意有没有被漏掉的暗门。
那个名叫沉的新同事,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行尸部门的任务,但是却被任命为副组长,除了本次组长外,大家都得听他的。
事实上,组长做事也总会问沉的意见,沉在队伍里的角色似乎更接近于军师。
比如现在该往哪儿走,就全靠走在最后的沉指挥。
爱丽离沉最近,她最能感受到从沉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她发现这个人没什么表情,和其他同事摆出来的冷漠脸不同,他的冰冷似乎是深入灵魂的。
当他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那人会感觉自己被人偶“看见”,从而因为恐怖谷效应而产生莫大的惊悚感。
反正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活人。
爱丽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她只猜对方应该和鬼沉树有一定联系,或许是研究鬼沉树很多年的人吧,虽然看着才二十出头。
他们靠着沉,躲过了很多不必要的危险,甚至躲过好几次时间陷阱,明明应该很依赖对方,可因为那种危险感,愣是没人敢和他搭话。
突然,爱丽一脚踩在了一处极其隐蔽的石头方格上,她一僵,冷静道:“我好像踩中什么了。”
她的声音在寂静甬道里传开,没人慌乱,队伍里的人都经历过好家伙排雷没排干净的状况了。
沉瞥了一眼,眼中暗纹浮现一瞬,然后说:“没关系,是空间机关。”
空间机关是最不具有攻击性的机关,只会开启一个通道,让踩中机关的人掉到另一个房间,或者被拉到左右两侧的石壁后面。
就是麻烦了一点,空间机关只能用一次,也就是说,别人想找到踩中机关的人,得绕路绕很久。
只要在机关开启的一瞬间,把踩中机关的人拉离原地,那么有一定概率免除麻烦。
爱丽一听就放下心来:“那没事了,沉……你拉一下我。”
沉的位置应该比较方便拉她。
沉听后没有拒绝,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手套。
众人:“……”
差点忘了,这人有很严重的洁癖。
还不是针对脏东西,脏东西似乎克服克服就好了,他对人的洁癖是真的太过明显。
“爱丽,松开吧。”有同事道。
爱丽确认沉的手已经随时可以抓住她,放心地抬起了腿。
机关跳动,机械转动的声音响彻甬道,爱丽脚下的地面瞬间打开。
她伸出手。
只是……
沉本来试图抓住她的手并没有碰到她,因为……这个机关范围有点大。
一眨眼功夫,爱丽和沉双双消失在底下的黑暗中。
其他人:“……!?”
等等,把沉给我们留下啊?!
第四十八章 因为那个玩偶有人想要
奥斯特公司的人此时是懵逼的,少一个爱丽不算什么,少一个沉的话……不是沉丢了,而是他们全队丢了。
“这机关——”其中一个人刚开口,机关门就自动闭合,宣告着此处机关就此报废,无法使用了。
那人顿了顿,脸上的淡漠褪去,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补全了那半句话:“还挺会搞事情的。”
队长揉了揉太阳穴,打开对讲机:“沉,爱丽,你们还好吗?”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杂音,代表着对面是有人的,而且大概率听到了他的声音,只是从那边传来的回话的信号被影响了。
之前脱离队伍的几个队员倒是还能正常交流,听到对讲机里的问话,传回来了点信息:“不是吧,沉和爱丽一起踩到机关了?那我还能不能被安全找到啊……”
“郑瞻,你老实一点,别凑热闹。”队长对这个回话的队员也很头疼,和沉一样,郑瞻是第一次行动的新队员,他的性格还没有沉淀下来,一路上就他事儿最多,什么都好奇想掺一脚。
要不是郑瞻的能力在墓宫里确实效果显著,他都想揍这小子一顿让他安静点。
“哼,反正我靠着自己也能走正确的路,嘿嘿,现在沉也不在,你们说不定进度会比我慢哦~”郑瞻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音色失真,但是那股子欠扁是半点没被削弱。
队长和其他成员:“……”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是为什么不能让这虚假的同事情延续下去呢?何必扎心?
“算了,比起郑瞻,更重要的是沉那边为什么会受到信号干扰。”凌恒本质上是个文质彬彬的人,他收起阴霾情绪时,是个说话很让人放松的人。
凌恒知道,郑瞻也是个推演者,推演者的性格在这种推演世界里找不出成因,把时间浪费在郑瞻身上简直是愚蠢。
“还能有什么原因。”队伍中一名短发女性道,“他和爱丽一定掉到了深处,某种被鬼沉树力量影响更大的地方。或许会有危险,不过,既然一路上都这么相信沉,队长还不愿意告诉我们真正的原因……”
短发女性看了队长一眼,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相信有沉在,他和爱丽都不会有事的,等他们脱离那个范围,一定会主动联系我们的不是吗?”
这女人说话带刺。
但是众人都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说的是事实,除了队长,没人清楚沉的底细,在奥斯特公司这种凭贡献升职的地方,沉就像是搅动鱼缸的一根筷子,打乱了他们原本的秩序。
肯定有人不满的,就算因为沉的实力没有生出不满,也总会有疑惑。
他们想问队长,可队长总以“这是老板的安排,我也无权过问”来搪塞他们。
队长沉默两秒:“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走,没了沉,我们就不能偷懒了,都打起精神来,准备机器探测。”
……
黑黢黢的空间内,爱丽感到一阵窒息。
怎么说呢,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掉到哪儿了,分不出注意力去查看四周。
从倾斜的石壁滑下来,有一路的摩擦缓冲,她倒是没有摔伤,只是——紧接着滑下来的沉似乎很轻,滑出一个弧度后,不偏不倚“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沉有洁癖,他能接受现在这个接触面积吗?
第二反应是:我该不该推开他?起来之后他会不会因为心里不爽把我灭口?
这念头仅仅在她脑子里出现了一瞬,就被沉的声音打破。
很意外,沉并不因为接触面积大而洁癖发作,他轻轻撑着地面起身,很绅士地对她伸出手:“抱歉,我砸到你了。你能起来吗?”
“没事没事。”爱丽很想说公司的女人哪有柔弱的,都是把女人当男人使的,随便出去一个都能秒杀一众普通人,哪会因为砸一下就受不了,爱丽拉住沉的手借力起身,“你不用道歉。”
她是真没想到,看起来高冷得难以接近的人好像没那么难说话,意外的绅士。
所以她胆子大了起来,想趁机聊两句:“不过,你比我想象中轻了好多啊,砸下来的时候不像是个一米八以上的人,反倒像是……”
像是一截空心的木头。
“没受伤就好。”沉收回手,没有接她的话,好像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他把手插回口袋里,左右看了看。
这应该还是一片墓室,只是少了夜明珠照耀,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有极强的夜视能力,但是爱丽不行,他还是拿出了一个手电筒,打开了开关。
在光芒亮起的一瞬间,黑暗里似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光亮惊扰。
爱丽汗毛一竖,下意识凑近沉,下一刻,只见沉把光束往周围晃了晃,照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冒着红光的眼睛。
那是一只只倒立悬挂在石壁上的蝙蝠。
蝙蝠的目光锁定着他们两个人,翅膀张开,扑腾的声音形成一种持续不断且越来越大的噪声,简直比苍蝇精神污染。
蝙蝠也感知到了他们两个,小小的嘴巴张开,露出里面和怪鱼有得一拼的几圈尖牙,高分贝的叫声从中传出,让两人一阵耳鸣。
爱丽皱了皱眉,感觉耳膜一片湿润温热,好像有液体流了出来,大概是耳孔被震穿了。
可一转头,她看到沉的脸色比她还难看。
毕竟新同事,爱丽以为沉对这种生物不太感冒,于是抽出短刀,主动站到了沉前面。
她注意到蝙蝠纷纷拍着翅膀从光束范围外的路径朝他们扑来,快速道:“是吸血蝙蝠,看到了吗,它们畏光,你注意打手电,我来解决它们。”
沉幽幽看着扑过来的蝙蝠,脚步未动,很明显其实并不惧怕它们。
他声音微冷:“一只生活在墓穴里的蝙蝠,身上起码有几千种未知的、对人有感染作用的病菌,太脏了。”
爱丽刚切开一只吸血蝙蝠:“……”
沉还补充呢:“还有它们的血,没办法阻止喷溅吗?……靠。”
爱丽:“……”
爱丽实在没话说了。
或许这就是大佬吧,被这么多只变异了的蝙蝠围住,想到的只有脏不脏,她是不是该庆幸一下自己和沉待在一起还算安全?
仿佛在印证她的想法,当蝙蝠靠得过近,马上就要碰到沉的时候,沉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黑色雾气。
沉的脖子上悄然爬出一条条细细的,精致繁复的黑色纹路,黑雾从纹路上渗透,触手般向外眼神,蝙蝠一碰到这种雾气就惨叫起来,扑腾着后退,却还是难逃死亡的命运。
沉做事很周全,黑雾也将爱丽包围了起来,小心的没有接触到她,但是在她周围圈出了一个安全地带。
两人周围的地面上很快堆了一堆死蝙蝠。
剩下的见同伴都成了尸体,犹豫半天,成群结队地朝远处飞走了。
沉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甚至连手电的光都不曾颤抖一下,爱丽震惊地感受了一下她自己和沉的差距,憋出一句:“太强了,这就是你的特殊能力吗?难怪你一上来就能被老板任命为行动的副队长。”
这种充满攻击性的范围能力绝对是行动队最需要也最稀缺的能力啊,不仅奥斯特公司,即便是其他势力,要是知道了沉的存在,也会想办法挖人或者将其毁灭。
“没错。”沉点点头,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他十分无情,可真实说出的话却令人安心,“这里有点冷,我能感觉到,鬼沉树的部分力量残留在这里,你待久了会受到影响,我们先走吧。”
爱丽配合地跟着沉离开,她也敏锐意识到沉透露出来的一点信息。
她在鬼沉树的力量之下会受到影响,所以要赶紧走,那言下之意——沉不会受到影响?
她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行尸部门本来就是探索秘密的部门,沉身上的秘密也很吸引爱丽。
看了看沉浑身上下,爱丽终于找到了一个新话题,用来拉近彼此关系:“我记得你之前皮带上带着一个人偶的啊,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娃娃。”
在沉脚步微顿时,她接着问:“现在怎么不见了?”
沉好像笑了一声,轻得像错觉。
“那个人偶……有个人想要,我就送给他了。”
“啊?”爱丽懵逼,她脑子转得很快,“别的势力的人里有你熟人?”
什么熟人会馋一个人偶,女孩子吗?
“现在应该不算熟。”沉歪了歪头,走出蝙蝠的老巢,回到一条狭窄甬道里,他一边辨别方向,一边说,“不过以后大概会熟起来的……他曾经把一个满嘴脏话的人偶送给了我,跟我说,我必须回礼才算礼貌。呵,强盗一样。”
“嗯……”爱丽有点没听懂,她理解不了满口脏话的娃娃是什么概念。
而且沉嘴里的“现在”、“以后”和“曾经”怎么听都不像是常规概念上的名词,反而带着点特殊意味。
由于墓宫里时间混乱,爱丽很容易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们在别的时间线遇到过,可是这个时间线还是陌生人?”
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还挺聪明。
“差不多吧……”沉不打算进一步解释了,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阴柔却总带着从容笑意的脸,用爱丽听不到的声音喃喃一句——
“不是墓宫里别的时间线,而是别的世界。现在的他应该还没见过我呢……我这么做真不会打乱因果吗?算了,给女巫找点事情做也好,省的她天天神神叨叨的。”
沉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冷,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只是身上那股诅咒一般的气质不受他的控制。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到处都是鬼沉树的气息,这个墓道离鬼沉树本体的直线距离可能有点过于近了。
这让他的感知能力也受到了巨大影响,他干脆放弃,从口袋里夹出一只小黑猫。
真的是夹出来的,两根手指并拢,夹住小猫的后脖颈,小黑猫小声的“喵”了一声,肉爪子揉了揉眼睛,露出暗金色的眼珠。
如果虞幸在这里,他肯定第一眼就能认出,这猫正是他在爱丽丝乐园最初版本的“女巫的时光小屋”里,在女巫身边见过的那一只“厄运”。
相比那时候,厄运稍微长大了点,眼睛的颜色和女巫非常相似,一举一动也更加人性化的灵动起来,它对沉很是亲昵。
虞幸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能够通过当时女巫所说的猫的主人联想到很多信息,不,都不需要这么麻烦,他只需要听见“沉”这个字,就能想起爱丽丝乐园二点零版本中,老管家跟他讲的故事里,放火烧了爱丽丝卧室和一整个楼层的那个“沉”。
可惜,信息差在此刻被放大到极致。
虞幸对这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沉把黑猫放到地上,用脚尖推了推黑猫的屁股:“走,别犯懒,去探路。”
爱丽见过这只猫,猫时不时就会窜到沉肩膀上刷一波存在感,但她以为这只是帅哥养的小宠物,毕竟这年头谁还没有个怪癖呢?
把宠物猫带进墓室里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没想到,这猫竟然是养来探路的。
黑猫真的听话地在前面走起来,步子中透出的优雅仿若深入骨髓,爱丽和沉就跟着黑猫挑选路径。
走了几分钟,还真相安无事,爱丽甚至感觉周遭的阴冷都在逐渐远去,说明他们跟着这只黑猫,起码走了一条远离危险的道路。
她没闲一会儿:“沉,你本名就是沉?”
奥斯特公司是合法注册的公司,每个员工都真名上岗,爱丽、郑瞻、凌恒都是用的真名,但一个字的名字太少见了,这听着也不像正常的姓氏。
“不是,似乎是老板为了方便才这么叫我的。”沉对此没所谓,“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叫喻封沉,封印的封……”
不知爱丽哪根筋搭错了,她几乎脱口而出:“鬼沉树的沉?”
第四十九章 你说谎!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幽灵舌花田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当一个个体就能杀死在场所有人的东西成群结队的出现,哪怕还没有真正展露出狰狞的那一面,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思维混乱了。
更别提,此时的幽灵舌,似乎还有了点异动。
李爷拔刀走在最前面,他刚经历了眼镜男的死,甚至还有他多年老友张叔的失踪——说是失踪,其实基本已经能确定死讯了。
他自认为,张叔还没有能力和一只跳跃在时间线之中的鬼魅抗衡。
他的心,其实已经乱了,没有人会真正毫无感情,哪怕是个盗墓老手也一样。
李爷小心着脚下蛰伏的骨藤,朝那朵摇摇晃晃的幽灵舌走着,就在快要到头的时候,虞幸突然制止了他:“等一等。”
李爷回头看去,却见San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竟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虞幸勾了勾唇,他看出李爷状态不好,轻轻把他往后推了推:“李爷,我来吧,你往后去。”
李爷挑眉,他什么时候被小辈保护过!
好吧,很多时候。
现在的小辈可厉害了,他们几个盗墓世家里就出现了不少天才,各个都是未来的顶梁柱。
“你发现什么了?”
听到李爷的疑问,虞幸看了一眼卡洛斯,后者立刻会意,将李爷彻底拉回安全的平台:“你就让San来吧,不瞒你们说,这家伙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画家。”
李爷一下子从卡洛斯的话中想到了很多,怎么着,这小子也是个心眼儿多的,从棺村那次就是故意隐藏身份来的?
这倒是想多了,可没有人给李爷解释,不由得李爷不多想。
连带着,他看卡洛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San是假萌新,这卡洛斯和San这么熟的样子,怕也是个从一开始就在布局的人。
虞幸就是想要李爷站远点,因为刚才亦清飘在他头上,跟他说了一句:“这兄台再往前一步,就要和老友的头颅面对面了,你说,他会不会因为一时的震惊,不小心踩到骨藤呢?”
张叔的头颅么?
虞幸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表情,尤妮卡是鬼物,张叔确实没什么活下来的希望,因为从他们的一举一动看来,张叔是很信任尤妮卡的,甚至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
如果是尤妮卡,那么张叔八成会毫无防备的被杀掉。
他叹了口气,唐刀伸到幽灵舌下面,果断一挑。
幽灵舌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连根斩断,更绝的是,虞幸力道精巧,拖着花底,巧妙地将花挑到了李爷、卡洛斯和林站的那片空地上,没有碰到骨藤哪怕一丝一毫。
白色的花瞬间枯萎,肉眼可见地从圣洁高贵的纯白变成了肮脏干枯的棕黄色,破破烂烂的,像是一只干枯的爪子。
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好!”
“好强。”
李爷和林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这种用刀技巧恐怕已经炉火纯青了,这还是San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用刀的实力呢。
“难怪不要摄青梦境了,原来是有了别的刀。”亦清幽幽揶揄,飘下来对着染雪唐刀的刀锋看了看,“确实十分锋利,是把好刀,然此刀太凶,又灵气不足。”
虞幸收刀斜看他:“摄青梦境就是灵气太足,才有了你这么个神经病。”
他声音小,李爷等人都没听清。
亦清摇摇扇子,笑道:“非也,先有我,再有此匕首。”
虞幸懒得和亦清争辩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他目光停留在刚才那多幽灵舌的下方,那里,有半颗头颅正被骨藤裹着,血肉模糊,另半颗已经沉入土中,做了幽灵舌的养料。
哪怕只剩下半个头,但从那瞪大的眼睛和大张着的嘴巴来看,很轻易就能认出它的身份。
虞幸瞥了李爷一眼:“是张叔。”
李爷脸色一白,一种悲痛涌上心头。
“我猜到了。”他闭了闭眼睛,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咽回肚子里,“刚才,这朵幽灵舌是因为吸收……吸收了老张,有了营养,才开始脱离哑巴状态,学我们说话的,是吗?”
“或许吧。”虞幸耸耸肩,“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了,这些幽灵舌不会继续沉默太久的。”
李爷点点头。
他叹息一声:“首先,我们得找到离开的方法。”
要离开,似乎就得先解决这一大片花田。
林:“这些花应该不防火。”
一把烧掉可以吗?
这个提议被李爷否定掉了,且不说远处的花感受到火焰的危险会不会提前散发出粉色毒雾,就说这骨藤……骨藤可是趋热的。
这一把火点下去还了得,骨藤全都得疯,他们这一群人绝对比幽灵舌死得快。
李爷倒是有心想让San试试能不能把幽灵舌一个个挑飞,但他很快骂自己一句:“真是猪油蒙了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多方式被否定,李爷心中的天平逐渐歪向了另一种可能。
卡洛斯道:“这一大片花田的尽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只障眼法。”
“没错,不愧是魔术师,果然在这方面十分敏锐。”李爷也刚想到这一点,他发挥着经验,不去看张叔的头,咬咬牙,“真正的路应该隐藏子某个机关下,通过机关,我们就能到达另一片墓室,当然了,找错机关的话……恐怕就会和眼镜一样。”
死得凄惨。
“我想知道……如果没有林这种风水高手,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怎么判断那个机关是真哪个机关是假呢?”虞幸站在花丛中问。
“呵,盗墓人的本事,你学不来。”李爷掏出几根蜡烛,走向一旁石壁,“先找机关吧,找到了,我给你见识见识最初的盗墓贼是怎么活着盗墓的。”
平台的地面坑坑洼洼,留下了很多岁月侵蚀的痕迹,连带着,最开始或许还有点清晰的机关印记都模糊了。
无疑给后世人创造了更大的难题。
虞幸走回平台,如果有机关,那一定是在平台上,否则妖道的自己人进出一次也太麻烦了。
他带着露指手套的手轻轻抚摸在石壁上,感受着纹理的走向。
他发现石壁上隐隐有水纹,这里在很久很久之前,应该是一片水域,但在妖道修建墓宫的时侯就已经干涸了。
亦清这里转一圈那里转一圈,透明的身影浮在幽灵舌上都没有一点接触,像是变成了真正的无实体鬼物。要知道,摄青鬼是尸体化成,应该是有实体的,可强大的力量让他违背了科学定理。
他表现得太悠闲,虞幸冷笑一声,直接把摄青梦境收回了人格面具。
亦清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对,身影瞬间消失。
大概一分多钟后,他再次取出匕首,亦清磨蹭了十几秒才出来,在目不斜视的虞幸身边饶了绕:“你可是对在下有意见?”
虞幸转头看看队友们,发现彼此间隔着一段距离,这才回答:“意见不小。”
“我还没对你有意见呢,你竟先折腾起我来了。”亦清不忿,虽然这不忿多少有些装模作样的成分,“是谁害我在小小的匕首里困了如此之久?”
虞幸无所谓道:“哦?在里面很无聊么?”
亦清最听不得无聊两个字:“那是自然,每天只能看雾看竹,再看看我的小楼里一成不变的摆设。”
“我还以为,”虞幸排除了身前这块地方有机关的可能,走到另一处,声音中的漫不经心里徒然带了点危险的信号,“系统会陪你聊天呢。”
亦清收起扇子,轻笑一声:“谁和你说的,系统每天那么忙,会来和我一个小小的契约鬼物聊天?”
“这时候把自己叫做小小的契约鬼物了。”虞幸终于偏头盯着他,“你自己露出的破绽,如果系统没跟你通报我的行程,你怎么会一出来就知道张叔和李爷是老友?怎么,摄青鬼的业务里还包含算命?”
亦清:“……”
“啊呀,暴露了呢~”
“所以,别跟我卖惨,明明有人陪你解闷。”虞幸转回头,触碰着石壁上一条纹路,“要监视我就好好监视,惹我烦我宁愿不用摄青梦境了,你也说了,我有别的刀了。”
“你知道系统要监视你?”亦清压根儿没有被拆穿的自觉,换句话说,虞幸要是真能让系统束手无策,对他来说也是一桩难得的趣事,他才不会尴尬呢。
虞幸:“废话,还有,当初要封闭祭品,我可是征求过你同意的,所以,休想让我产生愧疚而放任你得瑟。”
“啧。”亦清眯了眯深青色的眼睛,有些危险的气势蔓延出来,“虞幸,你是真的不怕我,时不时我平时对你太友善了,让你以为我是个善良鬼?”
气势蔓延出去,不远处正起初探查的三个人都打了个寒蝉,惊疑不定朝四周望望,还以为又有鬼物要袭击了。
“你就是天天拿鞭子抽我我也是这个态度。”虞幸根本不上当,他知道亦清不能伤害他,最多过过嘴瘾。
可虞幸连嘴瘾也不愿意让亦清过,他不乐意:“要么帮忙,要么安静点,别影响我。”
“有事帮忙就客客气气,没事就这态度。”亦清冷哼一声,收了气势,面上却还是笑的,“看在你知道我监视你却没找我质问的份儿上,原谅你一次。”
有什么好质问的,虞幸都能想象到亦清对系统的态度。
如果不是这样,他会放任亦清看着他?
“找着了!”
正当两人看似毫无意义,实则不断试探地聊着天时,李爷那边传来一阵呼声。
虞幸放弃了身前的石壁,凑到那边去:“找到了?”
卡洛斯指指李爷:“李爷找到的。”
只见李爷手里拿着一根蜡烛,烛泪不断下淌,滴在李爷手上。
滚烫的液体与皮肤接触,李爷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像他的手已经不惧这种温度了似的。
他将蜡烛伸在石壁前,烛焰正不停抖动,有点像虞幸在人头墙那个房间看到的火把。
这是阴气袭来的证明?
李爷隐隐发现三个“年轻人”有些不明所以,他清清嗓子:“这是以前流传下来的方法,要是有暗室,蜡烛火焰就会抖动。”
学地理的林插话:“因为气压不同?”
“不,是阴气鬼气浓度不同。”李爷道,“主墓室和侧墓室的鬼气肯定就不一样,我们用这个方法测试下一处地点是否属于另一个空间,一般能找到这里,就说明路找对了。”
“蜡烛能照出鬼气?”虞幸却皱了皱眉。
林说的气压还能理解,可若真是阴气鬼气,凭什么是蜡烛能照出来?打火机不是更方便么?
“不错,蜡烛通灵,能敏锐的探测出鬼气,所以,我们应该多点蜡烛,这样——”李爷话音未落,虞幸已经将唐刀架上了李爷的脖子。
林一愣,刚想阻止,就被同样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的卡洛斯拉住:“这不是李爷!”
“蜡烛确实通灵,但它同样是一种招鬼媒介。”虞幸说着,另一只手握着摄青梦境,把燃烧的蜡烛给切了,“蜡烛没有探测鬼物的能力,相反,它可以稳定鬼物,所以你刚来不久,就需要点蜡烛稳定自己。”
“对吗?另一个时间线上的李爷。”
林瞳孔一缩:“李爷被换了?”
卡洛斯不动声色打量林一样,确定林没有被换,这才解释道:“没错,被换了,在这撺掇我们多点蜡烛呢。呵,要知道,我和San在棺村的时候,对蜡烛可是印象深刻,想在蜡烛上做文章……还真是找错人了~”
棺村的活死人人手一个蜡烛,到了晚上也需要蜡烛来稳固自己“正常人”的模样,一旦离了蜡烛,它们就会原形毕露,变成手持长刀和斧头的鬼村民。
说蜡烛能探测鬼魂?
骗鬼呢,鬼都知道不可能。
李爷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他的蜡烛被虞幸掐灭,整个人顿时笼罩上一层阴霾,皮肤隐隐泛着青灰色。
“好样的,现在的后辈,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他咧开嘴笑了,嘴巴张得很大,虞幸和他正对着,恰巧看到了李爷嘴里,张叔黑黢黢的眼睛。
第五十章 找到密道
张叔死不瞑目的双眼就藏在李爷的嘴巴里——不,是张叔的头,藏在了李爷的嘴巴里!
虞幸在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就感到一阵头晕,那双眼睛里似乎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恨,恍惚的刹那,李爷已经从虞幸的刀刃下脱离,短短几秒,他的皮肤就变得一片深灰,而他重新拿出一根蜡烛,尝试点燃。
“阻止他。”虞幸的清醒比李爷想象中要快得多,他话音刚落,卡洛斯就拔出刀,扎进了李爷手上的皮肉。
虽然这很难对鬼物化的人产生什么实质伤害,但蜡烛却成功掉落,在地上滚了一圈,消失在花田里,惹得骨藤像是找到目标一般爆发,霎那间把蜡烛碾得粉碎。
“何必呢?我也是你们的李爷啊。”李爷阴恻恻一笑,他好像知道自己这样无济于事,“你们为什么连一个小小的蜡烛都不让我点?我们好歹也一起进入墓宫,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同伴。”
他转向卡洛斯和林:“你们更是和我认识半年多了,就真的一支蜡烛也不让我点?”
说这话的时候,李爷就像是一个神智清醒的正常人一般,除了外表不对劲,很容易让人觉得“李爷还是原来的李爷”。
三人当中,最容易被说服的林却更加冷下脸来:“鬼物和人类是不一样的,让你点了蜡烛,你确实可以以鬼物的身体继续存在于这条时间,可我们未必能活得下去。”
“怎么会呢?我没有坏心眼,我虽然死了,但还是想让你们平安的出去——”李爷眉头一皱,露出几分被抛弃似的凄苦来,“就因为我死了?放心,你们也都死了,谁也跑不掉。”
卡洛斯邪气一笑:“拉倒吧老鬼,死的是别的时间线的人,关我们什么事?”
虞幸也笑了,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觉得好笑的笑话:“李爷,你你可别逮着我们这些小年轻骗啊,要是没坏心眼……张叔的头怎么会在你嘴里?你可别说,他这副怨恨的模样,是自愿被你吃掉后导致的。”
这条时间线上的张叔头颅已经在地里被腐蚀掉一半,可在李爷嘴里的张叔两只眼睛都健全,明显是和鬼物李爷一起,从另外一条时间线一起来的。
谁知道李爷做了些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爷癫狂地大笑起来,“老张跟我多少年的朋友了,我离不开他,我离不开他啊!我一死,再也没人陪我说话了!”
“所以你就把张叔杀了陪你?”卡洛斯啧啧两声,“果然是鬼物逻辑。”
“鬼物逻辑怎么了?鬼物逻辑招惹他了么。”亦清飘到卡洛斯身后,深青色的眼睛里透出些恶意,扇子收起,他用扇子尖凑近卡洛斯的下巴,像是要将卡洛斯的下巴挑起。
虞幸冷声:“别动。”
亦清动作一顿,十分不赞同地看虞幸一眼。
虞幸的丹凤眼眼尾上挑,不笑的时候锋利又薄情,加上他一点也不怕亦清,竟然将亦清的气势硬生生冲淡。
两秒后,亦清微笑着,彬彬有礼朝他欠了欠身:“是在下欠考虑,差点给你带来麻烦了呢。”
虞幸却是知道,摄青鬼这温润儒雅的样子完全是伪装,在骨子里,这家伙就是个一不开心就杀人玩儿的暴徒,尤其是此时实力没有限制,要是想阻止亦清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还得他时时看着才行。
卡洛斯完全不知道刚才被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墓宫的摄青鬼给威胁了,亦清很好的控制着气息,就是为了吓吓虞幸,他压根儿没让自己的气息往卡洛斯那里泄露半分。
所以卡洛斯只听到那一声“别动”,他以为虞幸要做什么,配合着僵住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虞幸恢复笑容:“李爷就等着你往他那儿接近接近呢,你可不能再靠近他了,看他的手。”
卡洛斯定睛一看,只见李爷的左手放在口袋里,隐隐从口袋里凸出一个诡异的形状,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李爷不知道San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一点,黑着脸动了动胳膊,嘴角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是李爷惯用的宝贝,尸粉。”林静静地提示,默默站远了些。
作为和李爷一起下过很多次墓的人,卡洛斯和林都知道尸粉是什么东西,那是用墓中尸体的眼珠碾成粉末,再和朱砂、面粉混合在一起制成的邪乎东西,对鬼物有克制作用,对人更是害处巨大,沾上了就免不了发烧发热,生一场大病。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还想来阴的。”卡洛斯发觉李爷有攻击他们的意象后也不多废话了,手中悄无声息出现一个纸人,这个纸人和用来探路的纸人长得有点不一样,更像是挡灾的纸人,只不过五官比挡灾纸人更加奇怪。
两只眼睛被记号笔化成两个黑黢黢的圆洞,本是小孩儿简笔画水平的涂鸦在此刻突然灵动起来,就像真有两个空洞似的。
纸人用诡异的脸盯着李爷瞧,李爷阴笑两声,手上抓着一把尸粉朝空气中扔了出来!
这是李爷暴露的瞬间就做出的事,几乎和卡洛斯拿出小纸人同步,谁都来不及阻止。
但阻止不了,防护还是做得到的,林突然往前一步,手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明黄色的油纸伞,刷得撑开,遮在自己与卡洛斯身前。
尸粉落在了油纸伞上,就像被高温蒸发了似的,冒出阵阵白烟,伞却完好无损。
李爷面容一阵扭曲,一直没能点着蜡烛,他的皮肤已经发黑了:“这是什么东西,竟从没见你用过!”
亦清好像也有点不喜那把伞,飘着回到了虞幸身边,虞幸瞥了一眼明黄的伞面,发现上面印的一列列黑色的字,居然是佛经。
林道:“传家宝,佛印伞,专制你这种邪祟。”
虞幸目光一闪,暗道一声有趣。
卡洛斯手中纸人已经盯着李爷看了半晌,在尸粉没有发挥作用后,它歪了歪头。
纸片并不结实,它歪下去的那一刻,撕拉一声,半个纸脖子都断了,鲜血从纸脖子里喷涌而出。
同时间,李爷脖子一痒,骨头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他的视线歪向一旁,李爷摸了摸,在满手的血糊中才意识到,他的脖子和卡洛斯的纸人一起,断成了两截。
“他害怕没有蜡烛,身体也是实体。”虞幸的刀一刻不耽误,切断了连接着李爷脖子和脑袋的最后一层皮,“物理攻击有用。”
咕噜噜……
李爷的头滚落到地上,眼中带着不敢置信,他好像死了都没想到,这三个年轻人隐藏起来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多,竟连鬼都不怕。
滚落到地还没完,李爷口中突然惨叫一声,整张面皮从中间裂开,嘴巴崩毁,张叔的头硬生生从里面挤了出来。
张叔的眼睛瞪得很大,获得自由后,他的头不着痕迹看了三个年轻人一眼,可能是在用眼神表示感谢吧,随后滚远了。
留在原地的李爷的头已经不能称之为头,它只有一层皮,没有脑浆和头骨,就好像,从刚才开始,李爷的头部就只是一层皮包着张叔头颅一样。
它已经被彻底破坏了,连鬼都算不上,只能在地上发出喉咙漏风似的呼吸声。
“有点恐怖的。”卡洛斯皱着眉评价,“那条时间线上他们经历了什么?”
“……会不会我们也有死得这么惨的时候。”林嫌恶地看向李爷面皮,丝毫看不出他和李爷有多深的队友情谊,“如果让我遇见,我必定第一时间毁了鬼化的我。”
“你的任务是什么?”虞幸问。
卡洛斯疑惑接话:“你问我?你不是知道的吗——”
“没问你。”虞幸让卡洛斯往旁边稍稍,“林,你的任务是什么?”
林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两人视线交汇一刻,林身体放松了些许:“原来如此,早看你们两个不对劲,实力好像不太符合这个世界应有的等级,原来也是体验师。”
“?”原本只以为林是推演者的虞幸心中一动,面上不露声色,“是啊,我也没想到你是体验师,你扮演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像。”
体验师是什么?
是人格面具中,系统提及过的另一个真实世界!
虞幸早就见过体验师宁枫,还看到过几次“异常调查小组”发布的任务,只是没想到,这次墓宫推演,不仅推演者能随时加入,就连体验师也正常存在。
难怪系统不直接公布会有多少推演者参加推演,恐怕就是为了防止体验师来之后被大多数推演者发现异常吧。
思及此处,虞幸乐得把自己当作一个“体验师”,他猜体验师体系和推演体系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只要林不追问太多,他就能白嫖很多体验师的情报。
“不是我像。”林却否定了演技这一点,“我从下墓之后才刚来,在那之前,这具身体的行动——都不是我自己掌控的。”
卡洛斯也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可以理解林这句话。
他们进入推演前,拥有的这个角色也会根据世界的推进自己行动,看着就和他们自己操控时没什么区别。
难怪,林下墓后对尤妮卡的态度变化那么明显,根本不是他自己说的进行风水测算后变得敏锐,而是npc的思维转变成了外来者的思维,因此察觉到了记忆中多出来的尤妮卡。
“可之前我们明明彼此没有认出来。”林皱眉,“我哪里暴露了?”
他心中浮现出很多疑团,比如和卡洛斯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次游戏,照理说他们应该算是体验师队友,可任务从来没有共享过。
甚至,很多次他都丝毫没感觉到卡洛斯的任务和他相同或冲突,连任务结算都不曾和卡洛斯一起。
这才导致了,他一直把卡洛斯当成这个世界里的关键npc,没有产生过其他想法。
有点奇怪,这说不通。
林升起几分警惕,等待着虞幸的答案。
“你用的东西。”虞幸没卖关子,摇摇头,“佛印伞,传家宝?你看风水总得信点什么东西,但是不能佛道都信吧,你之前用的东西可都是道家的,怎么,你这风水一脉就喜欢玩混搭?”
“……大意了,我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这个。”林垂下眼睑,“佛印伞是祭品,确实是我从外界带来的,你很敏锐。”
“过奖。”虞幸发现林脑子里好像没有推演者这个概念,所以……在体验师群体中,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还有推演者存在吧。
他搞事情的机会更大了。
卡洛斯旁听了一会儿,也长了不少姿势。
他见过异常研究小组的任务,但还没碰见过传说中另一个世界的体验师,没想到今天见到活的了,还是和他有过好几场合作的熟人。
刺激,刺激。
“你是一个人来的?”他状似无意问道。
林看了一眼卡洛斯:“对啊,这个世界不是只能单人任务吗?”
卡洛斯察觉到这小子在试探他,他反对道:“谁说的?我跟San就是团队任务,你可能只是赶巧了。”
“那就是我运气不太好了,每次进来都是一个人。”林没试探出结果,摇摇头,“先不聊这个,说不定幽灵舌马上就要开始学我们说话了,听到它们的骚动了吗。”
幽灵舌花田正在摇摆着,成千上万朵花仿佛正相继苏醒,可以见得,当它们都醒来,现场将有多么可怕。
“我们还是先找机关离开吧。”
虽说意外揪出了“体验师”队友,可三人现在的目标依旧是离开,而且很紧急,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过多的互相了解了。
“刚才鬼李爷找到的这个……”卡洛斯还记得他们为什么会凑到一块,“会是密道吗?”
“会。”虞幸回答得很肯定。
“他本来应该是想点着蜡烛,维持人形,在我们之间多隐藏一段时间的吧。”林眨眨眼,“这种情况下,他找出一个真密道,对他没有损失,反而可以让我们降低戒心,无论他本身打算跟着我们做什么,都能更加被我们信任。”
“体验师”林的意识进入这个角色的身体之后,林话也多了起来,没有一开始看上去那么高冷淡漠了。
“那就下去?”卡洛斯看着刚才李爷找到的墓道,心中有一种预感。
进入墓道之后,他们将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危险。
第五十一章 我的直觉会很灵
危险总是与机遇并存,离秘密越来越近的同时,死亡也会迈着沉重的脚步,狞笑着接近。
卡洛斯明白这个道理,他以前掀人家棺材板的时候,也差点被古尸的僵尸尖牙咬穿,还中了尸毒。
反正就是死作得越大,得到的线索和奖励也会越多,因为冒险寻找真相才是荒诞推演的初衷。
他的危险预感时灵时不灵,今天看来是灵了一回,卡洛斯犹豫两秒,看虞幸已经开始摸机关,提醒了一句:“小心点,里面有点东西的。”
在场都是外来者,彼此间顾忌少了很多,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天,最终npc竟然一个个全都脱离了队伍,只剩下推演者和体验师,这难道就只是巧合吗?
现在也没有答案。
刚才三人说话的时候,卡洛斯全程没有打开麦,诗酒就只能看到一些闪着干扰白线的模糊画面,她看到了李爷的异变,也看到了张叔的头颅,在岸上轻轻说了一句:“完了,剩下的款项找谁结呢……”
要知道她受雇佣,只拿到了一半的报酬,另一半是结束后李爷方给她补上的——她是个雇佣兵,还有很多别的任务要做,和李爷的合作想来是一次任务结一次钱。
诗酒身后的几人听到了,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监视器上属于各个独立设备的小红点都健在,甚至象征着已经死去的人的小红点隔一段时间也会突然运动一次,不看实时画面屏幕的话很难想象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诗酒下意识瞥了一眼站得最近的威尔,她觉得威尔已经被鬼时间线占据,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变化,而另外三个盗墓世家的人也并不值得信任,因为她不了解他们,万一他们变了,她也第一时间看不出来。
而时间线的变更似乎没有防范方法,说不定她坐在这儿的功夫,自己也早就不是一开始的自己了。
于是她只能斟酌着,用一种她自己常用的技巧,把墓里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避开了已经发现威尔异常的事——虽然威尔八成已经听到,并对她起了杀心,但是能维持表面的平静还是继续维持下去好,免得地上地下都乱套。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不好了,诗酒想尽量把事情稳住。
她已经在希望这一趟行程快点结束了,太诡异的灵异事务,她都没什么用武之地,时局的不确定性让她觉得很危险,她甚至能预见到,卡洛斯等人一定会在墓里看到“下墓了的她”,说不定还是个死的。
噫,真可怕。
……
“彭!”
灰尘四起,虞幸从地面跳下深坑,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在花田下方两米左右,果然还有一片新的空间,带着陈旧和潮湿的痕迹,高度不高,刚好够虞幸站直,显得逼仄压抑,墙壁坑坑洼洼,与之前经过的甬道相比,甚至有些“简陋”。
可这才是墓宫应有的模样,不带幻境,纯正的墓地。
后面的卡洛斯护着林,把体质较弱的林接了下来,三人一起打量这片新墓道,由于少了夜明珠,虞幸打开了他的强光手电,调成最弱档位。
“这才有点墓地的样子,前面夜明珠不要钱似的,我早就想说了,这妖道恐怕家里有矿吧。”卡洛斯吐槽着,凑近了墙壁检查,墙壁上生了很多地下常见细菌,形成了一大片一大片颜色诡异的菌落。
“我查过资料,在一千二百年前,诸侯争霸,即使是最富有的小国,国库掏空也撑不起那么多珍贵的夜明珠,所以那是迷阵,不是真实。”林声音淡淡的,一副学术做派。
“我们从迷阵里出来后,那片花田的上方,可是镶嵌着更多的夜明珠。”虞幸看都不看地面和墙壁,已经开始往前走了,他笑着,貌似很轻松的样子,“也就是说,上面那一层,除了迷阵,花田也是虚幻的,而且更接近真实,让人分不出来。”
“妖道可能就是想凭借上面那一层把盗墓贼全挡回去吧。”林接话,对虞幸直接往前走的行为不太赞同,“当心有机——”
话音未落,只听虞幸身旁的墙壁响了一声,头顶突然打开一个小方格,一只通体漆黑的箭筒露了出来。
箭支不要命地射出来,那是一种细小黑箭,比普通箭支速度更快,且更难防范。
箭支是散射的,把虞幸所在的地方牢牢划入了攻击范围里。
“小心!”林瞳孔一缩,虞幸走得太靠前了,导致他和卡洛斯完全来不及营救。
卡洛斯见林有心帮忙,懒洋洋地抱起手臂:“放心吧,你让他莽,他不会把自己莽死的。”
林眼角不受控制地一抽,他不太理解卡洛斯这种信心从何而来,难道卡洛斯和San其实是两个很强的大佬?
他还没见过这么从容的人。
果不其然,随着金属的碰撞声,林看到,虞幸手中的唐刀划出一个奇异的弧度,似乎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扫,却将所有箭支都给扫了出去,飞出去的箭支扎进墙壁里,深度令人害怕。
唯一没受牵连的就是卡洛斯和林站着的方向,这说明虞幸在措不及防之下还有余力关照后方,知道不把箭支扫到后面误伤队友。
一轮箭支射完,头顶的箭筒并没有缩回去,却也没了其他声息,看起来是一次性的。
虞幸回过头来,脸上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那种熟悉的笑容:“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卡洛斯嗤了一声:“没人担心你。”
林:“……”大概吧。
虞幸不置可否,望着失效的机关淡声道:“攻击类的机关是一次性的,触发机制为地面陷阱,两侧墙壁有联动声响,整个机关的布置应该是从地面延伸置墙壁,接着反馈至壁顶,这是一种大型机关,虽然不如小机关精巧,但是那个时代能做出这种大型机关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就像传说中,诸葛亮创造的木牛流马之类,还有春秋时期的“墨家机关术”,这个墓道所牵扯的技术,可比墨家的连弩机还要复杂。
而且这不仅是大型机关,还是是建造在石壁后的大型机关。当初的建造者要怎样巧夺天工才能把这一切实现?
林罕见地呆了呆:“你是为了测试这些,故意触发机关的?”
虞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基本操作吗?而且测试出机关是一次性还是循环,可以帮助我们确认这条路是不是奥斯特公司走过的路,现在看来,奥斯特公司的人应该走了另一条路。”
他手电往前晃一晃,前方墓道除了灰尘的墓道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机关触发的痕迹。
墓道的机关很隐蔽,正常人一个不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连虞幸也没有在踩到之前发现机关。
他不相信奥斯特公司的人一个个都能躲得过去。
“所以我们还可以借此得知,这一层墓道,不止一个入口,那么,如果这一层墓道是被上面那一层迷阵掩盖保护起来的真墓道,妖道的棺椁也在这里的话,我们就可以推测出墓宫几种可能存在的位置布置。”
虞幸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要么,主墓室和各个入口是同心圆式,入口包围成一个圈,主墓室和鬼沉树在最中间;要么是扇形,主墓室在扇柄处,各个入口与主墓室距离相等,而鬼沉树则在扇穗那里,单独存在。”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整个墓穴还是规则的矩形,主墓室侧墓室规则排布,入口则在矩形中几个不确定的点,这就比较麻烦,因为如果我们待会儿先找到了其他入口,也没办法做进一步的推算。”
他眯起眼睛,用手扇去手电光束照到的浮尘:“不过有林在,这倒是简单得多。”
林和有所预料的卡洛斯都听愣了,当虞幸真正开始进入分析模式,他们才能感受到这个青年的思维有多清晰。
好像虞幸将线索一一列出来,隐藏在表象后面更深层次的线索就毫不费力地出现了,节奏一下子就快了很多。
当然了,这也是卡洛斯和林都不是擅长推理的那种类型的原因,如果换一个以推理著称的人来,也可以很快想到这些点,并且和虞幸共同讨论。
虞幸也意识到这一点,他说完另外两个人都没声了,一点也不好玩。
虞幸有点想和赵谋一起推演,他想看看赵谋这种新时代高智商人才能做到什么地步,能不能找出他也发现不了的细节。
哎……好想要一个高智商队友,能让他躺着划水的那种。
虞幸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开了会儿小差,直到视线被亦清半透明的青色身影挡住。
“你想什么呢,这两个小朋友在叫你哦?”
亦清俯身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走神。
虞幸回过神来,耳边正好是卡洛斯的逼逼赖赖:“……所以不是我们傻,而是这个家伙太变态。”
“……”虞幸回头看卡洛斯,这小崽子刚才说什么呢?
然后他就看见卡洛斯表情上带出一点骄傲,正在给林科普:“我第一眼见到San就意识到他很聪明了,当初我想逗逗他,让他猜我的职业,他直接说出了我是魔术师。”
林也搭话,这两人跟在虞幸后面,像是聊起来了似的:“原来你们是在这里认识的,那还挺好,一次游戏你们就成朋友了。”
卡洛斯笑得邪里邪气的:“那是,有缘。”
心里想的却是——哪能啊,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倒贴。
虞幸听了一会儿,发现卡洛斯虽然有一定程度在吹牛逼,但是涉及推演者的事情半点没说,提到的事都是模模糊糊的、不会被看出推演者和体验师区别的部分。
他们还不知道推演者和体验师的关系是合作还是敌对,仅从这几次接触时系统不愿意让他们有过多牵扯的态度来看,谨慎一点总没错。
现在是林以为他们是体验师,他们占据主动地位,卡洛斯看似闲聊,又何尝不是在套信息。
卡洛斯就和虞幸想的一样,心眼多得很,一点也不单纯,很危险。
虞幸放心地让他俩聊,说话的声音被他们刻意压着,但还是在空荡的墓道里形成了回音,这个墓道笔直,可以看到视线尽头有一扇刻着花纹的门。
接近门的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机关,虞幸放任自己踩过一个之后就谨慎起来,免得自己踩中机关牵连到后面两个人——他们现在几乎就是隔着几分米,万一出事谁也跑不掉的那种距离。
“你们小心一点,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虞幸提醒了一句后,把他最想知道的问了出来,“林看风水的本事,有什么副作用吗?”
之前赵儒儒的小范围占卜也没多大副作用,就是次数用尽后冷却时间有点长,也难以融合出攻击和防御类的祭品,好像得到了窥探天机、命运的能力之后,就会在别的领域被压制。
林好像也是体质弱,比这个世界的盗墓贼们还弱一些,真就跟个文弱大学生一样。
“当然。”林被很多人好奇过,他所在的固定团队就是看中了他的独特,才吸纳了各方面都不算出众的他,还帮助他得到了佛印伞,“当我看了不该看的,会被反噬,个人风水场还好,一般不会看见太可怕的存在,但是场景风水测算……风险很大。”
“比如这座墓宫,我在测算时会刻意避开鬼沉树这个词汇,否则不小心看到鬼沉树的样子,我就会遭遇和真身直面鬼沉树一样的后果。”
“这还仅仅是风险,我不能频率很高的去测算东西,不然会渐渐朝死尸转化——我的能力是在一个死去几百年的老道士的道观中被激发的。”林说的这些都是他在体验师中公开的情报了,告诉这两个人也没关系,“这种能力,很多人羡慕,我也还算满意。”
就像打游戏时候的常规牧师,虽然没有自保能力,攻击力又弱,速度还慢,血薄防御低,但这个职业足够重要,有的是人会保护他。
说话间,林脚步一顿,挪了挪步子,没有踩在刚才打算踩的位置,而是避开机关一样往虞幸身边凑了凑:“还有一点就是,我的直觉会很灵。卡洛斯,你摄像头什么时候没的?”
第五十二章 石门雕刻
此话一出,正在旁听林解释风水能力的卡洛斯愣了一愣,刚想说“我本来就没戴摄像头”,就见虞幸回过头,用一种带着探究和些微凉意的眼神看向他,他突然悚然一惊。
不对。
那种身处迷雾的遮盖感又来了,卡洛斯停住脚步,握住仍然存在的麦,开口道:“我应该戴摄像头?”
虞幸似笑非笑,林已经很自觉地躲到了虞幸身后。
虞幸道:“你说呢?”
“看你们的反应,我是从别的时间线来的。”卡洛斯十分冷静,他脑子里有关于刚才讨论出来的所有结论,或许正如虞幸所说,各个时间线会互相影响,就像眼镜男身上出现别的时间线留下的伤痕一样,他脑子里的记忆虽然顺畅,可显然早已被影响。
“看你的反应,你好歹还是个人。”虞幸勾了勾唇,转回头看向路尽头的门,继续迈步,“没事了,继续走吧。”
仅仅是不同时间线的活人转换而已,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要知道他们在察觉这一点之前已经不知道转变过多少次了,连虞幸自己都不知不觉间忽略了自身与最开始时的装备不同。
林警惕了一会儿,无奈放弃。
每个时间线的、活着的他们应该都有相同的目标,大家都会是队友,只有从人转变为鬼物,才有利益冲突。
若是要纠结自己到底是谁,其他时间线的“我”还是不是“我”这种问题,那就没有必要了,更不需要有自己被复制这样的想法,想要适应这个状况,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可以参考。
就把不同时间线的自己,都当作自己本人好了,二十岁的自己和二十一岁的自己,总不能说是换了一个人吧?
所以卡洛斯即使被看出刚才被替换,也不要紧,这种情况之后还会出现很多次,不值得大惊小怪。
三人倒是比刚才沉默了一点,因为虞幸在前面探路,卡洛斯原本是负责和林搭话的那个,但现在卡洛斯正在检查自己身上的细节,没有这个精力去主动挑起话题了,淡漠的林更不会主动聊天。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走着,墓道里回荡着重叠的脚步声。
虞幸眼看那扇大门与他们越来越近,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那扇门后有什么东西隐隐在吸引他似的。
一晃神的功夫,机关响动的声音突然在他意识中响起。
声源在身后。
是林不小心踩到了机关格,刚才直觉刚灵过一次,似乎紧接着就失效了。
林没松脚,他脸色比一开始苍白得多,好像有些紧张:“踩到了,这次会是什么?”
卡洛斯朝他看了一眼:“没把握躲开?”
林:“废话,我的行动能力……”
很差。
他都不用说完,另外两人就在心里自动补上了这句话,卡洛斯摸了摸下巴,灰蓝色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眉毛,看上去像是有了什么想法。
不等林再问一次,他道:“那算了,我替你吧。”
“怎么替?”林问,下一瞬,他眼前景象一阵变动,竟然已经从踩中机关的位置换到了卡洛斯的位置上,而卡洛斯则踩在机关上,姿势无比自然,就像本来踩机关的就是他一般。
虞幸眉头一挑,这是什么?魔术,大变活人?
他视力这么好都没有看清卡洛斯的动作,整个过程如同一场正在表演的魔术,观众只能看到魔术师想让他们看到的结果。
亦清也鼓了鼓掌:“人类的魔术果然是视觉欺骗的高端技术,我很喜欢。”
即使他的话只有虞幸能听到,但是摄青鬼仍然决定好好表达对魔术的喜爱,连带着,看卡洛斯那不待见的眼神都缓解了。
“你俩,往远处退。”卡洛斯招呼一声,林和虞幸都朝着后方退了近两米。
卡洛斯这才抬脚,顿时,地下震颤,他脚下一空,一股下坠感袭来,整个人往突然出现的黑色坑洞里落下去!
不仅如此,在坑洞里,还排列着一行行寒光凛凛的青铜尖刺,掉下去绝对被串成人肉串。
卡洛斯手一招,攀住了坑洞边缘,几根手指用力把整个人的下坠之势止住,由于负荷过大,他的指节发出骨头响声,双腿险之又险地同青铜尖刺擦过,登在了镶嵌着更隐蔽尖刺的壁上。
好在,他蹬住的地方正是唯一一块完好无陷阱的石头,大概是当初的工匠怕误伤,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这会儿也便宜了卡洛斯。
“好险。”明明没事了,卡洛斯却反而露出劫后余生地庆幸表情,只可惜无论是虞幸还是林,都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
卡洛斯撇撇嘴,故意嘴上招惹人:“你们可真是无情的人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十分灵敏地翻身落地,完好无损地解决了这次危机。
虞幸不管他,但是能感觉到,经过这次事件,林好像更信任他们两个人了。
三人更加小心,这次总算没有再踩到机关陷阱,平安来到了墓道尽头。
这是一扇厚重石门,建造工艺在现在的人看来无疑是粗糙的,石门上到处是磕磕碰碰以及岁月侵蚀留下的缺口,花纹模糊,线条较粗。
但是在一千二百年前,这样的工艺只会显示墓主人强大的财力与高高的地位,哪怕妖道被诸侯通缉,也仍然改变不了她富有、随从众多的事实。
“这好像是几幅画。”卡洛斯道。
和看门鬼的棺尾上一样,石门被线条切割,分割成了十来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雕刻着一副独立的情景画。
说到画,这就是画家San的知识范畴了,虞幸盯着石门看了半晌,然后道:“画的顺序是错的,雕刻者似乎故意打乱了顺序,只有把真实的故事拼凑起来,后来者才能打开这扇门。”
是的,在虞幸眼中,现在石门上的画,叙事结构混乱,有几处明显的破绽。
比如,第一幅画上画的是一片沙场,像是以前诸侯争霸的某一场战役,可到后面,又有与沙场国军穿着完全一致的人在家养猪,因为饥荒而参与起义的事。
他静下心来,把这些画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拼凑出了一条最合理的时间线。
第一幅画,应该是右半边石门的中央的那块,一个小村落里,女人正在织自己的嫁衣,脸上微笑,她的郎君就站在屋外,抱着一只兔子,悄悄看着她。
第二幅,应该是天降蝗虫,又逢旱灾,饥荒蔓延,如此混乱的世道,女人还是和郎君结了婚。
第三幅就是刚才虞幸注意到的,结婚后,郎君养猪,女人织布,他们辛苦的成果却被官兵抢去,连受蝗虫影响较小的肉食都吃不起了。
各地农民无法忍受这样的剥削,纷纷揭竿起义,女人的郎君也位列其中,就这样,各地战乱四起。
……后面的画面,讲述了一个对女人来说,十分痛苦的故事。
战争打了好几年,混乱减弱,局势差不多有了定论,各地诸侯割据,自封为王。
郎君成为了一方小诸侯,回村接女人前往新家,女人和郎君在离开的路上遭到刺杀,为了保护女人,侍从死光之后,郎君一人护着女人到了驻地,自己重伤而亡。
女人伤心欲绝,却深知君主已死,这小国维持不了多久,悄悄逃走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个月,他国攻打,郎君留下的势力被轻易覆灭。
女人带着赴死之志逃进了深山,她宁愿在山中死去,也不愿面对人类的刀枪棍棒,以及更加屈辱的可能。可就在这时,她找到了一棵树。
战争年代死人众多,这颗叫不出名字的树被山中死去的人的鲜血浇灌,结出一颗颗人头果实,女人一开始吓坏了,觉得这是妖物,换了另一条路。
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追兵已至,追兵对女人做出了可怕的暴行,奇怪的是,追兵似乎并没有看见那棵诡异小树,女人在树前被玷污,被杀死,怨恨的头颅被斩下,而追兵们则哈哈大笑。
入夜后,又或许是很多个日月后,女人复活了。
女人的残躯被小树吸收,然后,她的头长到了树上,身体也缓缓长出,当每个部位都完整后,女人把自己从树枝上拔掉。
这个时候,在石门画上,女人的形象已经像是一只疯狂的恶鬼,头发披散,面容狰狞,她好像已经知道小树的能力,挖开树干,取走了最中间的木芯,带着木芯离开山上,回到人间。
复活后的她力大无穷,妩媚诱惑,女人先引诱覆灭她郎君、玷污她身体的大国的国主,将其杀死,曝尸战场三天三夜,最后斩下其头颅。
这还没完,尝到了杀戮的快感,女人无法停下,她杀了一个又一个士兵,最后忍不住开始残杀平民,只有“信仰”她的人才能幸免遇难。
她变成了人人畏惧的妖道,却有了一众追随者,她永不离身的木芯被人注意到,有人试图抢夺,全都被她以最残忍暴虐的手段杀掉了。
石门上的内容到这里结束,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虞幸根据雕刻内容自己补充的,他将这个故事转述给了卡洛斯和林,两人听了略显惊奇。
“我查过这个世界关于妖道的资料,所有史实都只记载了妖道横空出世,暴行累累,却没提到过妖道是如何成型的。”林看着壁画,眉头皱起来,“这扇门看起来比史实靠谱一些。”
因为它既不像历史资料上,通篇展现妖道暴行,极尽痛斥;也不像是在为妖道辩白,美化她的行为。
相当公平公正。
“又是受害者最终变成了施暴者的事。”卡洛斯想了想,“如果石门上记载的是真的,那妖道从鬼沉树上长出来的一刻,就已经不再是人了吧。”
其他人死后被吸收为养分,只能挂个人头在树上,而妖道凭什么特殊,还有机会长出身体,重新活动呢?
换句话说,她凭什么被鬼沉树选中?
难道是因为……她是在树前,带着强烈的怨念和绝望死去的,所以当时尚处于幼苗的鬼沉树对妖道产生了一些认同?
这一点现在已经没人能证实了,门前的三个人消化完新的线索,心中疑惑更多。
比如妖道破出了木芯,后来木芯是怎么又变成鬼沉树,种在了妖道的墓宫里的;再比如妖道后来每次复活,是由于木芯的力量,还是因为她从鬼沉树上长出来,已经自带了复活能力。
这些疑问若是能解决,就意味着他们离全部的真相不远了。
虞幸的手指抚上石门的纹路,在女人织嫁衣那幅画上停留,突然一用力,将整个被割开的格子按了下去。
格子向下凹陷了足足一分米,没有再弹起来。
“果然,是要我们按照正确顺序按一次,石门就能打开。”卡洛斯听虞幸说画面顺序是乱的的时候就想到了,但他知道无需自己提醒,虞幸肯定已经想好了怎么做。
虞幸按照顺序按了两个,见他轻松,林跃跃欲试:“我也想试试。”
他体弱,这种不需要高体能就能做到的事,他来就好了,还可以展现一下剩余价值。
虞幸一顿,微妙地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点头:“你试。”
林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狐疑按了一下。
石块动都不动。
林又按了一下。
按了个寂寞。
林:“……”
是他不配了,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难按!San的力气是有多大?
虞幸有点好笑,画上说,妖道从鬼沉树上重生后,力大无比,所以这个石门格子也制作的十分难以撼动,或许就是按照妖道的力气来的。
他还好,在诅咒的改造下,同样力量巨大,可林这种小弱鸡怎么可能成功?就连卡洛斯恐怕都得费上吃奶的力气才能按下去一两个。
林郁闷的退下去,看着虞幸轻松把格子按完,石门发出轰隆一声闷响,自动朝里打开。
一片更深沉的黑暗在他们面前展开,像是噬人的黑洞,引诱着外来者进入深渊。
“里面给我的感觉不太好。”卡洛斯手臂上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第五十三章 王座
感觉再不好,也得进去。
更何况,推演者感觉不好的地方,往往都是破局的关键。
石门内的空间要宽阔不少,三人走进去后,从虞幸打头阵变成了并排,虞幸和卡洛斯将体质最弱的林保护在中间,手电筒照射着年代久远的石壁,石壁上渐渐出现了一些彩色壁画。
也不知道这些画是用什么颜料画上去的,一千多年了,颜色一点也没有褪,依旧鲜艳明快,上面记载的东西比石门上的好懂,大多数是战争记录,也有士兵押运粮草武器等画面。
要是没有了解过妖道,进来的人恐怕会以为这是一个君王墓吧。
“诗酒联系不到了,麦的信号似乎已经断开。”卡洛斯从壁画中回过神来,想着诗酒好像很久没说话,他主动尝试呼叫,却发现诗酒没有回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进入石门后,信号就没了。
“彻底联系不上了吗。”虞幸喃喃着,反正他们这一群人早就在时间线的干扰下把设备弄丢得差不多了,这下倒好,可以直接当作没有设备这回事。
“也有可能是诗酒遇险。”林对此保持悲观,“或者诗酒鬼化,不想理会你们。”
“希望她和留在地上的人都平安。”虞幸不太走心地来了个祝福,“走吧,这队伍比我想象中散的快。”
其实如果时间线没问题,这个团队不可能这么快分崩离析,只是时间线重叠,更加容易把所有不好的结果综合到一起去,导致这个队伍一点配合都没打出来,惨得要命。
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个石台。
石台有些隐蔽,藏在角落里,低矮又简陋,要不是虞幸习惯把每个角落都用手电找一遍大概就要错过了。
“上面有字!”卡洛斯凑近石台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高兴起来。
天可怜见,之前的墓穴里总会找到很多文字记载,或是碑文或是帛书,哪像妖道的墓宫,到现在才看见几个字。
虞幸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
石台上的字以白色颜料书写,字体奇怪繁琐,带有浓烈的象形文的特征,虞幸辨认半天,也只能看出几个生动一点的图案的意思,他问道:“这写的是个什么?”
终于有San不会的了,看来这人也不是全能。林松了口气,感到压力一轻:“上面说,自妖道诞生至下葬,战争八百二十余场,妖道明面、暗地里参与五百一十三场,覆灭十三座小国,杀人数不计。”
八百多场战争,妖道本人,或者说她的势力在她的授意下参与了五百多场,这简直是时代的搅屎棍,说不定,很多战争都是她悄悄挑起来的。
十分残暴。
虞幸注意力却不在内容上,他道:“林看得懂古文字啊。”
林点点头,目光在石台上停留一瞬,然后直视虞幸:“当然,风水一途需要接触很多东西,如果我连文字都看不懂,也不能控制现在的这个身份。”
他似乎是在告诉其他两人,自己实力还是不错的。
虞幸眸光一闪,笑道:“所以,你完全可以担任文字的解读工作,你可以做到考古学家或者历史学家做的事。那么尤妮卡果然是没有什么用的。”
林一愣,脸色有点不明显地发白。
是啊,尤妮卡顶替的是原本属于他的活,这么大的改变,他一开始进入墓宫的时候竟然没有发觉。
这次的鬼物对记忆的影响太可怕了,他甚至没有从队伍里其他前辈身上听闻过这种事。
得到石台上意义并不大的信息后,他们向前走着,于三分钟后发现了第一条岔路。
这条岔路竟像是楼梯一样,一条向下倾斜,一条向上倾斜,让人难以取舍。
“向上不就和幽灵舌的花田重合了吗,应该是迷惑人的死路?”卡洛斯以前练纸牌魔术的时候,经常要背牌,所以记忆力极好,他提议,“向下走吧。”
林也道:“嗯,下面的路蕴含着一种特殊的能量,下面应该更接近妖道的主墓室。”
虞幸伸手探了探,下面那条路的温度很低,感觉像是通往冰窖似的,且不说是不是通向主墓室,反正这一路上鬼怪少不了。
他欣然同意:“好啊,往下。”
三人选择了朝下走,这次倒是谁也没看到,向下那条路的入口处,几滴鲜艳的血在石壁上汇聚,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地。
如此新鲜的血迹,很显然,它是不超过两个小时之中留下的。
两小时之中……有人来过这里!
……
选择了向下后,道路的选择变得极少,三人走了十来分钟,只能感觉到越走地势越低,弯弯绕绕,但是没有别的路可供选择。
他们脚步都不慢,一边注意可能存在的机关,一边快速前进,就算是这样,又过了二十分钟,他们依然没有看到出路,颇有种一条路走到黑的感觉。
卡洛斯都迟疑了:“是不是走错了,这条路是用来绕死盗墓贼的?”
“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刚才走过?”林在卡洛斯发出质疑后,指着提出有划痕的墙壁,“我十分钟前好像看过一模一样的痕迹。”
“鬼打墙么。”卡洛斯啧啧两声,“San,你怎么看。”
“林说得对,这条路我们已经走过三次了。”虞幸淡定地用手电光照向墙角,“这里有一块三角形碎石,我记得很清楚。”卡洛斯和林顺着光看去,果然看见一个自然形成的、有些像三角形的大石头。
“靠,你早发现了为什么不说?”卡洛斯揉揉太阳穴,“一直走一样的路有什么好玩的,有这功夫不如休息休息。”
“我就想确认一下,这个鬼打墙仅仅是想困住我们,还是想搞偷袭。”虞幸无趣得语气都恹恹的,“给了这么多机会都没有鬼来,卡洛斯,是不是你身上的御鬼印把鬼都吓跑了?”
卡洛斯:“……”怪我咯?
他听到虞幸补了一句:“要不你把御鬼印扔了吧。”
卡洛斯还没说话呢,林先憋不住咳嗽起来,他发现自己淡漠的性格在San面前就不够裂开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可是御鬼印,能大大降低我们的危险,你想扔?”
虞幸也就是提一嘴,这里三个人,不是每个人都把见鬼当乐趣的,他当然不会主动把队友置于危险中。
“开个玩笑。”
林:“这种玩笑还挺吓人的。”
不过,既然发现了鬼打墙,就得想办法破解。
林对此十分擅长,他掏出自己的罗盘,念了几句在虞幸知识点以外的经文口令,眼中翻涌的风云带起阵阵白雾。
这是罗盘祭品确定“正确”所在的方位的功能,将正确设定成一种宽泛概念,用来寻路很方便。
林道:“这样吧,你们闭上眼睛。有时候眼睛会蒙蔽我们,也会将错误固定下来。”
或许眼睛看到的墙壁,其他感官也会将其认成墙壁,包括触觉。
但闭上眼睛,这堵墙说不定就不存在了。
“你来引路?”虞幸嘴角一勾,“好啊。”
他答应了,卡洛斯也没什么要说的,林让卡洛斯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后面的虞幸以同样动作搭住卡洛斯就好。
虞幸和卡洛斯照做,林站在最前面,也闭上了眼睛,仅通过罗盘蔓延自己的感知,来探寻真正的“路”。
他把印象中的路通通刻意遗忘,在罗盘指引下,走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
最开始林下脚还有点迟疑,不过在连续十几步都没有撞到东西之后,他信心强烈起来,不再浪费时间,带着虞幸和卡洛斯朝他感知中的终点走去。
眼前是一片黑暗,周身冰冷,凉意不断顺着皮肤渗透进五脏六腑,几人的呼吸声传入林的耳膜,没有人说话,过分安静的空间很容易让人心生恐慌。
终于,有人说话了。
卡洛斯声音微微发紧,他问:“San,搭着我肩膀的时候,能别总是捏我吗?”
林脚步一顿,差点睁开眼睛。
这是个多像Flag的句子啊,恐怖片里这么说的人,背后多半都不是人。
卡洛斯自己也知道,他一路上已经被捏好几次了,只因为San原本也可能搞些无聊的恶作剧,他不确定这是San开始调皮还是他背后早已不是San,在第五次被捏,而且一次比一次重后,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虞幸闭着眼睛,笑道:“我没有捏你哦,可能是你被某个鬼看上了吧。”
会说这种话的,应该是真的San吧。
卡洛斯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开始考虑这句话的可能性。
是不是真有个鬼憋着坏心思,只找他捏呢?
他要是不理会,最后会不会是肩膀被撕下来之类的结果?
“林,我能睁眼吗。”卡洛斯问。
林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幽幽的,有点失真:“最好不要。”
“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搭着的不是林,而是一个胳膊长长的,头颅反长的鬼。”亦清轻笑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扇风,“虞幸,你觉得这个鬼故事如何?”
虞幸本不想理会一直在他耳边逼逼各种黑暗中的鬼故事的亦清,但是结合卡洛斯的话,他猜这摄青鬼已经无聊到去捏魔术师肩膀了。
他张嘴,无声地做了口型,他相信亦清能看到。
“别去整卡洛斯。”
“不整整人,我实在是不开心啊。”亦清不太配合,怨念满满,“这个叫林的人类,能力太适合在幻境里找路了,本以为可以看到一出被困得崩溃的好戏,结果无事发生。”
他语气遗憾:“若是这里完全由荒诞的系统掌控,它一定不会给出这样的人员配置。哼,那个体验师系统……真是碍事。”
虞幸眉头一挑,听亦清的意思,体验师系统果然和荒诞有冲突吧。
可惜在这里不能出声询问,等这场推演结束,他一定要在现实里好好向亦清讨教一下。
快了。
他估计,之后只要找到妖道主墓室,就能得到一部分复活秘密的解读,众人时间线的混乱也能得到解决,当时间线恢复正常,推演就该结束了。
——时间线是肯定会合一的,npc暂时不提,他们三个外来者,加上奥斯特公司那边可能的外来者,总不会只有一条时间线完成任务回归现实,剩下来的时间线可也拥有着“外面”的记忆,同样身为外来者,走不了的话就相当于莫名其妙失去了推演通关的机会,永远留在推演里。
只有时间线合一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至于鬼沉树,虞幸有一种猜测……
人头墙那里,系统的态度让他猜到,鬼沉树的出现并不在荒诞系统的意料之中,或者说,荒诞系统清楚鬼沉树在推演中的作用,但没想过让推演者与之接触。
本来嘛,这棵树藏得很深,推演者只要知道有它的存在,并且心存恐惧地避开就好了,鬼沉树也不会主动找推演者麻烦,它太过强大,不是虞幸这种哀悼级都没到的推演者应该接触的。
但鬼沉树还是出现了,它与虞幸体内的诅咒有关联,比荒诞系统预料的更加活跃,虞幸自己是一个意外,更多的原因,恐怕还是体验师系统搞的鬼。
荒诞推演这次进来的都是挣扎级推演者,不够格接触鬼沉树,可体验师那边不一定啊,说不定体验师那边进来的,是比现在虞幸这个等级要强大得多的人,正是冲着鬼沉树而来呢?
虞幸思维活跃起来,他想起自己捡起黑西装人偶时脑子里浮现出的穿着风衣的男人身影,总觉得对方应该很强。
要是那个人的任务不在妖道墓宫,而是鬼沉树,那么一切失控就都解释得清了——他完全是被牵连,才阴差阳错与鬼沉树的枝丫接触上,从而推测出了关于体内诅咒的部分秘密。
这是一种巧合,却也像是冥冥中必然的结果。
虞幸沉默很久,久到林说:“我们出来了,睁眼吧。”
他睁开眼睛,被突然出现的光芒震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起新的环境。
后面是他刚才走过的墓道,前方,则是一处堪称辽阔的地下宫殿。
宫殿上一座座上锁的宝箱都没能引起虞幸的注意,他一眼就看到,宫殿的中央有一座凸出的大石台,石台周围雕刻着精致大气的图案,环绕在一个“王座”周围。
王座上,一个女人正翘着二郎腿,笑吟吟地在高处俯视着他们,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诱惑。
“来得比我想象中快嘛,你们这些现世的盗墓贼,倒是比以往那些废物聪明多了。”
熟悉的嗓音在宫殿里形成回音,空灵而危险。
第五十四章 她跑了!
这女人一开口,卡洛斯身体立刻紧绷起来,林更是大惊失色。
他的感知里没有这个人存在!如果知道这女人在这里等着他们,他一定不会把San和卡洛斯往这边带,现在……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陷阱?
林回过头去,恰在这时,石门隆隆的声音响起,刚才他们走过的墓道上竟然降下一座厚重门扉,将他们的后路彻底堵死。
他们被迫和这遍地的财宝,以及王座上的金发女人关在了一起。
是尤妮卡。
尤妮卡金色的头发在墓宫里有些违和,那外国女人的长相更是让人无法把她和古时候凶名赫赫的“妖道”联系起来。
可那一副“欢迎来到我家做客”的主人家语气,除了妖道之外,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何止我们比你想象中聪明,你也比我们想象中时尚呢。”虞幸抬头,看着高位上,王座中慵懒的女人,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她。
尤妮卡的衣着与之前和他们一起行走时已经大不相同,那是一种虞幸没见过的,估计是这个推演世界历史上的一种华服,层层叠叠,衣袖宽大,随着她搭在王座扶手上的手而垂至地面,在地上铺开。
黑色面料如同绸缎和真丝般顺滑,金色的线条将衣服勾勒的不那么单调沉重,增添了一股奢靡的美感,束腰轻薄,上面坠着现在很难见到的青铜器挂饰,在大面积的衣料上,一朵朵幽灵舌图案被骨藤图案连接,怪异又美不胜收。
她的腿白皙嫩滑,脚踩在王座边的骷髅头上。
忽略尤妮卡半边脸上腐烂的血肉,这倒真是一幅有些香艳的美景。
——是的,不知道玩儿失踪后尤妮卡经历了什么,她的半张脸都仿佛被强腐蚀性的东西泼了一般,腐烂得很彻底,就连现在,也仍旧有一股细小的黑色液体顺着她的轮廓往下流淌。
尤妮卡本在欣赏卡洛斯和林警惕的模样,却被虞幸的目光看得恼怒,她反而笑起来,一半脸美艳,另一半脸狰狞可怖:“你是在嘲讽我的模样么?”
“怎么会呢,我绝没有嘲讽的意思。”虞幸确实不是在说这左右脸不同是时尚,“只是好奇,您为何要以金发和国外女人的脸孔来代表自己呢?”
他用上了敬称“您”,卡洛斯匪夷所思看了他一眼,林却认为这是理智的,在不知道尤妮卡实力之前,能和平解决就最好了。
尤妮卡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黑色液体,她眼睛眯了眯,显然不高兴极了:“这张脸是我能找到的最完整的面容了,其他的都被毁了一部分。”
她没说被谁毁了,反正几个外来者都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其他都变成了鬼沉树的肥料,不能用了。
“可惜,这张面皮也没了用。”尤妮卡说着,苍白的手摸到颈侧,只听到撕拉一声,她的整张脸连同金发都被撕了下来。
那腐蚀出的伤口竟然深可见骨,半张好脸撕下来后,伤痕依旧爬满了尤妮卡,不,是爬满了妖道的脸。
筋肉组织暴露在空气中,像是没有出生的婴儿,那透明皮肤之下,每一个令人心惊的纹理都暴露在视线里,令人不寒而栗。
纵使如此,妖道也是一半红色血肉,一般黑色腐肉。
她一定是受伤了,而且是短时间内无法逆转的、十分严重的伤。
虞幸想到这里心情就不错,他在妖道没了皮肤因此无法闭合的眼睛的注视下愉悦地笑出了声:“妖道大人把我们关在这里,是打算要谁的脸吗?”
妖道并不动怒,她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你的脸就不错,虽是男性,但也柔美,放在我的脸上,应当并不违和。”
任谁都听出这是威胁了,林悄悄拉了拉虞幸袖子,只有虞幸像是一点也没听出妖道话里的威胁似的:“这么残忍吗?或许是因为您生气了?别生气嘛,我道歉,之前不知道您就是历史上的妖道本人,失了礼数,还望妖道大人多见谅~”
别看处处用“您”,那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几乎都要溢出来,还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卡洛斯听着都要乐了,他本来也不是思维正常的人,也说了一句:“壁画上的妖道还挺漂亮的,现在这……认不出真不能全怪我们。”
多损呐多损呐!林不忍心听下去,他不是可怜妖道,是可怜即将被妖道BOSS打击报复的自己。
果然,妖道动了动,终于被他们的态度激怒。
“呵呵呵……你们以为自己又好到哪去吗?在这墓宫中,我可是见过你们比我现在更丑陋的模样。”她声音阴冷和不屑,“全身涌出鲜血,整张皮都被剥掉,想象一下吧,你们丑陋的求饶的姿态。”
是其他时间线的我吗?
林顺着妖道的话想了一下,一阵恶寒。
下一秒,他就听到他第一次合作的同伴发出一声更加不屑的轻笑:“小骗子,说什么呢。”
虞幸朝着妖道王座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声回荡着,对路两侧的财宝熟视无睹:“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又怎么会吸引你,不顾伤势也要来亲自困住我们?容我大胆的猜测一下……在目前的所有时间线里,我们三个人都没有经历过‘死亡’吧?”
这是虞幸根据时间线跳跃后,恰好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没有死亡或者鬼化而推测出来的,他们两个推演者一个体验师,都是自保能力比原住民更强的人,要是小心一些,足够谨慎,是很有可能在除了鬼沉树出动外的任何危机中活下来的。
如果每个时间线的他们都活着,自然不会鬼化,也不会给妖道“拿走脸”的机会。
这,或许就是妖道现在困住他们的原因——妖道想从这个时间线下手,把这个既定结论打破。
“你很聪明,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妖道见他一点都不怕地越走越近,坐直了身体,黑色长袍随着动作摆动,露出了更大片的腿部肌肤。
“再聪明,你们也逃不出去,只能在这里困上个几十年,然后老死。”虞幸已经登着阶梯走到她面前,现在变成虞幸俯视妖道,妖道笑了,冲虞幸勾了勾手指,“反正你们‘不死’,就会永远陷在这个空间里,San,如果你愿意陪我聊天解闷,我也可以考虑不要你的脸,也不把你喂给鬼沉树。”
她的手指已经勾到了虞幸的衣服,见虞幸没有第一时间对她动手,她更加放肆地发出一连串娇笑:“因为出去的代价,你们大概付不起。”
林冷声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代价我们付不起。”
“嗯……就是付不起呀。”妖道佯装为难,实际上她的幸灾乐祸也不必刚才的虞幸少,“偷偷告诉你们,此地,活人只许进,不许出哦。”
“可听你的意思,还是有出去的办法的。”虞幸突然握住她的手指,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温和,“告诉我吧,好不好?”
卧槽,好一个渣男当众变脸!
有事就叫妖道小甜甜,没事就叫她牛夫人。
这假装和敷衍几乎不加掩饰,可有些时候,只有变态能理解变态——虞幸知道,妖道要的当然不是他的真心,只要他因为所求不得不做出违心的事,就足够满足妖道心里扭曲而乖戾的情绪了。
“哈哈哈……当然可以告诉你,因为我相信你们都做不到。”妖道的声音里有高兴地颤抖,“想出去,你们就必须,杀了自己。”
“你在耍我们吗。”林皱起眉头,哪怕他希望能和平离开这里,也不意味着要被BOSS当玩物耍。
“现世的人可真没耐心。”妖道遗憾地叹了口气,“杀了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再趁时间线没变动的时候,把尸体放进黑棺。”
“不用我提醒黑棺是什么了吧?那可是你们自己推测出来的,导致时间线分裂的罪魁祸首呢。只要黑棺认为放进去的是你,而且已经死了,它就会将你的时间线分裂结束,只留下当前的一条。”妖道把虞幸拉近了点,强迫虞幸近距离对着她那张恐怖的脸,她想,哪怕能从虞幸脸上看到一丁点不适和恶心,她也会十分高兴的。
能让猎物难受,就是她本领了,她曾经也是这样逼疯很多诸侯的……无须暗中做多少事,只要让他们没有一天顺心,摩擦和矛盾自然会生出,那种不满和抗拒的嘴脸,更会满足她扭曲的爱好。
但虞幸脸上没有任何她想看到的表情,反而笑吟吟的:“黑棺在祠堂里,我们现在也找不到路回祠堂了啊。”
妖道阴沉地撒开手,往王座上一靠,声音都恹仄几分:“黑棺又不止一座。还有一座,就在我的棺材边。”
卡洛斯邪笑起来:“所以,这有什么代价?杀掉一个终将会消失、并且本来就不该存在的自己,又有什么难。妖道,你在谋划些什么?刚才的话里有几句能信?”
“不相信我,就是你们最大的难处。”妖道望向卡洛斯,畅快地嘲讽起来,“两条时间线的你们没法同时存在,只有我能打破这个界限,把你们送到另一个你们身边,可这会导致你们在我面前陷入昏迷。”
她双腿交叠,翘了个二郎腿,上面的脚丫一晃一晃:“我真的会这么好心吗,在你们昏迷的时候杀了你们,让你们做新养分,不是更加方便么?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生路,放任你们老死在墓中也挺好呀……你一定在这么想我吧?卡洛斯?”
卡洛斯被她说中想法,双手插在口袋里,碧色的眼睛丝毫不怯懦地与妖道对视。
这个妖道好奇怪,一会儿觉得她不过如此,可一会儿又能清晰感受到她当年玩弄人心时的影子。
“假装淡然的你也很可爱呢,卡洛斯,快,怀疑我吧,让怀疑将你唯一的生路堵死。”妖道撺掇着,到让人真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她血肉模糊的头微微偏转,直视林:“还有林啊,林不是喜欢我的吗?现在也可以这么冷静了呢……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我可是擅自动了你的记忆,玩弄了你的感情哦?”
“以及,San先生,你这么聪明,想好要不要信任完全没有被信任的理由的我了吗?”妖道最终又招惹起了虞幸,她一手拉住虞幸的衣领,将他拽得倾下身体,另一只手抬起虞幸的下巴,“你究竟……能不能保住你的脸呢?”
虞幸低头,她的手在下巴上的感觉异常清晰,哈,这可是一具在墓宫里生生死死那么久的身体啊,妖道应该不会专门去洗澡吧?
有一点脏呢……
虞幸嘴角咧开,抽出了摄青梦境。
“我明白了。”谁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只见他突然用匕首扎中捏着他下巴的纤细手掌。
虞幸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妖道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道:“感谢您的解答,可惜,我没有报酬能给你——唔,在你彻底死亡后帮你给鬼沉树浇浇水怎么样?”
青色雾气缭绕,匕刃入肉,在亦清这只bug一样的摄青鬼的操控下,雾气瞬间将妖道的手指腐蚀得只剩白骨。
摄青的力量,不是区区妖道可以抵抗的。
妖道受到了惊吓,她的眼珠快要从血肉里瞪出来,飞快抽回手,尖声道:“你怎么也!”
“也?”虞幸歪头,打断她,“你的脸果然也是外来者做的呢,奥斯特公司的人这么强?那人穿风衣么?”
妖道没回答他,或者说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指望她愿意回答这种问题。
青色雾气好像因为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而暴躁起来,翻涌着袭向妖道,她浑身突然化为一滩融化的黑液,将王座污染得一片污秽后,气息完全消失。
竟是逃跑了。
亦清饶有兴趣:“在下只是用同样的方法腐蚀她,她便如此恐惧,看来,奥斯特公司的那一位让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阴影呢。”
“这就是想找我聊天的下场啊,我跟她聊了,她又跑了,女人真是难伺候,尤其是这种一千多岁的女人。”虞幸仿佛有点遗憾,他的碎碎念落到卡洛斯和林耳朵里,让两人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
“她逃跑了?那她说的出去的方法……”林眯着眼睛,“妖道果然喜欢让人陷入两难境地,她刚才的话究竟能不能信?”
“我认为不能。”卡洛斯哼笑,“介于历史上她的劣迹,只是找个借口让我们难过难过的可能性更大,凭什么她说我们出不去,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虞幸站在王座前,闻言回过了头。
那一瞬间,林和卡洛斯好像都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青色鬼影笼罩在虞幸身上。
第五十五章 没有牌面的蝙蝠
或许是王座刚沾染过妖道那“似人又似鬼”的气息,而且在暗无天日的宫殿里矗立了千年之久,又或者“王座”这个词本身就有某种和其意义相对的能力。
在虞幸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亦清的身影已经在王座周围隐约浮现。
这对林和卡洛斯来说当然只能是惊吓,可不么,可以信任的队友头上突然出现一个青色鬼影,在这危机重重的墓宫里,多半意味着危机和诡异的到来!
亦清眼里好,随意扫过这两人的脸时,发现对方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这里,不仅眉头微微挑起:“咦,他们……”
话音未落,卡洛斯冷声道:“San,回来。”
若是平时,虞幸听到卡洛斯这种语气,一定瞬间就能察觉到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你那里有危险”,从而做出应对。
可虞幸对亦清很有信心,有能力完全的亦清在,这个推演里应该没有任何生物或死灵能悄无声息绕过亦清感知来接近他。
除非卡洛斯看到的……
就是亦清本鬼。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亦清也加强了控制力,在林和卡洛斯眼中,那青色鬼影仿佛被拆穿似的隐去了。
他们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卡洛斯见虞幸对他的提醒没反应,甚至以为虞幸遇到了什么事,手中已经出现一只表情正在哭泣的纸人:“San,没事吧?”
卡洛斯回想起刚才一路闭着眼睛走甬道的时候,一直有东西捏他肩膀,还对着他脖子后面吹冷气,他更加确定除了妖道,这里还有别的擅长隐匿行踪的鬼物。
虞幸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回答道:“我自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个残影而已,是王座上的怨念残留,很虚弱,被活人气息接近后就消散了。”
是这样吗?
林闻言放下心,他不清楚两个临时队友的底细,只从他们的行为上将他们当成了高他一个阶位的大佬,自然大佬说什么都有可信度,毕竟想害他的话他早就活不了了。
可卡洛斯没那么好糊弄,他还惦记着路上的未知鬼物,听虞幸隐瞒了下来,他手里的纸人表情从哭泣变成了诡异的笑容。卡洛斯朝虞幸走过去,嘴里回应着:“原来如此……你说这王座从一开始就是为妖道建造的,会有什么人的怨念留在上面呢?”
“修建者,亦或是在墓宫里陪葬的人,当然都有可能。”虞幸一点儿也没有谎言被戳穿的慌乱,他转回头,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王座上的黑液,“妖道若想坐上‘王座’,挡在她前面的就是那些诸侯。诸侯因为她明里暗里的挑拨死了多少,这些怨念汇聚到王座这个物品上,岂不是很正常。”
“但它们终究是在妖道的地盘上,一开始大概很强,在千年的时间消磨下,被妖道蚕食得越来越弱,仅剩一点残影……这是我在刚才残影消散的那一瞬间从中接收到的信息。”虞幸这番话说的卡洛斯都想鼓掌。
可以,很好,瞎话编的很及时,要不是我看出青衣鬼的衣服制式和妖道刚才穿的完全不同,一看就是两种风格,也差点就要信了呢!
卡洛斯来到虞幸面前,眼里仿佛写着“你看我信吗”五个大字。
虞幸底气十足地和他对视,无声地笑容里回卡洛斯几个更大的字——“你信不信关我鸟事”。
他反正解释了,不敏锐的人比如林就一副相信了的样子,敏锐的人比如卡洛斯……他不信又能怎么样呢?
哪怕卡洛斯真对青色鬼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和兴趣,在意识到虞幸对鬼影的包庇态度后,只要不蠢,那就一定能想到青色鬼影在虞幸判断中是没有威胁的,以卡洛斯表现出来的情商来看,他一定不会再追问,只会悄悄观察。
可已经注意到这一点的亦清又怎么会暴露,所以卡洛斯不会再有任何发现。
亦清身上的水晶饰品发出空灵的碰撞声,这只摄青鬼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王座,然后如同沙砾在风中消逝一般散成了一大段青雾,青雾包裹住王座,细看雾气其实并没有接触道王座,就像在嫌弃那黑液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亦清就不满了起来:“此物是一种阴石,因强大阴气终日渗透而产生了一些自己的鬼气,算是摸到了进化之途,可惜,上头的液体实在碍眼。”
“照理说,鬼沉树衍生出来的鬼物应该十分纯粹,虽然在下并不愿意承认,但鬼沉树是一种比在下还要极致和纯粹的鬼物,如果死灵也需要信仰,鬼沉树大抵确实能称得上神树和圣物。”亦清难得承认自己不如别的什么东西,要知道在摄青酒吧里,他装作灰心鬼也不忘了赞美“摄青老板”有多好。
这鬼是虞幸见过最自恋的鬼,没有之一,连亦清都自愧不如的鬼沉树到底有多强,虞幸也算是有了一个参考了。
——比亦清强得多,大概率也比伶人这种站在绝望级推演者顶峰的存在要强得多,那其中蕴含的秘密应该是真实级才能解读的吧。
虞幸想得很远,亦清却仍旧在嫌弃妖道:“可是你看看妖道的怨气形态,这么脏!如果把鬼沉树比喻成通透的水晶,那妖道连卵石都不如。她和鬼沉树相处了千年,就相处了个这么?”
就这?
亦清很少直接言语攻击别人,因为大多数人他连眼神都不给,即使是嘲讽,也要用那种书生般温文尔雅的语气气得对方无法应对才行,这次独独嫌恶妖道的怨气,看来是忍不了了。
虞幸没有回答他,妖道为什么会被鬼沉树选择,是作为储备粮还是作为奴隶之类,他现在还不知道,或许到了摆着妖道棺材的墓室里才能有所解读。
总之目前看起来,鬼沉树对妖道并不“关心”,即使妖道出事,鬼沉树也没想着出来帮一帮,由此可见,鬼沉树和妖道的联系可能远远没有妖道自己在壁画中讲述的那么密切。
她或许就是个小偷,偷到了运气,偷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能力,也因此离不开鬼沉树,需要终年守在这里,忍受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和惩罚。
林也踏着楼梯走了上来。
脚步声让虞幸收回了分出去的注意力,他十分自然地指了指王座后面,就好像他站在王座前这么久就是为了观察现在所指的目标似的:“看到了吗,那里藏着一条路。”
王座位于这片空间最显眼的位置,王座前是无数让人眼红心热的珍宝,寻常盗墓贼踏进这里,恐怕一双眼睛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更何况王座之后那光秃秃的、没有宝物光泽点缀的黑暗呢?
也只有虞幸、卡洛斯这些清楚财宝带不出去的人,才能这么迅速的发现黑暗中隐藏起来的暗道。
那是一条被石壁挡住的路,角度原因,只有王座周围那一小圈位置才能看到暗道,站在其他地方,都只能看到石壁。
“那应该就是出路了,真是好设计,除了坐在最高位的人,下面的人连出路在哪儿都看不见,我已经能想象到千年前妖道的势力里是个什么氛围了。”卡洛斯嗤笑,与其他二人一起往暗道走,“独裁者,暴君,将活着的下属带到墓宫陪葬,现在还活着的大概就她一个。恐怕那段历史上最丧心病狂的残暴诸侯都没她这么狠。”
虞幸道:“有时候,只有狠人才能活下来。”
卡洛斯意外地看他一眼:“听你这意思,你还有点赞成?奇了,我看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虞幸确实不是那样的人,他在人生的任何一个阶段,都不曾把他人无辜的生命当作自己实现目标的筹码。
但他确实狠过。
这也不妨碍他去尝试理解其他变态的心理。
他离暗道越来越近,淡淡道:“心理医生还能体会和干涉病人的心理呢,这不意味着心理医生有病。”
“行吧。”卡洛斯没涉猎过心理医生这个行业,他没法儿多谈,只继续自己对妖道的猜想,“把暗道建在这里,她的掌控欲真的很强呢。”
林:“所以才要特意过来关照一下我们三个意外。”
说话间,那暗无天日的暗道里突然传来一些令人不安的声音。
虞幸脚步一顿,侧耳倾听,隐约能听见密密麻麻的翅膀扇动声,还有难以辨认物种的一种尖叫。
“嘘。”他立刻发出一种气音,让身边人别出声,又听了一会儿后,确定那些声音没有越来越近,不是因为他们的走近才被触发,虞幸这才探入暗道里,“里面有会飞的群居动物,会叫,不是死树虫。”
死树虫好像在下墓后就没见过了,可能是因为死树虫太弱,连杀虫剂都能干掉它们,这就奠定了它们不配待在墓里的地位。
说起来,死树虫这么弱,可能就是因为待在地上,受到鬼沉树影响较小的缘故。
卡洛斯突发奇想,思维跳跃:“你说,死树虫是谁起的名?是不是看不起鬼沉树,这么胆大,欺负鬼沉树不懂中文?”因为不管怎么读,都觉得死树是在骂树。
林:“……私以为现在应该关注那个会飞的物种是什么,而不是关注谁给死树虫起名。”
“还用想吗,肯定是蝙蝠啊。”卡洛斯笑起来,他耳朵也很好,虞幸能听到的他差不多也可以听清,对墓穴十分熟悉的他一听就知道那是这个推演世界一种特有的蝙蝠叫。
阿瑞迪亚吸血蝙蝠,常活跃于东南沿海地带,在西南也有大片分布,喜欢阴暗潮湿和尸气浓重的地方——干脆报墓地编号得了。
是的,也不知道这种蝙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它们几乎分布在东南西南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墓宫里,是墓穴常客,卡洛斯和林在之前的墓里此次都能见到。
这次到现在没看见小蝙蝠们,卡洛斯还以为是鬼沉树的原因,让蝙蝠不敢进来呢。
林没认出来纯粹是因为听力不及他们,听卡洛斯一说,神色轻松不少:“是阿瑞迪亚……那没事了。”
阿瑞迪亚吸血蝙蝠畏光,还……畏火、畏水、脆皮。
它们真的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除了在吸血时只需要五秒就能致人死亡,有些蝙蝠会变异出一种剧毒外,它们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即便它们总是成群结队,但是对他们这个等级的推演者和体验师来说,它们当真不足为惧,更多的是一种“啊蝙蝠还在”的诡异熟悉感,仿佛另一种层面的他乡遇故知。
卡洛斯给虞幸解释了一通,从自己的背包里掏了一会儿,递给虞幸一瓶喷雾:“里面是纯净水,遇到蝙蝠朝它们喷就行,作用比光和火焰大。”
水雾覆盖范围光,还好操作。
虞幸感受到了有经验的人的便利,开开心心接过,然后就在再次变得四通八达的暗道里辨认了一下,径直朝着蝙蝠发出声响的那个方向去了:“太好了,既然蝙蝠弱点多,我们就不用担心了,走吧!”
不是,走哪儿去?
林额角一抽,蝙蝠再没排面,也不是可以被主动找茬儿的物种啊,他们知道弱点,想避开、击杀蝙蝠很容易,但是主动找上去,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分支的蝙蝠,而很可能是密密麻麻的蝙蝠大军。
以阿瑞迪亚蝙蝠的吸血速度,群起而攻之,恐怕瞬间就能把一个人类吸成干尸。那么多个总有漏网的,大象还怕蚁群呢,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给你喷雾是让你自保,不是让你作大死!
但虞幸义正言辞,脚步不停:“好端端的,蝙蝠为什么躁动?它们不应该安安静静呆在某个洞里吗?”
“那当然是遇上了活物,听这叫声,它们正在攻击和被攻击。”卡洛斯就没有林那样的困扰,他感叹一声,“近了近了……终于能碰上奥斯特公司的人了吗?”
虞幸听声辩位,几个拐弯后就感觉声音近在咫尺:“也有可能是其他时间线里,诗酒和威尔等人。”
当前的主时间线是固定的,只有别的时间线的人跳转过来,所以眼镜男等人死后,其他时间线的眼镜男之流没有跳转过来的契机。
但是诗酒威尔几人却还活着,他们还保持着“可以在墓宫里活动”的可能性,有可能性在,就有时间线在。
林和卡洛斯想得通这一点,没说话,因为他们离蝙蝠群已经很近了,甚至已经能看见地上零星的蝙蝠尸体。
走过下一个拐角,虞幸眼前突然飞来一个什么东西,他本来以为是蝙蝠,却发现这东西不是拍着翅膀过来的,而是砸过来的——
一颗人头。
第五十六章 来了
说是人头,倒也不完全是,准确来说,它应该是一颗骷髅头。
骷髅并非人骨,它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无数刻文覆盖其上,邪异又精致,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当然了,这艺术品的主人看起来也没有太珍惜它的样子,虞幸刚瞥到一眼,人头就已经快要装上他的脸,骷髅的嘴巴张着,口中好像发出了无声地咆哮。
他下意识用手背挡了一下,顺便把骷髅头抽飞出去,在后面跟上来的卡洛斯眼中,就是有个球状物体在空中飞来,被虞幸一巴掌改变了飞行轨迹,撞在石壁上。
一瞬间,无论是虞幸三人还是空中飞舞的蝙蝠,以及蝙蝠袭击的人,都静了一静,只有骷髅头从石壁上滚落,咕噜噜往飞来的方向滚的声音。
“靠,少侠好身手。”下一刻,一个带着点欠扁的声音响起来,虞幸抬眼望去,只见在蝙蝠群中,一个用厚衣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看着他们,“不管阁下几位哪条道上的,相逢既是有缘,救个命如何?”
说话途中,蝙蝠也反应过来,一部分放弃了攻击那男人,朝虞幸三人飞扑过来。
这下似乎……救不救命都得先把蝙蝠解决了,起码先驱赶走。
虞幸抬起手,喷雾瓶子很重,这代表着里面容量客观,他摁下喷嘴,一阵水雾就将飞来的蝙蝠淋了个劈头盖脸。
蝙蝠惊恐而愤怒地尖叫,分贝不高,但频率尖锐刺耳,卡洛斯发出不满的声音,对着蝙蝠一同狂喷,比虞幸还猛。
“好吵啊。”他喷了一会儿,见蝙蝠都往回飞了,这才罢手,“啧,这墓里的蝙蝠比其他墓大上不少,看来也有一定的异变嘛。”
“帮帮我啊朋友们!”那边的男人还被蝙蝠包围着,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连包都没有,却凭借着厚衣服抵挡了蝙蝠好一会儿,连头上也被帽子遮着,双臂护着脸,声音闷闷的。
“帮么?”林问。
虞幸无动于衷地在旁边欣赏了几十秒那男人狼狈的样子,男人想必之前一直在跑动以减弱蝙蝠的攻击,看到他们后停在原地,想跑又不甘心跑。
毕竟这里有人来了,他要是又离开,还是会重复被蝙蝠追着跑的命运,不如等人救呢。
直到男人看起来快要抵挡不住跑路,虞幸才叹息一声:“这问题怎么问的,当然要帮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良好美德吗?”
男人:“……对,良好美德,大哥快来啊!”
卡洛斯感受着虞幸的蔫坏,带着笑意将水雾喷向那个男人,林也帮了忙,没过一会儿,蝙蝠就朝着远处的黑暗通道里飞走了,只留下几个被水“溺死”的尸体。
那男人终于解放,怪叫着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大半,露出穿在里面的冲锋衣,虞幸看着都替他觉得热。
墓穴里虽然阴冷,但也不至于把自己包裹得像是在登雪山一样,都快成球了。
“谢谢三位大哥,嘿嘿,大哥们哪里来的?”男人终于搞定了形象,脸偏过来,虞幸一怔,对方的眼睛被白色的布包着,竟是个瞎子?
“问我们之前,既然承受了我们的救命之恩,起码得自觉一点,报一报家门?”卡洛斯眼睛眯起来,有心试探男人的眼睛,手里出现一支道具枪,或许是魔术道具吧,他作势安上“消音器”,对准了那个男人。
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笑着道:“也是,我叫郑瞻,奥斯特公司的,既然能走到这里,想必也知道我们公司吧?”
“你就是奥斯特公司的啊,那可是传说中的大公司呢!你怎么就落单了呀?还有,你的眼睛没事吧,需要帮忙吗?”虞幸“十分关心”郑瞻的身体状况,语气有些浮夸,生怕郑瞻听不出来他的假心假意。
听着虞幸的声音,郑瞻动了动脑袋,好像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脚步便冲他们走来。
“我没事,眼睛一直就这样,咳,这不是不小心踩到空间机关就被大部队抛弃了吗,你们呢?”他原本离三人大约五六米,现在已经走到了三米左右,脚步稳健,根本不像个瞎子。
卡洛斯枪口上抬,每个人都听到了一个清晰的上膛声。
郑瞻脚步一顿,被白布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脸上依旧做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不会吧?枪?”
“以奥斯特公司的财力和实力,枪应该不难拿到吧,你至于这么惊讶?”卡洛斯邪邪地对郑瞻瞄准,“停在那里不要动,否则,你可就要脑袋开花了哦~”
郑瞻沉默两秒:“我怎么感觉刚离虎穴,又入狼窝。你们听上去都不太像是好人的样子。”
确实,尤其是卡洛斯,他在威胁人的时候,自带一种成熟的反派气质,就像棺村推演里他绑架周庆海一样,周庆海对他的阴影可大了。
他说完,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刚才滚过去的骷髅头:“我没想接近你们昂,看,我只是捡我的东西而已。”
刻文骷髅被郑瞻拿在手里,两个黑洞似的眼眶幽幽“看着”众人,虞幸注意到,不只是骷髅,就连郑瞻的食指指甲上都遍布刻文,而且食指的甲片要比其他手指长三分之一,尾端尖尖的,看起来很锋利。
卡洛斯察觉到了郑瞻的骷髅和指甲上那刻文中有些恐怖的力量,笑问:“你个小瞎子很灵活嘛,靠什么找路?听力?”
“怎么会呢,我们刚来,他就已经知道我们是三个人了。”林还是直接一点,他肯定道,“这个人一定看得见,装瞎子,居心不良。”
“哎哎哎,你们可不能三言两语把我的罪给定了,你们看我这布,这么厚,就算我眼睛没毛病,布一蒙我也什么都看不见了啊。”郑瞻连忙反对,“是这样的,我是真看不见,但我能感知活物,你们三个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就能感知到三个模糊的影像,所以那位笑起来让我觉得毛毛的大哥手里有枪,我是真不知道。”
他语速很快,好像生怕卡洛斯一枪把他崩了,看他这样,虞幸心里有数:“你是……外来者?”
郑瞻顿了一下:“什么外来者,下墓的当然都是外来者,不然我还能是死尸?”
“不由急着否认,这儿没有需要瞒住的人。”卡洛斯隐晦地传递出这里都是外来者的信息,然后用命令的口吻道,“既然落到我们手里,那就别想着跑了,该交代的交代清楚,我们会把你平安送到你的公司队伍中,否则的话……哈哈,你猜你会不会希望干脆刚才死在蝙蝠堆里好了?”
林震撼地看着卡洛斯,以前只知道,这人疯,不按套路出牌,经常做出些令下墓队伍看不懂的危险操作,没想到他演技也这么好,这语气中的危险感,就连他这个队友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卡洛斯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林能从风水场中感受出来,所以他清楚,卡洛斯现在只是在吓唬郑瞻。
可郑瞻不知道啊,他在原地苦了脸:“原来是三个同类……这运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就算我想反抗,一个人也打不过你们三个。”
“不过,既然是外来者,那我们应该没有利益冲突吧?我直说了,我的任务是在妖道墓室里找一颗人头,喂给我的小蛮,这总不会耽误你们的任务对吧,我对奥斯特公司没什么归属感,你们想干什么请随意,我绝不拦着。”
郑瞻充分展现出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怂得很有逻辑性,在迅速衡量过双方实力差距后,他选择了保守的做法,那就是暂时合作。
“你的眼睛应该不止是感知这么简单,是不是离得够近,你就能‘看见’?”虞幸突然问。
郑瞻惊讶:“哟呵!厉害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借着捡你家小蛮——”就是那个骷髅头,“的机会,本来就是想凑近我们的,凑近我们后你就算偷袭也不可能一下子让我们三个都失去行动力,除非你对你的近战实力很有自信。”
虞幸道:“可是连蝙蝠都驱赶不了,你的实力八成不是战斗类,哪怕有指甲这种超短型武器也一样。所以,你接近我们不是要打架,那综合来看,就只能是距离缩短能让你感知得更清晰,起码能像看见一样清楚。”
“还有一个原因,如果你‘看不见’周围的事物,是没办法在蝙蝠的噪音包围的情况下,辨认出路的,我们一路过来,可是清楚地听到了蝙蝠群的移动声,你在溜它们。”卡洛斯放下他的道具枪,手指一遮,枪就不翼而飞了。
郑瞻给虞幸和卡洛斯比了个大拇指:“牛逼,兄弟,你们说得对,我真没有恶意,就是想看看你们都长什么样,观察一下。毕竟你们是其他势力的人,我刚才又不知道你们也是外来者,这样做很正常吧?”
“正常,所以,我们救了你,你恰好是没有公司荣誉感的外来者,那这样,我们要你掌握的所有奥斯特下墓成员的资料,不过分吧?”卡洛斯接了他的话反问道。
“当然,当然,我们这次下墓一共十一个人……”郑瞻在三个“反派”的包围下,极没出息地将自家公司的情报泄了个底朝天。
比如他们探到的这一层墓宫的机关种类,已经绘制出来的部分地图,还有奥斯特公司来了几个人,能力是什么……
“诺,在我对讲机失灵之前,加上我一共有五个人脱队了,后来我顺着路继续走,突然就被迎面飞来的一大群阿瑞迪亚蝙蝠包围了,我寻思我也没惹到他们啊,后来就一路跑,对讲机也坏了,其实你们来得正好,不然我一个人可孤单了。”郑瞻简直是个话痨,说完虞幸他们要的情报后又开始倒苦水。
“你们绘制出了地图?”
“对讲机是在这附近才失效的?”
“你们公司凭借一个叫沉的男人才全员存活?”
三个问题分别由林、卡洛斯和虞幸提出来,打断了郑瞻毫无“被俘虏”态度的逼逼赖赖。
“嗯,对,没错。”郑瞻也用三个词分别回答了他们。
虞幸嘴角一勾:“沉是不是穿风衣?”
郑瞻道:“对啊,你见过他?说起来我觉得他应该是这场推……理游戏的关键npc,只可惜我没能和他有太多接触。”
话在中间断了一下,虞幸瞬间明白,郑瞻是推演者,不是体验师。
而且郑瞻也知道体验师体系,由于不确定他们几人的身份,所以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倒是谨慎,可虞幸对郑瞻兴趣不大,他更关注郑瞻这个肯定回答背后的意义。
他捡起黑西装人偶时看到的虚影,果然是奥斯特公司的人员,称呼为沉!而且,郑瞻身为推演者,并没有认出沉的身份,说明沉大概率不是有名的推演者,按照虞幸之前对沉实力的预估,沉应该很强。
强者就会有名,除非沉用了改变容貌和能力的道具,否则,他多半是个体验师。
体验师啊……难怪完全没印象。
虞幸猜完沉的身份,也没有忽略掉脑海中另一处记忆。
爱丽丝乐园二点零,老管家,放火者。
他和沉果然有缘,沉进入过由他开启的爱丽丝乐园,而他们现在又在妖道墓宫中接近相遇。
“他不是关键npc,他也是个外来者。”虞幸抱着一种搞事的心态把这件事告诉了郑瞻,“之所以他那么高调和与众不同,应该是因为,他等级太高,和我们的任务有本质区别吧。”
郑瞻没问他怎么知道,反正他现在是俘虏了。
他甚至连这三个人的长相和名字都不清楚。
“沉,郑瞻……”卡洛斯想了想,他们队伍里有三个外来者,奥斯特公司也应该差不多,“你能不能看出来奥斯特公司里还有谁像外来者?”
郑瞻手一摊:“看不出来,我是瞎子。”
“看不出来就别看了,费劲。”突然,在另一条拐角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卡洛斯和林心中悚然一惊,什么人来了,他们都没有发觉!
虞幸心中一动,发现由于郑瞻不被允许靠近他们,不知不觉间,这瞎子已经贴到了石壁一侧,而清冷声音就是从那一侧传来的。
看来石壁后就是另一条通道。
郑瞻和他们交代这么多,其实一直在拖延时间!恐怕他早在被蝙蝠包围时就求援了,然后贴墙缩短和墙后通道的直线距离,以达到“感知”的条件。
恐怕刚才郑瞻就知道有人来救他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回答他们的问题。
果然,在虞幸一瞬间分析出很多的同时,郑瞻高兴地跟来人打了个招呼:“沉~刚还提到你呢,这里有个兄弟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快,和他交个朋友?”
表面交朋友,潜台词就是“快打他快打他,打死他”!
“沉?”虞幸眼睛一亮,即便郑瞻表现出了一定的恶意,他依旧把注意力放在了沉的身上。
脚步声,不急不缓地传来。
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了被手电光照亮的地方。
精致如同人偶一般的面庞失去了部分真实感,苍白得夸张。
第五十七章 不是征求意见,是通知
“这么高兴?”
喻封沉的问题让郑瞻安静下来,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怔了一瞬,不可思议地后退两步:“你们认识!?”
沉在队伍里很高冷,如果不是认识,怎么会这么问。
可是,刚才这三个强盗似的家伙明明是一副对沉十分好奇、一无所知的样子,难道是在演他?
到底谁才是二五仔!
郑瞻以为自己泄露信息已经够二五了,没想到沉眉清目秀,竟然也做这种事。
虞幸注意力都在喻封沉身上,所以没有忽略喻封沉看向卡洛斯时,同样有些熟悉的目光。
奇怪,沉认识卡洛斯?
还是说,在别的时间线见过。
卡洛斯打量了一下喻封沉,眉头一挑:“不认识。”
这句话是对郑瞻的回应,下一句则是对喻封沉说的:“啧,这气质,还真有点像我以前变魔术的时候用来吓人的人偶呢。”
“过奖。”喻封沉十分礼貌地接受了卡洛斯的“夸赞”,镜片后漆黑的眼睛里,某种纹路一闪而过,他把郑瞻往后拉了拉,像是在护着郑瞻。
可虞幸能从对方整体的微表情和动作察觉到,这不是护着,这是嫌郑瞻碍事,让他往后稍稍。
他对喻封沉回以一个灿烂得多的笑:“是挺高兴,我一贯不喜欢捡到东西不换,失主来了,我就可以把这个女孩子才会喜欢的玩偶还给你了。”
“这种程度的嘲讽可激不到我。”喻封沉见虞幸作势掏出黑西装小人偶,往后退了一步,拒绝的意味分外明显,“不用还给我,免得以后你再要,麻烦。”
“你这么确定我以后会要?”虞幸手停住,意有所指,“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对我来说,不是第一次了,你是个很麻烦的人。”喻封沉理所当然评价道。
很麻烦的人……?
虞幸听到这个形容词,愉悦地笑出了声。
能这么形容他,其中的熟悉很明显不是一个墓宫可以做到的,也就是说,他和沉在别的推演……或者说别的世界见过。
望着手里双眼透出诡异的、活人般的希冀的人偶,虞幸嘴角扬起,还是把它抛了出去:“我不要,不管别的时间上的我怎么想,反正我现在不喜欢它。你要是想送见面礼,那就换一个。”
喻封沉伸手,稳稳接住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的人偶,垂眸思考了一下。
怎么,因为现在虞幸还没有把【不对劲的人偶】送给他,所以想要的回礼也就不再是这个人偶了吗?
倒也符合这人阴晴不定的脾气。
喻封沉把人偶揣进大衣兜里,故意道:“那不送了。”
他的衣兜动了动,一只小黑猫探出头来,暗金色的眼珠一看就不是凡物,不仅沾着一股邪气,还有种厚重、尊贵和生锈感。
小黑猫的瞳孔在黑暗里是圆形,刚张望一会儿,就和虞幸来了个对视。
它炸毛了。
“喵!!”一声有点凶的猫叫在墓道里回荡,惹的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离得近的郑瞻面色一变,像是躲瘟神似的远离了喻封沉。
因为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的眼睛——“看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黑气,感知告诉他,这是厄运,沾上就会万劫不复。
他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沉,你这猫……”
“你的眼睛连它的特性都能看到?”喻封沉有些意外,却是讶异于郑瞻的能力,他抱歉地冲郑瞻道,“它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身的厄难影响了,你不用担心。”
然后他低头,两指夹起小黑猫的后脖颈,轻笑道:“怎么了,厄运,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和这个家伙已经见过面了?”
“喵呜~”厄运四肢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最后选择身体荡两下,抱住喻封沉的手腕不撒手,明显对虞幸感官不怎么样。
虞幸认出了这只猫,反省了一下自己为什么给小猫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就是吓唬了它两下,顺便把占了他位置了猫扔走了吗?
也不是什么值得被记到现在的事……吧。
喻封沉见小猫这样,就已经确定了答案,他用一种有些好奇的目光看向虞幸。
虞幸心情不错地说:“见过,在一个自称女巫的漂亮女人身边。”
“漂亮女人……”喻封沉面色古怪一瞬,“真羡慕你,对她的最深印象还在那副迷惑性极强的皮囊上。”
他的语气大概和“重金求一双没见过女巫本性的眼睛”一样。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林眉头微微皱起来,“认识还是不认识,或者是否有共同认识的人,我都不关心,你们不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到妖道的墓室吗?”
他在这个推演里待得不久,但是他的任务有时限。
所以林很急。
“喂喂喂,为什么就一副确定了要合作的样子啊。”郑瞻不太开心,他记仇呢,刚才他可是被枪指着威胁,而且这几个人还自诩救了他的命。
要知道他就算没有被这几人救下来,也有办法摆脱蝙蝠群,之所以非要这几个人救,还不是为了把他们留下,等待即将到来的沉反过来从他们口中套出情报?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居然认识。
喻封沉没有回答郑瞻,而是看向他,说起另一个话题:“你的眼睛很有用,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能力是无视障碍物,看清楚周身一米内的所有事物,这在墓地机关中是个很好用的能力。所以,在你踩中机关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外来者了,你就是故意落单,要去找什么东西吧?”
“所以呢?你不也是,你真躲不开爱丽踩中的陷阱?装作不经意和她一起落入陷阱,莫非也是为了落单——来找这几个人?”郑瞻很清楚,沉和他不是一个级别的,他看不透沉的力量有多深,正是这样,沉才可怕。
看,爱丽现在也不在沉身边了。
“你猜得对,但我不仅是找他们,应该说,我想找到所有外来者。”沉对郑瞻,也是对虞幸等人说,“我需要你们尽快完成任务,通关离开。”
“为什么?”人一多,卡洛斯就喜欢落到旁听者的身份上,他听了半天,大致在心中有了些猜测。
这个沉应该是一个级别很高的体验师,他和虞幸似乎有些联系,但在这场推演里,虞幸并不是沉来的原因。
沉要做的任务,或许会影响到整个墓宫的根基,甚至毁掉墓宫,所以他才想让在场所有体验师和推演者都先离开。
“秘密。”喻封沉一笑,就像人偶活了一般,虽然很好看,但是同样给了卡洛斯一种充满危险的感觉,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再问这个问题了,沉并不是表面上那种绅士礼貌的人,如果放在推演者体系里,起码也是个异化度到极限的异化线。
这是他的直觉。
“你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还是在通知我们。”林目光中带着不认同。
“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是……通知。”
喻封沉彬彬有礼,郑瞻怕对面的不同意,提醒道:“他们有枪。”
“假的。”喻封沉根本看都不看,“魔术道具而已……”
他对卡洛斯笑:“什么时候你能变成那个,魔术和真实混杂难辨的‘魔术师’,再来反对我的决定吧。更何况,我只是想加速你们的任务,你们不会有什么损失。”
“损失当然有,我想看鬼沉树。”虞幸直白地说,就好像喻封沉一定要在他见到鬼沉树真身之前把他送出去,他就要不高兴了。
“你不能见,你见了要出事的。”喻封沉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笑容都真切生动了几分,他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虞幸身后。
那里,正是化作无法看见的青雾的亦清飘着的地方。
“唔,我被警告了,这些话没办法由我告诉你。”喻封沉顿了一下,摇摇头,“等女巫联系你吧。你也犯不着不高兴,就算我不干涉你,也会有人阻止你的。”
亦清:“……”
亦清终于知道为什么系统专门告诉他,体验师那边有个需要注意的人了,这人的确得注意,不仅看得见已经小心隐藏的他,甚至还能猜到系统给他的任务。
这样看来,这个沉所掌握的信息量,绝对大到无法想象,现在在场的五人一鬼中,除了他亦清能和沉抗衡外,就连虞幸也没办法抵抗沉。
沉就像开小号的大佬,是个不应该出现在虞幸这个等级可以进入的推演中的人物,那么他来的目的……也只能是同样超出推演承受范围的鬼沉树了。
如果沉、鬼沉树都消失,那么这个推演就会回到正常难度,不再存在让推演者无法反抗的必死情节,也无需系统打补丁。
【配合他】
下一秒,系统就来了消息,亦清眼角一抽,他就知道系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真是让人讨厌……他少见的乐子还没闹大,就要被这么多方的人扼杀在摇篮里了。
亦清飘到虞幸旁边,用扇子给自己扇风降火:“你现在确实还不能接触那个层次,以后机会有的是呢,咱们忍忍?”
虞幸觉得亦清自己都不甘心却还要来劝他的样子真狼狈。
卡洛斯还在品味喻封沉说的“真实和魔术交杂难辨”,突然又感受到了熟悉的阴风阵阵。
那只被虞幸护着的鬼还没走啊……
他撇撇嘴,拉了拉虞幸袖子:“差不多得了,你再想套信息估计也套不出多少了,反正你们有秘密么,离开这里再单独掰扯好了。”
虞幸点头,答应得极其痛快,仿佛刚才不乐意的不是他一样:“行。”
他冲喻封沉一挑眉:“你想怎么做?”
喻封沉看向身后的黑暗墓道:“送你们去主墓室,收束时间线,然后把妖道在鬼沉树那里偷来的力量毁掉。”
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都是经常接触灵异力量的人,很容易就能感受出喻封沉身上那让他们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不想死的话还不是只能配合。
众人跟着喻封沉往墓道里走,虞幸心中没有被强迫的不甘,他心里已经暗暗记了一笔了,其他世界时间混乱应该是那个能力与时间有关的女巫搞的鬼,那即使这不是他和沉“第一次”见到,也总会有第一次的。
对他来说,他已经有了见到沉的记忆,所以下一个第一次,将会是信息量的互换,未来的他和过去的沉见面。
他会把今天的事儿还回去的,到时候不好好整一下沉,那就不是他了。
想到未来,虞幸有些神经质地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让走在旁边的卡洛斯暗自担心他已经气疯了。
……
墓道弯弯绕绕,伴随着时不时的机关。
但是有郑瞻这个探测利器,他们一次也没有中过招,安全地走了一个多小时,虞幸能感觉到,他们几乎要穿过了四分之一座山。
这个墓宫是真的大,还麻烦,虞幸对这个地方一点好感都没有,与其在墓道里绕路,他还不如在游乐园之类的地方绕镜屋呢,最好是那种遍布鬼魂的游乐园,起码每个项目都有趣。
而墓道里,只有娇弱的发鬼、冷冰冰的机关、实体战斗力不如外来者的僵尸粽子,在水里也杀不死他的水鬼。
终于,在好几次发鬼试图缠绕他们失败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只比有王座的宫殿小一些的墓室。
这个墓室没有夜明珠照耀,但是室内干燥,墙上有火把,即使时间无情流逝千年,火把依旧顽强地固定在墙上,上头的布甚至还能点着。
“我要点火了,如果你们担心明火点燃毒气,就用自己的能力预防一下。”喻封沉说完,利落地掏出一个打火机,幽幽的火光从他之间漏出。
打火机倾斜,火苗接触道火把的头端,轰然一声蔓延开来,如同瞬间开出的烈焰之花。
几人绕着墓室走了一圈,把墙上的火把都点燃,整个墓室的全貌便也映入他们眼帘。
据喻封沉说,这里就是主墓室,妖道的棺材就放在这里。
可是……入眼密密麻麻,全是黑棺。
粗略看去,起码都有上百个棺椁摆在地上,想在这里边找到妖道的棺材,没有特殊提示的话就只能一个个棺材板掀开看了。
第五十八章 到底要迷惑谁?
火光明灭中,众人看着这上百具棺椁,总感觉那些跳动的阴影像是一只只恶鬼的影子,藏在棺材后、地纹里、以及每一个他们看不清楚的地方。
林站在卡洛斯一伸手就能护到的地方,斟酌出声:“这里……”
怪瘆人的。
不消他说出来,众人都能感觉到氛围的不同。
以前下墓也见过多棺同室,可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惊人,墓室里太安静,衬托得一缕烧断的布片落在地上都能让人化作惊弓之鸟。
妖道故意布置成这样,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巨大的心理压力加上墓地里逼仄的环境、沉闷的气体,很容易让人生出幻觉。
可惜,在场的人,对这种场面的害怕都在可控范围内,毕竟都见过不少大世面了,就算不是疯子,也不会被单纯的视觉效果吓到。
“你要找的头颅在棺尾雕刻着怨灵人脸的棺材里。”喻封沉对郑瞻道,“去找吧,开棺的一瞬间让你的骷髅飞头曼先进去,不然不会被里面的湿尸咬到。”
“这你都知道?你拿剧本了吧。”郑瞻瞳孔一缩,将信将疑,随即想到沉没有必要把他骗进来杀,以沉的能力,想害他什么时候不行。
“还、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他问。
“这里的尸体大多都会尸变,你们离得近了,它们就会破开棺材攻击你们。”喻封沉回答。
郑瞻:“……”这他当然在看到棺材群时就想到了,可他要找怨灵脸棺材,当然得经过很多其他棺材,他要问的是怎么应对啊!
喻封沉却暂时没管他,而是转头对虞幸三人说:“妖道的棺材上有十二根钉子,而与祠堂黑棺对应的棺材长得和黑棺一样,你们三个的任务不出意外应该是收束时间线,只要躺进黑棺去,你们就会到达另一处地方,在那里做出你们的选择,之后就可以离开推演了。”
“黑棺是我们的任务,你呢?在找鬼沉树之前,你是不是想一个人解决妖道?”虞幸眼尾上挑,像是在兴师问罪似的,“我这也不能参与吗?”
“理论上来说,我要从妖道那里拿回来的东西,你也不能碰。”喻封沉解释道,“你还是赶紧完成任务离开吧,留在这里只会增加我的不确定性,我没你那么喜欢冒险的。”
“行吧。”虞幸耸耸肩,“亲,这边劝您多多冒险,否则您将失去很多乐趣。”
喻封沉:“……谢谢小客服的提醒,还是免了,我这个情况,不适合作死。”
亦清一声感叹:“作死有什么不好……死了还能变成鬼呢,像我一样不比做人悠闲自在么。”
他本不指望得到回复,没想到,喻封沉怀里的猫扭头冲向他,暗金色的瞳孔盯着他的脸,然后意味不明地喵了一声。
“小家伙,你是对我的话有异议?”亦清来了兴致,往猫那儿飘去,却被喻封沉暗暗挡住,喻封沉把小黑猫厄运往后带了带,借着虞幸刚才的话,按了一下黑猫的头,“听到没,不准和怪叔叔学。”
他指的是摄青鬼亦清,但是别人听来就以为他是在说虞幸,倒是没人对此有疑惑。
虞幸啊,在小黑猫看来就应该是怪叔叔嘛。
莫名背锅的虞幸刮了黑猫一眼,又斜了亦清一眼,最后转移话题:“既然你把目标都给我们指出来了,那就顺便跟我们说说棺阵的危险吧,这好歹也算是离开推演前的最后一道实体难关了,少不了伤人性命的。”
“说得对,我的干涉让你们缺少了拿阵图的过程,这一点我需要道个歉。”喻封沉微笑,“所以我会确保你们在这里不出意外。”
他凭空拿出了一些生锈长钉,钉子上锈迹和血迹混杂在一起,发暗发猩,透着一股子凶戾。
虞幸看了一眼觉得眼熟,这不是死亡平行线里赵一酒对付纸人时用过的那种钉子?
只是眼前的钉子比赵一酒的更小更细,或者说这才是正常大小,赵一酒的那几个长钉都能当标枪使了。
“这是我从我的队友那里要过来的,对克制棺材里的鬼物有奇效,你们一人拿几个,触发了异动的话,往棺材上钉一个就能暂时阻止里面的东西出来,你们趁这个时间继续寻找,等到找到目标棺材,被钉住的鬼物也出不来。”喻封沉把钉子分给他们,自己没有留。
卡洛斯研究了一会儿:“啧,可以啊,摸着手感不错,适合当我的魔术道具。”
虞幸无情打击他:“这个是一次性的。”
他一摸就感觉到了,这钉子上存在着某种对鬼物有着压制作用的能量,但是这股能量就像被压缩在这个容器里似的,一旦爆发出去,就拾不回来了。
想想也是,如果是随时都能用的,那喻封沉这份礼可就送得大了。
长钉在虞幸指尖打了几个转,系统提示才姗姗来迟。
【女人制作的长钉:如它的名字所示,这是一个女人做出来的临时道具,你们可以用它来固定棺材。珍惜这次机会吧,以后你们再也不会得到如此简单的过关方法了,再也不会!】
系统似乎很不开心。
和希冀的人偶一样,长钉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被系统识别,而识别后的解析也透着股画风不对的感觉,虞幸轻笑一声,将长钉收下。
“那就开始吧。”
……
沉睡了一千多年的棺木今日算是倒了霉了。
有人开始打扰它们的安眠,还不是一个,一来就来一大堆,吵吵闹闹,带着各种让棺木中尸体不喜的味道。
在这种情况下,一只尸体醒了。
它感受到有人从它身边经过,小心翼翼地,却又十分大胆的将手搭在它的棺材板上,摸了半晌。
然后那人道:“San,你看这具是黑色的,但是造型好像和祠堂里的不大一样,啧,真烦。”
碰我的棺材吵我睡觉还敢说我烦!
它其实并不太能理解别人在说什么,只知道胸中传来了一股暴虐愤怒的情绪。
更远处有一个懒散声音回应:“那就找下一个吧,嗯?郑瞻,我找到了你的任务目标,你看是不是这个?这脸应该够怨灵了吧。”
“真的?谢了啊。”
棺材里的尸体很想低吼一声表达生气,但是它的头不在这里。
所以它只能抬抬手,在棺壁上捶了一下,成功让外面的人噤声。
这些人都应该死在这里……我要把他们的头接在我身上……
尸体没有脑袋,但是它的身体已经在时间和阴气的孕育下诞生了一种接近本能的意识。
它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气,正打算破关而出,撕碎扰它清净的活人,突然,一根铁钉穿透不算厚的棺材板,钉在了它胸口。
尸体顿了一下,发现长钉和它的棺材板此时好像融为了一体,不,是整个棺材都融为了一体,它拼命捶打,只能让棺材不断震动,却无法再将棺材打开。
外面的人说:“这钉子还真好用,羡慕了羡慕了~”
一个冷淡声音道:“卡洛斯,快一点,第一个尸变的尸体已经出现,后面一定会越来越多的。”
尸体拍打棺壁,尸身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活鱼一般扑腾,奈何棺材太结实,它挣不开。
渐渐的,尸体感到钉子上传来一阵能让它陷入沉睡的力量,它又挣扎了一会儿,便连同那一抹得来不易的微弱意识被带入了无尽的深渊。
“挣扎的好凶,我差点以为钉子镇不住它。”郑瞻站在较远处,心有余悸,“赶紧的赶紧的,我可要完成任务了啊,你们加油?”
他掀开虞幸帮他找到的怨灵人脸棺材,手中的骷髅飞快飞了进去,他手指上的刻文和骷髅头上的刻文此时都在隐隐发着微光,颇有点圣洁的意味。
趁林没有注意,虞幸小声问了一句:“你的能力是核心祭品还是什么?”
刻文像是成套的,但明显骷髅头和指甲是两个不同的祭品,虞幸没见过,所以有此一问。
郑瞻感受到自己的飞头曼骷髅头已经成功在棺材里吞噬人头,这句棺材大概是此处唯一一个拥有人头的棺材了,人头因为特殊才没有被鬼沉树吸收掉,这种特殊能量对他的祭品很有好处。
他的任务进度也飞快上涨,还差一点就要全部完成。
这意味着,他马上就能离开这给角色的身体,回归现实了。
“我这也算是核心祭品,就和研究院的赌徒一样。”郑瞻挑了个名声比较大的推演者举例,因为一提到赌徒,大家都会想到赌徒的骰子,非常经典的核心祭品。
其实郑瞻本来想说曲衔青的,曲衔青名气更大,手里那把【邪异恩典】更是凶名赫赫,但是因为某种考虑,他觉得把自己和曲衔青名字放一块不太好,总觉得那个恐怖的女人会因为他的不自量力而找上他。
“我的人格面具名称是‘窥’,核心能力你可以猜一猜,不过——”
“你真的没有听说过我吗?”
此时虞幸和郑瞻离得够近,郑瞻已经看到了虞幸的具体轮廓,但是由于未知原因,他感应不到虞幸的具体模样,总觉得有一阵青雾包围着虞幸,阻挡着他的感知。
“哦?原来你也是很有名的推演者?”虞幸歪了歪头,他没听说过的人多了去了,这不,卡洛斯也一副没见过郑瞻的样子,即使郑瞻是个有名人物,也不会是那种特别高级的明星推演者。
“你没听过我,我可是听过你。”郑瞻仗着自己马上就能走,开始放弃压制自己的本性,他的语气已经不如刚见面时那么开朗,反而透着一股沉郁,“San,卡洛斯,你们两个的名字分开来我还没有印象,合在一块我就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杀了食尸鬼的十月新人王呢。”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新人赛里卡洛斯也是称呼虞幸为San。
“这样再一想,你还是上周死亡平行线的获胜者?”郑瞻被白布蒙住的眼睛下方,嘴角扬起,分外得意,“是你吧……幸!”
“嗯,是我。”虞幸并没有如同郑瞻想象中那样,对被认出身份表现出惊慌和紧张,他淡然承认,就像承认自己早上吃了一个鸡蛋一样。
他甚至继续着自己的问题:“所以,核心祭品也会出现成套的现象吗?那么你应该还有其他刻着刻文的祭品,或许还在找?”
这勤奋好学的样子,让郑瞻原本想说的话都搞忘记了。
“……这种事你回去买几个我的视频就知道了,我真没想到,传说中被曲衔青培养的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明星推演者的情报。怎么,是她不给你积分买情报?还是……不想让你和其他势力的人有接触,怕你跑了?”郑瞻的任务进度就快到头,他的嘴角扬起一个自以为能戳到虞幸痛处的弧度。
“听说你长得很好看,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被曲衔青那个独狼看上?兄弟,我提醒你一句,这种关系是维持不久的,等她看腻了你,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给你留个全尸。如果你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就应该找个能和那女人抗衡的势力依附。”
被他起名小蛮的骷髅头飞头曼从棺材里飞了出来,整个头都被血色覆盖。
郑瞻感应到虞幸听得认真,不由得放缓语气:“幸,你可以试试来我们深夜啊,美杜莎一定也喜欢你这种的,但她和曲衔青不一样,美杜莎向来秉承自愿的原则,也没曲衔青那么偏执。相比来说,你会自由很多。”
“唔,原来你是深夜的人。”虞幸歪歪头,心里想着,深夜的人是这么看他和曲衔青的关系的吗……
好歹也是个大公会,不至于自己随便猜猜完事,难不成是买了研究院的研究结果?
嘶……越来越离谱了,之前还只是认为他有被曲衔青注意和培养,现在直接当他是被曲衔青“包养”的了?
明明曾莱都已经和他一起经历过一个副本,怎么还会任由研究院做出这么不靠谱的结论,莫非——是一种迷惑手段?
郑瞻把虞幸的沉默当成了思考,他道:“你考虑考虑吧,托体验师的福,我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可太轻松了,时间线收束都用不着我,我决定放弃这个角色。”
他拍拍虞幸肩膀:“加油啊兄弟!”
虞幸还在想,这到底是美杜莎买了真情报后用假情报忽悠手下,还是研究院研究出真情报后用假情报忽悠深夜公会,亦或者曾莱搞了点事情,忽悠自家公会得到了错误结论……
啧啧啧,这到底是要迷惑谁?
第五十九章 将你的灵魂剖开
郑瞻语出惊人后深藏功与名,几乎没来的及告别,就在倒计时归零后离开了推演游戏。
从别人的角度看,郑瞻指甲上的刻文和骷髅头全都消失了,整个人陷入一片深沉的迷茫,眼睛上缠绕的白布渗出一点点鲜血的颜色,随后,他的角色扑通一下,倒在了棺材板上。
“这是怎么了?”卡洛斯意外,“怎么,我们离开后角色就会变成这德行?”
“不可能。”林也看了一眼郑瞻的身体,回答道,“他作为外来者,没有进行时间线收束,很显然是放弃这个角色了,那他走以后,这个角色应该默认为死亡了吧。”
郑瞻对虞幸说的话压低了声音,旁人只能隐约听到他们在交谈,可即便如此,他的任务是对所有人都公开过的,这会儿突然倒下,离得最近的虞幸也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模样,林自然可以推测出郑瞻已经走了。
这效率还真高。
虞幸唯一意外的就是郑瞻所属的公会,不过换个角度想,深夜是排名第一的大公会,他会在推演里遇到深夜公会的散户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郑瞻的实力比虞幸想象中弱了点,想来在公会里并不是什么高层,但那套刻文祭品又似乎很少见的样子,说不定郑瞻正在被公会培养着。
“他自己不要这个角色了,我们也犯不着管他咯?San,过来看,这应该就是妖道的棺材了吧。”卡洛斯敲敲身前一个有些与众不同的棺椁,顺手一个钉子钉入身后开始躁动的棺椁。
眼前的棺椁通体漆黑,看上去和祠堂里的黑棺差不太多,位于百来座棺椁的最中央,其上钉了九九八十一颗棺钉,画着无数厉鬼怨灵,光是外表,就足以和周围的棺材分出个档次。
“这是我的目标。”在一旁静静注视他们半晌的喻封沉突然出声,暗暗阻止了卡洛斯与那具棺材更多的接触。
“啧,我又不会抢你的。”卡洛斯无趣后退,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不离这棺材远点,沉就要把他拎起来丢出去了。
说来也怪,棺材有沉的队友贡献出的长钉镇压,没掀起什么风浪也就罢了,为什么家都要被偷了,妖道还不赶回来守着?
面都不露,就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棺材一样,不论怎么样,这里都埋藏着和妖道有关的秘密吧?
自觉抓住了关键的卡洛斯一步步挪到虞幸旁边,将昏死过去的郑瞻身体粗暴地往空处一扔,压低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
“妖道不是不想来。”虞幸一边继续找混在棺材中的黑棺,一边回答,“她是不敢来。”
“不敢?”卡洛斯怔了一瞬,反应过来,“沉这么强?”
虞幸瞥了一眼沉,发现沉也正在看着他,还从容地冲他笑了笑。
沉有多强?从亦清的逼逼赖赖中,虞幸也能窥得一耦。
亦清说,他腐蚀妖道的能力并不罕见,高等级鬼物对低等级鬼物有一种天然克制,浓郁到溢出来的怨气鬼气形成雾一样的东西,也就是时常萦绕在摄青梦境周围的青雾。
这种雾气若是拿来攻击,就会对低阶鬼物产生吞噬之类的伤害,看起来就像腐蚀一般。
妖道也不是个傻子,受到攻击她会跑,沉能对妖道造成大半个脸的“腐蚀”,说明沉身上有着十分浓郁纯粹的鬼气,能在一瞬间给妖道留下这些伤势。
沉到底算不算个人,还难说。
但沉强不强,没有必要讨论。
虞幸收回视线,解释道:“你不用把他当需要完成任务的被动者,你就……想像他是个游戏管理员,来这里回收Bug道具,这样想就能理解他的不同了吧?”
对于这场推演来说,鬼沉树确实相当于bug,而沉多半是冲着鬼沉树来的,这比喻一点毛病没有。
卡洛斯挑眉:“你怎么知道?你和他到底认不认识?”
“不认识。”虞幸低头,笑了笑,“这个以后再说,我找到了。”
在两人面前,一具造型熟悉的,混杂在众多棺材中显得十分低调的棺椁静静摆放,古朴又厚重,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邪异。
正是这具棺材,让整个卡洛斯小队陷入了如今的困境,几乎全灭。
他们躺进去就能开启收束时间线的方法了。
卡洛斯揉了揉因为长时间被火焰晃眼睛而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我们两个人,这就一个棺,怎么进去?难不成我们还得体验一把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浪漫?”
显然,即使脑子昏沉,他的话还是透着浓烈的玩世不恭,就像他感受不到紧张害怕似的。
“我们是三个人,就算都进一个棺那也是群葬,不是浪漫双飞。”虞幸指指听到动静往这边而来的林,嘲讽地看卡洛斯一眼,眼中清楚地写着“你把林忘了?”
“躺进去,你们会到达另一个地方。”喻封沉施施然走了过来,他所到之处,原本有些躁动的棺椁都安静下来,就像老鼠见了猫,“不用担心死在一起,这里的空间也是乱的。”
走过来,那种隐隐的威压就带了过来,好似在催促他们不要浪费时间。
虞幸手搭在棺材上,指尖触摸到这沉浸了千年的冰凉。
他问:“我有点好奇,这里就我们几个,剩下的外来者呢?”
“我是从重阴山外就进入游戏的。”喻封沉答非所问,虞幸却好似懂了。
“原来如此,啧,早知道就选择跟着爱丽回你们队里了,起码队友不会随时变成炸弹。”虞幸一声感叹,让中途加入话题的林皱起眉,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掌握着部分情报,他知道时间线都是黑棺搞的鬼,又是从重阴山外就开始本人操作,所以不会让奥斯特公司的人有躺进棺材的可能性,这样一来,奥斯特的人就不会触发多时间线这个大杀器。”虞幸摊手,“恐怕奥斯特公司只有爱丽一个人会因为后来单独赶路而拥有躺棺材的可能性。”
此时,他也明白了当时在树上看见爱丽回到孙哥和刀疤帐篷处的原因,不是爱丽会分身术,而是——这根本就是另一条时间线的爱丽。
虞幸发现林这个人不太能接受跳过太多过程的对话,一看就知道还是社会的毒打少了:“所以他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在奥斯特公司的其他外来者,因为和郑瞻一样受时间线制约不深,于是在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后就可以直接离开,留下的角色若是没有好好经营一条生路,那就当死了算,这也影响不到他们自己。”
“哦。”林这回听懂了。
“快进去吧,废话那么多。”喻封沉似乎已经对虞幸的磨蹭感到了警惕,他直接代劳,把黑棺的棺材板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的景象,“你不会又想搞什么事情吧?”
暗戳戳准备等妖道忍不住出现的虞幸被道破了心思,便当做刚才什么也没想似的:“哪能啊,都答应你了,我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
“守信用?你这话的可信度还不如宁枫。”喻封沉轻笑一声,手一抬,便把打量着棺内的林给推了个踉跄,也不知他怎么做的,便将脚步不稳的林掀了下去。
林:“……等等!”
卧槽,不是你们在聊天吗?为什么会殃及我?
他带着怨念沉入了黑暗,果不其然,黑棺内的空间稀奇古怪,他的进入一点波澜都没能掀起,倒显得棺内黑暗尤为广阔。
“宁枫?”虞幸没关心自己的临时队友,他听到了一个耳熟名字,“你认识宁枫?”
“他是我的固定队友,一个精神病医师,兼职精神病。”喻封沉脸上没有半点意外神色,显然是知道虞幸和宁枫有交集才会特意提到他,“不是体验师人少,所以巧合多,而是你的队伍和我的队伍的缘分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这句似是而非的话说完后,不等虞幸思索其中意思,还有那句“你的队伍和我的队伍”中隐含的暗示,在火光中摇晃的暗影里便伸出一双影子里的手,趁着虞幸不注意,学着喻封沉的样子便把虞幸推了下去。
“什么东西?”卡洛斯惊了一下,回头一看,就发现那只“鬼手”是从喻封沉脚下的影子里延伸出去的,明显受沉操控。
他沉默两秒,道:“我不用你推,您老自便,我走了。”
灰蓝色头发的魔术师纵身一跃,夹克衫仿佛地下唯一一抹艳丽的色彩,缤纷而跳脱,一如他本人。
三人身影都消失在棺中,只剩下安静很多的亦清飘在原地。
亦清歪了歪头,仔细看着喻封沉,扇子打开摇啊摇的:“他们去收时间线,我不方便跟去,不如便让我在此做个看客,观摩观摩?”
喻封沉把棺盖盖上,垂眸道:“我说不行你会走么。”
“不会。”亦清笑起来,“你也有趣得紧,你身上的味道和这里的鬼沉树几乎相同,只有一点点区别……小友是在各个世界收集鬼沉树木芯?用来……增强自身么?”
“不愧是【破镜】小队最神秘的鬼物成员,竟然只需要一点线索就能猜到我的目的。”喻封沉不否认,反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态度放松,“既然如此,你要围观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你请便吧。”
“破镜小队?这是阿幸未来小队的名字?”亦清眼睛一亮,小声念叨,“妙啊,趁现在他还没想好,到时候我就第一个提出来,这样队名就是我起的了。”
喻封沉:“……”
对上这么个活了千年的摄青鬼,喻封沉确实无话可说。
无辜人员都已经离开,他也是时候做些自己应该做的事了。
他放开了对自己的压制,浓郁的黑暗争分夺秒地涌上来,从棺椁的缝隙中、眼睛看不见的角落里汇聚,在喻封沉人偶一样的身体边起舞。
亦清飘远了点,他的青雾在几乎暴走的黑雾包围下显得岌岌可危,但是就这么一小片稀松轻薄的青雾,却在滚滚黑暗中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任由黑雾反滚,自巍然不动。
他眼中兴趣盎然。
亦清不捣乱,喻封沉便不管他,看向侧后方的来路,冷然出声:“躲了这么久,在等什么?逃跑的机会?”
那里,女人的裙摆正露出一点,似乎在偷窥,又没有偷窥得彻底。
妖道早就跟了上来,无能为力地看着她想要的皮囊毁了她建设多年的棺阵,却不敢出来阻止。
现在,暴动的黑雾将她的藏身之地一并暴露出来,妖道只能愤然上前,她还穿着王座上穿的华贵长袍,但是这次,她整张脸都被溃烂包裹,连眼睛鼻子等五官都不甚明显,像极了丑陋的怪物。
“我说了放你走,你究竟还想要什么!?”一出来,妖道就扯着她依然清亮的嗓子,对喻封沉嘶吼。
喻封沉根本懒得计较她话中的“放”这样不自量力的字眼,直接而又强势:“我要木芯。”
“你和那些人一样,都只想抢我的东西!”妖道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群意识到木头重要性的贪婪人类。
她控诉着,疯狂着:“为了我的木芯,那些人变成了厉鬼,将我撕碎,把我扔到重阴山这种鬼山里来,他们不知道,木芯早就被我藏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随着我的尸体一起埋葬在了重阴山里,他们只能徒劳无功地徘徊各地,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而我,却依旧掌握着木芯的力量,早已重生。”
“你也一样,你永远找不到我珍爱的木芯。”妖道恶狠狠凝视着喻封沉的身影,“你也会是一样的下场,当你的尸骨化为灰烬,我依然可以站在这里。”
“真不知道你这个小偷哪来的自信。”喻封沉嗤笑一声,“当初这棵鬼沉树幼苗救了你,你却把它的木芯抽了出来,后来你被丢进重阴山,发现了这个绝佳的地方,可以让你培养鬼沉树而不被发现。你把木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种进土里,成长为新的鬼沉树,另一部分则藏在身上,是以鬼沉树从不杀你,还容忍你一次次复活。”
“但到此为止了,你真以为没人知道你身上那半截木芯的位置吗?”喻封沉在妖道有些惊惧的脸部血肉纹路中一步步靠近她,“每一次复活,你的身体都会重生一次,所以木芯不可能在你体内。”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即让你不丢失它,别人又发现不了它。”喻封沉让妖道避无可避,“木芯在你的灵魂里,对吗?”
“既然你把它藏得这么深,我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将你的灵魂剖开了。”
第六十章 是男是女,可有对象?
下坠,不断地下坠。
这次进入黑棺和上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上次虞幸好歹是安安稳稳的坐进了棺材,在盖上棺材板后才有异变发生。
而这次,黑棺好像已经懒得做伪装,像是一个深渊一般吞噬了他。
虞幸感到自己的灵魂追在身体后面,重重叠叠,连带着意识都模糊了起来,一股久远的,庞大的孤寂从远处逼近,巨兽般张开血口。
又是这种感觉。
虞幸的思想越来越凝滞,感知却逐渐清晰,他眼前的黑暗如同实质,是光也化不开的颜色。
他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在屏蔽了视觉之后,虞幸反而能“看”到了。
他“看”到周围缠绕着一条条黑金相间的线,线凌乱而稀疏,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只能从萦绕在身边的这一小截里窥探到一丝齿轮转动般的意象。
是时间。
时间吊住了他的脚腕、手臂、腰腹,还有脖颈,像是绞刑架。
也像悬崖边唯一的救赎。
几乎在他意识到这些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丝线的本质的一瞬间,线条崩毁,连带着他的身体也一寸寸消散,化作黑暗的一部分。
“彭!”
虞幸砸在了地面。
似乎只是小小的跳跃,他砸到实地的触感如同平地摔,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冲击力,他甩了甩头,有些长的头发唤醒了他的心脏。
刘海已经伸长到眼皮上方,连带着后面的头发也往下了好几厘米,虞幸眯起眼睛,伸手把刘海往后一抓,这才看清眼前的境况。
他在一个石壁上。
准确的说,是一个石壁上、凹陷下去的小洞穴里,洞顶全是尖锐的钟乳石。
身边是一口棺材,除此之外,洞穴里再塞不下别的东西,有些拥挤。
他的后面就是无尽深渊,只隐隐能看见十几米外的对面还有一片差不多的石壁,虞幸摸了摸,他的手电倒是还在身上,就是耳麦、摄像头等物品全都消失了。
周围全然陌生的地方让虞幸兴致不错,尤其是发现虽然摄青梦境还在,但亦清并没有跟下来后,他对这片空间更好奇了。
是什么让亦清放弃了跟着他的“乐趣”,只能放任他一个人下棺材?
虞幸变换姿势,打开手电,调到强光最大档,光线如同利刃一样穿刺过去,顿时,他便将对面石壁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石壁上坑坑洼洼,全是他所在的这种小洞,每一个小洞或平台上都镶嵌着一副棺材,棺材盖大多开着,露出里面穿金带银的骸骨。
不知那些尸体死了多久,骨头上一点肉都没有了,但从脖子开始,却是完好的皮肉,一颗颗头颅宛若活着,面容下甚至像是有血液流动,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能睁开眼睛互相打招呼。
十分诡异。
虞幸没看见卡洛斯和林他们,加上自己头发莫名其妙长了这么多,他推测自己和其他两个人进入的时间点都是不一样的,沉让他们进来收束时间线,却没说会是一副被困在石壁上不上不下的情景。
【主线任务已变更】
【你已得到妖道复活的秘密,知晓其中关键为鬼沉树之力,完美的达成了工作室老板交给你的任务,现在,你只需要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比如,将其他时间线收束。】
【这个时间线上有一个你存在,想要收束时间线,必须将这条时间线上的你放入石壁上方暗室中的黑棺里,你无法被这个时间线上的你观测到,每当对方离你越近,你能在这个时间线留下的痕迹就越少,除非对方死亡】
【所以,是想办法借助墓地已有环境杀掉这个时间线的你,之后将其拖入棺中,还是设置线索,一步步将其引入棺中(此行为需要考虑如何让其入棺),全凭你的能力】
【任务奖励:存活】
【任务失败:永远迷失】
【现在,他就在你的身后】
突然,系统终于活了似的,给虞幸发布了一个十分具体的任务,就连通关方式都给出了。
“杀掉……这个时间线的我?”虞幸喃喃,回想起了妖道坐在王座上时和他们说的话,这么说来,妖道并没有撒谎。
他扭头打量棺材,不明白这个时间线的他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难道他在体验鬼生?
就在他思维放空时,棺内传来了三声敲击。
虞幸嘴角一勾,压根没打算藏着,随手就回以三声敲击,算是跟不同时间的他打了个招呼。
只是,由于他和对方离得太近,他能在这个时间留下的痕迹很少,敲棺声也十分微弱。
下一秒,棺材板动了动,虞幸让开一点,就见棺材盖平缓地打开,他自己的脸出现在棺中。
虞幸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透明,仿若不存在一般,然后棺中的他坐起身,抽出裤子口袋里装的强光手电,随意往周围照了一圈。
为了方便区分,棺中的虞幸暂时就称作“他”好了。
“他”看着周围景象思索了一会儿,目光穿过虞幸透明的身体,没有一点察觉,然后看向自己的腿,眉目间好像透着点失望。
虞幸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有种看别人占据了自己身体行动的诡异感,因为饶是他也不知道各个时期的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他”弯着腰从棺材里跨出,用手电光照射向对面的石壁,就像虞幸做的一样,不同的是,明明虞幸的手电也没关,但“他”看不到另一道光束。
“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石壁上的尸体,喃喃道:“原来就是你们在看着我。奇怪,这地方我没来过,如果说这里和重阴山的表面有什么关系……”
虞幸眉头一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这一次跨进黑棺之后遇到的时间线,好像是过去。
看“他”这个样子,明显也是第一次进入这里,而且物资还是从孙哥小队那里拿的种类,很显然,虞幸困扰了好几天的谜底揭开了——“他”代表的就是虞幸在祠堂里躺进黑棺的时间!
果然呐,他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而是来到了这个石壁空间,并且看到了许多关于“鬼沉树”的线索提示,
骸骨只有头颅有肉,正对应着鬼沉树的习性,它会将杀死的人的头颅长在树上,永远不腐。可惜,那个时候的他不仅不知道鬼沉树,还在出棺后把棺里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一点点模糊的直觉记忆。
虞幸陷入沉默,眼中少见地浮起一丝疑惑。
“哈……”
在“他”继续打探这处空间时,虞幸笑起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有趣程度真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看向“他”的目光透着狂热,像一个疯子找到了心爱的玩具,若是有人看到现在的虞幸,大概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不知“他”是不是感受到了虞幸的视线,突然一僵,瞳孔也不易察觉的缩了缩。
之后,他开始在钟乳石中间检查,虞幸知道,“他”这是反应过来那三声敲击回应不是卡洛斯在棺外的回应,而是石壁附近的“鬼物”的回应了。
不过,见“他”一副在垃圾桶里找人的样子,虞幸都要气笑了,即使他能感同身受的想到“他”是在排除擅长隐蔽的鬼物的可能性,但是也不至于像是在逮小虫子一样吧?
“算了,现在先搞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才最重要。”虞幸听见“他”自言自语,下一秒,一把染血的唐刀就从虞幸胸口插了进去。
不,是插进了虞幸后面的石壁。
虞幸低头看着没入体内的到,一点痛感都没有,他随意动了动,才发现他和刀好像没有接触面积,这把刀对他来说就像投影一样,没有实质。
“他”可不知道这一刀下去插到了人,已经一手长刀一手手电开始向上爬,虞幸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然后也跟了上去。
为了探查上面的黑棺在哪里,虞幸一路直线,不像“他”还绕着石壁上的尸体,这样一来,虞幸就比“他”快了大概四分钟左右到了石壁顶部。
顶部还有路,和石壁呈九十度夹角,也就是说,上面有一条可以供人正常行走的路,虞幸清楚自己的任务,一点儿也不担心有什么机关之类,一路往前,发现了一个十分幽深的洞口。
洞口十分显眼,在洞边还摆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石像,石像没有脸,背上背着一具尸体,从脚下开始被骨藤层层缠绕,幽灵舌开在周围,骨藤上还吊着令人讨厌的鸟尸。
虞幸啧啧两声,掏出摄青梦境,用这把锋利的匕首开始了在石像上的创作。
——他给石像雕了个脸,他自己的脸。
系统给出的任务几乎是在明示,让他杀掉这个时间线的自己。
可他不想杀,不管是哪个时间线,那都是他自己,他相信自己足够聪明,不需要“自相残杀”,也不需要用眼睛看见彼此,就能敏锐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为此,只需要他给出一定的提示。
虞幸雕刻时看着那鸟尸就想起鸟尸林的腥臭,福至心灵,给雕像雕刻上了嫌弃的表情,他本身就是学艺术的,当初在学校里学画画的时候,时常去隔壁雕塑系听课,也上手雕刻过,所以功底很好。
没过太久,他就雕好了。
看着自己的作品,虞幸满意地发出一声闷笑,起身时无意间碰到了石像的某一个边边角,突然,石像整个崩塌,碎成了很多块。
“……”虞幸怔了一瞬,随后看见碎裂的平面,平整异常,他拿起两块小石头对了一下,石头间仿佛有磁石,相互吸引着。
“原来就是这种设计。”虞幸撇撇嘴,这石像本就是拼接起来的,害得他还以为他的作品就这么死了。
耽误了这么久,“他”也到了,由于距离再次缩短,他又变得透明。
干脆,虞幸任由石块散落在地,继续跟着“他”往洞穴里深入。
那洞穴越往里越低,虞幸看着“他”越走越不耐烦,浑身紧绷,就知道“他”虽然看不见他,可依旧能感受到他这带着兴奋和狂热的注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蹲伏着走的“他”猛地回头,手里的手电直指照射过来。
虞幸根本没躲,手电穿透了他透明的身体,没留下一点痕迹,他欣赏着那张属于他的脸上露出的谨慎,心中的兴奋愈发高昂。
看呐,那是他自己。
他很少露出事情超出掌控后的表情,那种谨慎也很少浮于表面,现在这么清晰的看见,虞幸只觉得有一种想撕破眼前的“他”的淡定的冲动。
他好想看到这张脸上再露出更多不一样的、失控的表情啊……或许这是有点变态,可虞幸本来就是人格异化度高达百分之五十四的人,没人能知道他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绕的,包括他自己。
对着他自己,他也能生出这种毁灭欲。
过了一会儿,由于洞内越来越低,“他”已经在趴着前进了。
“这条路不对。”
“他”喃喃道,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虞幸心中的小恶魔蠢蠢欲动,他上前,在“他”后退时,坏心眼的摸上了“他”的小腿,还在军靴上方一点的位置握了一下。
他太知道自己对那种行为最反感,亦或者最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调戏意味了。
他带着看戏的情绪,想观察“他”的反应。
“他”果然呼吸一滞,摒住了呼吸,在这一瞬间,虞幸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咦?
他的呼吸声在洞穴里微小的回荡着,竟然和洞穴产生了反馈,不像之前,他在“他”身边时一直不能干扰到“他”所在的环境。
这么一来,“他”一定能听到!
虞幸呼吸也是一乱,随即抓住这个机会,想给“他”传递更多的信息,为了让“他”快速意识到他的身份,他直接向前贴了上去。
虞幸有意凑到“他”耳边,想试试现在说话的话,能不能被“他”听到,即使听不到,他现在这个动作所产生的氛围,也一定能让“他”意识到端倪。
却见,“他”恢复了镇定,开始以虞幸十分熟悉的状态开嘲讽。
“……喂,这位物体,你很嚣张啊。”
“敢问阁下生前是男是女,可有对象?”
第六十一章 他的任性无人能阻止
虞幸听到这两个问题,暗道一声不愧是我。
一听就是他能问得出来的。
这还没完,“他”继续道:“即使生前没有,也不能随随便便招惹我啊,让家人给你烧个美女纸人不好么?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落到别人耳里,或许会极尽嘲讽,甚至算得上鬼身攻击。
可落到虞幸耳里,他就觉得“他”如同一只隐隐炸毛的猫,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只能通过这种跳脱的问题激他露出端倪,以此获得更多信息。
虞幸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在地上写出了对这些问题的回答。
是男是女?
男。
可有对象?
无。
不是好人?
知道。
三个短短的词悄无声息出现在地面,虞幸故意又往前贴了一点,呼吸在“他”耳畔,在得寸进尺的同时,以呼吸间的热量将他是活人的信息传了出去。
下一秒,“他”瞳孔一缩,手里的手电再次向后照射,打破了刚才的平衡,虞幸感到自己的身体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幻中,连“他”的身体都碰不到了。
“哼……”虞幸握了握自己的手指,手上失去了“他”的触感,有点可惜。
“他”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开始缓缓往后退去,在虞幸的注视下一路退到了洞穴入口,然后回到了碎石块处。
地上散着虞幸刚才加工过的雕像,“他”开始将碎石拼凑,石头间的磁石力量让每一个碎块都稳稳搭建在一起,没过多久,石像便被复原,石像头上那张虞幸的脸栩栩如生,嫌弃的表情更是灵动。
“他”站在原地,盯着石像的脸看了很久,眉头微微一动。
虞幸猜,通过这雕刻手法,“他”应该已经感到熟悉了吧?
然后,他便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放在石像脖子上,果断地扭动,扭断了石像的脖颈,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的脖子被扭断了一样。
“……嗯,是我不喜欢这个雕像吗?”虞幸喃喃道,他不得不承认,确实不喜欢。而他雕刻的时候,由于没有在意雕像是否暗含机关,所以大大咧咧把自己的脸雕了上去。
“他”冷漠地后退两步,脚下震动起来,洞穴的内里似乎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幻,待到虞幸跟着“他”再次踏入,顿觉洞内宽敞了不少。
再次深入,所有的感官都有所不同,远处带着流动的光亮,一只笼罩着荧荧绿光的萤火虫从洞穴深处飞来,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无论是虞幸还是“他”都加快了脚步,待到踏足那片光亮之地,一处新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一座座石像矗立道路两旁,萤火虫们聚集在一起,带来清晰的光亮。
那些石像不像虞幸在外面雕刻的那一个一样没有脸,而是形态各异,每一个的脸虞幸都几乎见过。
卡洛斯、爱丽、诗酒、李爷、张叔、眼镜男、还有郑瞻、盗墓世家等等……
偶尔没见过的,身上也穿着和郑瞻一样的衣服,可以认定是奥斯特公司的人。
除了沉和尤妮卡,其他人的雕像都在这里了,数量也对的上。
最关键的是……这些雕像的雕刻手法,和虞幸不同,起码虞幸自己一看就能看出细节上的区别,甚至于,这些雕像的雕刻技法比虞幸高超,应该是专业人士做的。
“这地方除了奥斯特公司和卡洛斯这个队伍之外,还有别人进来过?”虞幸比“他”多经历了好几天,看东西的角度也更全面,他不是没发现“他”在暗暗记这些人的脸,但这只是无用功而已。
“他”扭了扭卡洛斯雕像的脖子,没有触发什么,于是继续向前。
再往里又是一条狭窄的小道,向下倾斜着,萤火虫三三两两坠在各处,岩石层逐渐变浅,十几分钟后,地面变成了泥土,又被水浸湿,成了稀泥。
最终,是一扇石门挡住了虞幸和“他”的去路。
石门左右各画着一个故事,左侧故事关乎妖道和鬼沉树木芯,右侧则和棺椁有关。
虞幸观察了一下,看到左侧的石门上的画将妖道美化成了一个被抢夺宝物的无辜者,不注意就嘲讽地笑出了声。
“他”好像听到了虞幸的笑,但是没回头,安心看着画。
“墓穴里,壁画一般做记录用……”
“他”喃喃着,似乎在疑惑于,当妖道和追随者都死亡后,是谁在石门上雕刻出了妖道死后的景象。
虞幸即使来自“未来”,也依然疑惑。
因为这石门上的绘画手笔,像是他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他起码来过这里三次,可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又是在未来么?
如果他完成任务后时间线就会收束,起码不会同时出现好几个他,那这个未来就值得思考了。
任务一完成他就会离开这个推演世界,而未来的他只可能存在于线性上,也就是说,他在离开了这个推演世界后的某一天,又回到这里,画下了这样的壁画。
那是多久之后呢?
虞幸脑子里一片清明,虽然他现在没法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确定,未来一定有某个事件与这座墓宫有关,使他不得不回到这里,完成壁画。
而照理说,沉现在应该已经把妖道给结果了,留下的隐晦只可能关乎鬼沉树,这么一想,他未来果然是参与了鬼沉树的调查吧!
这个发现一扫虞幸的不甘心,他快乐了。
与此同时,在意识到画画的人是自己后,“他”开口了:“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不能看见你对么?”
虞幸眼睛一亮——不愧是我!
“他”果然已经猜到,跟了一路的人,就是自己!
虞幸把手伸到石门中间一个镶嵌在上面的鬼面上,敲击了三下。
当然,对于还不知道时间线存在的“他”来说,既便想到了时间的不对,也还是需要多加确认的,“他”拔出染血唐刀,在鬼面上划了一下,然后问:“你——是活着的吗?”
虞幸看到划痕,知道这是“他”的试探,于是抽出自己佩戴的唐刀,划了一个“√”上去。
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通过一模一样的刀痕,来确定跟着“他”的人确实就是自己。
“他”瞳孔一缩,想通了似的笑起来:“真没想到。既然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做?”
由于出现在这片空间的时机很奇怪,没头没尾,“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才是不该出现的那一个。
对于虞幸来说,这样的问题出现,他会思考到很多可能性,包括自己才是假之类,现在,“他”就很轻松的找到了关键。
虞幸觉得自己真聪明,然后在石门上画的棺材上圈了一下。
“棺材。”
“他”道,“我应该回棺材里去?”
虞幸在自己这里体会到了交流的轻松。
他又敲了两下鬼面。
“他”这会儿已经彻底懂了,虞幸后退几步,知道自己无需再管这个任务。
因为当这个时间线的他猜到了任务内容,那就一定能完成它。
“他”一定会按照约定,躺入石门后的棺中,将这个时间的错误彻底结束。
这个任务的难度在于,推演者或者体验师要对自己下手,对推演者来说,这无疑是最动摇人格的事,即使真的杀了自己,完成了任务,回去之后人格异化度的增长也会是一个让人难以承受的后果。
有时候,人格异化度上涨太多,和自杀也没有什么区别,虞幸犹记得赵一酒的那位家族长辈,正是因为人格异化度过高,变成了一个残暴可怖、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的怪物。
但是虞幸没有这个困扰,他深深地信任着自己。
虞幸转身,只身朝着来路走去,离“他”越远,真实感就越强。
身后又传来了点动静,好像是骨藤偷袭,但是“他”轻松便应付得来,虞幸连头都没回,只在石门打开后,听到了“他”的一声轻叹。
这个时间线的虞幸在走进石门前道:“我相信你。”
就像现在的虞幸信任“他”一样,“他”也信任着不知何时来的自己。
疯子难以相信世人,相信自己却比常人更容易。
石门关上,虞幸一路走回去,来到了最开始的石壁与深渊前。
他站在石壁边缘等待着,几乎再多一步就要掉落,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你已完成主线任务】
大概十来分钟后,系统提示浮现在他脑海里。
【获得任务奖励:存活】
【由于你未选择杀死这个时间线的自己,获得隐藏奖励:自我之匙】
【任务结束,清算将于现实中进行,即将离开推演,倒计时10、9……】
几乎是在倒计时开始的瞬间,虞幸嘴角的笑容突然扩大,他露出一个孕育着疯狂的笑容,双臂张开,身体的重心往前倾倒。
他站在石壁边,像是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坠入了望不见底的深渊。
【8……】
【7……】
风从下方吹来,仿佛割裂了虞幸裸露在外的皮肤,略长的黑发全都向上扬起,狭长的凤眼眯着,却执着的不肯闭上。
【6……】
【5……】
深渊下是什么?
这是重阴山内部,山体再高,也该有个尽头。
深渊的也该有底,它的底部,还能是什么?
风呼啸着,咆哮着,在虞幸耳边尖叫。
虞幸下落着,终于忍不住发出有些癫狂的笑声,即使笑声瞬间便被吹散,但这无法阻止一个疯子发疯。
【4……】
【3……】
点点荧光刺破黑暗,出现在虞幸视野里。
荧光并不明亮,有句话说的好,萤火之明,怎可与皎月争辉。
可这里不需要皎月,萤火便够了。
一棵朦胧树影在萤光中显现,随着虞幸的下落,越来越清晰。
【2……】
树影带着粘腻的血腥味,遮天蔽日,在有些遥远的地方肆意生长。
一颗颗人头挂在树梢,树下,根须盘结纠缠,隆起小丘一样的鼓起。
虞幸的笑声也清晰起来。
笑话。
他怎么可能听沉的话,真的放弃看鬼沉树一眼。
鬼沉树和他身上的力量产生了共鸣,与他一直追寻的秘密有关,牵连这么深,沉不过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缘分”、“命运”说得再好听,也不足以让虞幸动摇他的兴致。
沉还不够格,不,在虞幸的任性面前,谁都不够格。
深渊下,必然只有那个在墓宫里怎么也窥不到本体的鬼沉树,虞幸在看到深渊的一瞬间,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1……】
最后一秒。
他看见萤光中,不知道怎么深入深渊底部的沉站在巨树中央,身上爬满了黑色纹路,带着一丝震惊看着从天而降的他。
虞幸朝喻封沉极为挑衅和畅快的一笑,巨树枝叶颤抖,像是还没来得及对这个入侵者做什么,虞幸的身体就随着倒计时归零而消失不见。
因为这个时间,正是虞幸在祠堂里,从黑棺中坐起,掀翻了卡洛斯的小纸人的那一刻。
时间线在那个虞幸的世界开始分裂,在这个虞幸的世界完成收束,自然,这个虞幸就不存在了。
深渊底下的不速之客来得突然,离开的更潇洒,喻封沉手指插在鬼沉树的树皮中,苍白的肌肤布满细密黑纹,双目更是幽深到逸散着黑雾。
他和鬼沉树呈对抗之势,可由于他在妖道那里夺来的半块鬼沉木芯,鬼沉树的攻击并不如传说中那般猛烈。
所以,喻封沉还有余力在重压下分神感叹一句:“这个疯子……”
……
天光大亮,阳光正好。
似乎虞幸从推演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阳光的可能性最大,在黑暗和逼仄中呆习惯了,一下自接触阳光,除了不适应外,还能感受到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虞幸伸手遮了遮光芒,缓缓起身。
跳崖的感受太刺激,加上他最后十几秒的心情过于亢奋,他一时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脑海中,系统开始进行清算,弥补急匆匆如同逃跑一样把虞幸拉出推演的行为。
摄青梦境落在地毯上,青雾萦绕,由于最后的时刻亦清没有和他一起,所以出来以后,亦清以及匕首也是单独存在。
虞幸缓了一会儿,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身处阳光中,他走到窗前,呼吸着墓宫中没有的新鲜空气。
美中不足的是……
他一低头,就看见公寓楼下,站着一个手捧黑玫瑰的家伙。